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1 抵押

「這樣應該沒問題吧。」

翻過了一座又一座長滿雜草的土丘和廢墟，幾個人奔往南方的身影在愈發密集的石林間飛速掠過，與越來越多林立翠色石柱相互呼應的人群也隨着隊伍的行進而在他們的面前出現得愈發頻繁，用完全不同的喧囂聲將原本屬於這片地域的荒涼所取代。已經無法用魔法技能和潛行手段完全遮蔽自己的行動了，幾個人改用偽裝的方式悄然混入了這片區域之中，他們用準備好的斗篷和披風等物件簡單掩飾起自己的面貌，各自低頭私語的動作看上去也和其餘正在這片石林間行走的普通人沒有什麼不同：「只要不打照面、不被人盯上的話，咱們應該不會暴露才對。」

「別做引人注目的動作就行，也不要與別人交談，無論談什麼，我們估計都會立刻被發現吧。」

「繞着走，繞着走……不對，有刻意躲著別人繞着走的『路人嗎？這樣豈不是更引人懷疑？」

「所以才讓你把你的大刀扛起來啊！這裏面也就你最有可能裝成一個礦工了！來來來，快給自己的臉上抹兩把灰，然後大搖大擺地去前面頂着！我保證原汁原味，絕對不會露出馬腳！」

「這也是為了我們之後的作戰能夠更加順暢。」

不再理會前方即將再度開始打鬧的那兩個人，默默行走在隊伍後方的段青將注意力落在了墨菲斯托的身上，後者似乎也明白對方此時的示意是為了什麼，只是稍微確認了一下左右兩邊的動靜便再度開口：「若是到了關鍵時刻，我們兩邊還有所隱瞞，那就不僅僅是『信任問題那麼簡單了。」

「我們此次前往翡翠之塔，是準備取回我們放在那裏的『神器。」跟在墨菲斯託身旁的三生魚塘也跟着點了點頭，面色鄭重地開口說道：「是我們在魔法帝國效力了這麼久之後，在某次大型任務里最終獲得的獎勵，威力非常強大，現在正被『抵押在那裏。」

「抵押？」段青不自覺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具體是什麼情況？」

「中間的過程很複雜，不再贅述。」墨菲斯托扯了扯自己頭頂上方的黑色兜帽：「簡單地說：魔法帝國出於自己的『安全考慮，讓我們把我們惡魔樂園提供一些擔保，以作為他們放心讓我們隨意行動的根本。」

「我明白了，類似保證金是吧。」段青撇著嘴巴點了點頭：「這群自稱繼承者的遺民們，對自己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自信呢……其他的行會也是這樣的情況么？」

「據我所知，應該只有少許幾個行會是這樣的，一般是金錢、財寶或者是其他什麼值錢的東西。」三生魚塘一邊回答，一邊繼續用警戒的視線環視着周圍的動靜：「對方應該是早就看出我們不會完全忠於他們，所以才想出了這麼個辦法吧。」

「冒險者不會一直忠於某個勢力，但冒險者一定會忠於『財寶。」段青一臉同意地點了點自己的頭：「所以那個什麼神器是什麼？你們又為什麼會放在那裏？」

「永暗之杖。」說出了這個名字，墨菲斯托的聲音壓得更低了：「魔法帝國既是提供線索的人，也在我們的搜尋過程中出了不少力，於情於理，選擇這件神器抵押在他們那裏都是最好的選擇，反正我們臨時也用不上。」

「此次返回魔法帝國，本來也是想在撇清關係的同時，伺機將那件神器贖回來。」回答到這裏的三生魚塘發出了一聲冷笑：「當然，現在應該也不用『贖回來了，而是『取回來更合適一些。」

「因為你們已經和魔法帝國徹底決裂的關係？」似乎從這番對話中得出了結論，段青的話語中愈發充滿了恍然大悟

的感覺：「所以你們才在翡翠之森外圍與他們糾纏了那麼久，然後還要在事後繼續硬著頭皮往裏走？」

「沒錯，我們返回之後才發現，魔法帝國已經在自由之翼的陰謀詭計之下徹底不信任我們了。」墨菲斯托陰沉着自己的一張臉：「確認了這一事實的我們本想就此撤出，但一想到那件神器還被他們扣在塔里，這口氣又有些咽不下，因此――」

「因此你們又臨時起意，想要借我們之手回到翡翠之塔。」段青點頭的動作越來越篤定：「而且還是越快越好，不然東西說不定就被他們沒收了。」

「沒收是不可能的，那件神器無法輕易改變『物主。」三生魚塘搖了搖頭：「但他們有可能會轉移，要是隱匿到了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我們幾乎不可能再取回來。」

「好吧，情況我大致已經了解了。」避開了前方快要靠近過來的一隊魔法帝國玩家的行進路線，段青嘆息著將自己頭上的兜帽扯起了少許：「你們顧慮那件神器的去向，所以臨時起意想要抓緊時間趕到翡翠之塔，但就算你把這件事完全說明給我們，我們能提供的幫助也非常有限啊。」

「我們當然也會召集我們自己的力量。」墨菲斯托搖著頭回答道：「不過真到了關鍵時刻，只靠堆人數之類的方法是沒有多大作用的，精銳高手才能一錘定音。」

「你應該也知道我們此行的任務目標。」段青向著隊伍四周的其他方向示意道：「要是我們真的發現了羅穆路斯，我們不可能放着不管，到時候――」

「放心，到時候我們也會提供必要的幫助，不然怎麼稱得上是『合作呢？」墨菲斯托發出了幾聲桀桀怪笑：「唯一可能出問題的情況就是，我們在奪回我們『抵押的同時，你們也要完成自己的任務。」

「也就是羅穆路斯和你們的神器同時被關在翡翠之塔，是吧？」

繞過了又一片石柱叢林，段青帶着喃喃自語再度步入一片曠野，稀疏的林地與灌木也隨着他們暫時的駐足而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而灰袍魔法師的耳邊也出現了雪靈幻冰的聲音：「不，最糟糕的情況是分道揚鑣。」

「嗯？」

「如果羅穆路斯不在翡翠之塔，我們就不得不分開。」

用低沉的耳語提醒著對方，雪靈幻冰白色的長發也在掠過曠野的冷風中飄蕩：「輕易答應下這種合作，可不是什麼好事。」

「說到底，還是我們願不願意順手幫這個忙而已。」段青笑了笑算是作出了回答：「以及我們有幾分把握能夠確認羅穆路斯就在這條路上……話說都已經走了這麼久，按理說應該早就能看到了吧？」

「我記得翡翠之森沒有這麼深，也沒有這樣寬廣的地形。」雪靈幻冰的雙眼中閃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光芒：「是魔法帝國在這裏做過什麼手腳么？」

「比如他們在這裏搞過什麼大型實驗，然後把一大片石林全部炸飛抹平之類的。」段青半開玩笑地指著前方歪了歪腦袋：「你們有聽說過這樣的新聞么？」

「沒有。」

隨意地甩出了這兩個字，站在墨菲斯托一邊的三生魚塘看上去似乎失去了一開始的耐心：「我們也不是天天都蹲在這裏的，怎麼可能一直監視這裏的動靜？」

「在我們的印象中，這裏原本應該有一片廢墟。」伸手拍了拍隊友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墨菲斯托的那張陰沉的面龐上隨後也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村莊的廢墟――你們應該聽說過吧？」

「我有些印象。」段青一臉糾結地點了點頭：「靠近翡翠之塔的那片區域裏，的確有出現過一些村莊的舊址……呵，本以為他們會保留這些地方作為臨時居所和據點呢。」

「他們確實是這樣做的，不過現在好像被夷平了。」墨菲斯托聲音低沉地提醒道：「應該是出了問題，而且是最近出現的。」

「羅穆路斯。」

再度念出了這個名字，相互對視的段青與雪靈幻冰同時得出了相同的答案，然而還沒有等他們邁出開始搜查的腳步，來自前方的興奮呼叫就隨着朝日東升的出現而傳了回來：「你們幾個！你們怎麼一直沒跟上來？我們在前面等了你們好久了！」

「看看，看看，看我又發現了什麼？」未等段青他們開口解釋，他就再度將一枚與之前相同的零件碎片掏出，興高采烈地遞到了灰袍魔法師的眼前：「我就說這個方向沒錯對吧？哈哈哈哈哈！」

「小點聲。」他的這番興奮的表現只得到了雪靈幻冰的一巴掌，以及她怒目圓睜的警告：「不想被發現就給我安靜一點！還有――你從哪裏找到的？」

「就在前方的石堆附近，在那片曠野的邊緣。」捂著自己腦袋的朝日東升一臉不情願地回答道：「我和格德邁恩都覺得那裏本該有什麼東西，現在卻什麼都沒有，肯定是在被魔法帝國提前收拾乾淨了，所以說不定就會落下什麼……」

「這片曠野不好行動，實在是太過空曠了。」

與雪靈幻冰相互點了點頭，段青隨後將視線落向了曠野的遠方：「毫無遮蔽物、又毫無人員通過的情況下，從這裏走過去會變得非常顯眼。」

「如果魔法帝國在這裏佈置了眼線，或者其他什麼偵測手段的話，我們一瞬間就會暴露。」雪靈幻冰也跟着同意道：「最好還是繞開走吧，從東邊的石林繞過去比較好。」

「我倒是覺得沒有什麼問題，但我們這邊不是還有更專業的『本地土著么？」微微一笑的段青隨後將目光落向了一旁的墨菲斯托：「你們有沒有什麼更好的建議？」

「如果一定要繞行的話，我們建議走右邊繞過去，也就是西邊。」低着頭思索片刻的墨菲斯托隨後回答道：「雖然路途會變遠一點，但勝在更加安全。」

「那就這樣辦。」沒有給其他人更多的發言時間，段青點着頭向著右前方一指：「時間不等人，快快出發。」

「有關我們之前的提議――」

「沒問題，先這麼辦。」

來自墨菲斯托的低聲詢問被段青緊隨而至的話語所打斷，率先走向前方的段青回答的語氣也顯得毫不在意：「我們結盟，為接下來的行動相互提供幫助，至少在抵達翡翠之塔前，這份結盟的協議是絕對有效的……哦，對了。」

「給。」

似乎剛剛才想起了什麼事，他將朝日東升剛剛遞到自己手中的機械碎片塞到了妮娜的手中，一直跟在他們身邊沒有說話的這位小姑娘也面色如常地收起了這塊碎片，看上去就像是一名安安靜靜收下糖果的乖巧孩童：「……」

「現在是怎麼回事？」

幾個人或疑惑或愕然的表情中，最後一個從前方探路返回的格德邁恩望着段青率先離開的背影問道，沒有回答的雪靈幻冰只是望着他搖了搖頭，第二個帶着不發一言的妮娜離開了這個地方。身側的墨菲斯托與三生魚塘也隨之離開的景象中，只有朝日東升給這位大盾戰士留下了最後一個聳肩無辜的表情，於是原本還打算說些什麼的格德邁恩也只好咕噥著撇了撇嘴，拖着自己沉重的步伐跟上了隊伍的腳步：「真是的，就不能體諒一下我們這些探路人員的辛勤勞苦么。」

「嘖嘖嘖，看看你這一身的鎧甲和裝備，我都有些心疼你了，需不需要我幫你分擔一部分？」

「……滾。」

「怎麼？難道你還以為我會黑你的東西不成？咱倆待一個隊伍里這麼久，你身上哪塊地方值錢哪塊地

方不值錢我都比你清楚，不信我給你報報看――哎哎哎，等等我啊！」

時間便在這樣的詭異氣氛中靜靜流逝，與之同時流逝的還有靜靜趕路的這支隊伍周圍不斷經過的風景，凜冽的寒風也在幾乎一成不變的昏黃天空下經過曠野與石林之間的邊境地帶，偶然將不知從何處傳來的人聲遙遙傳入了這支臨時團隊每一個成員的耳中。除去這些雜音以外，一路上空無一人的結果似乎證明了墨菲斯托先前選擇的正確性與這條路的安全性，然而還未等這次繞路的路程走到一半，意外便不出意外地發生了。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