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還未成年

第20章 還未成年

李良昌望向董濤的目光躲躲閃閃,目光與董濤對視一下,又慌忙移往他處,然後又再移回來,這種躲閃倒不是因為做了虧心事,以派出所所長的心理素質來說,就算做出天大的虧心事也能做到面不改色,而是被董濤的美艷和高雅的氣質所逼,自慚形穢。

董濤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在十三歲的時候她就已經習慣了男人望向她的目光,和在她的注視下,男人們掩飾性的躲閃。

「是這樣,我剛才路過派出所門口,看見這個小妹妹站在這兒,」董濤抬起手來輕撫了一下小吉的頭,「她說她哥哥在裏面,我想了解一下是怎麼回事。」

小吉端著雞蛋盆,那個裝雞蛋的鐵洗臉盆對她來說明顯有些沉重,即便是快拿不穩了,仍然固執的不放下,目光望向牆角,不和任何一個大人對視,臉上既看不出傷心,也看不出着急,可以說是面無表情,這一點倒和她哥哥趙雲飛非常相似。

這樣的一個大眼睛小姑娘,穿着一身不合體的舊衣服,手端大盆子,孤零零的站在派出所門口,讓人覺得非常可憐,董濤恰巧路過,這引起了董濤的注意,所以她才停下車問小吉。

李良昌看了一眼小吉,心裏暗怪汪主任和那兩個警察做事不周詳,搓了搓手,畢恭畢敬地解釋道:「董書記,是這樣,這小孩兒的哥哥在集上擺攤賣雞蛋,不服從管理,擾亂市場秩序,還把管理人員打傷了,剛才被打的人報了警,弟兄們......值班民警把他帶回來正在對他進行法制教育。」

董濤耐心聽完,然後不疾不徐地說:「教育是應該的,只是別把這麼小的孩子關在門外,路上車來車往的不安全,要是走丟了那就更麻煩了。」

「是是,他們做事太馬虎了,回頭我一定批評他們。」李所長訕笑着說。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開了,趙雲飛走了出來,手腕上赫然帶着手kao。

兩個警察慌慌張張的從後面跟了出來,一個警察手裏拎着一條橡膠警棍,胸口處的衣服上明顯有一個灰撲撲的腳印,另一個警察微微弓著腰,手剛從襠部移開,卻又呲牙咧嘴的捂上去,好像是疼得受不了。

董濤一見,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指著趙雲飛雙腕上的手kao說道:「不是教育一下嗎?怎麼還上了戒具?」

「嗯嗯,這個這個,他打傷人了,弟兄們怕他不服管教……」李所長費力的解釋。

「他胳膊上的傷是怎麼回事?」董濤注意到了趙雲飛胳膊上的傷口,秀眉蹙了起來。

「那個傷是狗咬的,不是在所里弄的,和我們沒關係,」胸口帶腳印的警察急忙說,接着又畫蛇添足地補充道:「不信,你問他。」

「你多大?上幾年級?」董濤望向趙雲飛,並沒有問趙雲飛胳膊上的傷是怎麼來的,而是問他的年齡,她已經看出來,雖然這個少年外形看起來比較硬朗,個子也不矮,但年齡絕對不到十六周歲。

「我上六年級。」趙雲飛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年齡,潛意識裏,他不想讓別人因為他的年齡而同情他。

「六年級?小學的學生,」董濤皺着眉,轉向那兩個警察,漂亮的眼睛中卻射出兩道犀利的寒光,問道:「你們帶他回來的時候他有過反抗嗎?」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面面相覷,這位美女書記一句話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所在,所以他們想要照實說,但又不敢,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僵在那裏。

「我在問你們,在抓捕過程中他有沒有反抗。」董濤的聲音越來越嚴厲。

「這個,反抗是沒反抗......」一個警察終於頂不住強大的心理壓力,囁嚅著說。

「既然沒反抗,為什麼要使用戒具?你們知道他是未成年人嗎?你們作為執法者,知道有一部法律叫《未成年人保護法》嗎?」說這句話的時候,董濤已經聲色俱厲,看來美女發起怒來也是很恐怖的。

現場一陣寂靜。

「你們怎麼給上了銬子?還不趕快打開。」李良昌打起圓場,話里的意思倒把自己擇得很乾凈,全都是下邊人的錯誤。

又扭頭對董濤說道:「董書記,下邊人都習慣了,一有治安案件就直接上銬子,不過這件事情我一定要讓他們寫檢討,寫最深刻的檢討,您看......」

趙雲飛手腕上的手kao被打開了,雙腕上被手kao勒出的紅印非常醒目。

董濤掃了李良昌一眼,目光又在趙雲飛和那兩名警察身上掃了一圈,從那兩名警察的狼狽樣子上她已經明白所謂的「法制教育」是什麼了,只不過這次的被教育者似乎是那兩名警察。

董濤對這件事情也沒打算深究,她雖然來基層不久,但對基層的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在農村,只要沒死人就不算大事,至於類似的誰把誰打了幾下,這樣的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基層的人際關係盤根錯節,這件事情要是深究,肯定還會牽扯出其他人,自己初來乍到,得罪人太多不利於以後開展工作,所以她也就順坡下驢,語氣平緩了下來,說道:

「寫檢討就不用了,以後一定要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這個少年要是教育完了就讓他回家吧,他胳膊上有傷,還帶着這麼小的一個妹妹,萬一出了什麼問題,不好對老百姓交待,良心上也過不去,你說對不對?」

「對對對對,您批評得對。」李良昌的額頭冒出了汗,他這是頭一次領教這位女書記的厲害,官大一級壓死人,儘管自己在年紀上比董濤大不少,可要是被抓住了小辮子,年紀大有什麼用,還不一樣要低聲下氣的聽人家訓斥,不過,以前的老書記可從來沒有這樣對他說過話,即便真范了錯誤,只要不是原則性的大錯,最多也就是避重就輕的談一談,無非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這次我放你一馬,將來我用你的時候要知恩圖報,看來這位新上任的書記畢竟還是年輕,只知道抖威風,許多官場中的大學問還沒真正弄明白。

好不容易才過關的李良昌趕忙對趙雲飛說:「那什麼,你可以回家了!」接着還叮囑一句:「帶着這個小妹妹路上要注意安全。」

董濤點點頭,說道:「我們為人民服務,執法就應該人性化嘛!」董濤不愧是領導,高屋建瓴,立即對李所長的進步給予了肯定和表揚。

趙雲飛接過小吉手中的雞蛋盆子,兄妹倆緩緩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門。

董濤和李良昌又寒暄了兩句,取下掛在反光鏡上的頭盔戴在頭上,粉紅色的頭盔更襯托她膚白如玉、俏臉生輝,跨上電動摩托,英姿颯爽地走了。

那個捂著襠部的警察見董濤走遠了,嘴裏吸着涼氣,抱怨道:「這小子真他媽野,本打算抽他幾個耳光就算完了,沒想到我的手還沒碰着他呢,倒先挨了他一腳......哎呦,真他媽疼死我了,不知道命根子斷了沒有!」

另外一個警察也說:「你看我這胸口,到現在喘氣還費勁呢,不行,我得去醫院做個心電圖,看是不是給踹出心臟病來了。」

李良昌不耐煩地罵道:「一群廢物……也是真他么晦氣,這麼屁大點小事正好讓書記給撞上,上綱上線的……都他么怪老汪,今天得好好宰他一頓。」

汪主任貓在屋裏壓根兒就沒敢露頭,這要是讓書記知道,弄不好就會官位不保。

今天真是丟人丟到家了,自己不但讓一個毛頭小子給打了,連醫療費都沒敲出來,還差點讓書記給知道,要怪還得怪東龍泉村的村支書萬膽操,要不是他打電話,哪能有今天的倒霉事,這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還有請李良昌等人的費用,說什麼也得讓萬膽操來出。

趙雲飛兄妹出了派出所的大門,豬肉哥伸長脖子望着兄妹倆走過來,露出憨厚的笑容。

「我這兒給你看着三輪車,該吃中午飯了,我都沒敢走,兄弟,他們沒難為你吧?」豬肉哥關心的問道,一邊還上下打量著趙雲飛,想從他身上找出些傷痕來。

「沒有。」趙雲飛搖搖頭說。

「罰了你多少錢?」豬肉哥瞥了一眼派出所的方向,小聲地問道。

以豬肉哥的邏輯和經驗,要是沒挨打,那肯定就是罰錢了。

「沒有,沒罰錢。」趙雲飛把盆子放到三輪車上回答。

「沒罰錢?那怎麼可能,賊還不走空呢,何況他們,說實話,到底罰了多少?」豬肉哥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趙雲飛笑道:「真沒罰錢。」

豬肉哥見趙雲飛的神情不像是在說假話,疑惑道:「也沒難為你,也沒罰錢,那他們銬走你幹嘛?難道是看你賣雞蛋辛苦,給你沏杯茶水喝?」

「邪門了!」豬肉哥撓了撓頭,自言自語。

趙雲飛把小吉抱到車斗里,正要準備離開,豬肉哥看了看盆裏面剩下的雞蛋說道:「兄弟,你剩下那幾個雞蛋別往回帶了,弄不好就顛壞了,給我,我全包圓。」

「那就按兩塊錢一斤給你吧。」趙雲飛也想藉此感謝豬肉哥剛才幫他看車。

「那哪兒行啊,三塊錢一斤我還佔著便宜呢,該多少錢還多少錢,」豬肉哥把大胖手豪爽地一擺,然後彎下腰來,笑眯眯地對三輪車斗里的小吉說:「小妹妹,告訴哥,喜歡吃哪兒?」

小吉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出一絲甜甜的笑容,嘴角邊現出兩個小酒窩來,伸出小手指了指豬肉哥的大胖手,說:「這個。」

豬肉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恍然大悟,呵呵笑道:「小妹妹喜歡吃豬蹄?好辦……」說着,返身回到肉案子前拿膠袋裝了兩個又大又白又肥的豬蹄子,往三輪車的車斗里一扔。

趙雲飛向豬肉哥要了個袋子,把剩下的雞蛋全都裝上,也沒稱重,直接遞給豬肉哥,豬肉哥掏出十塊錢來,趙雲飛伸手擋住,說道:「這可不行,這兩個豬蹄子也不便宜。」

豬肉哥強行把錢塞到趙雲飛的口袋裏,說道:「看不起我是不是?這錢是我買雞蛋的錢,那兩個豬蹄子是我送給小妹妹的,一碼歸一碼……」又低聲說,「你還不知道呢,今天你那一腳把老汪踢的,沒有不解恨的,就沖你那一腳,我今兒中午必須多喝一瓶啤酒,必須的。」

然後又掏出一張卡片遞給趙雲飛,說道:「這是哥的名片,上邊有電話號碼,想吃豬肉就給哥打電話。」

趙雲飛還是頭一次見到名片,只見這張紅色的小卡片上面印着豬肉哥的姓名,孫三石,頭銜是副總經理,還有手機號碼和地址。

豬肉哥見趙雲飛看自己的名片,笑着解釋道:「總經理是我老婆,我是副總。」

趙雲飛看了一番,把名片裝進褲兜里,說道:「今天多謝照應,哪天走到東龍泉村,打聽趙雲飛,家裏有茶有飯。」

「得嘞,就這麼着,我也收攤回家吃飯。」豬肉哥說着,把肉案子搬上了後面的農用三馬車。

趙雲飛騎上三輪車,和豬肉哥揮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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