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寒江獨釣

第六十二章 寒江獨釣

廣元子和木婉蓉這一對父女相擁而泣,人間自有真情在,周圍人看着雖然各有心思,卻也為他們這一對相見恨晚的父女之情所動。

荊葉將腦袋歪在一邊,不理會二人,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雙亡的父母,以及雙雙死去的月神和魔狼,他這一生卻再也不會有這樣溫暖的機會了。

場上人人幾乎都在這一刻沉默下來,過了半天,玉虛子忽然到了荊葉身邊,一拍他的肩膀道:「荊葉,嘉遠已經給我說了這一路的事情,你於蜀山有恩,我卻對你無情,今日我卻要對你說一聲『對不起』,請你受玉虛子一禮」。

玉虛子說話間便對着荊葉躬身抱拳作禮,荊葉何曾受過這般待遇,面前這位可是堂堂蜀山掌教,而自己素來都是這些人眼中的魔頭,反差太大,一下子他卻是有些心神慌亂,趕忙去扶起玉虛子。

玉虛子剛剛說完,李嘉遠跟着道:「荊葉,你若想回到蜀山,我可以答應你,既往不咎,而且紫竹峰將來,可以由你執掌,若是你願意,做蜀山掌門也是無妨」。

此言一出,段紅葯和呂晨自是驚喜異常,然周圍人人驚愕,畢竟荊葉身份特殊,如今又是七星妖魔的頭領,說是大魔頭也不為過,答應他回蜀山已是勉強,豈能叫他做蜀山掌教!

荊葉聞言一笑,隨即搖了搖頭:「我已被師傅逐出蜀山,就不回去了!蜀山於我有養育之恩,做一些事也是理所應當的,再者說做魔頭還好,去了蜀山條條框框,我大不自在,倒是你今日成了新一任掌教,理當恭賀,願你能將一身浩然正氣發揚光大」。

段紅葯和呂晨一時詫異,荊葉竟然拒絕了,小胖文浩更是透著哭腔道:「四師兄,你不管我了嗎?」

荊葉笑道:「怎麼不管,將來要你做我七星妖魔的大總管!」

小胖頓時高興起來,喊道:「那可好,我有日子沒練算盤了,可要好好複習一番」。

幾人說笑間,廣元子終於和木婉蓉回過神來,一轉眼目光便和玉虛子撞在一處,廣元子直接道:「玉虛子,當年楊不語斬我肉身,我奪廣元子造化,你和覺寂害死婉兒,卻又救了我的女兒,我向來恩怨分明,這些年在你們蜀山也不曾謀財害命,倒是任勞任怨做了幾十年皓月峰執掌,就此咱們誰也不欠誰的,前塵舊事一筆勾銷,可好?」

玉虛子釋然一笑道:「我已不是蜀山掌教,你還要我作何?」

廣元子也是一笑泯恩仇,他又轉而望向荊葉,說道:「荊葉,若不是你今日阻攔,我險些鑄成大錯,我雖曾放你一馬,那卻是小恩小惠,虧你今日相助,叫我父女相認,此乃大恩,南源妖域我父前些年撒手絕世,再無留戀,你若不棄,便將我和蓉兒收到你妖魔帳下效力,我甘願為你犬馬,任憑差遣」。

廣元子說道此處,覺寂忽然叫道:「等一等,蓉兒她可不可以繼續留在蜀山?」

木婉蓉見覺寂依依不捨,忽然哭出聲來跑上前去,抱住覺寂,大呼「師傅」,廣元子道:「覺寂……師妹,容我在叫你一聲師妹,你心性善良,玉虛子雖然猥瑣了些,但也不壞,趁他辭去掌門之位,你們二人也該結為眷屬,了去這一樁心愿。至於蓉兒,你也知道蜀山規矩森嚴,正邪有別,總是你願意,也不見得人人都能容下蓉兒,他便由我帶走,不過如是此番僥倖能逃出去,我一定叫她多來看你」。

覺寂臉色一紅,抱着木婉蓉輕聲道:「謝謝師兄」。

轉而又對木婉蓉道:「蓉兒,你以後不在師傅身邊,可要聽你父親的話,不可在由著性子任意妄為」。

「蓉兒知道」,木婉蓉點頭應答,餘光卻向著李嘉遠瞥去,她不禁心中一涼,李嘉遠做了蜀山掌教,此生我與他只怕再也沒有交集了。

李嘉遠心中何嘗不是如此想法,不過他經過起因子教導之後,心性反倒豁達了許多,望着木婉蓉道:「以後師妹若是有時間,不妨多來大日峰與我切磋劍法」。

情意綿綿聽得荊葉大不舒服,他心裏尚有急事,便打斷道:「諸位,實不相瞞,荊葉忝為七星狼王,我這個魔頭卻還要與莫土妖魔糾纏,此地尤其隱蔽,相信你們大可以逃過一劫,至於離別之言,你們還有大把時間好好囑咐,荊葉便先行一步,若是莫土大戰事了,我自會派人傳信告知」。

說完這話,荊葉便對千水袖和蘇步青交待一翻,留下羽靈鴿一隻,叫他二人照顧眾人,若是出了變故,便以羽靈鴿傳書。

李嘉遠還要跟着荊葉一同出去,不過荊葉心知他這一走,恐怕會讓木婉蓉心生芥蒂,再者他自己心裏對於木婉蓉這一刻或也難以割捨,便拒絕了。

荊葉叫了門口玩耍的祁烈一同離開,耽擱了很長時間,也不知莫土戰事如何了,乾薑的大計落實的如何,這老滑頭可別先行死了。

這時候,臉色煞白,受傷不輕的趕緊冷不丁打了個噴嚏,底下的鷹無敵急的大罵:「乾薑,這他娘的還要逃多久,你倒是舒服,老子可累得夠嗆」。

乾薑雖然受傷,心裏可不服氣,轉手就給鷹無敵一巴掌,罵道:「要不是老子替你擋了三箭,你這鳥人早被烤的毛都不剩了,你叫個屁!為了你我自個兒還挨了一箭,現在傷口都疼,你趕緊跑!」

自從和高星閣、晏無幾等人相處久了,溫文爾雅的乾薑也常爆粗口,要是遇到急事更是非常合群的張口就來。

鷹無敵左右一瞥,身後已經沒剩下多少人了,想他兩萬多羽部將士,這一路逃來,被夜策冷的飛天軍團窮追猛打,死傷無數,到現在也就神仙二百多精銳中的精銳了。

鷹無敵心裏大叫心疼,簡直就想直接將乾薑從背上拋下去送給夜策冷做大禮,不過夜策冷這娘們也真是,不知道乾薑這廝佔了人家多少便宜,愣是從天亮時一直追到了下午,還他娘的不知要追多久。

而一路逃來,兩側的山脈里依稀可見圍攏而來的大部妖魔,為了一個乾薑,夜策冷這一回不知投入了多少兵力!

也就在這時候,乾薑忽然一聲大叫:「鷹無敵,停下,情況有變!」

他這一喊,一直悶着腦袋逃跑的鷹無敵猛地收住翅膀,抬頭向前看去,立馬就傻眼了,正前方的山腰上妖魔大旗鼓舞,遮天蔽日,那黑壓壓如同浪潮一般的妖魔看上去不知有多少。

鷹無敵當機立斷,調轉方向再跑,這一跑便心如死灰,徹底絕望了!

無論他向著哪個方向逃,崇山峻岭間都有大隊的妖魔出現,黑壓壓站滿了山頭,圍的里三層外三層,像是層層箍起的鐵桶,密不透風!

他們這一回死定了!

鷹無敵絕望到了極點!

誰知這時候他背上突然傳來乾薑的笑聲:「鷹無敵,該休息了,夜策冷的鐵桶陣已成,咱們終於不用跑了」。

鷹無敵咧嘴道:「那可不,就差拿刀抹咱們的脖子了」。

乾薑道:「走,落下去,你看下面大江是莫水嗎,那裏地勢開闊,我們就等夜策冷來殺好了」。

「乾薑!你記着,我鷹無敵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鷹無敵悲號了一聲,一頭栽了下去,身後二百餘羽部將士一齊向著莫水江畔落下。

乾薑隨着鷹無敵落下,餘下二百餘羽部精銳盡皆累的要死,方才他們兩萬多妖魔一齊逃走,整整飛了五六個時辰,且一路遭遇夜策冷手下妖魔大部的圍追堵截,且戰且逃之下,死傷尤其慘重,除卻亂七八糟惡戰中突圍的鳥獸,現如今羽部便只有二百餘妖魔。

只是羽部精銳大都是跟隨荊葉自逐鹿戰場征戰逃出的妖魔,久經沙場,他們對於死亡已經沒有了昔日的恐懼,而今到了這一步田地,只等最後一戰,況且還有大名鼎鼎的榮城侯陪着,首領鷹無敵也在,死則死矣。

在這個鐵與血交織的時代,一旦人們對於死亡已經沒有了恐懼,他們欣然赴死,那麼還有什麼值得他們憂慮的呢。

二百餘妖魔就這般落在了莫水江畔,然後他們遵照榮城侯的命令,或撒網捕魚,或舉竿垂釣,也有的架起了篝火,以鼎器煮水,有妖魔拿出了身上最後的存貨,那是一壇壇貼著封泥的老酒。

北流十三水,莫水算是其中最大的支流,莫水自莫土而出,穿過荊國,到了燕國青州方才匯入瀾滄江,正因莫水源遠流長,莫土之中的魚兒味道也最是鮮美,昔日東土安定之時,莫土邊界的流民捕捉其中的蓮子魚賣與神都六國的商販,這些商販又將蓮子魚轉手高價賣給六國的皇親貴胄,幾乎神都六國皇庭中每年的特供之一都是莫水中的蓮子魚。

在乾薑的大笑聲中,一條肥嫩的蓮子魚上鈎,鷹無敵白了一眼乾薑,自魚線下扯過蓮子魚,罵罵咧咧道:「老子這回是真要死了,回過頭想想,活了百八十年,也就這幾年最是快活,死了也值了」。

乾薑瞪眼道:「哪那麼多廢話,趕緊下水煮,這清蒸的蓮子魚別有一番風味!」

鷹無敵瞪眼回了過去,早沒了昨日對榮城侯的尊敬,喝道:「那也得是我先吃,你坑了老子一把,自個兒回頭釣去!還是赤麻說得對,總要做個飽死鬼才好」。

「德行!」

乾薑美滋滋的回了兩字,有撒竿垂釣,只是這一瞬間他便也望見大將對岸,妖魔如潮,而那黑衣軟甲的女子,正乘坐一尊龐大的綵衣重明鳥,身後跟着三十餘清一色黑甲兵將臨江飛渡而來。

自不用說,周圍十面埋伏插翅難逃,夜策冷為他這莫土第一神機智囊踐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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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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