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母親的河

第28章 母親的河

三十、母親的河

山丹小的時候草原的草還有半人高,那會兒她和毛蛋兒到鄰村讀小學,路是一條草原里人走、騎馬、牛馬驢車踩出來的小道,當時機動車幾乎沒有,農活靠的是牛馬和人力。

夏秋季節小路兩旁是沒膝的草和野花,放學時他們會在草地里玩耍打鬧,直到太陽落山,天摸黑了看到炊煙裊裊升起時才戀戀不捨的往家跑。

父母在忙農活,忙着羊群迴圈、做飯,根本顧不上管娃娃們。

那時候夏季中午放學時間長,他們就在草地上玩,平常都會找鳥蛋啊、抓小兔子啊草原鼠什麼的,有時候也抓一種叫做「沙和尚」的小爬行動物。

這種小動物是皮膚粉紅粉紅的小蜥蜴,尤其腦袋特靈活,不咬人,可以把它放在手心裏把玩。

聽老人們講,它可以告訴人是否晌午了,每次毛蛋兒都會抓住它提溜着它的的腦袋問:「沙和尚沙和尚,晌午了沒?」從沒出現過聽說來的那種點頭翹尾的反應,也未聽到它的隻言片語,雖然不免失望,但還是樂此不疲。

有一年的暑假,父母都出地里忙農活去了。

山丹一個人在家,忽然從開着的窗戶撲稜稜飛進來一隻很大的鳥,山丹嚇了一跳,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鷂鷹。

進來后鷂鷹就慌了,一頭撞向玻璃,「噼噼啪啪」地撞玻璃,想要出去,山丹爬上炕小心翼翼地把它抓住,可它鋒利的爪子就擱在山丹的手上,它倒是並未用力,可山丹已經感覺有些疼。

炯炯有神的眼睛透著慌亂,嘴巴彎曲象一隻鐵鈎,山丹有點害怕,本來想用繩子把它拴住,但它的爪子已經抓痛了山丹,她只好開門把它給放了。

鷂鷹像離弦的箭一樣飛了出去,山丹回頭才發現炕上有一隻死了的小樹鳥,原來鷂鷹是追小樹鳥才誤闖進家裏的。

本來這種鷂鷹是很少到村裏的,它很自在、靈敏,主要生活在村東頭的小樹林里,專門抓一些小鳥、草原鼠來吃,因此也沒有幾個人見過它的廬山真面目。

母親回家聽說,說山丹當時可以用衣服把它包起來的,可惜他們都沒有看到。

真是人忙無智,聰明的山丹居然沒想到先拿一件衣服把鷂鷹蒙起來。

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后,蒙古高原的地毛(髮菜)老值錢了。

廣東人把地毛叫髮菜,說很好吃,大量收購。

還說地毛是還能用來生產核武器,所以神秘兮兮的老值錢了。

於是,大家一窩蜂地開始用鐵絲製成的耙子摟地毛,連草帶地毛一起摟起來,然後用水漂洗,地毛濕水后變重留在下面,草浮在上面,等晾乾后再一點點用手揀出來。

大家都知道江岸草原水草豐美,盛產地毛,於是便騎驢趕馬一窩蜂地去搶。

人們拿着各種乾糧,有烙蛋子、炒米、炒麵、焙子、饅頭……一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摟地毛。

人多時,有上千人聚集在草原摟地毛。

沒用幾年,地毛摟光了,草根也被全部摟起來了,牧草幾乎都枯黃死去,昔日婀娜多姿的江岸草原嚴重沙化,近乎變成了一片沙漠。

再也看不到青青牧草、裊裊花開、渺渺薄霧的情景。

然後,沙塵暴來了。

其實草原的生活是單調的,但對於孩子們卻是美麗的天堂。

草原的廣闊也給了孩子們童年無限的天地。他們的生活是五彩繽紛、萬分有趣的。

每年的臘八節家家都會做雪人,大人們也會鄭重其事的做雪人,傳說是雪人在臘八早上吃了臘八粥後會回天庭替天下百姓說上多多的好話,保證來年的風調雨順。

如果那年雪不夠多,大人們就會到河裏去做冰人,那就更好玩,孩子們在旁邊叫啊跳啊,時不時幫忙拿拿工具,似乎心裏也是正兒八經的虔誠地面對天神——多了一份神秘和神聖感,好像來年的風調雨順也有了自己的奉獻。

冬季里,每天早上起床后都會發現,窗玻璃上變幻出無數種不同的圖案——冰花。真是千變萬化,每一個玻璃上的圖案都不同,每一天和每一天的圖案就更不同。

有山、河、小樹林、還有人家,那真是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怪不得斯琴高娃說姥姥家窗玻璃的冰花給了她一個多彩的世界、給她提供了想像的空間。

在山丹看來:那是天使們留給人間的仙境。

冬季數九天裏,氣溫是零下二十多度,快傍晚的時候,窗玻璃就開始出現冰花。

山丹每每放學回家,就會着迷於乾淨的玻璃在一分一秒的時間裏變幻出驚人的圖案,她每天都痴痴地看它的變幻。

然後天快黑時羊群回來了,父母忙着圈羊,凍了冰花的玻璃是看不到外面的,她一邊爬在窗台上寫作業一邊用嘴裏的熱氣去融化玻璃上的冰花,隨即出現一個個圓圓的透明的小洞,然後往外面瞄,看父母在院子裏餵羊、圈牛地忙碌。

小洞很快就會被凍上,冰花也會出現另外一種圖案,在大圖畫里包含了另外一個小圖畫,山丹就會起勁地吹了一個又一個的小洞,每一個小洞又會成為另一個畫面,另一個天地,——真是奇妙無比。

冬天裏,放寒假后離年關也就不遠了,孩子們就在等待過年的期盼中盡情玩耍。

冬天玩冰也是小時候很開心的一件事,村南的小河年年冬天都會結很厚的冰。

大人們會幫孩子們做各種不同的「冰車」,到了冰上,人先坐在冰車上,一手拿一支冰簽,雙手用力向後划,屁股下面的冰車就會向前滑動了。

冰車鐵條是光滑的,手上有力的划起來真是無比威風。

可惜山丹當時太小了,只能跟在哥哥鐵蛋兒的屁股後面跑,等鐵蛋兒玩盡興了,才會給她坐上去滑一小會兒。

那時候河裏還有很多魚,冬天整個河面都結了冰,水下的空氣有限,過一段日子,大人們就把冰砸一個洞,魚兒們會爭先恐後的來水面透氣,爭不上的就拚命往外跳,「噼里啪啦」地跳出了水面落到冰上,往往跳出來的還是大魚,人們就可以隨便撿,因此每年的冬天還會有新鮮的魚吃。

七十年代村西頭在「興修水利」時修得了一個大大的水庫,裏面有很多魚,每到放水澆地時小魚就會從設網的閘下溜出來。

田間地頭的水溝里就會有很多小魚,山丹和毛蛋兒就拿了篩子和小盆去撈魚,經常能撈到一臉盆的魚。

大都是鯉魚鯽魚還有草魚、鰱魚。當初人們還不認識泥鰍,當地人叫它水蛇仔,沒人敢吃,直到有一支南方的地質勘探隊的隊員們下河抓泥鰍吃人們才知道泥鰍原來也是美味,但還是沒有人吃。在草原人眼裏除了正兒八經的牛羊肉其他都是不值一提的肉。

南方人還吃蛤蟆,人們覺得南方人不是膽大就是餓瘋了。

還有田螺,草原人從來不吃,他們也吃。在草原人眼裏南方人真是奇怪:什麼都敢吃。

那時天下大雨時,水庫的水暴漲,人們就不得不開閘放水,魚自然也會放出來,大人們會在水流不太湍急時下河抓魚,由於父親的身體一直羸弱,沒法下河,山丹小時候就很少吃到大魚。

一次鐵蛋兒實在饞得不行,央求母親抓魚,母親就冒險撲到河裏抓到一條大紅鯉魚,放到臉盆里兩頭還長出去,一家人美美的吃了一頓。

這條如同母親的河流,澆灌了山丹童年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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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性蒙古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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