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初衷
「什麼事？」
劍晨考慮了一下問道。
事關所有人，他不能立刻作出回復。
明伯卻也不介意，面色越加嚴肅，道：「本來這是早就該做的事情，可是你爺爺臨死時留下遺言……」
「我爺爺？」
劍晨眉頭一挑，師父？伍元道人？還有……爺爺。
對於伍元道人，他的心情一直很複雜，當年他那大義凜然之舉到底是對是錯，劍晨曾不止一次設身處地想過不止一次，可每一次……
答案都不一樣！
對於這個親手葬送了洛家，卻又親手扶養並傳授武功達十三年之久的人，他不知道……該愛還是該恨！
原本他一直在竭力避免著再與這個人的一切扯上瓜葛，可偏偏，明伯出現后的一句話，還是將他拉入了現實。
師父……爺爺……他臨死前留下了什麼？
當初斷劍聯盟攻上劍冢，伍元道人為保護劍晨而選擇以命抵命，這讓劍晨直接陷入暴走，甚至不惜成立血盟，欲要與天下劍門中人不死不休。
這在當時並沒有錯，斷劍聯盟的人逼死了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師父，他要為師父報仇，哪裏有錯？
更何況從當時種種跡象表明，以斷劍聯盟為基礎的武林各派，本就與當年洛家被滅之事脫不了干係。
正是由那時起，劍晨那隱藏在血脈深處的瀝血丸毒性才開始一步一步被激活放大。
那次事件是劍晨生命中一次極為重要的轉折點，正是由那時起，他的心性終於褪去了最後一絲單純，在這爾虞我詐的江湖中，開始以冷血之姿應對所遇到的一切！
然而，隨着當年的真相一層一層浮上水面，伍元道人的事情幾乎令劍晨崩潰。
曾經以為的師父是他的爺爺，而這個爺爺卻又是親手葬送了他洛家的真兇，還有一點……伍元道人，他是鬼兵域的域主！
伍元道人是鬼兵域的域主，他並不僅僅是那只有三人，已經破落如斯的劍冢的掌門人而已，那麼，問題就出在這裏。
堂堂鬼兵域的域主，即使有青首鬼王鬧出的鬼兵域分裂，那到底還是有着這個同樣神秘的組織一半的勢力。
無論如何，也不會是伍元道人單獨面對斷劍聯盟千軍萬馬的情況，要知道當初在霸劍山莊的萬劍盟會上，鬼兵域可是顯露出了包括了有天榜第一高手天下財神在內的超強實力。
伍元道人如果想的話，他完全可以召集鬼兵域的高手，別的不說，就光天下財神一人，斷劍聯盟那邊念頭的普渡禪師與雪劍陳遺風就得掂量掂量，更別說還有邪手追魂這等輕功超卓之人暗伺在側。
所以他為什麼要死？
他為什麼，一心求死？
這是劍晨一直也想不通的地方，或許，伍元道人這十三年來，也一直活在當年之事的陰影之中，內心倍受煎熬之下，終於選擇了這條不歸路？
這也許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也是劍晨以往能想到的唯一解釋。
可是聽明伯的語氣，好像還有另外的解釋？
「老洛他……活夠了。」
明伯似乎看出了劍晨的疑惑，嘆息一聲，搖了搖頭，道：「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壓制着瀝血丸之毒的發作，可他心結鬱結，根本不能潛心入定，即使憑着地心青火的隔絕特性，他也一直未能將那毒性全數排出體外。」
「十三年已經夠久了，他的瀝血丸之毒反反覆復，已經到了壓無可壓的地步，隨時都會有發作的可能。」
瀝血丸之毒？
劍晨沉默。
從唐玄宗那裏，他確實知道伍元道人當年為了尋求根治洛家所中毒性的辦法而不惜以身試毒，可他卻仍然沒有救下洛家，最後的結果，是洛家被滅，而他也險些走火入魔，更因此犯下大錯，遷怒了許多無辜的門派。
「可是！」
沉默之後，劍晨腦中靈光一閃，突覺不對。
同樣也是從唐玄宗的口中，劍晨是知道伍元道人當初找到了解除瀝血丸之毒的辦法的，只是那時因為時間上的問題，他來不及去研製解藥，所以才忍痛親手葬滅了洛家，那麼……
「他明明已經找到了辦法，為什麼十三年了都不給自己解毒？」
想到這裏，劍晨不由向明伯問道。
明伯搖了搖頭，苦笑道：「晨娃子，如果當年那親手滅掉洛家的人是你，你還有心情苟活於世嗎？」
「那個時候，若他不是發現了你，恐怕早在十三年前，他就已經……」
「毒不是不能解，而是不願解，老洛他寧願用自己的殘生來承受瀝血丸帶給他的痛苦，藉以此來讓自己好過一些……」
聽到明伯的話，劍晨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是他的話，他是否還有勇氣活在這個世上？
答案應該會是否定的吧，在發生了那種事情之後，活着，那是比死了更難受的選擇。
「所以他活夠了，十三年的懲罰已經夠了，再壓制下去，他會瘋的！」
明伯面色黯淡，他與伍元道人乃是極好的朋友，這十三年前，伍元道人內心的痛苦他一直感同身受，此時娓娓道來，心頭更如刀割一般難受。
「晨兒，你知道嗎？」
良久，明伯緩過一口氣來，面對劍晨卻換了一個稱呼，此時此刻，他已然將自己的心境代入成了伍元道人，目光慈愛地看着劍晨，苦笑道：
「你知道嗎，鬼兵域域主的位置，你爺爺他本來是想留給你的。」
「他一直在等你長大，然後將鬼兵域域主的位置傳給你，再告訴你當年的真相，到時候你要怎麼做，都隨你……即使是殺了他！」
明伯面容苦澀，一個字一個字道出了伍元道人當年內心的想法。
「可是後來他的想法變了。」
「與你相處了十三年之久，老洛他被你的那顆童真之心所動，改變了最初的想法，他不願你再經歷他曾經經歷過的種種痛苦，不願再讓你像他一樣，背負着仇恨活一輩子！」
「所以，他寧願先你一步死去，讓你不能像他那樣，親手殺掉自己的親人，老洛他……用自己的命，在保護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