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劍客
荊葉盯着流風川泰然自若的侃侃而談，由衷的做出了評價：「你真夠不要臉的！」
跟着荊葉又補了一句：「我聽晏無幾說莫土第一劍客也是你自封的！你不是一般的不要臉啊」。
流風川嘴角由不得一抽，旋即，他便再度朗聲道：「劍道之於我，我之於劍道，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又豈會懂得，你可知我每日晨曦天光交接之時，以晨光雨露浣花洗劍，日落霞歸之際，又以暮谷塵風養劍，明月清風之夜，我必焚香沐浴，橫劍於膝，赤條條與劍相對，以體悟劍道之精髓，我每日練劍九個時辰，夏日三伏、冬日三九每一日會增加兩個時辰，自我化形以來，二百三十九年，除卻征戰的日子，歲歲年年從未有過更改。我不像他們生來得配名劍，我斬殺雲夢澤凶獸望天犼，以獸骨加錕鐵自行鍛造成一把巨劍，我以我之名給它賜名流風，便是手中之劍，你說我當不當得莫土第一劍客？」
流風川一席話，讓荊葉由不得一陣錯愕，沒想到流風川竟是比老鷂子猶有過之的一名劍痴，奈何荊葉神情戲謔道：「你果然修得好劍道，背後弒主一劍更是深得精髓！」
流風川知道荊葉說得是不周山自己背後一劍殺了殷百媚，不過此刻的他沒有絲毫的愧疚之色，語氣平靜道：「我不殺她，她那日也會死，我給他們一個痛快，何嘗不是成全了他們。你可知他們死時相偎相依死的痛痛快快，而若讓一個傾慕她一生的人，用他最愛的劍去殺了她，這個人又會是什麼感受？」
這一句話，荊葉卻無可辯駁，那一日麒麟王墨天奇勝算在握，即便流風川不出那一劍，殷百媚和練無雙也難以生還，尤其聽流風川說他也是殷百媚的仰慕者之一的時候，他的心不由得疼了一下，而他依稀記得那一日最後一刻，流風川一劍刺下，便驚慌失措的叫了一聲：「對不起」。
荊葉微微一怔，卻聽流風川道：「你不用同情我，我愛她便如愛我手中流風一般，我愛的純粹徹底，遠勝過炎魔天那些人一肚子的下流齷齪，只是愛着她，仰望着她，我又能如何達到我的巔峰劍道，一個追求極致劍道之人，情之一字便將他攔在了劍道之外，不絕情斷欲如何問鼎巔峰，所以，那一日我殺了她，一點也不後悔。她不死，我如何能問鼎太上無情的至高劍道」。
荊葉木訥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流風川忽然神色一斂道：「我與你說這麼多，一是因為她身前很在意你，二是，我看過你的劍，那是一把不錯的劍，而你也是一個不錯的人，這樣的對手才值得與我一戰！」
空中的荊葉依舊一動不動，流風川忽然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而就在此時底下圍戰崑崙三老的殺陣中一道道劍光、氣若長虹跌宕起伏，滔天劍光掩映之下，妖魔慘叫如麻，繼而響起一聲冷喝：「聽你這麼一說，我還得謝謝你的抬愛！」
再看時又是一道荊葉身影飛掠而來，剎那一閃到了那一動不動的荊葉身前，兩人合二為一，而底下殺陣卻已被他一劍破的七七八八，崑崙三老藉著荊葉這一劍破陣之力，驟然撕開一道缺口自大陣中衝出，繼而向著四面衝殺突圍！
「好你個荊葉，兩年不見！就有了這般本事，今日老夫謝你一次，不過你也別忘了當日之承諾，北嶺昆崙山門為你大開！」
崑崙三老衝殺之際，姑蘇信宇不忘回頭對荊葉道謝，而荊葉面前流風川神色陡然凝重起來，肅然道：「我也未曾想到，你的修為與劍道短短數月卻又上升了不少，不過，今日，我必殺你！」
「嘶啦……」
一聲長劍嗡鳴，流風川手中流風巨劍劃破一道流光，在他手中一轉，斜劍在身側，整個劍鋒上都爆發出刺目白光，傳達出凌雲戰意！
「你不光臉皮厚，廢話也多！」
荊葉針鋒相對，直接動手，七星子面擁有強大的劍靈的流風劍劍身震顫起來，折射出一層朦朧的綠光。
幾乎一息之間，荊葉與流風川動作整齊劃一，同時對衝起手出劍。
「鐺！」
一聲脆響，兩人錯身而過，又同時回過身來望向彼此，流風川眼含笑意，荊葉卻是嘴角一抽，虎口生疼，暗嘆，流風川好大的氣力。
但二人在站定之後，又再度向著彼此仗劍衝來，方才一擊不過是試劍，接下來的櫻鋒，才是真正的奕劍對拼！
想比和趙嫣然一戰的縷縷顧忌與試探，面對流風川這個更為強大的對手，荊葉毫無顧忌，拚死而為，第一時間施展最強大的劍招。
兩人近身搏殺，流風川的劍夠快，夠狠，而且每一招都是威力達到極限的殺招，荊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稍有不慎就會被流風川一擊格殺！
面對比自己強大太多的敵人，拼的就是極限，幾乎每一劍刺出，荊葉都要想着下一劍如何刺出，而當流風川手中巨劍橫切，力劈，挑刺而來，他又必須竭力施展身法，速度避其鋒芒。
荊葉未曾有過一次像眼下一樣隨心所欲的同時施展火雲麒麟步、幻影神行、黎天百變身法，幾乎每一息時間，他都在以極限的爆發力變幻身法，提升速度，如此才能勉強以手中劍擋住流風川紛繁迅疾的劍招！
兩人身形變換莫測，道道劍光迅疾如電，空中便只剩下一道道兩人對劍的虛影，只看得周圍一眾大強妖魔目瞪口呆，甚至停下了急速前進的步伐，失神望向長空上的一雙身影。
靈氣漫天狂暴舞動，鏗鏘之音不絕於耳！
荊葉有史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七星子劍靈的回應，那一種酣暢淋漓，揮灑自如的戰鬥，甚至在他不斷與流風川對劍的過程中，他隱隱希望這一刻不要停止！
這就是流風川所說的劍道嗎？
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偶爾一念間，荊葉想起流風川說得話來，這一種微妙的感覺果然讓人沉醉，也不怪他會將自己的劍拿來與殷百媚比較。
熱血暴沸，狼血沸騰肆無忌憚的開始燃燒神海中的靈氣，眼眸血紅，瞳術清晰讓他能第一時間捕捉到流風川的劍招。
兩大神通周遊全身，荊葉縱情一戰，快意了恩仇！
九轉雷音劍招驚起滾滾雷聲，一縱一橫七星劍道護住周身，黎天劍經，魔狼搏殺大術以劍寫意，流星蒺藜劍快如流星……
一記記劍招，荊葉心隨意動，隨心所欲施展，從一開始神海中的算計，漸漸到了一種忘我超凡的狀態，幾乎下意識的出劍去應對流風川的快劍、重劍！
而兩人這一番搏殺，也從荊葉一開始的捉襟見肘，處處受創，到了後來隱隱有了平分秋色的局面，這一次近身搏殺不知起於何時，亦不知會在何時落幕！
從晌午到黃昏，自黃昏到日落，直至夜幕遮來，天色漸暗。
多少招，多少劍，已經沒有人在意，而僥倖到此的妖魔，這一回也算是打開了眼界，越來越多的妖魔聚集到了此處，他們停下了前進的腳步，由不得自己駐足觀看，嘆為觀止！
劍光照亮了夜空，夜空下站着兩個人，他們最後一次錯身而過，流風巨劍劃破了荊葉的白衣，右臂直接被撕出一道血口，七星拂過流風川髮絲，斬落青絲如許。
荊葉笑了，他額頭冷汗涔涔，身上負傷十餘處，半截袖子血紅，可他一點也不在意，反而輕聲對那人道：「可惜我會殺了你的」。
流風川也笑了，神色平靜道：「你的天賦實在罕見，原想以你磨礪我的劍道，卻不知方才一戰，我成了你的磨劍石，只是接下來，你不會再有機會了，臨死前，我會讓你好好看一看我的劍道！」
「是嗎？我也有三劍，至今不曾輸過，今日也會讓你開眼看看」，荊葉不緊不慢道。
哪知流風川一笑道：「就是你師父顧九真傳給你的天人三劍嗎？你走後這幾個月里，我也曾仔細打聽過，蜀山叛徒葉子魚，荊國世子荊葉，你的身份可真麻煩，怪不得人族的老道士不喜歡你，可我既然知道你的天人三劍，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嗎？」
「那也要試過才知道」，一句話落地，荊葉手中劍往身前一豎，口誦劍訣道一聲：「定乾坤！」
劍斷光陰，一劍一剎那，一念定乾坤。
流風川目光開始變得凝重，他想要出劍，奈何周身法則之力狂涌，他起劍的動作越來越慢，仿若凝滯。
也便在這時，眼前的荊葉再度變招，然後劍光一道道飛起，每一道劍影飛落下來，都生出重重纏繞法則的劍浪，他看的劍驟起的劍光，卻分身乏術，始終抬不起手中劍，舉劍格擋！
於是，他皺起了眉頭，等待荊葉終極劍法。
八劍落地，飛沙走石，方圓十里竟是都被沉山嶽劍域法則波及，站在空中駐足凝眸的大強妖魔甚至還沒反應過來，腳下便由不得一空，猛地向著下方急速墜落，不光這些大強妖魔，天空飛掠向著莫土之外衝鋒的鳥獸都在這一剎那身體失控向著底下不由自主的墜落。
沉山嶽，沉山落岳，天人劍招直至這一日才爆發出劍招真正的威能。
流風川身如鴻毛一般輕飄飄落了下去，他眼眸盡處，看到荊葉再度七劍，長劍指天，劍芒吞吐直入蒼穹，一道道衝天而起的熾盛劍光在蒼穹下攪動風雲，行雲布雨！
然後他望到荊葉渺小的身影和那冷峻凌厲的目光，以及他手中劍鋒忽然翻轉，直向著下方斬落，好似挑落了一片虛空要向著自己壓來。
也就在此際，蒼穹中響起了震天雷鳴，狂風呼嘯，彤雲密佈，天光吐露長舌，隨之傾盆大雨瓢潑而落，一滴滴雨絲裹夾着冰冷刺骨的劍意從天而降，方圓十里，儘是肅殺的七星劍意。
而那一柄七星正被荊葉緊緊握著，向著憑空落下的流風川刺來，要將他洞穿。
ps：謹以此章獻給我少年時的一腔熱血，劍客江湖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