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承君一諾

第十九章 承君一諾

眾人聽到蘇長安的聲音,才愣愣的坐過來,有些僵硬的坐下。

「你們這是怎麼了?」蘇長安不由得問道。他覺得自從進到這座酒樓,大家都變得有些奇怪。就連一向舉止得體的古寧也有些局促,像是在害羞著些什麼,又像是在不安些着什麼。

「你們是在擔心那些送禮的家丁?」蘇長安試着安撫眾人,「沒事,我剛剛看了,那些小廝將他們攔了下來,我們先吃東西。酒足飯飽之後,我估摸着他們也該走了。」

這話音方落,便被夏侯夙玉一個白眼打斷。

「長安...你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一旁的蘇沫問道,她聲音很小,像是怕被人聽到。

蘇長安愣了愣,理所當然的回應道:「這還能是什麼地方,酒樓啊。」

「蘇兄...這裏是...」古寧有些古怪的看了蘇長安一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蘇長安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他看着一臉緊張兮兮的古寧,不禁追問道:「古兄,你倒是說啊,這裏是什麼地方?」

一旁的夏侯夙玉似乎被自己這個反應遲鈍的師弟徹底打敗了,她的玉指又在蘇長安的腰間狠狠的捏了一捏,皺着眉頭,故作兇惡的說道:「這裏是青樓!!!」

「青樓?」蘇長安一愣,他環顧四周,入目的是一派鶯歌燕舞的景象。那些侍女穿着暴露,又花枝招展。言笑間帶着媚意,與酒客們卿卿我我。

他咕嚕一聲咽下一口唾沫,有些結巴的說道:「這...這...真是青樓。」

話音方落,幾位半露酥胸的女子便端著酒菜迎了上來。她們臉上摸著胭脂,身上帶着一股讓人迷醉的香氣。將酒菜上桌,便紛至笑盈盈的坐到幾位少年身旁。

蘇長安瞟了一眼自己身邊的那位女子,三十歲的模樣,容貌還算俏麗,但卻比不上蘇沫,更談不上和夏侯夙玉這等絕色有什麼可比性。

但她卻久經風月,身上帶着一股不同於少女的風情。這讓蘇長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如煙自十四歲便被買入這座牡丹閣,如今算來已有十年。她生得還算漂亮,又機靈,懂得討媽媽的歡心。待她十六歲,被青樓的魚公調教出一身床技,也做過那麼一段時間的花魁。如今雖然年紀大了點,但姿色還在,所以在這牡丹閣也算得上拿得出手的女子。在牡丹閣也有一間自己的廂房,相比於那些幾人擠坐一間房子,只有來客人時才能騰出一間房間供她們侍奉客人的女子來說,如煙已經很是知足了。

當然,也曾有過那麼幾個公子商人想着替她贖身,但她卻都未有答應。一些曾經相好的姐妹都為此說過她,像她們這些做皮肉生意的女子,若生得有幾分姿色,年輕的時候自然風光,無數公子豪商為她們一擲千金。但若是到了年老色衰的時候呢?煙花之地向來是表面鶯歌燕舞,內里卻藏污納垢的地方。沒有姿色,便沒有了客人,青樓自然不會養這些閑人,到那時候,會是怎樣凄慘的境遇,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對於大多數煙花女子來說,被客人相中,贖了身子,哪怕只是去做一個填房小妾,也是一件極其幸運的事情。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這對於大多數煙花女子來說,這是她們一直夢寐以求的歸宿。

到了如今,如煙已經三十有一,青樓女子本就辛苦,又易得一些怪病,老得要比尋常女子快上幾分。若是去了臉上厚厚的胭脂,如煙看起來,恐怕已像一些年近四十的女子。而那些想着為她贖身的男人也都漸漸旗鼓偃息。牡丹閣里那些與她年紀相仿又有些姿色的女子,這些年來陸陸續續都被贖了身子,只有她還一人在苦苦支撐。就是看她長大的媽媽也勸過她,但她卻不為所動。

她的懷裏一直都藏着一張手絹,一張很普通的手絹。但手絹上提有一行詩句,那詩句是她一直在等的那個人寫給她的。而這一等便是十年,她從那個花魁等成了敗柳,從曾經的門庭若市等成了現在的門可羅雀。她眼角等出了魚尾,青絲等出了白雪,冰肌等出了褶皺。

她並不是沒有想過放棄,但她害怕,怕她剛剛嫁作他人。他便出現在她面前,拉着她的胳膊質問她為什麼不等她。每當想到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景,她便收起了贖身的念頭。

她只是一位青樓女子,雖然識字,卻沒有讀過幾本書,雖會唱幾首小曲,卻不通音律。她只是記得一個承諾,這個承諾好像是黑暗的火把,給了她熬過漫長寒夜的溫暖。待到實在堅持不住時,她總會掏出懷裏那張手絹,讀一讀上面那幾行詩句,便又會憑空生出幾分勇氣。繼續讓她在這黑夜中煎熬,而這一熬,便是十年。

這十年,她見過形形色色的男人。從達官貴人,到販夫走卒;從粗陋的武卒,到翩翩的公子。但像蘇長安幾人這般有趣的男人,或者說男孩,她卻是第一次見到。

本該是縱情犬馬放浪形骸的時候,他們卻如坐針氈;本該是與姑娘們卿卿我我你儂我儂的時候,他們卻又自己帶着兩個極其漂亮的女孩。

如煙覺得有趣極了,她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

「幾位公子看樣子是第一次來我們牡丹閣吧?」她說着,用手輕佻的摸了摸身旁這個男孩的臉龐。

那男孩如同觸電一般往後躲了躲,身子更是向一旁挪了挪。他旁邊那個漂亮的女孩更是瞪着她與那男孩,眼睛裏似乎要噴出火來。

她見此情景,不由掩嘴輕笑幾聲,軟若無骨的身子便順勢靠了過去。嘴裏輕笑着說道:「公子既然來了這快活地,就應該及時行樂,何必拘禮呢?」

而蘇長安只覺得一陣香風襲來,手臂處更是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他想要往後退,但這女子就好似黏在他身上是的,他動作越大與之接觸得就越多,這讓他覺得彆扭,又覺得難受。最後只能僵硬的坐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這時,幾位靠在古寧等人身邊的女子也開始行動,一時間酒桌上一陣雞飛狗跳。唯有蘇沫與夏侯夙玉,一個瞪着古寧,一個瞪着蘇長安。美目里煞氣濃重,似要殺人一般。

「公子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如煙對於夏侯夙玉的目光卻是置若罔聞,她對着蘇長安的耳垂輕輕吹了一口香氣,又輕聲說道。

蘇長安覺得自己的耳朵里一陣酥麻,也說不清楚到底是舒服還是難受,他下意識的回答道:「蘇...蘇長安。」

蘇長安?女子在心中嘀咕,她好像今日聽人提起過這個名字,但一時又記不清到底是誰。她正待再調戲蘇長安兩句,卻在這時,盯着另一位少年的小姑娘忽然跳了起來。

眾人一驚,卻見蘇沫猛地站到了椅子上,她眼睛裏燃燒着陣陣火焰,指著那位纏着古寧的女子便大聲罵道:「你這不要臉的女人!快離開古哥哥!」她插著腰,臉色因為大吼而通紅,像極了護食的母獅。

那位侍女都愣住了,似乎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況,一時不知道怎麼處理。而周圍的一些酒客也被蘇沫的大吼所吸引了目光,對着蘇長安一眾指指點點。

倒是如煙及時沖那位侍女使了一個眼色,那侍女會意,這才撇著嘴,悶悶不樂的退下。

「公子這位紅顏知己倒是個性情中人啊,來我敬你一杯。」如煙笑着站起身子,拿起一個酒杯,沖着古寧說道。

古寧心中還是很感激如煙替他免去了那侍女的糾纏,他趕忙拿起酒杯,起身說道:「讓姑娘見笑了,我等只是匆忙到處,並不清楚此處是...恩,只以為是尋常酒樓,多有得罪,還望姑娘海涵。」說着古寧又看了一眼還在被侍女拉扯的紀道藺如二人苦笑着說道。

「公子客氣,如煙知曉了。」說着她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又沖另兩位侍女試了試眼色,那兩人雖是不情願,卻也知道如煙與媽媽關係極親,便也都憤憤的退下。

古寧見狀,趕忙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謝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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