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南北迥同

一七一、家鄉酒香情濃

沒過多久，傍晚時分車子就到達鄂爾多斯，早有山丹的二叔、二嬸和毛蛋兒媳婦舒雅等在飯店裏。

他們要好好請山丹一家吃一吃家鄉的飯菜：一盤蔥花烙油餅，一盤油炸餅，一盤子醋溜土豆絲，一大盤子羊腿棒子骨，一盆子羊肉湯莜面，還有一大盤豬肉酸菜土豆燴粉條。大碗大盤吃喝是內蒙人最習慣的吃法，因為塞北高原一年四季氣溫偏低，為了防治飯菜變冷，所以歷史傳承下來，家常菜大多是燉或者燴來吃。

由於蔬菜稀缺加上內蒙人大多已經習慣以麵食、肉食、奶食為主，平時的家常便飯都是一大鍋燴菜、一籠白面饅頭。燴菜當然是極富營養的各種吃食的綜合體：豬肉、土豆、豆腐、酸菜、粉條，大多是這樣，每餐飯都一人一碗熱乎乎的燴菜就著饅頭吃，熱量自然較高，用來抵禦塞北的寒冷再好不過。如果像南方人一樣每餐炒幾個菜，不等最後一盤上桌，前面炒好的菜早涼掉了。

牛羊肉也是蒙古人的家常食品，就做法、吃法那是數不勝數：汆羊肉、涮羊肉、炒羊肉、燜羊肉、煮羊肉、烤羊肉、燉羊肉……這樣的吃食和地域氣候環境給了蒙古人一副結實、粗獷的身體，也給了他們豪放、大氣滂沱、粗獷的性格。

蒙古人喝酒成風，他們的民族氣節與酒有着不解之緣，也在於寒冷的季節來增加餘外的熱量供給。漸漸地就成為了一個民族習俗，每一個尊貴的客人首次見面都要在蒙古族曼妙的舞姿和悠揚的蒙古長調、祝酒歌聲中飲下三銀碗酒，這足以看出蒙古人的豪爽和不羈，也看得出他們在日常熏陶下練就的海量。但不是每一個尊貴的客人都經得起如此海量的飲酒，在蒙古人的心目中，你如果願意喝他敬你的酒，就說明你看得起他，願意和他成為好朋友，他們會把心都付給你。

常常有很多客人沒等三碗酒下肚就已經潰不成軍，都鑽到桌子下面去了。

改革開放為了搞活經濟，內蒙古也加大了旅遊業的開發，內蒙古獨特的高原地理風光也逐漸吸引了全國各地旅遊愛好者的青睞，可是好景不長，每一個來旅遊的遊客到達旅遊點后，熱情的蒙古族導遊便按照他們民族的習俗，給每個客人飲足三碗酒，客人們為了照顧人家的民族習俗，硬著頭皮應付，漸漸地酒量小不願意喝酒的旅遊者便談內蒙古旅遊而色變，旅遊人數越來越少，當地政府一調查才發現，是他們的熱情和好酒把旅遊者嚇跑了。

經過各級政府努力，給各旅遊點的導遊和接待方做工作，慢慢地改變他們的習俗，變成了歌舞相伴，飲酒隨意的新風尚，旅遊業也便如火如荼地發展了起來。

山丹看着一桌子的美食早已按捺不住飢餓的腸胃，也顧不得寒暄，趕忙洗手開始大吃特吃。連小玉都顧不上管了，抱着一隻羊棒骨如野狼撕咬稚嫩可口的羔羊，那副貪婪、饞嘴的樣子令坐在身邊的二嬸笑意滿臉。

在眾多侄子侄女中，二嬸特別喜歡這個和毛蛋兒一起長大的侄女，從小這孩子就古怪精靈，通情達理，人又極聰明，和毛蛋兒經常回家吃飯，一起學習一起玩耍，姐弟倆從來沒有吵過架，二嬸像自己的親閨女一樣從小特別疼愛山丹。

顧海平看着山丹狼吞虎咽的樣子，笑眯眯地輕聲提醒：「沒有人跟你搶，慢點兒吃。好像你三天沒吃飯，一副餓狼撲食的樣子，叫人笑話。」

「不笑話！一家人笑話啥？我就喜歡姐姐這種不拘小節的性格，不做假、不見外、實實在在的。」舒雅笑着說。

山丹笑嘻嘻地調皮地抬頭瞪一眼顧海平，把嘴裏的肉多少下咽一些，說道：「呵呵，你就眼紅吧？我都餓了一天了，看到這麼多好吃的，我可忍不住肚裏的饞蟲子了。不管你們，我先饕餮一餐再說，你們自己管自己啊！」

「吃，快動手，個人家不講究那麼多，來，小玉和豆丁也吃了，一人一個大棒骨咋樣？」二嬸招呼兩個孩子。

「媽媽，你吃得好香哦！」小玉看着媽媽的吃相，口水都要下來了。伸手接過二姥姥遞過來的骨頭，也學着媽媽的樣子啃起來。

「快，快，動手啊！這是骨頭又不是病人，不用研究，下嘴吃就好了。」毛蛋兒把一隻大棒骨遞給顧海平說笑道。

「呵呵呵，我研究一下從哪兒下口比較好吃。」顧海平故意裝出一副考究的樣子，逗得大家都樂起來。

看着小玉大口地吃肉，平時對吃飯不怎麼感興趣的豆丁也學着姐姐大口吃起來。豆丁一直跟姥姥長大，姥姥、姥爺特別疼愛，那是要月亮不捨得拿星星糊弄的疼愛。所以從小小的時候就是零花錢從未缺過，小吃喝從來不少，以至於孩子每天零食就把肚子餵飽了，正餐便是應景而已，家裏人養孩子也是粗放型，像放羊一樣放養，吃喝任由他，餓了自然會着急找東西吃。不像城市人養孩子，一家四口更多時候六口人齊動手圍着一個孩子轉，端碗的、喂飯的、喂水喂湯的、擦嘴的、好言相哄的，父母加上祖父輩四個老人家，吃一餐飯像打一場持久戰一樣勞心費神，而養出來的孩子照樣不見得壯實，大多是豆芽菜一根。

吃好飯已是華燈初上時，趕了一天路，大家早已是人困馬乏，毛蛋兒定了離家近的酒店房間給山丹一家，一切營運齊全，眾人歇下不提。

只是二嬸已經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很久才盼回來的侄女，沒能和她拉拉家常心裏有些遺憾，一個勁兒問：「山丹你不跟二嬸回二嬸家住？你住酒店？」山丹也不想住酒店，好不容易和二叔二嬸有幾天時間相處，她很想像小時候那樣偎在二嬸懷裏，像依偎在媽媽懷裏一樣的感覺。毛蛋兒拉着母親說：「坐了一天車，他們都乏了，你先回去睡覺，明早一早我就接他們到你那兒。」

二嬸是跟着毛蛋兒過來鄂爾多斯的，住的房子是個小房子，住不下這麼多人，生活方面也不方便。毛蛋兒的房子也不大，毛蛋兒又是個極多心的人，深怕慢待了姐姐、姐夫一家，倒不是見外，是實心實意想給他們休息好。

山丹看向顧海平眼神中徵求他的意見，顧海平輕輕點點頭，表示願意住酒店。山丹便和二嬸拉着手說了一會兒體己話，叫毛蛋兒先送二叔二嬸回家，說好第二天一大早就過去吃二嬸的羊肉餃子，二嬸才一步一回頭不舍地走向毛蛋兒的車子。

這一份暖融融的親情是山丹遠走萬里之外時時記在心裏的溫暖，如陽春三月的暖陽，給了她無限的溫暖和寬慰。顧海平每次回到江岸草原，都會感受到無論是親人們的愛護和敬重，還是鄉親們的友好和厚待，也會很感動。

剛剛洗澡準備休息，「砰砰砰」的敲門聲響起，山丹高聲問道：「誰？」

門外是豆丁大聲回答：「姑姑，是我，我和我媽送西瓜給你們來。」

門外站着舒雅和豆丁，山丹開門叫舒雅進來，豆丁把懷裏的半個西瓜遞給山丹，舒雅便和山丹道別說：「這裏的西瓜特別甜也特別沙，豆丁打開一個一定要給小玉姐姐送一半過來。姐，你們休息吧，我們不進去了。」

舒雅是鄂爾多斯人，人長得漂亮、身材高挑，人也極大方、仁厚、豁達，只是學歷不高，對毛蛋兒的好那是沒得說，有着崇拜有着深深的愛，她用她自己的方式愛着毛蛋兒，操持着家。把公公、婆婆接過來身邊照應也是舒雅的主意，對待老人家那也很是孝順和敬重。山丹常常為毛蛋兒能有這樣一個一心一意跟他過日子的媳婦而心生安慰。以毛蛋兒的性格，唯有這樣有着溫柔的性格，以他為中心和重心的女人才適合他。

沉沉睡了一覺，山丹在高原太陽的絢爛光芒下醒來，發現身邊的顧海平不見蹤影，小玉還橫七豎八地躺在另外一張床上，香甜地睡着，不時磨磨牙喳吧喳吧嘴。

起來伸伸懶腰，打開窗帘，滿目的陽光立刻蜂擁而入，這樣陽光燦爛的早晨真讓人心曠神怡。顧海平開門進來，問：「醒來了？不睡個懶覺？」

「你幹啥去了？我睡醒了，想早點去看看二嬸。」山丹倚在顧海平胸前說。

「嗯，我醒來去周圍轉了一轉，看看風景。」顧海平雙臂環抱緊山丹，涼涼的高鼻樑貼在山丹臉上。高原的初秋早晨已頗有涼意。

「看到了什麼？」山丹問道。

「看到好整潔乾淨的街道和果樹，好像很多家院子裏都種著果樹，這裏的氣候和江岸草原的氣候看來完全不同，能有梨樹、蘋果樹、葡萄藤種，看到每棵果樹上都結滿了果實哦。」顧海平用臉蹭著山丹的臉說。

「好像是，毛蛋兒剛來鄂爾多斯時候說在他老丈人家的院子裏還種了幾棵果樹呢，待會兒我們就去看看。」山丹起身去洗漱，整理衣物。

顧海平看着床上睡覺不老實的小玉，被子早踢到一邊去了，小屁股撅著，趴着睡覺，晶瑩的口水掛在嘴邊，顧海平眼中的舔犢情深流露無遺。把被子幫孩子蓋好，順便坐下來痴痴地看着小玉，高高的額頭，濃密的頭髮、眉毛、黑黑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小巧的嘴唇，哪些地方像山丹？哪些地方像自己？顧海平痴痴地想：大眼睛、高鼻樑、高額頭，細細長長的手腳，腳上那個藏起來的小指頭都像極了自己。小巧的嘴唇和臉型還是像山丹，沒有北方人、蒙古人的粗獷，有着山丹的柔美臉龐。看着漂亮、健康的女兒，顧海平心裏甜滋滋的。丈母娘說得對：等他有所作為時候，山丹就把孩子養大了。

如今的他心裏每每都充滿甜蜜和感恩。

親人就是無論天涯海角都永遠割不斷的牽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