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長發伴蝶兒

第四十八章長發伴蝶兒

皎潔的月光彷彿薄薄的蟬衣,披在兩人身上,透過薄衣,可以看到冷依依穿着一件鵝黃色的長裙,慕容霏霏還是一身雪白,兩人都沒有說話,冷依依冰冷的臉上竟然蕩漾著醉人的微笑,放佛浸在糖水一般,假若她現在心裏是想着一個人,那麼這個人可以為了她這一微笑死上十次,南宮少游的心正是這樣想着,而慕容霏霏俏臉結霜,蛾眉緊鎖,她心裏是否惦記着南宮少游,南宮少游心神蕩漾。

兩人雙腳凌空,長裙在清風裏飄逸,秀髮也伴隨着長裙起舞,少女的幽香在清風裏傳送,這兩人彷彿就是曹子建看到的水中仙,凌波微步,隨時要駕雲而去,不知為何,南宮少游此刻恨透了清風明月,竟然可以這樣肆意的輕撫兩位世間難得的美女,假如自己就是清風明月,南宮少游心中突然一盪,「不,如果我是那惱人的清風,我定會在煙霞裏面迴轉,如果我是那可恨的明月,我定會長埋鞍馬寺的天狗口中,怎可輕薄於兩位凌波仙子。」

此刻的時間已經停止,一把悠揚的聲音打破了夜空的沉靜,卻並沒有破壞這美好的氣氛,更像是一曲安魂,讓沉夜不醒,發出這種醉人心曲的竟然是冷依依,南宮少游卻是平生第一次聽到她如此動人的聲音,「鮮血將他的白袍染紅,他披頭散髮,手持三尺寒冰,我以為是北方帝君,踏着龜蛇,為世間砍妖除魔,我一輩子忘不了那野獸般的眼神,他就是一頭雄獅,在曠野里長嘯,居然連人血也可以吞進口裏,那嘴角還染著血紅,我很想過去替他抹掉,但有誰敢靠近一頭雄獅?不,他是麒麟,我這是一隻雨中躲在屋檐下的小孤燕。」

「他不是麒麟也不是雄獅。」慕容霏霏痴痴的說道,「他就是那個愛胡鬧的大師兄,你很想狠狠的在他手上咬一口,但師父責罵他時,大家冤枉他時,你卻很想摟他在懷裏,他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無時無刻需要保護,一旦他任性起來,那輕蔑的笑容,冷淡的言語,叫人心也碎了。辛稼軒說得一點都不對,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你知道我心裏的愁嗎?辛幼安你能告訴我陰間到底有沒有美酒?有沒有丫環?他渴了,誰替他倒酒?他冷了誰為他添衣?他寂寞了,誰跟他說話?「

慕容霏霏一連五問,彷彿仙子落入凡間,嘗盡人間心酸,南宮少游輕輕抬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聽得冷依依道:「霏霏,你是否喜歡上大師兄?」

南宮少游心中猛烈的撞擊一下,饒是他現在有舉世無雙的內力,心臟還是劇烈跳動,只聽得慕容霏霏輕嘆一聲,南宮少游差點窒息,如果是肯定回答,他不知所措,如果是否定回答,他寧願永遠沒回來過,慕容霏霏終於開口了:「自小我就喜歡跟他一起,喜歡跟他胡鬧,喜歡跟他闖蕩,只要他一揚眉,我就知道他有什麼壞主意,我就喜歡跟他一起,不知道什麼叫喜歡,他離開了兩個多月,我像失了魂一樣,一日十二個時辰,心裏只有他一個人,曾無數次,想隨他而去,但我知道他心裏還有遺憾,是師父,婉兒姐姐,還有他的小徒弟,現在我就是他,如果我不替他完成所有心愿,到了陰間,他一定會罵我偷懶,笑我是小孩子,現在無論他是生是死,我的心已經小的只能容下他一個人,師姐,你也喜歡大師兄,對吧?「

南宮少游已經飄然離去,聽不到冷依依的回答,他繞過大殿,來到師父的房間,只聽得一把慈祥的聲音略帶抖顫:「少游,你回來了?」

南宮少游十分佩服師父的了得,自己不動聲色,他老人家已經洞悉,師父六十五十多年的修為,已化津境,世間已無事可以令他激動,想不到自己的回來,他是如此動容,心裏不禁深深感動,房間里的燭台點着了,南宮少游跪在地上,宋子休輕撫着他的頭,哈哈大笑。

「少游,你知道嗎?你失蹤后,整個逍遙宮從此沒了笑聲,也沒人敢在我面前表現悲傷,只有霏霏天天苦惱,眼睛都為你哭瞎了,反而是婉兒,天天如常,並沒有一絲擔憂,我問她何故,她說跟你血脈相連,心意相通,感覺到你沒事,哈哈哈,看來我的修為還比不上婉兒。」宋子休開懷大笑。

南宮少游心中感動萬分,也更加愧疚,宋子休突然驚喜道:「少游,你這兩個月有了什麼奇遇,為何內力修為到了如此境界?」

南宮少游感到十分奇怪,睜大眼睛看着宋子休,宋子休笑道:「傻孩子,練習寒冰真氣,如果到了最高境界,修習之人眼睛精華內斂,所謂寒冰,冷卻的不是對手,而是自己,當你功力到達上乘,你跟敵人交手時,會神遊太虛,對外界一切置若罔聞,心中只有對手的招數,你現在眼光中的內斂之色,正是寒冰真氣到達上乘的標誌。」

南宮少游從懷裏拿出婆婆的肖像交給宋子休,然後將玉瓶放在桌子上,將婆婆的事如實說了出來,宋子休聽完,沉默良久,忍不住長嘯一聲,驚得逍遙宮一眾二百餘口從夢裏醒來,知道是宋子休的嘯聲,也就不敢理會,嘯聲一止,馬上大哭起來,南宮少游素知師父性情隨心,也不加勸住,哭完之後宋子休又大笑三聲,道:「小蝶啊,吾妻,哈哈哈,你可知,五十年來,為夫日夜思念!「

南宋少游跟宋子休情同父子,而又無話不談,「師父,如果小蝶,媽媽不死,現在跟你相會,你是否會不再愛她現在的容顏。」

宋子休,抬頭不語,過了一盞茶功夫,才道:「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假如我跟小蝶不曾分開,即使她鬢如霜,我還愛她如昔,但五十年不見,我心裏愛的卻是那個冷如褒姒的小蝶,若是相見,只有淚千行,卻壞了五十年思念。」

宋子休一生灑脫,說罷,拿起玉瓶,走出殿外,南宮少游連忙跟上,兩人來到蝶冢,宋子休將玉瓶交給南宮少游,自己跪在地上,雙手如鐵杴,插入蝶冢,一手一手的將泥土挖開,南宮少游素知師父脾性,站在旁邊,並不幫忙,待挖了三尺見方,然後站起來,披散頭髮,從懷裏拿出匕首,將長發削去,右手一抖,匕首划空而過,不知去向,他雙手捧著長發,跪在地上,將長發放入蝶冢,然後拿起玉瓶道:「小蝶,你的容顏豈是世間的俗詞可以形容,連美玉比作你也是玷污了你。」

說罷,將骨灰輕輕倒在長發之上,右手一抖,玉瓶也是無蹤無影,宋子休摘了一把梅花,蓋在骨灰之上,然後輕輕將泥土掩蓋,找了一塊五尺長短的長石,右手按在長石頂端,向下一壓,長石沒入泥土兩尺,宋子休伸出右手食中兩指,在長石上以手指作筆寫了「愛妻胡小蝶香冢」六個大字,口道:「小蝶,吾妻,從此你我長埋此地,由今往後,我長發只為你生,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崗行。」宋子休念完大袍一揮,飄然離去,從此往後,他再不留長發,其時,發如人,他割掉長發就如自己了結性命跟小蝶長埋,這在古時已有先例,當年曹操因為自己違反了軍紀,也是割掉頭髮當作砍了自己的頭。

南宮少游跪在蝶冢前叩了三個頭,突然一陣清風吹過,梅樹上飄落千朵梅花,也許是月光明潔,蟲兒以為天亮,在蝶冢上飛舞著萬千彩蝶,南宮少游回到宋子休房間,宋子休奇道:「少游,你還不去找霏霏,她此刻夢裏可能還看到你呢。」

南宮少游將剛才聽到的對宋子休說了,宋子休道:「卻又如何,師父做主,你跟霏霏成親,假如依依也是愛着你,同娶二女,有何不可?」

南宮少游笑道:「師父,我怎敢窺視二師妹,霏霏年幼,在逍遙宮只和我合得來,想必她自己未必是喜歡我,而是將我當作兄長,我不能辜負了她。」

宋子休臉露不悅:「少游,你何時變得如此婆媽,怎配做我宋子休的徒弟?」

南宮少游道:「師父,上年上山前,我在路上遇到魔教的小翠姑娘,當時心神蕩漾,差點就娶她為妻。」宋子休搶道:「娶了又如何?」,宋子休一生不受俗世規條制約,所以言行超脫。

南宮少游當宋子休是師父,又是父親,更是朋友,所以心中任何事情也不隱瞞:「我當時並不是喜歡小翠姑娘,而是覬覦她的美貌,純屬慾念所致,並非愛意,霏霏美若天仙,我愛她如骨肉,我擔心自己也像對小翠姑娘一樣,只是愛慕霏霏的容顏,並非可以像師父愛小蝶媽媽一樣,而且霏霏年輕我十年,有很多選擇,只是未曾遇到,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愛霏霏哪一點,所以我想自行離去,待霏霏接觸了其他男子,自然會知道自己的選擇。「

宋子休雖然十分否定南宮少游的想法,但他知道男女之事不得勉強,自己這個徒弟有時心腸極硬,也不作勉強道:「少游,你現在下山吧,免得霏霏看到你,將來你後悔了,步師父後塵,這苦果你自己嘗,還有,你帶婉兒下山,我這個女兒十七年來未下天山,也該下去了解一下人情世故。」

南宮少游給宋子休叩了三個頭,走回自己房間,聞着房間里的陣陣女兒香,心神蕩漾,終於長嘆一聲,伸手取下倚天劍,走出房門,突然停止,「我只是何苦呢?何必徒添霏霏的苦惱。」,走回床前,將倚天劍放在床上上,他自己也不知為何這樣做,但內心隱隱想霏霏回來知道,然後拿起寒冰箭走出房門。

來到宋婉兒房間門口,還未敲門,房間已經傳出聲音,「少游你回來了。」,聲音平淡,但充滿溫情,南宮少游連忙推門進去,他跟宋婉兒情同姐弟i,毫無顧忌,宋婉兒點着燭台,拉着南宮少游坐在床前,輕輕扭着他的耳朵,「少游,以後再調皮,姐姐將你的耳朵扭斷。」,南宮少游滿心溫馨,雙手摟住宋婉兒,頭枕在她的肩膀上,「姐姐,我不敢了。」

宋婉兒在南宮少游的額上輕輕打了一下,「好吧,姐姐原諒你一次,快去霏霏那吧,小丫頭就是不相信你平安無事,天天晚上偷出去找你。」

南宮少游道:「不,她會知道我平安的,姐姐,我們下山吧。」

宋婉兒對宋子休和南宮少游是極度信任的,也不問為何,收拾了包袱,就跟隨南宮少游做出逍遙宮,兩人一直走到回雁石,南宮少游坐下,宋婉兒也跟着坐下,南宮少游的心裏想着,慕容霏霏回去看到倚天劍在床上,寒冰箭沒了,定然知道自己回來了,一定會來找自己,剛才決絕,現在卻很想慕容霏霏可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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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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