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61.第六十一章

周五下班時,蔣慕承打電話給蘇韻,說晚上有事,安排了司機去接她。

蘇韻心裏莫名的有絲慌張,總覺得他那邊發生了什麼大事,他才沒空接她下班。

「你晚上有應酬?」

「嗯。」

「早點回來好嗎?」

「我盡量。」

蘇韻緊緊捏着手機,「四哥,你結束後來醫院接我行嗎?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家,太冷請,醫院病區這邊人來人往的,要熱鬧一點。」

蔣慕承走下電梯,他的汽車已經在電梯口侯著,坐上去后才回她,「把晚飯吃好了,我盡量早點去接你。」

電話那邊有片刻的沉默,然後問他:「四哥,你有沒有想我?」

蔣慕承聽后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安慰她:「蘇韻,我只是出去吃個飯,不是把你丟下不要你了。聽話,先去吃飯,吃過飯到辦公室找部電影看看,看完了我就到醫院了,好不好?」

他像對待孩子一般安撫她。

從昨晚開始,蘇韻就表現極度的不安。

因為媽媽本來說周末要到別墅這邊,但後來說有別的事,沒時間過來。

蘇韻特敏感,就開始擔心他媽媽是不是因為不太喜歡她,不想看到她,所以回來一趟連兒子家都不過來一下。

更害怕他媽媽最後是不是還會站在他二哥和他爸爸那一邊,也勸他跟龐嘉禾在一起。

蘇韻悶悶的回他,說知道了。又問:「你生意上的應酬嗎?」

蔣慕承思忖再三,還是決定告訴她:「不是,是跟我媽還有二哥他們一起吃飯。」

電話陷入沉默,半晌后蘇韻問他:「龐嘉禾也去對嗎?」

蔣慕承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避重就輕的說:「有些事逃避也不是辦法,我過去看看什麼情況,把事情說清楚,好不好?」

蘇韻的情緒明顯有些激動:「能有什麼情況,就是明裏吃飯,暗裏給你和龐嘉禾找機會,他們能傻到直接說出讓你跟龐嘉禾在一起?頂多是你二哥跟你媽媽給你私下裏施壓,所以你又要怎麼說清楚?你說清楚就等於當着龐家的人面打你二哥和你媽媽的臉。你會嗎?你不會。要是你真這麼想,你今晚就不會去,你去了不就是為了在別人面前給你二哥和你媽媽面子?」

蘇韻說着說着,鼻頭就開始泛酸,「之前的相親你不是都推了嗎?這回是不是因為你媽媽讓你去,所以…你沒法拒絕?」

那如果他媽媽讓他跟龐嘉禾在一起,是不是他最後也會妥協?

就如同當初的傅明琰一樣?

蔣慕承沒吱聲,看着車窗外倒退的街景,心口發悶。

他不知道要怎麼回答蘇韻這個尖銳的問題,就算說再多,在蘇韻那裏也是找借口,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蘇韻說的沒錯,的確是陶尹凡下午打電話給他,說龐嘉禾父母請二哥一家和她吃飯,還特意叮囑他也要過去。

之前他可以不給姐姐和二哥面子,爽約相親,可這回是他媽媽。

他知道媽媽是迫於二哥跟父親的壓力,不得已才從瑞士回來一趟,媽媽是喜歡接受蘇韻的,他感覺的出來,他就更不能讓她在二哥和龐家人那裏為難。

跟蘇韻的這段感情,他不會向家裏人妥協,更不可能放棄,他要娶的女人便一定會娶,可有些場合的面子又不能不給媽媽,那是生他養他,把所有愛都給了他的女人。

他太了解二哥是什麼脾氣,更清楚龐家人有多凌厲,這場堪比鴻門宴的飯局,他沒法看着媽媽孤軍奮戰而無動於衷。

可這些理由在蘇韻看來,就是放棄她的意思,因為她總覺得他媽媽跟二哥是一個立場的,他說再多都沒法去安慰她心裏的不安。

反而會讓她覺得他心虛掩飾,只能適得其反。

他眯了眯眼,身心疲憊。

蘇韻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蔣慕承的回答,她突然有些崩潰。

這種感覺糟糕透頂,就跟五年前,傅明琰說出分手那刻的感覺是一樣的。

她恐懼,絕望,想要挽回,卻又無能為力。

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愛的人一步步遠離她。

她用力咬着下嘴唇,緩了下情緒才說:「蔣慕承,如果有些事你最後沒辦法,只能去妥協,我也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有誰不愛自己的媽媽呢?

他以前就說過,某種意義上,他母親是他最愛的女人,這輩子也沒有人能取代她在他心裏的位置。

所以她拿什麼去跟他的母親來爭他?

蘇韻又說:「蔣慕承,我知道你現在一定特別煎熬和掙扎,去了覺得對不起我,不去,又會你讓媽媽下不來台...其實對我,你不用內疚,這事真的不怨你,我知道你承受了多少壓力,我們之間不是門第的差距,而是...」

「而是...我那些荒唐的經歷,還有我舅舅又是有...污點的人,就是換做普通人家都沒法接受我這樣的兒媳婦,別說是你們這種名門世家...我很理解你二哥和你家人的決定...」

「有時候我總是自欺欺人的活着,覺得你對我好就足夠,其實我又忘了...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

蘇韻抹去眼角的淚,長長吁了一口氣,「如果最後你實在沒的選擇...你提前告訴我好不好?讓我也有個先說分手的機會…我不想兩次被放棄都是因為同一個理由…那種感覺很糟,你沒經歷過,就永遠都不會明白那是一種什麼體會…」

父母的離開,她覺得她被這個世界拋棄。

後來,傅明琰又把她丟下,那種絕望她不知道要怎麼去形容,也沒法去形容。

而這一刻,她感覺蔣慕承好像也不會再停留多久。

這種煎熬從昨晚開始,一直伴隨着她,怎麼都揮之不去。

電話里只有彼此的呼吸聲,格外清晰。

又安靜沉默的讓人心涼。

蔣慕承被她的這番話說的心裏又悶又疼。

半晌后,他調整好呼吸,也顧不上前邊的司機,對着電話說道:「寶寶,你在辦公室等我,我現在就去接你,回家陪你吃飯,我哪兒都不去了。」

結束通話后,他示意司機調頭去醫院,然後又撥了陶尹凡的電話。

「媽,我不去了,這幾天蘇韻一直都擔驚受怕,怕我不要她,我不想再讓她煎熬難受,也不想讓她心裏有陰影…媽,對不起。」

陶尹凡很不滿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你說什麼?還在談事情沒法過來?!蔣慕承,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你!…你是越來越沒家教了!…行行行,你甭跟我說這些大道理!你媽沒有你那本事,也沒見過幾個億的大單子!……別指望我替你道歉!…你要真覺得不好意思,你改天親自給你龐叔叔道歉!…行,行,你忙,整個北京城就屬你忙!…好,我知道!滾吧!」

通話切斷,看着暗下去的屏幕,蔣慕承心裏五味俱全。

這時陶尹凡的信息又進來:【這邊我替你頂着,你回家好好安慰一下蘇韻。】

蔣慕承的鼻尖泛著酸澀,他真沒想到媽媽會替他撒謊,給他編造沒法去的理由,自編自導,還演的爐火純青。

他以為媽媽這次還是跟往常一樣,立場堅定的站在二哥那邊,畢竟這是她這些年來不變的處理家務事原則。

跟二哥之間,他可以毫無顧忌的去叛逆,去挑釁他的忍耐力,不管怎樣,他和二哥也是有着血緣的親兄弟。

可媽媽不行,她是二哥的后媽,重組家庭的關係本就微妙複雜,后媽也就更難當。

所以這些年不管什麼事,媽媽基本上都是委屈他,給哥哥姐姐們足夠的面子,所以他們一家還算相處的融洽。

可這一回,她選擇了成全他,沒有給二哥面子,讓他頗為受寵若驚,又心裏酸澀難忍。

回醫院的路上,蔣慕承接到負責夏喬安全的保鏢的電話,「蔣總,夏喬出車禍了。」

蔣慕承心裏咯噔一下,「現在怎麼樣?」

「傷的比較嚴重,正往醫院送。」

「怎麼回事?有沒有查到誰做的?」蔣慕承的手掌已經握成拳頭。

「是夏喬自己,她昏迷之前,說她自導自演的,要嫁禍給袁國梁,挑起傅遠忠和袁國梁的矛盾,讓傅明琰順利離婚。」

「她是瘋了嗎!」蔣慕承氣的把手機摔到座位上,這個女人真是把生命當成兒戲,她知不知道她這點小兒科把戲,不但有可能搭上自己的命,還會很輕易被袁國梁識穿。

他又打電話給沈凌,讓他把後續事情處理好,不要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醫院裏。

蘇韻在洗手間洗過臉,調整好呼吸才走出來,準備去醫院門口等蔣慕承,可剛出洗手間門口,就被急匆匆趕來的傅明琰一把抓住。

「蘇蘇,現在跟我去急診,夏喬出車禍了,救護車馬上送來,她心臟胸骨部位受傷嚴重,你趕緊過去。」

蘇韻有點發懵,「夏喬出車禍了?怎麼回事?」

傅明琰攥着她的手腕往電梯那邊走,「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她昏迷前給我打了電話,說馬上不行。」

「可你自己為什麼不救?」明明他的醫術比她好那麼多。

問過後,蘇韻又後知後覺,夏喬為什麼會認識他?

之前那些事都全部湧入腦海,而傅明琰緊張成這樣,她全部明白了,原來夏喬是他的姐姐,很多醫生都沒法給自家人手術。

過不了自己那關,特別害怕親人再也沒法從手術台上下來。

傅明琰沉默好久才說:「蘇蘇,很多事一句話也說不清楚,以後我慢慢給你說好嗎?」

到了急診門口,傅明琰兩手緊緊握着她的肩膀,「蘇蘇,我知道你對夏喬沒有好感,我也沒有...可是...她畢竟是我...姐姐,這個時候,我只想她活着...蘇蘇,幫幫我好嗎?胸外的專科醫生都下班,我今晚值班,可...我害怕她再也醒不過來,我...」

「明琰,我理解...我是醫生,不管她是誰,我都會救。」

傅明琰喉結滾動,感謝的話他說不出口,最後使勁揉揉她的頭髮,轉身就走。

「你不在這等著?」蘇韻在他身後問道。

「我回家一趟,馬上回來。」傅明琰頭也沒回的大步離開。

半個小時后,傅明琰把汽車橫在自家別墅門口,跑着進別墅,一腳踹開客廳的大門。

傅遠忠今晚正好在家,在看電視。

傅太太見兒子回來,先是一驚,而後笑着說:「回來也不說一聲,我讓保姆給你做點好吃的。」

傅明琰直奔沙發那邊,站在傅遠忠跟前,彎腰一把攥住他的衣領,「傅遠忠,你還是人嗎?虎毒都不食子,你竟然連自己的閨女都要撞死,你的心被狗吃了嗎!」

不僅母親愣住,傅遠忠也發懵,一時間忘記掙脫傅明琰的束縛。

傅遠忠瞪大眼睛,「你說什麼?什麼撞死?夏喬怎麼了?」

傅明琰冷笑一聲,「你還裝,你到底要裝到什麼時候!傅遠忠,今天我回來是告訴你一聲,夏喬要真有什麼三長兩短,你離死也不遠了!」

「明琰,你說什麼呢!他再...他是你爸爸,你這麼說,是大逆不道!」傅太太眯了眯眼,心裏跟刀絞一般,她其實知道,這個家離毀也不遠了。

傅明琰下不了手去打他,他緩緩鬆開手,咬牙切齒說:「傅遠忠,你可能不知道,我早就想撞.死你,在我知道蘇蘇被你和袁國梁逼的...我當時回來就在別墅門口等你,你說你這樣喪心病狂心狠手辣的人活在這世上幹嘛!可最後我又放棄了,知道為什麼嗎?」

傅遠忠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兩眼緊緊盯着自己的兒子。

「因為我覺得不值!我撞.死你,我還要搭上我一條命,最好的結局也是在監.獄度過下輩子,我怕蘇蘇會內疚一輩子,她現在好不容易遇到蔣慕承,能過上安穩日子,我不想害了她。」

傅遠忠整個人像被抽空了一般,陷進沙發里,指尖都透著冷氣。

傅明琰的聲音變的低沉平靜,「傅遠忠,為了你的官.位,為了你的貪慾,你就真不在乎家破人亡嗎?我想知道,這些年你作惡多端,你夜裏睡的著覺嗎?」

傅明琰看了眼母親,還有那麼多殘忍的話,他不忍心說,說了傷了母親。

他走到母親跟前抱了抱她:「媽,照顧好自己。夏喬還在醫院,不知道能不能救過來,我要去守着。媽,夏喬什麼都沒做錯...你也沒錯...」

母親淚流滿面。

傅明琰沒再說下去,用力抱了下,鬆開手就轉身離開。

......

蔣慕承到了醫院后,夏喬已經在搶救。

他又去蘇韻辦公室,沒找到她,電話也沒人接,問了她的同事,同事說好像去了洗手間,之後就沒再看到。

蔣慕承問保鏢,保鏢說蘇韻沒出醫院的大樓,他們不方便一直在大樓里,一般都守在門口,每隔一段時間上去看看。

蔣慕承又趕去急診,想起急診大樓跟她那幢門診樓有通道連接,無需走外面的大門。

問了護士后,才知道在裏面參加搶救的有蘇韻,他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這時傅明琰也趕了過來,問蔣慕承:「情況怎麼樣?」

「不清楚。」蔣慕承看着他,「你讓蘇韻過來做手術的?」

「嗯,夏喬傷的太重,專科醫生不及時趕來,她活不了。」

蔣慕承擔心夏喬,更擔心蘇韻,「你知不知道蘇韻今晚情緒不穩,萬一...手術有什麼問題,不僅害了夏喬,也把蘇韻給毀了。」

傅明琰緊緊盯着手術室的大門,「不會的。你不了解她,不管遇到什麼事,只要她站在手術台上那刻,她就會心無旁騖,什麼都不在她眼裏。」

蔣慕承把視線落在傅明琰的側臉上,很不爽他對蘇韻這麼了解。

三個小時后,手術室的燈亮起,門打開,傅明琰從蘇韻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夏喬沒有生命危險,他舒了口氣。

蘇韻拿下口罩,叮囑傅明琰:「夜裏要寸步不離的守着,雖然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生死的事,誰說得准。」

傅明琰自然懂,他沒再多說什麼,蔣慕承在邊上,他多說不合適,便去繳費處給夏喬辦理入院手續。

蔣慕承伸手把她抱在懷裏,「一直在擔心你狀態不好,中間會出狀況。」

「沒事,就是那幾年裏,我還不是照樣拿手術刀上手術台,最絕望的時候,我就安慰自己,我得好好活着,還有那麼多病人需要我呢。」

蔣慕承沒說話,用力將她箍在胸前。

「蔣慕承,你沒去吃飯,你媽媽和你二哥...」

蔣慕承打斷她:「蘇韻,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不許你自責。」

蘇韻仰頭看他:「可起因都是我...對不起,讓你又為難了,我感覺自己好糟糕。」

蔣慕承輕捋着她的後背,「這事是我做的欠妥,要道歉的是我。」

蘇韻搖頭:「我知道,是我的問題,我心裏有毛病...我想控制自己,怎麼都控制不了。」

蔣慕承親了親她,岔開話題,「你知道我最愛看你穿什麼衣服嗎?」

蘇韻搖頭。

「最喜歡看你穿白大褂,像個天使。」

蘇韻終於嘴角上揚,「就會說好聽的。」

蔣慕承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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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愛不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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