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世事曲折

第96章 世事曲折

九十九、世事曲折

原來是大巴車撞上了一輛臨時停在路邊修理的解放牌大貨車,乘務員和司機已經下車查看情況。山丹也急忙下車了解情況,發現大巴車的車頭嚴重變形,水箱已經開始漏水,問詢了司機是否還可以前進時,司機瞪着眼說:「你自己看看,哪裏還走得?」

山丹問:「那我們怎麼辦啊?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我好急的啊。」

後面上來一輛轎車,乘務員走上去攔了下來,和轎車司機說:「先生,您去哪裏?」對方說是去旗里,乘務員趕緊說:「你看,我們的車壞了,這小姑娘要送血到醫院去救人,您看捎她回旗里怎麼樣?哪怕收點費用也行。」

山丹趕緊求人家說:「行的行的,您行行好捎我回去吧。「

轎車司機看看山丹手裏的保溫桶說:「那好吧,上來吧,10塊錢。」

又擠上兩個人,也說給錢。司機沒有說什麼開車就走。

小車比大巴快多了,大約半小時就到了旗里。山丹求人家送她到醫院,對方死活不肯,山丹只好交了10塊錢下車,快步走向醫院。

旗政府所在的鎮叫烏蘭花,山丹高中畢業到如今已經五年過去了,烏蘭花的樣子已今非昔比。

記得高中時山丹因為家離的遠一個學期回家一次。為打發住校生無聊的星期天,常常相約幾個同學上街,大抵是到鎮里唯一的一條街:大南街,去走走看看。

那時所有的商家都在這大約五百米長的街道上,街道中間的馬路只有五、六米寬,那時很少見到汽車,學校出門一百米遠處就是長途汽車站,有一座兩層樓的售票、候車廳。當時那是鎮里很漂亮、氣派的建築,也是除了政-府大樓之外為數不多的樓房之一。

汽車站的斜對面就是唯一一條大街,也是鎮里最繁華的地方。街道兩旁是各種買賣營生:剃頭理髮鋪子、各種小飯館、日常雜貨鋪、飼料鋪、種子鋪、裁縫店、鐵匠鋪(專門給馬釘鐵掌的地方)、還有幾家成衣店,街上人頭稀拉,各個店鋪都冷冷清清,天氣好時每個鋪子門口都能看到老闆坐在太陽底下犯迷糊。店鋪的牌子也大抵是一塊木板上面寫着幾個大字。從風塵僕僕的木板牌子上可以看出積累的歲月滄桑——字跡早已模糊,木板也脫漆潦倒了起來,但他們都守着這祖上傳下來的營生默默度日。

後來,在大南街的後面又添了一條街,旗政府、旗委、鎮政府等都從南街那些個青磚紅瓦的老院裏搬出來落戶在了新街的中心地帶,黑漆的大鐵門圈起來洋氣十足的五層樓房,院子裏是各級職能部門,美其名曰:給來政府辦事的人提供方便——不出大門就可以把各種章蓋齊了,不用像原來一樣到處跑。

接下來便有了新華書店、電影院、百貨大樓等,於是,鎮里便出現了有史以來的南腔北調的各色人們。

醫院也在鎮里統一建設時把平房攤倒蓋起了樓房。

山丹看着這日漸繁華的處所,來不及多想,恨不得飛奔起來趕往醫院。

等到達醫院已經是半下午的時間,第一個看到的是母親,母親看見山丹便淚如泉湧,多日來的擔憂在看到山丹那一刻得到釋放,她看到山丹就有了主心骨和希望。

山丹來不及和母親說話,拍拍母親的肩膀,快步奔向醫生辦公室,哥哥和妹夫後面跟過來,找到等在辦公室的醫生,羅醫生畢業於赤峰醫學院,臨床工作也有四五年的時間,人很隨和。

山丹沒有過多的客套,急忙把手裏的保溫桶遞給羅醫生叮囑道:「快!放冰箱冷藏,我已經拿出來四五個小時了,準備輸血吧。」

「好的。」羅醫生接過雙筒保溫桶打開看到有兩袋全血,兩袋濃縮紅細胞,問:「不都是全血?」山丹回答:「血站說要輸濃縮紅細胞,這樣既安全又省錢。」

羅醫生不置可否,喊道:「劉護士,快來!」

劉護士跑過來問:「血液送來了?」露出一副喜悅的神態。山丹心裏很是安慰,看來這個小地方的人還是那麼淳樸善良,那麼可親可愛。

「快,拿一袋全血先輸,把其餘的放冰箱冷藏。」羅醫生下了口頭醫囑。

「好的。」劉護士去張羅輸血的事,山丹才停下來拉住母親的手安慰道:「不要緊的,營養不良的慢性貧血輸血就行了,沒有其他病就沒事兒的,輸上血幾天就好起來了,你放心吧。」

母親已經哽咽難言,鐵蛋兒在一旁拉了母親一把:「哭甚了?現在救命的血都送來了,你還哭?」多多少少有些埋怨。

和母親來到病房,看到蠟黃、瘦得現了形的妹妹,山丹忍不住悲從中來。咽回去無邊的心酸,山丹拉着妹妹的手坐在床邊:「沒事兒了,我已經把血買來了,護士一會兒就來輸,輸了血馬上就好起來了。」

妹妹抬起虛弱的頭微微點點,閉上眼流下一串淚水。

妹夫在一旁勸道:「你看姐姐這麼遠買了血又送回來,可能也乏了,你們見面就哭,也不讓姐姐歇一歇。」

妹妹睜開眼,說:「姐,你到我旁邊床上躺一下吧,乏了哇?」

「沒有,我沒事兒。你上不上廁所?準備輸血了先上個廁所。」山丹強忍着即將溢出眼眶的淚水,扶妹妹起來。

艾蓮的身體幾乎像秋日裏風中飄逸的樹葉,輕飄飄地沒有一點份量和生氣。那個人高馬大結實得像一頭小牛犢似的妹妹被生活迫害成這個樣子,山丹還是沒有忍住——眼淚流了出來。

血液及時輸入艾蓮的身體,整個人明顯地好起來,胃口也好起來了。

山丹私下問詢了母親有關事情,艾蓮秋天生孩子,正值青黃不接時,家裏窮得連雞蛋都捨不得先吃,生孩子時也是在家裏沒有去醫院,母親以為艾蓮個子大,肚子也不是很大,生孩子應該沒有問題,所以也依著婆家在家生。

生產時倒沒有問題,只是生完孩子便開始吃啥吐啥,一點點東西都吃不進去,鐵蛋兒媽沒有在意,以為是生產時太過耗身體,休養幾天便好了,接着艾蓮常常流鼻血的毛病又犯了,每天吃不了東西,還要奶一孩子,又常常流鼻血,身體狀況是每況愈下。

支撐到滿月,鐵蛋兒媽看着一天天衰弱的閨女著了急,找親家商量到醫院看看,親家窮的叮噹響,女婿只好去借了500塊錢高利貸到了旗醫院,才發現艾蓮已經嚴重貧血。

山丹埋怨母親:「嫂子那會兒已經出現過這樣的情況:營養跟不上,艾蓮這兒又是這樣,你多養幾隻雞給她們先補補身體哪至於到這麼糟糕的地步?吃點雞肉雞蛋不就行了?看看現在花多少錢?你省下幾個錢?好在老天保佑人沒事,要不你哭皇天都沒淚。」

一向威嚴不容侵犯的母親低了頭懊悔地啜泣:「不懂哇,你嫂子那會兒是生娃娃前吃不下飯,艾蓮是生完吃不下飯,咱那知道是一回事兒?都怪我!」

山丹看看年僅50歲的母親已是一頭白髮,溝溝坎坎的皺紋爬滿了臉,心中升起一股酸楚。多年的貧窮已經將要強的母親壓迫得提前衰老了,她怎麼還可以再指責她?她一輩子的難處有多少?作為女兒她又分擔了多少?

隨即山丹又安慰母親:「不要緊的,輸了血幾天就好起來了,我也帶了錢回來,足夠治病了,你放心哇。我給他們留下錢我明天回學校了,我還要參加畢業典禮。」

山丹安頓好妹妹,留下一千多塊錢,連血液錢一共借給艾蓮2000塊錢,叫妹夫還了500塊的高利貸,還有足夠的錢治療,她才放心的歸校了。

顧海平看到山丹回來一臉不高興:「也不打個電話給我,你不知道我擔心啊?」

「知道,我知道你擔心,可是我一直忙,想想馬上回來了就沒有打,醫院的電話也不好拿來打,就沒專門去郵電所給你打電話。對不起啊。」山丹陪着笑臉說。

「怎麼樣啊?嚴重嗎?」顧海平問道。

「沒事兒了,就是營養不良導致的貧血,家裏為了省錢一直拖着不去醫院看,唉!窮人家的孩子命大,沒事兒了。」山丹滿心酸楚地說。

「沒事兒就好,我一直擔心着,你不打電話來我更加擔心,差點跑去看看怎麼樣了?錢夠用嗎?」顧海平略帶埋怨地說。

「哦,夠了,我連買血的錢一起給他們留下2000塊,應該夠用了,他們有了就還你。謝謝你啊!」山丹輕輕在顧海平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呵呵,你這個壞蛋,害我擔心,看我不報復你。」顧海平說着把手放在了山丹的胳肢窩,山丹跳起來叫:「不鬧了!我好累的,你讓我休息一會兒。」

顧海平才放手去拿西瓜沖水涼着準備給山丹吃。

畢業前的日子是忙亂而快樂的,不管前途如何,個個同學畢業時都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終於,大部分人把人生該上的學都上完了。未來一樣都要做醫生的,不管在哪一個崗位,醫生永遠都沒有失業的一天。這一古老的觀念和信念激勵著這一群即將走出校門的人。

他們滿懷信心要拯救生命,要救死扶傷,要做一個人人敬仰的白衣天使。

山丹的內心也一樣充滿了學成歸來的榮耀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使命感,她要在平凡的崗位上做出自己的貢獻和成績。

她一直認為偉大不分階層,高尚沒有界限。這一次妹妹生病也讓她回家鄉服務幾年的委屈有所緩解,她要給家鄉的父老鄉親們帶來實實在在的關懷和盡她所能的幫助,這也是她的價值所在。

家鄉人民的納稅錢送她讀了大學,雖然被限制了前途,她仍然心中充滿感激,她要用百倍的努力來回報他們。

她和同學們一樣開始了畢業前的瘋狂放縱,十幾年的讀書生涯,他們終於可以在完成學業之後放鬆那根弦了。

他們三五成群地去錄像廳看錄像,整夜整夜地唱歌跳舞喝酒,喝醉了抱頭痛哭,扯著嗓子罵娘,罵認識的不認識的看不慣的一切人和世俗。他們十幾年的循規蹈矩一朝有了釋放的機會,便撕破了那個矜持而文雅的面紗,他們野蠻、瘋狂甚至滿口粗話。

顧海平安靜地注視着眼中那個曾經端莊、文靜的姑娘,幾天來他都不忍打擾了她的放縱、輕狂,一輩子可能也就只有這幾日的瘋狂。他只想她順利畢業,便要娶她回家,開始他們相隨相伴的人生。

而就在那個大雨滂沱肆虐的晚上,他和山丹發生了認識以來的第一次激烈衝突,他們互相撕扯著對方的心靈,伴着雨水痛哭流涕。

兩人心裏都明白它發生的緣由,但感受卻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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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性蒙古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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