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進退兩難
二七八、進退兩難
一瓶「乳泉井」在阿尕手中越來越少，醬紫的飯桌泛著油光，老太婆悶頭吃飯，天塌了都阻止不了她的吃喝，冬冬躲在屋裏，從拉開的門縫裏提心弔膽地注視着屋外的動靜。
阿靈欲哭無淚，她對於油鹽不進的阿尕一無辦法。
而阿尕也就是摸准了阿靈的性格，他的為所欲為才如此肆無忌憚。
「阿尕，你這樣犯渾，是一個大人，一個父親的樣子嗎？你以為你也三歲嗎？你大老遠回來，領着你的父母，我以為你已經反省自己、悔過自新，是要和我好好過日子，所以我不計較過往，就當過去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們要交的學費，從此以後我們就一心一意地好好過日子。不想你今天還是這樣，那你說我們的婚姻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和必要？」阿靈很失望。
「我反省？我做錯什麼了我反省？一切都是你這個喪門星的晦氣造成的。哦，你的意思是寧可留下這個小赤佬，也不願意我留下對嗎？」阿尕有微醺之意。
「你就那麼容不下他嗎？你想想那麼多錢都是你花的。你花掉孩子的錢不念好不說，現在卻連孩子都不肯留下，你說你叫我怎麼和你好好過日子？」阿靈禁不住淚濕衣衫。
「是你容不下他，好嗎？你時時都把他放在我的對立面，要我看着他就難受。你才應該反省！」阿尕怒道。
「阿尕，我是母親，你知道我是每天如何膽戰心驚地應付着你嗎？我生怕一個不小心惹你不高興，然後你拿冬冬出氣。你知道我憐惜冬冬，你故意對他不好，用這個來折磨我。阿尕，我們結婚時候說好是要好好過日子的，你忘了嗎？你對我的難過和悲傷都無動於衷嗎？」阿靈無助而憂傷的雙眼看着阿尕。
阿尕有一些被觸動，沒有說話，悶頭喝酒。
「阿尕，我知道你不是個狠心的人，如果是，你開始就不會對我和冬冬那麼好，我知道只是你還不知道如何來處理這樣的關係。畢竟柴米油鹽的日子是瑣碎而無聊的，過去的一切我們都忘記它，我們往後好好過日子，好嗎？如果你不愛我，我們就不要再互相折磨了。人家說你拿我不好離兩次婚這件事來要挾我，我不信！如果真的是這樣，我與其這麼痛苦，我還不如離婚，兩次就兩次吧，那有什麼辦法呢？」阿靈想盡一切辦法，想要挽回阿尕的感情、喚醒他的良知，也想表明自己的態度。
阿尕酒喝得有些多，忽然就哭起來，唧唧歪歪地趴在飯桌上哭起來。阿靈看到一個成天價飛揚跋扈的人脆弱的一面，他的殘暴和兇狠或許是為了掩飾他那顆自卑的心，他一直生活在社會底層，受盡了白眼和冷遇，沒有一個人把他當人，他的話從來沒有人聽，他的痛苦和歡樂也沒有人能懂，沒有人分擔和分享。他們有着相似的童年，一樣飽嘗人情冷暖，這一點或許也是阿靈下不了決心離開阿尕的原因。
認識阿靈、了解阿靈、結婚生子，他以為可以依靠阿靈改變他的現狀，改變他一直以來的窘迫和卑微處境，可是，他雄心勃勃的理想卻成了一個美麗的肥皂泡，一轉眼就破滅了，他憤怒、他自責、他從而暴躁，他不知道該如何排遣這樣蹂躪人的情緒，於是，他對着阿靈和冬冬大打出手，達到情緒的發泄，但每一次打完內心都會有一種罪惡感，但是一旦哪一根神經被觸動，他就管不住自己的行為。
他需要不斷地用暴力來強化自己的強大，用冷血和無情來掩飾自己的脆弱不堪，他不願意成為一個別人眼中的可憐蟲、成為一個失敗者，但他有限的人生閱歷和智商都沒法告訴他該怎麼做。
阿靈看着阿尕哭得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她起身站在阿尕身後，用手去撫摸着他的肩背，溫柔的話語猶如潺潺溪流：「我知道你的不容易，相信自己，你是個有能力的人，只要踏踏實實好好努力做事，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也請你相信我，我既然選擇了你，我就有和你相守一輩子的決心。我們一起好好努力，你看好不好？」
「對不起！阿靈，對不起！我錯了！」阿尕抱住阿靈放聲大哭。
阿靈對於阿尕反覆無常的脾性不敢寄予太多期望，她只是希望用自己的溫柔換回阿尕人性的善良。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我也知道你的壓力大，我也知道你希望成功、希望出人頭地的急切心情，但是，阿尕，這需要我們腳踏實地一步步走。人生其實就是個積累的過程，到你的基礎功夫做到位了，成功也就悄悄來了。你相信我，我們好好地把日子過起來，你的努力加上我的輔助，成功是遲早的事兒。請你相信我！」阿靈在阿尕耳邊耐心開導。
阿尕搖搖晃晃站起來趴到沙發上睡著了，阿靈不知道他是否聽到她的話，是否有決心改過自新？她望着一蹶不振、頭髮亂蓬蓬的阿尕，心中五味雜陳。到底是她害了他，還是他害了她？他們就這樣被拴在一條繩子上，算計著、糾纏着。
阿靈回頭看到冬冬怯怯地從卧室伸出頭來觀望，心中酸楚不已，遂走過去把冬冬抱出來，放在自己腿上，把冬冬吃了一半的雞腿遞給孩子。
人都說親人都是上一輩子的債權人和債務人，不是來討債、就是來還債的。那這冬冬上一輩子到底欠了多少債？今生一出生就是這樣坎坷的人生？自己倒是無所謂，苦一點累一點都無所謂，欠再多的債也不怕，慢慢還唄，可憐冬冬這麼小，他哪裏受得了？
冬冬看着媽媽怔怔的表情，乖巧地默默吃着雞腿。
老太婆終於吃飽喝足，抬起頭來。看到阿靈的失神，想要安慰點什麼，可是，張張嘴始終沒發出聲音。這麼多年的生疏加上阿靈的不待見，她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閉嘴不惹是非才是明哲保身的原則。這個家裏她不能得罪任何一個人，只要她不出聲不摻和，他們就不能把她趕出去。
她也有些心疼阿靈，但比起自己的處境，阿靈還是好上幾百倍，因此，她還是默默地起身走回自己房間沒有說任何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