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壽盡見閻君

第五十四章壽盡見閻君

船夫本身就是一個混人,剛才還戰戰兢兢,現在看到巨黿死了,又變得十分利索,彷彿自己有份參與殺黿一般,指揮着眾人如何使力將巨黿拉起來,拿刀割下黿頭,在船頭焚香禮拜,除了宋婉兒,大家都知道在水上餬口的人總是有諸多習慣,而且他們也是在刀口上過日子的人,對神鬼之說,吉利意頭之事十分信奉。

拜祭完畢,南宮少游捋起衣袖,跟船夫一齊將巨黿的殼去掉,船夫向他討要,然後放在船艙裏面,說要帶回去給老婆看看,其實心裏早盤算好要在行家只見吹噓一番,但是自從他得到這個巨黿殼之後,生意興隆,又得了意外之財,最後買了百畝良田,從此不再從事水上勞作,並且傳下家訓,世代祭黿殼,惹得鄉親鄰舍無不學習祭奠巨黿,還立了廟,此等閑話也不詳細表述。

兩人合力切了幾大塊黿肉,用炭爐燒紅了十幾塊鵝卵石,放在上面炙烤,最後撒上鹽巴,芳香撲鼻,引得大家翹首以待。

「船家,你一直看着南宮少俠的手是為何?」水自流忍不住笑問道。

「嗯,這位公子定是非凡之人。」

「何以見得?」

「他的手臂並不粗壯,跟我家的母老虎一般,但是使出來的蠻勁卻是非同小可。」船夫一本正經的說道。

「呸!」南宮少游本來十分認真的聽着,一手將一塊生的黿肉塞入他的口中,大家都哈哈大笑,眾人團坐在船頭,吃着黿肉,香脆香甜,十分可口,一張白帆吹得鼓鼓的,順風而下,月朗星稀,十分暢快。

待得黿肉吃罷,叢培風正式道:「宋師姐,南宮師兄,你我就此道別,待到年底小弟定要上山向師父謝罪。」

還未得南宮少游回話,水自流突然長嘆一聲道:「想我一剪梅,平生酷愛珍寶,看到一樣珍奇,如果得不到心裏就像有千萬螞蟻啃咬一般,所以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得到,本來兄弟以為這次一定十拿九穩,看來只要兩位一直護著四俠,我今生無望,罷了,罷了!」

只見他在船舷上輕輕一捏,勁力到處,船板猶如麵糰,給他硬生生取下兩塊一尺見方的木板,左手一揚,一塊木板飛向河中,灰影一閃,身隨板動,后發齊至,左腳在半空中踏在木板之上,木板跟水面一接觸,右手的木板飛出,左腳一點身體向木板落水方向飄去,顯然左腳使了巧勁,在他飛起之時,給他踏中的木板也隨他身體凌空飛起,當他腳踏第二塊木板時,右手一拍,第一塊木板又向前飛去,這樣三個起落,已經站在岸上,一氣呵成,猶如蜻蜓點水。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從岸上傳來,舉眼望去,一條灰影瞬間消失。

「啪!」的一聲,叢培風一掌拍在船上,牙咬得「咯咯」作響,「這老頭居然在消遣我,明明功夫遠遠在我之上,偏要裝作不如我,若非這兩人在,難道我真的要栽在這人手上。

南宮少游嘴角露出微笑,他是心裏比較,自己能否勝得了水自流,稍一沉吟,覺得自己定然能勝他,所以不自覺沾沾自喜。

「少游,這個水自流的輕功跟內力都不如你,四師弟,你放心,有我們在你不用害怕。」宋婉兒不懂人情世故,她這樣說完全是好意,但在叢培風聽來,十分無味。

「大師兄,我有一封密信要送給李宗勉大人,事關國家安危,小弟不敢逞強,怕再遇上強勁的對手,難以應付,想請你與我同往。」

未等南宮少游回答,宋婉兒伸出右手在叢培風的肩膀上輕輕一拍,溫言道:「四師弟,爸爸傳給你們的技藝,雖然各有不同,但只要練到家,都是世上罕見的功夫,之所以你不及少游,是因為他十分幸運,屢歷奇遇,也許是他心地善良的緣故,待過得二十年,你的功夫自然有他今日的境界,不要咬牙切齒的,相信師姐說的話。「

夜風冰涼,卻解不得他臉上半分的火辣,微微躬身向二人作揖,轉身走入船艙,「四師弟心胸狹窄,我不喜歡。」,宋婉兒盤膝坐下,自顧自的運氣養神。

船終於靠岸,看着船夫哭喪的嘴臉,南宮少游從懷裏拿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放在他手裏,「這樣,你家的母老虎就不會埋怨啦,回去簡直可以立刻跟你生多一個胖娃娃。」

船夫笑逐顏開,低聲在他耳邊說,「公子,我想跟鄰家的小梅生一個。「

「祝你馬到功成!一箭雙鵰!」南宮少游自己說完也不禁莞爾。

「少游,他為什麼跟小梅生胖娃娃?是他妻子嗎?為什麼一箭雙鵰?」宋婉兒不解道。

南宮少游伸伸舌頭,臉上一紅,叢培風忍着不笑出來,宋婉兒在他耳上輕輕一扭,「肯定不是好事!」

岸上的樹「沙沙」的響,地上的沙子被風捲起,三人馬上用衣袖擋住眼睛,黑壓壓的烏雲從西邊蜂擁而至,瞬間大地像黑夜降臨一般,「姐姐,師弟,我記得前面有一間「包丞相廟」,我們去暫避一下,這種雨應該很快過的。」

兩人急忙跟着他身後向前跑去,三人都下意識的用手抱着頭,南宮少游突然哈哈大笑,心想「這樣抱着頭有用嗎?如果跟霏霏一起,我們肯定大搖大擺的走着,任由風雨吹打。」

蜘蛛網跟灰塵的包圍下,廟上只看到一個包字,其餘三字都隱去了,南宮少游向上一跳,一個倒卷珠簾,掛在水滴檐前,撕下自己的衣襟,將灰塵擦去,「包丞相廟」四字終於重見天日,走進廟裏,破爛不堪,他輕輕一跳,坐在包公像旁,從上到下的擦了一遍,包公是宋代名臣,百姓對他敬若天神,南宮少游自小跟慕容霏霏聽逍遙宮裏的老媽子說了他的不少事迹,說他日夜都能斷案,自己心裏常想,這位包大人肯定內力修為極高,不然怎麼會有如此精力。

南宮少游酷愛天文,對四時變化觀察入微,但這次他居然判斷錯了,滂沱大雨竟然下到晚上,還是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他從包袱拿出肉乾分給兩人,大家決定晚上就在這裏過一夜,明日才入城。

半夜裏,涼風侵體,南宮少游不禁瑟縮,連忙運起內息,內力在體內流轉,竟然還是覺得冷,心中一驚,此時他的修為,即使在嚴冬,跳入湖中,一兩個時辰也是無礙,「噹噹當」,耳邊響起鐵鏈劃地的聲音,一把冷冰冰的聲音不知從哪裏響起,聲音飄飄蕩蕩的,彷彿散落在四面八方,「南宮少游,我乃幽冥勾魂使者,時辰已到,隨我去吧。」

一條冷冰冰的鐵鏈套在脖子上,南宮少游一驚,睜開眼睛,只見面前站着一個夜叉,滿臉靛藍,兩隻獠牙從嘴裏伸出,赤發碧眼,神色極是猙獰,「哈哈,原來是幽冥教的小鬼,讓我鍾馗爺爺收了你。」

一招「侵陵雪色」,手掌重重打在夜叉的身上,觸手處一片冰冷,眼前的人卻是神色自若,南宮少游長嘯一聲,運足十成功力,「白雪色晚」,雙掌重重打在他的身上,照樣是毫無損傷,夜叉將手中鐵鏈一抖,套在他的腋下,冷冰冰的轉過身,大步向門口走去,只見宋婉兒和叢培風都躺在包公像前,睡得死死的,令他突然寒毛豎起的是,一位白衣青年就躺在宋婉兒身邊,那實實在在的是自己南宮少游。

「我真的死了」,南宮少游心裏只有這個想法,他再一次運氣,體內的真氣流轉正常,但無論自己怎麼使力,都拉不斷套住身上的鐵鏈,自己的身體放佛失去重量,凌空飛起,夜叉就在前面狂奔,自己像一隻風箏,被他拉着,身體飄飄蕩蕩的,好像感覺不到任何知覺,只是身體越來越冷。

突然眼前出現一座豪華的大宅,宅門上一塊金色牌匾,寫着「冥界酆都城」,大門自動打開,裏面霧氣迷濛,只聽得一大群人用蒙古話凄厲的喊道:「南宮少游,還我性命,南宮少游,還我性命!」,在霧靄中彷彿是千軍萬馬,只聽得夜叉大吼一聲,瞬間轉為一片寂靜。

飄飄蕩蕩間,南宮少游被帶進一個宮殿,兩旁站滿凶神惡煞的鬼卒,大殿正中端坐着一位黑面閻羅,身旁站立一位紅面判官,夜叉用力一按,南宮少游雙腳一軟跪在地上,一把莊嚴的聲音響起:「南宮少游,你陽壽已盡,今日來到幽冥,快將生前惡事一一交代,免得受刑。」

南宮少游抬頭一看,說話的正是那黑臉閻羅,樣子竟然跟「包丞相廟」里的包公有七八分相似,他突然想起寇平仲說過,包拯死後確實在陰間做閻羅,由於一生正直,經常將冤死的鬼還陽,所以從第一殿被貶到第五殿,名叫閻羅王,心中一喜,「碰到這位正直的閻君,看來我運氣還是不錯。」

他一生傲氣,自己站了起來,拱了拱手,「包大人,我並沒有做惡事。」

紅面判官拿起手中本子一看,喝道:「呸!這裏記載着你罪惡滔天!」

「哦?請明言!」

「第一你貪婪好色,見色起心,處處留情,第二,你貪杯好酒,連累無辜,第三,你無行妄語,胡作非為,第四,你殺戮太多。」

南宮少游心中一片惘然,「我在道上看到小翠姑娘,起了色心,喝酒落入圈套害了薛家,平時胡鬧之事不計其數,在襄陽雙手染血,在人世間做什麼事,在地府真的有記錄。」

隨即,他馬上狂性發作,哈哈大笑,「七尺男兒,傲立於世,不能喝酒圖醉,不能任意行走,看到漂亮女人還不能起心,看到惡人不能殺之而後快,不要說給我二十八年的陽壽,即使是二十八天也嫌多!」

「啪!」閻羅王一拍驚堂木,喝道:「本王生前為大宋丞相,念你為國出力,所以把你帶到此處,你竟然口出狂言,來人,拉他下去,擇日再決!」

兩個鬼卒將南宮少游拖出大殿,南宮少游一路狂笑,拉到一荒野處,放着一個大水缸,一個鬼卒提起他,一把扔進缸里,缸氺浸到他的胸口,這氺並非熱水,但南宮少游浸泡在裏面,感覺全身像被火燒一樣。

他咬緊牙,強忍着,任他內力強勁,在這幽冥界竟然毫無作用,過了大概兩個時辰,終於忍不住,暈了過去,在朦朧中一百溫柔甜膩的聲音在耳邊迴響,「南宮公子,我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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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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