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三年不開張

第四百零六章 三年不開張

白衣士子瞥了一眼幡布,說道:「你這人真是奇怪,你這個價格實在離譜,難道還不能讓人多問一句了,有你這般做生意的么。」

江雲嗆了對方一句,道:「你又不買,問這麼多做什麼。」

白衣士子淡淡一笑,道:「你怎麼又知道我不買?若是你的小幅真有過人奇特之處,我買上一副也說不定的。」

江雲聽了,心中還是不信的,覺得這人就是故意找茬踢場子來的,是了,莫不是那幾個學霸請來的吧。疑心疑鬼之下,心中卻是一陣無名惱火,自己的生意都這般慘淡了,那幾個人還要無事生非的來找茬,簡直是欺人太甚,豈有此理了。

「看這位仁兄,也是個秀才,買什麼秀才的小幅?你要小幅,自己寫去,別在這裏搗亂!」他不客氣的叱道。

白衣士子見了,也不生氣,只是又執拗的說道:「我的字寫的不是太好,倒是想見識見識,十兩一副小幅的字,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江雲算是聽出對方的意思了,這人就是純粹好奇心大,被幡子上廣告吸引來的,說不定還懷揣著一份不服氣的踢場之心,若真等他寫出來,對方能買就怪了,這種人比起那些純粹好奇的人還更可惡一些,畢竟寫一副小幅,也是要頗費自己一些浩然之氣的。

他正要嚴詞拒絕,不客氣的出聲趕人,這時就見那白衣士子伸手往袖口一摸,掏出一枚黃燦燦的金幣,擱在了案几上,說道:「這下你不會懷疑了吧。」

江雲的目光落在面前這枚金燦燦的金幣上,雖然依舊覺得,眼前的人有虛張聲勢的嫌疑,但是金幣在前,他還是忍不住動心了,他拉出這個廣告,不就是等著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不管眼前這人是否真的有這個意思,但對方既然都已經掏出真金白銀了,那姑且信之又何妨,冤大頭也不是這般好遇的,每一個機會都要珍惜,說不定眼前這人,真的就是一個冤大頭呢。

想到這裏,他就改變了主意,朝對方拱拱手,道:「那麼,就請這位兄台告知,所要書寫小幅的文字。」

白衣士子擺擺手,道:「這個先不忙,我倒是要先問清楚,你的小幅憑什麼這麼貴,要十兩銀子一副,有何特奇之處?」

江雲聞言,倒是言簡意賅的道:「因為在下的字好。」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別的回答,難道還能直說,其實就是為了標新立異,吸引關注,這才報出這麼一個天價的。

白衣士子聞言,搖了搖頭,道:「這個回答,並不能讓人滿意,只是字好,就能值十兩銀子一副?閣下莫非還大有名氣來頭?」

江雲搖頭,如實道:「在下籍籍無名。」

白衣士子聞言,已經露出幾絲鄙夷之色了,道:「這麼說,你莫非就是在招搖撞騙了。」

雖然已經感覺這筆生意要泡湯了,但江雲還是生硬的道:「我說了,我的字好。」

白衣士子眼眸眨了眨,沉吟一下,便道:「也罷,那你就寫一副出來看看,我倒是要見識一下,十兩一副的字,到底是如何的好。」

聽出對方語氣中的敷衍譏諷之意,江雲心中有氣,你說的倒是輕巧,我若寫了,你又不買,那不是白寫了,這不是純粹的耍人么。

看到他站在這裏一時沒有動作,那白衣士子也不以為意,便道:「你不寫么,那就算了,我走了。」說罷收起案几上的金幣,就要轉身走人。

「等等!」看到對方當真要走了,江雲又叫住了對方,當即二話不說,就鋪開宣紙,開始研磨,不是他犯傻,甘心被耍,只是冤大頭不是這般好遇的,每一個機會都要珍惜啊,反正寫一副小幅也不費多大的事,只是耗費一些浩然之氣罷了,即使賣不出去,也可以留着。

看到他鋪開宣紙,開始研磨,作勢要動筆寫了,白衣士子也就不急着走了,站在那裏好整以暇的看着,似也存着幾絲好奇,對方一再自誇的字好,值十兩銀子一副,到底好在哪裏?

研磨畢,江雲提起狼毫,蘸了蘸墨,抬起頭,問對方道:「這位兄台想寫什麼字?」

白衣士子倒是痛快的道:「隨你怎麼寫就是。」

一聽這話,江雲心中更是「悲涼」,這話中的敷衍之意,實在是溢於言表啊,罷了,誰叫自己擺攤賣字來的,做生意就要有這個覺悟,被耍也認了。

他當即沉吟一下,提筆就要往宣紙上落去,這時白衣士子又止住了他,道:「慢著!」

江雲抬起頭不解的來看着對方,白衣士子又一本正經的道:「我要事先聲明一句,若你寫的字不合我意,我是不會買的,有言在先,免得到時糾纏不清。」

江雲聽了,心下更是「悲涼」,看來今天被耍定了,深吸一口氣,什麼也不說,正心誠意,運動浩然之氣,凝聚於筆端,手腕一動,筆尖落在宣紙上,如行雲流水,龍蛇遊走,浩然之氣如潺潺小溪流動不息,沿着手臂經脈,破指而出,隨着手腕的揮動,文字的成形,自然而然凝聚於字裏行間的墨跡之中。

不多時,氣隨意行,一氣呵成,江雲收筆,直身,長出了一口氣。

低頭再看案几上的字,遒勁有力,靈動飄逸,其勢風骨嶙峋又楚楚風致,正得柳體書法的幾分神韻之處。

對於眼前這副字,江雲自己感覺還是頗滿意的,但是他感覺滿意不管用,還得面前這位顧客滿意。

但他不覺得,對方真會花十兩銀子買這副小幅,就是他自己,也不會買的,心中又是一陣悲涼。

白衣士子這時也在低頭觀摩案几上的字,粗掃一眼,就微微點頭贊道:「字看起來不錯,有點像魏體字,又有點像齊體字,但仔細一看,又都不像,自成一家……」

江雲聽得心中一動,暗道莫非還有戲?他已經決定,若是十兩銀子賣不成,那麼五兩銀子賣了也成,就是五兩銀子賣不成,那麼兩三兩銀子也可。

「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捲雲舒——好句,好句!」白衣士子又輕聲念起紙上的字,眼眸閃亮,神色動容。

他抬起頭,問對方道:「恕我孤陋寡聞,不知這個句子,出自哪位聖賢大儒?」

江雲此刻一副莫測高深之狀,道:「非是哪位聖賢大儒之作。」

「哦?那到底是誰人所作?」白衣士子又問道。

江雲心說,我的話已經說的夠直白了,怎麼還聽不出來。此刻他也一絲兒不裝了,煞有介事的道:「正是敝人之偶有所得。」

白衣士子聽了,臉現幾分詫異,道:「這個句子,原來是你親筆之作?」

江雲又煞有其事的點頭,道:「不錯。」

白衣士子有些懷疑,但還是姑且信了,心說回去之後,不妨再多問幾人,看知否這個句子的出處。

掃了對方一眼,她淡淡一笑道:「你的字寫得確實不錯,但要說十兩銀子一副,還是有些過了。」

江雲聽了,便道:「若是兄台覺得十兩銀子貴了,還可以再商量商量。」

白衣士子淡淡一笑,又接着道:「不過呢,這個句子我很是喜歡,所以我還是決定買了!」

說罷把那枚金幣又擱在案几上,拾起這副字,又欣賞一番,然後便卷了起來,就此轉身飄然離去了。

直到這位白衣士子走得不見影了,江雲還有些沒回過神來,自己的小幅真的賣出去了,而且還真的賣了十兩銀子,真的有這樣的冤大頭啊。

拾起案几上的金光燦燦的金幣,塞入懷中,江雲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的狗.屎運了。

附近的那些同行們,早已注意到這邊的狀況,看到那位年輕俊美白衣士子竟然真的花了一枚金幣,也就是十兩銀子的價格,買下了江雲的一個小幅,都驚訝的目瞪口呆了。

這人自從來到之後,攤位前一直就無人問津,生意慘淡,到後來被逼得別出蹊徑,弄出一個十兩銀子一件小幅的天價廣告,更是成了一樁笑話,在他們看來,就是一種自己作死的行為。

他們已經暗自冷眼旁觀,嘲笑了一天了,先前還擔心有新人來,會搶他們的生意,但這種擔心自然很快就沒有了,只覺得這人簡直就是搞笑來的。

但讓他們沒想到的事,被暗地嘲笑了一整天,臨末了,快收攤,各回各家了,這人卻是笑到了最後,還真的讓他做成了這一筆生意,一下子就賺了十兩銀子,簡直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啊,十兩銀子,這都是他們得忙上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個月更久才能賺到的數目。

這些同行們羨慕嫉妒之餘,又覺得這簡直不可理解,那位年輕俊美白衣士子,怎麼看怎麼也不像一個冤大頭的樣子,他看上去自己本身就是一個秀才,為何要買一個秀才的小幅,而且還是花這離譜的天價,這實在是沒有道理啊。

是了,那個白衣士子莫不就是那人請來的托吧,是了,一定就是這樣的了,這些人心中都不約而同冒起這個念頭,唯有這樣才能解釋這不合情理的事,越想越覺得事實就應是這樣。

明白這一點之後,眾人就釋然了,原來是個托兒!我就說么,十兩銀子一副的小幅,真有人買了去,那才真是見鬼了。

這些人的心思,江雲自是不知的,看着天色向晚,他也沒在這裏多待,一天能遇到一個冤大頭就已經很幸運了,還想着再遇到第二個,那就是實在貪得無厭了,所以他很快也就收拾攤子,出了市集而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又帶上擺攤的一應用物,往小鎮市集上而來,到了市集,依舊找到昨日擺攤的地方,鋪上葦席,擺好案幾,文房四寶等物,一個簡易的地攤重新開張了。

昨天賺了十兩銀子,足可應付好一段時間,為什麼今天還要來?昨天嘗到了甜頭,今天再來也屬正常,再說沒有人嫌錢多扎手,有這般的好生意,為什麼不趁熱打鐵,再接再厲呢。

書畫地此刻也早已經開張了,旁邊的那些同行們看到某人又來了,神色各異,原本以為這人經過昨天的挫折,大有可能偃旗息鼓,不再來了,卻沒想這人倒是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事實上很多類似對方這樣的在野學子曾經來過,但多堅持不了幾時,又都消失了,相信這人也不會例外。

什麼,昨天人家不是掙了十兩銀子么,這個眾人都知道了,那不過就是一個托兒而已,自然不會當真的。

江雲徑自在案幾后坐下,然後就埋頭翻看起手頭的書卷,市集上依舊人來人往,但他的攤位前依舊是門可羅雀,無人問津。本來前來買小幅的客人就少,他現在又不做了代寫書信,訟狀之類的生意,能有多少客人來就怪了。

即使偶爾有前來問詢的,也是被幡布上的廣告吸引,帶着一點不以為然的好奇而來的,真正想花上十兩銀子買上一副的自是沒有一個。

一個上午過去,不出意外的,江雲的生意沒有開張,對此他自己倒是早有心裏準備,冤大頭不是這般常有的,本來就是打着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心思,所以他也不以為意,看着時間將近午時,就起身去旁邊的一家飯館用了飯,然後就一路往青弋溪谷這邊而來,自然是繼續去聽畏齋先生的講學了。

畏齋先生這等名士大儒,自然是先前清河書院那些秀才教授所無法比擬的,在學術上,自有他自己獨到的領悟,這樣才能稱之為名士大儒,一代大家,而他的講學,正是把自己的感悟潛移默化的傳承給聽講學子,至於學子能否領悟,領悟多少,就各憑造化了。

這些天的聽講,讓江雲頗有進了大觀園,眼界為之一開之感,所以這些天他都是堅持每天去聽講,沒有缺席過一次。

他走後,留在市集上的攤子倒是沒有動,反正也沒什麼家什,有人會動歪心思就怪了,他想着等聽講回來,再一併收攤帶回借宿的農戶家中就是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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