2299 恩還

「快看前面！」

位於圓球型裝置的另一邊，還在不斷訓斥指揮着眾人的蟹黃灌湯包前方忽然響起了其中一名玩家的大喊聲，其餘還在傻傻的聽從指揮排列陣型的玩家們隨後也急忙循着這道提醒聲抬起了頭，目送著那環繞在那顆巨大圓球周圍的柔光正在能量的嗡鳴聲中漸漸熄滅：「那東西……是不是正在停下來啊？」

「難道拉沃爾大師敗了？」察覺到了環境上的改變與背後可能發生的原因，另外一道恍然大悟的聲音也在逐漸泛起的喧囂嗡鳴聲中亮起：「糟糕，我們是不是耽誤太久了？」

「蟹大人，咱們不能再繼續浪費時間啦！」幾名距離最近的玩家也急忙靠上前來：「要是拉沃爾大師性命不保――」

「要是拉沃爾大師真的性命不保，咱們幾個湊過去估計也是送的。」伸手攔住了這幾名玩家正欲前沖的動作，留在原地的蟹黃灌湯包此時的神情卻是一反常態的平穩而冷靜：「當然，我不認為他……我的導師就這麼死了，局勢一定還有轉機。」

「不信的話，你們看。」

光芒逐漸消散的景象中，位於圓球另一側的幾道人影也在逐漸沉寂下來的氣氛里映現在眾人的眼前，然而還未等他們完全辨別出那幾個人的樣貌和身份，他們的眼光就被更深處的景色所吸引了――原本受到某種魔力影響而顯得深邃不可見的通道深處已經伴着裝置的停轉而同樣消失不見，將屬於這座高塔的更上層空間重新顯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充斥着古舊與殘破感的內壁在無數漂浮的斷裂台柱之間不斷向上延伸，與盤旋環繞的破爛石階一起在看不見的黑暗盡頭當中緩緩漂浮轉動着：「這是――」

沒有給他們留下更多的時間觀看這番奇景，失去了重力庇護的這群玩家隨後也在大地引力的作用下向著來時的方向墜落，部分運氣較好、靠近高塔邊緣的玩家們還可以在下端的邊緣廊道和台階上找到一些落腳點，其餘的大部分玩家也與最後比出拇指的青年劍士一起，在段青等人的面前不斷跌落到了看不到的地方：「――嘿，這傢伙還跟我們打了個招呼呢。」

「不管他是怎麼做到的，總之做得不錯。」被漂浮在空中的段青撈住了自己的腰肢，避免了同等命運的雪靈幻冰給蟹黃灌湯包留下了最後的評價：「之前與拉沃爾對決的時候，我還一直在疑惑這些援軍為什麼一直潛伏在另一側沒有衝過來，原來是被他給拖住了啊。「

「聽劍北東說，他的這位小弟曾經也是一方會長，現在看來，這傢伙不僅號召力與領導力兼具，這表演力與蠱惑人心的手段也是合格的嘛。」段青也跟着搖頭失笑道：「雖然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過去的，又為什麼會急中生智想出這麼一招奸計，本應與他在一起的墨菲斯托他們又為何不在這裏――唔，我們還是先別管這些了。」

「拉沃爾先生，這上面就是真正的高塔了么？」

他抱着雪靈幻冰回過了頭，用確認的目光向著顯露出高塔真貌的方向遞出了一個眼神：「我們是否現在就可以進入？」

「這座高塔是斯芬克松負責管理的，不屬於我研究範圍之外的區域，我也不知道他會佈置一些什麼。」對剛才發生的一切並無任何錶示，垂立在不遠處的拉沃爾一臉淡然地回答道：「當然，保險起見，我覺得你們最好先徵求一下那位斯芬克松的意見，不然萬一你們在進入之後出了什麼意外……」

「出了什麼意外，我們自己來負責。」代替對方說出了接下來的話，段青隨後也將飽含笑意的目光挪向了高塔範圍之外：「當然，那位還在塔外主持大局的斯芬克松現在是什麼狀態，還有沒有那個餘力來管我們，現在也――」

轟！

龐大的魔力覆蓋了段青的話音，帶着無可比擬的恐怖威壓出現在了他們的頭頂上方，一道道漂浮出現的模糊人影也隨着這股雪崩之勢的出現，隱約佔據了剛剛才顯露出真身的高塔上方內部：「那是――什麼？」

「這麼多大魔法師。」

感受着那近在咫尺的恐怖魔力流，薇爾莉特隨後也拂了拂自己被吹散開來的長發，沖着那一道道人影所在的方向露出了一個淡然而不失優雅的微笑：「真是盛大的開場呢。」

「不，他們不是真正的魔法師。」同樣迎對着這場魔力風暴的芙蕾雅隨後低聲警告道：「這熟悉的感覺……他們是……她們是……」

「都是克莉絲汀，是吧？」

令人靈魂顫抖的刺骨冰寒中，編織着手中符文的薇爾莉特說出了那個最後的答案，她挺身擋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紫色的符文所形成的幽邃空洞也很快與漫天的寒光相互吸引在了一起：「這麼多的『克莉絲汀』――看來塔頂的幻境，真的出現了我們不曾想像過的改變啊。」

「從剛才的交手感覺來看，她們沒有真正的克莉絲汀那麼強，智力也基本和魔法人偶保持着相同的水平。」面若寒霜的芙蕾雅雙手之間的火焰也開始熊熊燃燒起來：「如果有辦法能把她們一一隔離、各個擊破的話――」

「你們先等一下。」

出聲喊住了這兩名魔法師即將開始的行動，被段青抱在懷中的雪靈幻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原本緊握在她手中的落陽長劍此時也不再捲起漫天的血氣，而是有若有若無的血色絲線伴隨着她睫毛的翕動而上下搖擺着：「我感應到了……很多不同的東西。」

「東西？」貼在近前的段青聲音一愣：「這是什麼形容詞？」

「應該是一種感覺，或者說是一種情緒。」似乎正在從撲面而來的「雪崩」中尋找到什麼，雪靈幻冰的雙眉也緊緊地皺在了一起：「是非常明顯的感情，就像是寒冷冰雪中的刺眼火炬一樣，消蝕著包括自身在內的一切。」

「她們在喊叫，在憤怒，在哭泣，在哀傷。」說到這裏的雪靈幻冰搖了搖頭，輕盈的話語卻彷彿重若千鈞：「好多好多的情緒混雜在一起……你們沒有感受到嗎？」

「我們的感應力沒有你那麼強啦。」

微微地出了一口氣，段青隨後也向著前方的其餘兩名大魔法師比了個警惕的手勢：「不過如果情況真如你所說的那樣，說明眼前的這些『克莉絲汀們』並不是簡單的人偶和幻象，她們或許是另外一種『產物』。」

「她們或許比看上去的還要危險。」灰袍魔法師壓低了聲音，在如同雪崩般落下的純粹能量奔涌中顯得脆弱而渺小：「這些寒風與霜氣里混雜的不止有魔法能量，或許還有精神方面的東西，一不小心被捲入，很有可能遭到致命的衝擊。」

「很抱歉，我也不是精神魔法方面的大師。」於是負責支撐防禦陣線的薇爾莉特向著下方的塔底方向指了指：「你們或許可以請莎娜小姐來，在此之前，我可以幫你們先抵擋一陣。」

「不，我有一種感覺：我們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一旁的芙蕾雅卻是立刻就投了否定票，那表情也從堅硬的冷酷變成了視死如歸的決絕：「我會用我所有的火焰為你們開闢出一條道路，你們之後一鼓作氣衝過去就好。」

「你的殘餘魔力甚至都無法在我撤掉『虛空符文』之後多堅持一秒，更不用說開闢什麼道路了。」薇爾莉特第一個站出來潑出了自己的冷水：「抵擋她們的任務，還是交給我來處理吧。」

「那樣的話，就沒有人能處理『根源』了。」猶豫了一瞬間的芙蕾雅還是搖了搖頭：「你們不僅是強者，也是最熟悉塔頂情況的人，你們處理起來一定比我要有把握得多。」

「只要能救出姐姐大人，我毫無怨言。」

雙手之間的火光已經醞釀到了極限，芙蕾雅死死地盯着紫色符文形成的防線後方不斷席捲而來的寒流，以及矗立在寒流後方的一道道熟悉又陌生的黑影：「這是我最後的請求：請終止這場噩夢吧。」

「既然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阻止了還待說些什麼的薇爾莉特，段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那就答應我們，千萬別死了。」

「我一個人移動的話也不會有什麼壓力，但要是帶上你們，我也沒有把握在這麼多『克莉絲汀』的聯手之下保住你們。」右手開始有新的魔法光芒在匯聚，薇爾莉特隨後也轉向了段青和雪靈幻冰二人：「記得緊跟在我的身後。」

「準備――」

她緩緩移動着前方的虛空符文防禦陣線，將陣型方位調整到了兩邊可以區分開來的程度：「三，二――」

火焰的精華已經發揮到了極致，屬於芙蕾雅的雙目已經重新被染成了赤目的血紅，騰飛的烈焰隨後也由收束成絲的一點發散成咆哮滾動的焰河，越過薇爾莉特締造的防線向著上方翻騰奔涌而去。如遇陽春般消融的景象中，位於那條火焰河流路線上的冰冷霜寒也瞬間融化出了一條明顯的冰窟通道，然而同樣失去了庇護的芙蕾雅下一瞬間便遭受了其他崩落寒霜凍氣的正面襲擊，那濃郁至極的魔力密度也讓毫無招架之力的她口吐出了大量的鮮血：「你們……不要……管……我……」

「箭已在弦，最好不要回頭。」無數包裹升起的紫色符文絲線將段青兩人回頭的視線擋住，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薇爾莉特毫無感情的聲音：「『以一敵百』縱使勇氣可嘉，結果可能並不如想像中的那樣美好。」

「我們最好的報答，就是不要讓她的犧牲白費。」紫光的衝激中，來自雪靈幻冰的低聲提醒也顯得比寒霜還要冰冷：「一定要成功。」

「那就快走！」咬牙切齒的段青只好向著前方剛剛被火焰之河開闢出來的道路一指：「通道要合上了！」

「看來你們遇到了一些困難。」

充斥在整個高塔空間中的冰寒霜霧正在不斷彌補著中央的空洞，僅存的那一抹火焰浪花也像是即將被寒潮撲滅的最後一點火星，不知來自何處的一道低沉的聲音卻是在下一刻回蕩在所有人的耳邊，為同樣即將覆滅在冰雪之下的局勢增添了一絲變數：「既然如此，那就不得不出手還你們的人情了。」

「墨菲斯托！」分辨出了聲音來源的身份，段青急忙朝着不知藏身在何處的對方大喊道：「你有什麼辦法？」

「我已找回屬於我們的神器。」那聲音依舊空蕩而低沉，但段青還是能聽出那其中不同以往的欣慰和自信：「所以，我們惡魔樂園現在也有那麼一點點的資本，插手你們之間的戰鬥。」

「不過在出手之前，有一點我需要事先闡明：請不要大驚小怪。」

就像是被鍍上了一層亮眼的綠色，位於無盡寒霧與寒霧後方的高塔深處被逐漸侵蝕的明亮綠光所籠罩，一支巨大樹枝的虛影隨後也在這條豎長的空間中浮現，左右橫展開來的枝杈上也結出了一片片圓形的魔法「葉片」與流淌在脈絡中的能量「汁液」：「坎巴拉法杖又稱為生命能量法杖，對富含生命能量的對象目標具有特殊的攻擊效果，而你們眼前的這些大魔法師的幻象――」

「或許就是由這種『生命能量』所組成的。」

席捲的寒霜在這支巨大的樹枝浮影中瞬間消失了，與之同時消失的還有位於這些席捲寒霜風暴後方的層層黑影，已經出膛的紫色符文「種子」隨後也從這顆巨大的綠色虛樹根部飛起，不斷沖向高塔上空的種子內部隨後也響起了段青的聲音：「幹得好！墨菲斯托！協助你們惡魔樂園完成這次委託，或許是我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決定！」

「芙蕾雅就交給你們照顧了！」

留下了最後這一句話，那顆紫色的種子拖着最後一絲尾音衝破了殘餘寒霜風暴的封鎖，與空氣摩擦形成的熾熱軌跡也在一瞬間越過了虛樹之影所佔據的空間距離，化作點綴在了這顆巨大生命之樹尖端的流星消失在了高塔頂端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