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殊途永別(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殊途永別(下)

魚華水不敢再往下想,心中一片混亂。

陸曉雪留意到他發現了線索,走近一看,細眉微顰,道:「此物定然是兇手滯留,如此說來,並非地鬼邪娘女魔頭所為了。看你神情,似乎已猜測到屬誰之物,請告訴我,此仇必報無疑!」

「它……他……」魚華水吞吐半天未能將猜測之點說出口,心下紛亂無比,千頭萬緒橫七豎八,最後僅說了句:「曉雪,先將她們安葬了吧,至於這笛子是誰所留下的,暫且不能確定,日後進行詳查。」

江月山,江湖遊俠,御笛公子,與魚華水曾有重恩,三載未見,不知狀況如何。那次在泗水王陵墓冢中的先天福地結界,是為蝙蝠王重創元神,此後再無聲息,如今卻會在天山雪池留下隨身攜帶武器「玉笛」,其中是何來龍去脈教人難以理懂。

自在墓中結界出手相助之後,再無出現,故魚華水與之難逢,儘管心中挂念。現在,這個有恩之人與天仙劍派扯上關係,是非黑白不明,令魚華水遁入苦境,無法突破,這種恩與仇糾纏的苦熬滋味,似已將心肉擰扭得血干起褶,不可平坦。

但魚華水沒有輕易斷定這一切就是他所為,所以未直接說出他的名字,以免陸曉雪為之仇恨糾心,屆時可不知如何是好。一是恩與仇,一是情與義,何以取捨?

恩與仇,孰輕重,天下恩仇有時報。

情和義,難分合,世間情義無兩全。

******

二人將五絕之體搬至後山「仙去祭谷」,其中是派中葬靈之處,以冰雪作塋,不下百十雪冢,至上處是派中掌座之位,其次是中位,下為常者位。

陸曉雪在中位選了一塊空地,將五人屍體合置,后又將若清骨灰安置於五人中央,盯看着將要永隔的師姐們,心中那番不舍與痛,難以啟齒,唯有暗自默訴。

魚華水在一旁輕輕撫慰着她,所有的話也全然放在心底去講。

許久,陸曉雪才親手以冰雪填培,白雪覆去容顏,即殊途永別,化成悲傷,絞勒心窩。

墳塋添起,立碑留名,最後的悼辭,最後的決別。

幾何悲詠吟嘆,一切不堪回首……

悲悼了六位師姐,陸曉雪又在上位一墓前俯首相叩,墓主乃是派中第二代掌門白霽,正是陸曉雪的「天降」仙劍原主。來到此谷,叩拜她是理所應當。

白霽仙逝以來,「天降」在碑前封而不啟,迄今不知有多少弟子試圖將之獲為己有,誰都知曉「天降」非乃一般仙器,是以天外晶礦之英所鑄,其上附有莫測靈力,與「天降命劍訣」呼應,傳言當年白霽以此劍此訣斬盡天下群魔妖鬼,威風顯赫,震懾天下。

不過可惜,前往後繼者不絕,無一獲啟此劍此訣,然而陸曉雪在一次祭祀中,來到白霽墳前,「天降」有了感應,故然陸曉雪得緣開啟,成為「天降」現今之主,更在碧瓊指領下,悟得「天降命劍訣」。

離開祭谷,陸曉雪心下還有一件要事,便是找到師父,了卻任務之願。深知師父凶多吉少,勉強撐著悲辛,一路尋找。

天山北陰,是為至寒無比之地,也是「天仙劍派」重地,在碧瓊的嚴厲權威下,派中弟子無一到達過此,嚴格遵守派規,不敢有可違,包括最受寵信的陸曉雪在內,也不曾越近一步。

若今,陸曉雪幾盡尋遍整個天山能尋之處,除下派中弟子冰封模樣,則無碧瓊絲毫線索。實屬無奈,唯有犯禁,只為找到師父。師如父母,陸曉雪不可不孝,另外便是了卻任務之願。

曾聞碧瓊言之,自是未達吸聚天地寒靈之氣,所以啟用「冰封訣」必然依靠強大冰寒而發,重地之中至寒無比,可想而知碧瓊大是可能身落此地。陸曉雪心是早有猜曉,但向來堅信師父之意,遵守派規,未敢輕易前來,至此已再無恆心來恪守,才決定犯禁一尋。

順着冰雪崎徑沿山而上,似登向山顛,偶爾可遇青松等長綠草木,披着雪裝,且又多蓋了層厚厚晶被。

途中有條岔道,平直而去之處是通往一處山谷,不過谷口及去路已是冰閉。另一條便是直達重地,冰層也越來厚實。

陸曉雪沒有多作遲緩,即往目的地去向。

魚華水兩下瞧瞧,覺得寒冷愈來至極,雖然身穿防寒厚衣,卻不存一點溫度,只好運功以防寒氣侵身。見陸曉雪走拉開一段距離,忙大步跟上。

不知走了多遠多高,終是來到一處冰晶平台,四周飛邊如瓣,霜白寒氣狂盛,如雲如霧,委實不是人長呆之地。

平台中央相繼排列著六墩如蓮的冰晶之台,煞是精緻,再看整個平台,亦是如蓮相一,不染塵埃,無比清凈,仿若仙境,是乃聚納**之寒,不消不散。才知此地名為「雪蓮仙台」。

「師父!……」陸曉雪一下跪倒在蓮花墩前,果然沒有猜錯,不願見到眼前這個事實,大悲而泣,哭而無淚。

六墩蓮台中間,是一墩略大之台,其上正坐立着碧瓊,已為冰雕而封,不知多時前去了。

魚華水見此情景,心悲心疼,派中如此大變故,使她無以承受,可惜自己卻不知該如何替她分擔,唯有能做到的是安撫。

在此,二人眼中有淚不可流,因為寒冷凍結,熱淚變成冰珠,又因體溫融化,如此淚水只在眶中進行固液轉化,徘徊不落,更加難受。

良久之後,魚華水實在忍不住,擦拭一下雙眼,扶著傷心過度的她,撫慰道:「曉雪,別這樣好嗎?誰都不願發生這大變故,應該振作起來,將這一切弄清楚,老天一定有公道。」

又過了許久,陸曉雪稍稍穩定,磕了三頭,自責道:「師父在上,弟子曉雪無能,未能救回三師姐性命,如今卻更不知罪魁禍首去處,都是弟子不好,弟子沒用!」后又承上一道紙卷,恭敬放置在碧瓊身前,「師父,此乃參悟得到的天外真訣,弟子執筆記下,現承予師父,望師父在天之靈得以願了。」

魚華水不忍朱顏憔悴,朝着碧瓊遺骸行個禮,略顯憤慨道:「碧瓊掌門,一切不關曉雪的錯,誰都不願見到這一切,也不曾料想過一切會變得這般,要怪就怪天意弄人、世道不公,假如沒有魔道前來,也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所有一切的罪孽應歸納於天魔仙君那個大魔頭,更令人可氣的是,上天不報應,反而任他逍遙法外,助長魔道來迫害世間生靈。還希望碧瓊掌門心明如鏡,在天之靈能夠看破這一切,理解曉雪的無過之失。」

誰願看到愛慕之人傷悲流淚,誰都會心疼的安慰,與其分擔苦累,儘管一切突變教人無可防備,但必須坦然面對,竭力擔負心之重罪。

陸曉雪再也無法控制,借過魚華水肩頭大作悲泣,此時此刻,她無法再遵守誓言,只想有個依靠,稍稍穩定一下欲裂之心。這不能怪她,在師父面前立下的重誓,此間確實無法力持。

魚華水沒有多想什麼,只覺得心疼,望能給予安慰,不願她交瘁。此時唯可做的就是,以自己不算寬闊臂膀來撫慰。

強寒之氣已勝不了傷痛熱淚,劃破了美麗絕世臉龐,沾濕了衣襟。

她溫柔依偎在懷裏,啼泣聲不止。

他輕輕擁著婷婷紅顏,撫摸著纖柔黲絲,心生憐惜。

這一幕似曾在哪經歷,如此真切體會?哦……在夢裏,在那多少個午夜,時常出現的夢景,彼此總能相逢,系著不解之緣,訴不盡苦愁哀樂。

可惜每一個夢都無結果,每一個夢醒時分,他總是後悔不該醒來,哪怕能再多看一眼也願意。

許久,看着淚人的她,魚華水輕吁口氣,道:「曉雪,留在你們派這兒,也不是個事,不如跟我回先龍劍派吧。事發突然,其中來龍去脈不能輕易斷取,到了先龍劍派,與大家從長計議,查清罪魁禍首,我們決不能讓你的師父和整個派的師姐妹枉死。」

派已冰封,廣眾不活,陸曉雪心下茫然無措,只剩悲痛,而聽魚華水此言,悲痛轉為仇恨,派中千餘人命一案,現在壓在肩頭,當要追查罪魁禍首,浣卻這個不共戴之仇。

想到這一點,她默默點頭答應,不得不答應。舉袖拭去傷痛淚水,使自己振作起來。

魚華水見得她能如此,心下稍稍鬆懈,可憐她一次次傷悲,自己卻不能挽救回任一生命,而令她喜樂。眼下,決心要與她風雨同舟,追查到真兇,才可讓她得以心安,才可讓「天仙劍派」眾人得以瞑目。

陸曉雪轉身跪在碧瓊面前,心意堅決的道:「師父,恕弟子曉雪不孝,暫不能在此為您及眾師姐妹們披麻戴孝,待我找到兇手,了卻此仇,再來盡孝道。師父在天之靈,請庇護曉雪,早日報復此仇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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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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