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為民當允懷

第八十九章為民當允懷

一夜驚魂,三次死而復生,耶律楚材哪裏還敢怠慢,立刻跪拜,謝了大汗恩典,拉了宋婉兒,疾步走出宮殿,直到走出宮門,金風撲面,才覺得舒暢無比。

也顧不得儀態,一下子癱坐在石板大街上,等候的侍從慌得立刻圍過來,耶律楚材笑着擺擺手,示意讓他在地上再坐多一會,眾人皆不知所以。

「耶律楚材,你怕死嗎?」宋婉兒覺得自己站着實在異相,也坐在地上。

耶律楚材美髯一樣,笑道:「怕,我的衣服全給汗濕透了。」

「哦?你的內力竟然如此深厚,濃冬竟也出汗」,她自己也覺得奇怪為什麼會開玩笑,大概是從南宮少游身上學得,「你投降蒙古也是怕死?」

短短九字,由溫軟的話語道出,卻像在他腦里連響九個霹靂,眼前此女子一介草民,尚且為國刺殺窩闊台,自己身為大金皇子,卻不思為國復仇,而是替仇人兩代為臣,而且死心塌地,無論是說當年感激成吉思汗知遇之恩,還是怪於天數,也非可以解脫的理由。

良久才緩緩道:「我是怕死。」

「不,你並非怕死,蒙古皇帝實在天縱英才,百年難遇,你知道金國甚至現在的大宋,都不能抵擋蒙古鐵騎,你協助他是為了救更多人,只要有你在蒙古皇帝便會少殺人。」

此話由這位天真爛漫的少女口中道出,更甚於萬人齊頌,立刻將這位少女引為平生知己,向著天哈哈大笑,「宋姑娘,那你為何要刺殺皇帝?」

「少游要殺他,我便來了。」

耶律楚材深深為之折服,假如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她一樣,隨性而為,沒有任何顧慮,人生該當如何完滿。

一個清瘦的身影擋住了月光的銀輝,是梁楷,兩人皆不覺得驚訝,梁楷並不言語,向著坐在地上的耶律楚材跪下,拜了三拜。

站起來,轉身正要離去。

「梁瘋子,武功高強,要殺耶律楚材只是舉手之勞,何苦要假窩闊台之手,既然起了殺心,為何又隱沒在御花園,恐防他有性命之虞?」

梁楷揚長而去,留下一言,「我殺他是殺一知己,豬狗不如,窩闊台殺他,是殺一蒙古宰相,殺一異族之人,御花園之中並非想救蒙古宰相,心中實在期待韃子皇帝殺之,而是恐防你有事,為了南宮少游,也是老夫喜歡你這女娃,哈哈!」

言猶在耳,人已經消失在夜色中。

「宋姑娘,大汗聽從我的意見,學習各族長處,蒙古處處漢化,而且廣招各種人才,不論種族,要是我因懷異心而死,其餘一切輔助大汗的異族人才,必將被砍殺或驅趕,蒙古國力定然大弱。」

宋婉兒搖頭嘆息,不願多想,與耶律楚材回到宰相府,一夜無事,次日,她便告辭要到陰山,耶律楚材了解她性格也不作挽留。

連忙親自畫了到陰山的路線圖,十分詳盡,而且分別寫了簡單的交流語言於幾張白紙上,無非是投宿,買飯菜之類,在下面用漢語註釋,宋婉兒看着十分高興。

然後吩咐女兒與之去購買了幾套衣物,贈與了銀兩,送了一匹駿馬,忙了一個早上,宋婉兒才得出發。

出了城門,行得三十餘里,一沙丘處,紅衣飄舞,竟然坐了一光頭和尚。

「大和尚,坐在這看風景么?」

「宋姑娘,你們漢人道,大恩不言謝,此處去陰山一路風沙,小僧護送你過去,望不要嫌棄。」

「我不會嫌棄,一人走路雖然很自在,但是有你領路,可以早點到達,可是我喜歡自己想自己的東西,未必能一直陪你聊天。」

「哈哈,小僧也不善聊天,正好。」

從沙丘后阿必達牽出一匹馬,伴隨着宋婉兒向陰山進發。

有了他的陪伴,不用看路線圖,路途暢通得多,竟然不用經過來時的鱷魚河。

「黃沙后,部落,住一宿。」

「大和尚,你說話也不需如此簡短,我不是不愛說話,是有時候不知說什麼」

「宋姑娘,不要叫我大和尚,我師父才是大和尚,我叫阿必達,在師兄弟面前我也不懂說話,因為笨,師父更加喜愛我。」

「我不愛說話,但是我不笨,阿必達,你的武功在師弟妹中是最高的吧?」

「是最高的,但是比起師父還差很遠,你的武功比南宮少游好太多,我兩年前跟他交過手。」

「他現在武功比我還好,內力比跟你比較時不止強了一倍。」

「如果這樣,我大大不是他對手了,以後碰到還是不跟他較量。」

這兩人一個呆一個真,竟然十分投契,突然阿必達伸手一拉宋婉兒的馬韁,「不對,前面有埋伏,是獒犬的味道,很多!」

獒犬她是見識過的,在天山也聽父親說過,這種犬是蒙古人作戰的重要工具,選取兇悍的犬種,十餘條置於坑中飼養,每天只給一條犬的食量,自然爭鬥,最後剩下一條,如此得來,再交配繁衍,這種犬十分強悍,竟然能跟獅虎搏鬥,而且只會忠於一主人,見到其他人,只會攻擊,對方不死不會消停。

兩匹馬引頸長嘶,竟欲回頭,只是礙於二人強力限制,不能迴轉而已。

他們不前行,黃沙中卻走出三十餘人,沒人手中均牽引著一頭獒犬,齊聲怒吼,仿如天雷隆隆,眾犬之前,俏立着一藍衣少婦,身材高挑,臉若寒霜。

阿必達大喜道:「宋姑娘,不用怕,是我師妹,薛泠善,也是漢人,定是有其他要務,不是為難我們。」

「薛師妹,我是阿必達大師兄,請讓開,我要趕路。」

「師兄請便,宋婉兒留下。」

阿必達怒道:「為什麼?我們一起走?」

「她是殺我全家的兇手,拜師時,師父曾許諾,說替我報仇,你敢違背師父意願。」

「殺你全家的是南宮少游。」

薛泠善本來對宋婉兒並無半點仇恨,只是南宮少游跟她說叢培風另有新歡,她聞得宋婉兒,宋婉兒直言確有其事,心中憤怒,便遷怒於她,常想,要不是碰到她,要不是出自她之口,自己的夫君怎會另有新歡,卻是遷怒於人罷了。

她明知非二人對手,但在蒙古她是統領一營獒犬隊,想來靠幾十條獒犬,對付二人綽綽有餘。

左手一揮,三十餘人馬上牽着獒犬,立於她前面,眾人雖認得阿必達,但蒙古軍紀嚴明,直接長官的命令有如皇帝的聖旨。

阿必達大駭,「薛泠善,你想幹什麼?我是你大師兄!」

「傻和尚,這女子殺人從來不講理由,我也沒有開罪於她還不是要殺我。」

一語竟然將他點醒,在他心中宋婉兒猶如菩薩,薛泠善殺她更甚於殺自己,連她都要殺,更不用說自己了。

他跳下馬,馬兒馬上逃跑,宋婉兒想到之前的馬讓狼吃的慘狀,拍拍馬頭,也讓自己的馬跑了,阿必達張開雙手,擋在她前面,猶如鐵鑄金剛一般。

這姿態倒是令薛泠善有點駭然,不敢全力進攻,先遣四犬上前,四條獒犬,猶如四條下山之虎,猛撲向二人。

兇悍程度竟不亞於猛虎,而一往無前之勢甚於老虎,阿必達雙掌翻飛,左引右牽,將三條獒犬引來跟自己搏鬥,宋婉兒面對一犬,遊刃有餘。

連出三掌,都是虛招,面對強敵,她從不手軟,但畢竟是女孩,面對猛獸,卻是有點害怕,接連試探,知道這犬力氣甚大,而且一往無前,只會進攻,沒有防守,心中也不甚害怕。

左掌一帶,獒犬向前一撲,她卻已到身後,照着后臀一掌,雖只使得五分力,獒犬卻痛得在地打滾幾下,方才站穩。

一招得手更是得意,也不虛晃,接連重手,三招就將獒犬擊斃,她並不善於臨敵應變,自己的敵人打敗,就站在那裏,看到已有兩犬倒地,最後一犬卻撲在阿必達身上,阿必達前胸衣服已然破爛,滲出鮮血,才飛身過去,在拳頭送上致命一擊。

薛泠善心中暗喜,「原來這兩人在獒犬的攻擊下不外如是,剩下三十二犬齊發,定然取他們性命。」正想下命令,卻耳際生痛,三十二犬卻是倒退數步。

原來是有人以無尚內力,發出獅吼之功,「薛姑娘,二人可否留與本教主處置!」

一位老僧,身穿大紅袈裟,手持九環錫杖,迎風而立,正是幽冥教主蔣子文,薛泠善自知非他敵手,自己與二人並非深仇,賣個人情給這老僧未嘗不可,馬上下令,瞬間三十三人,三十二犬消失得無影無蹤。

「宋姑娘,大汗有令,你未與南宮少游匯合之際,不得與你為難,實在是大汗厚恩,老衲聞到二位要到陰山後,幽冥中,本座正好有妙法可道二位直接到此,所以來助二位一臂之力。」

「你一直嫉妒我師父,怎麼會助我?」

「阿必達,他是想殺了我們,不就立刻到達陰山了嗎?」

「原來如此!」

話音剛落,阿必達雙掌推出,出手竟毫無徵兆,而且全力擊出,他為人甚憨,武功卻是驚人,雖然口中不好使,但手中卻是十分利索。

宋婉兒也是反應奇速,大概是一早對此人心存恐懼,所以不需提點,立刻出擊,兩人四掌,一下子向蔣子文攻了二十餘招。

與宮殿裏不同,蔣子文身法如鬼魅般迅速,掌力卻是十分陰柔,與二人陽剛的掌力相映成趣,他的身法原來越快,二人只感到眼前一團紅影,心中大駭,世間竟有如此奇人,在宮中表現出至剛的掌力,現在卻至柔掌力,一陰一陽都是極致,雖然討厭此人,但不得不佩服。

待打得二百餘招,三人高下立見,阿必達已經氣喘吁吁,他是天生神力,加之內力深厚,每招都是全力以赴,內力已經不繼,而送婉兒尚能抵擋,她自小寒氣侵體,一日十二時辰均要以內力相抗,而且十七年來一直練功,除了偶爾跟父親南宮少游聊天,所以內力深厚。

蔣子文如何看不出,他的掌力極為陰險,明知宋婉兒臨敵經驗尚淺,以輕巧身法避免與她正面接觸,面對阿必達卻是全力以赴。

「啊」一聲長嘯,「啪」一掌擊在阿必達胸口,阿必達狂噴一口鮮血,身體飛出丈余,蔣子文左掌跟宋婉兒對了一掌,身體卻乘着她掌力,飛似的飛向阿必達,向他發出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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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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