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鐵鏟臨頭

第68章 鐵鏟臨頭

這個問題問得非常精彩,不但馬瓦匠感興趣,就連那個年紀大的王瓦匠和包工頭趙紅利都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幾次你還不知道么?」答覆此種問題,二狗明顯有着豐富的經驗,面不改色、笑呵呵地反問道。

二狗媳婦畢竟還是個年輕的小媳婦,臉一下子就羞紅了。

「那就怪了,你入洞房又不是我入洞房,那天我又沒聽你家窗戶根兒,你跟你媳婦幹事,我怎麼會知道?」馬瓦匠詫異道,一邊說話一邊幹活,手底下一點都不慢。

「你不知道誰知道?幹事的時候誰能離得了你啊!」二狗手拄鐵杴把,慢條斯理地說。

這句話把王瓦匠和趙紅利給逗得轟然大笑,話里的意思明擺着是把馬瓦匠當成男人或女人的那個東西了。

馬瓦匠一直在取笑二狗,沒想到最後卻反被二狗給取笑了,他本來就是一個愛惱的人,覺得自己丟了面子,頓時就勃然大怒,罵二狗道:「二狗,我x你媳婦!」馬瓦匠終於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這要是換了別的男人,非得當場和罵人者拚命不可,但二狗生性隨和,膽子很小,從來不和別人發生衝突,說急了最多就是閉口不言。

不過二狗媳婦畢竟年輕,好像還上過幾年學,對馬瓦匠的侮辱已經忍耐到了極限,也不幹活了,站在那兒對馬瓦匠怒目而視,眼淚圍着眼圈轉,紅潤的臉頰已經因為屈辱和憤怒變得煞白。

「這有點過分了!」趙雲飛放下磚,直起腰來看着馬瓦匠搭言道,他也是實在看不下去了,常言道,人有臉,樹有皮,欺負人也別太過分,再者說了,欺負老實人算什麼本事?

此時的氣氛立刻變得尷尬無比,馬瓦匠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本來大家都是為了開心,既然是自己先取笑的別人,也應該允許別人取笑自己,別人沒惱,自己卻先惱了,這道理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馬瓦匠正在為自己罵二狗的那句話懊惱不已,感到下不來台,此時趙雲飛一搭言,正好讓他找到轉移矛盾的機會。

「你他媽沒爹沒媽的小野崽子,這裏有你什麼事了?用得着你來充大頭蒜?」馬瓦匠瞪起眼睛來朝着趙雲飛開口就罵。

這馬瓦匠確實也是屬於那種「沒事找抽型」的,動不動就出口傷人,而且是什麼解氣就說什麼,全不顧對方的感受,這也是人的劣根性使然,假如二狗是一個性情暴躁、五大三粗的大漢,馬瓦匠說什麼也不敢罵他,假如趙雲飛是一個成年人,而且也符合性情暴躁、五大三粗的標準,就算多句嘴,管點閑事,也不至於被人揭傷疤,直接被罵成「小野崽子」……

沒爹沒媽的小野崽子——以前也有人這樣辱罵過趙雲飛,但罵人者的下場基本上全都是鼻青臉腫、滿地找牙。

馬瓦匠的話音剛落,只見趙雲飛掄起挖砂漿的大鏟,照着馬瓦匠的臉猛的抽過來,「啪」的一聲脆響,馬瓦匠的半邊臉立刻火辣火辣的疼起來,紅得就像猴子屁股。

趙雲飛生氣歸生氣,這一鏟打得還是很有分寸的,鐵剷平平的拍過去,打到臉上雖然疼痛一些,但卻傷不到人。

馬瓦匠卻遠沒有趙雲飛那麼理智,話說回來,他要是有點腦子,今天這事也不可能會發生。

挨了這一下之後,馬瓦匠腦袋一熱,掄起大鏟不管不顧的砍向趙雲飛的頭部。

瓦匠幹活用的大鏟是三角形的,材質是一毫米厚的鋼板,整天用來挖砂漿,邊緣被沙子打磨得鋥光瓦亮,談不上有多麼鋒利,但要是被砍中,絕對也能切肉斷骨。

腳手架上地方太小,又有磚和砂漿斗子等障礙物,不利於躲閃,而趙雲飛又不是那些胡扯小說里能躲開子彈的武林高手,這麼近的距離,對方又是在怒急之下出手,趙雲飛根本就來不及採取措施。

趙雲飛心頭閃過一絲寒意,心想:「麻煩了!」這一鏟要是被砍中,很可能當場就會腦漿飛濺,不死也得變成植物人。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隻奇形的手從腳手架下迅捷地伸上來,一把抓住馬瓦匠的腳脖子,輕輕一拽,把馬瓦匠從腳手架上硬生生的拽下來扔到地上。

那把大鏟幾乎是貼著趙雲飛的鼻子尖飛掠過去,把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趙雲飛定了定神,才看見那個在關鍵時刻把馬瓦匠拽下去的人,卻是昨天剛剛認識的張士剛。

張士剛依然是一頭順溜的黃髮、淺淺的笑容,雙臂抱在胸前站在那裏,就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馬瓦匠呲牙咧嘴的從地上爬起來,看樣子像是扭了腰,望着比他矮一個頭還多的張士剛,他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矮個子少年怎麼能有這麼大的力量?單手提起一個一百多斤重的大人就像提一隻小雞一樣。

剛才的那一幕把趙紅利嚇得七個魂兒飛了六個半,這要是真出了事,那可就麻煩大了,這要是把趙雲飛給砍壞了,他作為包工頭的責任也不小,幸好這小夥子及時出手,化解了一場大禍。

趙紅利當即變了臉色,罵馬瓦匠道:「你三十多歲的大人了,一點人事都不懂,開玩笑也得有個分寸,就許你說別人?不許別人說你?你是狗臉子啊,說急就急?你當着人家兩口子的面就這樣罵,你覺得你這樣對嗎?你都不拿別人當人,讓我說,剛才趙雲飛那一鏟抽得你輕……」

馬瓦匠此時也是知道自己犯了眾怒,低着頭,揉着腰,也沒啥好辯解的,大家也都清楚這件事的起因,歸根結底是他的不對。

二狗也被嚇得夠嗆,到現在都沒有緩過神來,他媳婦反而倒很鎮定,望着趙雲飛問道:「沒傷到你吧?」臉上滿是關切的神情,這是二狗媳婦這一整天所說為數不多的幾句話之一,而且是最長的一句話,她平時和別人交流一般都是「哦、嗯、好」,還有就是微笑。

事主從屋裏出來,一看大家都沒事,趕忙勸了幾句,這時候張士剛叫了事主一聲:「爸!」

趙雲飛這才明白,暗暗想道:「原來這是張士剛家,怪不得事主好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

「你還會瓦匠?」張士剛笑吟吟地望着趙雲飛,對剛才發生的事情隻字不提。

「才開始學着做,還不算會!」趙雲飛勉強的笑了一下說,對於剛才的那一幕仍然是心有餘悸。

「那你不上學了?」張士剛心裏也在疑惑趙雲飛是不是輟學了。

趙雲飛略微遲疑了一下,簡單的回答道:「還在上。」

聞言,張士剛意識到趙雲飛應該是有難言之隱,此時也不便深問,就說道:「你忙着,有空兒咱們再聊。」說完轉身進了屋。

張士剛放學剛回來,也是湊巧一進門就遇見了剛才的事情,這才出手救人,把馬瓦匠摔到地上之後他才注意到腳手架上的那人竟然是趙雲飛,他對趙雲飛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覺得這小夥子挺有性格,能幹,而且不張揚,就是沒想到趙雲飛還會幹瓦匠活兒。

晚上收工回家,三馬車上大家不再像來時那樣有說有笑,馬瓦匠的臉被趙雲飛拍了一鏟,火辣辣的疼,又紅又腫,嘴都歪了,還被包工頭數說一頓,覺得自己吃了大虧,他此時不惱二狗,惱的是趙雲飛,但也不好再無故發作,況且就算髮作,他似乎也討不了好,毫無疑問,現在這一車的人都偏向著趙雲飛,而且,趙雲飛的名聲他也是聽說過的,大鬧村支書萬膽操家,大鬧棋社——絕對不是什麼好惹的貨色。

事主的兒子張士剛,馬瓦匠也曾經聽人說起過鎮上有這麼一號人物,只是沒想到張士剛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矮個子少年,那種淡定的表情,怎麼也看不出來出手會如此快捷狠辣,被摔得痛入骨髓的腰部,走路都有些吃力,看來只能回到家后讓自己的蠢老婆給揉一揉了。

馬瓦匠此時真是——縱教掬盡三江水,難洗今朝滿面羞!

大家坐在三馬車裏都默不作聲,只能聽到三馬車柴油機有力的「噠噠」聲和耳邊「呼呼」的風聲。

趙雲飛坐在車尾,這個位置最顛簸,他有意這樣選擇,將不太顛簸的位置讓給其他人,目光望向馬路右側的農田,不經意間,眼角的餘光感覺到二狗媳婦總是有意無意地望向自己,而當他望向二狗媳婦的時候,她卻又慌忙把目光移開。

進村之後,天色已經全黑了,趙雲飛擔心小吉自己燒火熬粥燙著,從趙紅利家下了三輪車就快步朝着自己家裏走去。

進了院子,趙雲飛看見屋裏的燈亮着,昏黃的燈光透過玻璃窗投射到房前,小黑在門口盤身而卧,見趙雲飛回來,立刻站起來歡快的搖著尾巴。

讓趙雲飛感到意外的是,屋裏正有一個女人在唱歌,聽聲音不像是李蘭芳,只聽她唱道:

雲兒飄,

風兒輕,

山谷傳來伐木聲,

翠綠的小村,

炊煙里的黎明,

樹枝上掛着啟明星;

月兒彎,

鳥兒靜,

老牛你發什麼愣?

媽媽的呼喚,

伴着童年的夢,

牽手走在夕陽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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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飛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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