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繾綣一簾春夢

第十七章 繾綣一簾春夢

荊葉終於醒了過來,楊凡欣喜若狂,跟着回答道:「寨主,大巫師帶我們到了赤易丘的礦脈中,外面來了青蛇部落的炎魔天,現在那嵇康部落已經被殺退了」。

荊葉氣若遊絲,臉色慘白吃力道:「那赤易丘如何了?」

聽了這句,楊凡一時沉默下來,反倒是那大巫師聲音嘶啞道:「能怎麼樣,都死了,一個也沒剩下」。

荊葉臉色煞白,卻不知如何安慰眼前這位老者,由衷的嘆了口氣,便問道:「既然青蛇部落的援軍到了,那我們為什麼不出去?」

大巫師道:「出去?哪裏是援軍,分明是來滅口的,你以為炎魔天到此當真是為了赤易丘的一座靈礦,恐怕是為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罷了」。

楊凡卻在一旁急切道:「寨主,今夜暫且休息一晚,明日我便帶你回寨里去」。

荊葉微微搖頭道:「楊凡,你當真是糊塗啊,帶着我還如何能逃出去,況且想必你也知道我已經沒幾日活頭了,明日,你便回寨里去」。

「我豈能拋下寨主!」楊凡神色倔強道。

大巫師無奈一笑道:「這時候還要意氣用事,你們寨主病入骨髓,修為毀了大半,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迹了,這幾日赤易丘周邊妖魔猖獗,你一人想逃出去已是不易,帶着他一起逃走,無異於痴人說夢!」

荊葉在一旁點頭道:「大巫師說得不差,明日楊凡你便帶着那玉和儲物戒逃出去,若是逃不出去,裏面的東西你自己用了,其中都是一些高品階的符籙丹藥法器靈石,還有那玉你帶在身上有防身之用」。

「寨主你傷得重,自己留着,楊凡賤命一條,逃不出去也沒關係」,楊凡笑着從懷中掏出荊葉先前給他的東西來。

「叫你拿着,你便拿着,你怎麼突然這麼磨嘰起來,像是娘們一樣,你一定要逃出去,趕回離人谷,如今燕子樓三番五次殺我,恐怕我死後就要對蕭家大寨動手了,你及早趕回去叫大家早做準備!」荊葉語氣決然道。

「還是你們寨主想的通透,你個二愣子還愣著幹什麼,此地靈氣充沛,乘早修鍊」,大巫師說着瞪了楊凡一眼。

楊凡眼眸中閃過一抹淚光,仍舊不甘心吞吐道:「可是、寨主……」

說道這裏,荊葉直接打斷道:「別說了,說不定小爺命大,能再撿回一條命來,你回去后,叫大家不要擔心,就說我去莫土裏面打探魔族的動向,不日便會歸去」。

大巫師跟着道:「就是,都說百年一次的銀河血祭大典,實是天魔八部難得一見的盛事,若是能夠在銀河血祭中魂歸銀河,也未嘗不是一件快事」。

三個人隨意說了幾句,楊凡便扭頭打坐去了,大巫師嘆了口氣便歪著身子自顧著睡下了,荊葉有了幾分氣力,一個人踉蹌著站起身來,兀自觀察這一處礦場。

聽大巫師說這裏便是當年神都九子聚義之地,他們在這裏結盟,共商除魔衛道的大事,隨後蜀山道人一舉崛起,連敗妖魔高手,跟着其餘諸人紛紛響應,自東土各地開始起義反抗妖魔,一場人妖大戰就此爆發,經過三千餘年的拉鋸戰,方才將妖魔打的四分五裂,驅逐到了各地。

荊葉望着牆壁上一連串的名字,蜀山,陶道機,燕青眉,荊靈飛,木問天,趙狂瀾,周聞道,姬太平,左無邪,這些人可都是人族在東土的創世之祖,蜀山道人創立天下正道蜀山道門,睥睨天下,左無邪開創商業帝國,三百里洞庭北邙山天下四商之首,其餘七人創立神都六國,其中燕青眉與趙狂瀾這一對夫妻創立了燕國,也因為二人中一人姓燕,一人姓趙,是以燕國皇族常有燕雲趙氏的稱謂,也是燕國以燕為國號,以趙為國姓的由來。

當年神都會盟,神都九子定下六國聖人不得干政的祖訓,也是為了平衡周全東土六國,庇佑兒孫,創一番太平盛世,後來神都九子或身死道消,或舉霞飛升踏上成仙之路,當下便只有燕祖燕青眉一人還留在人間,當今燕國以虎狼之心妄圖吞併五國,這其中必是得到了燕祖首肯,燕國上下方才會如此肆無忌憚,置神都盟約於不顧。

荊葉看了一遍這一行名字,方才將目光落到那血淋淋的四個大字上『除魔衛道』,筆力蒼勁,力透山壁,飽滿的筆墨之間一股浩然正氣油然而生。

荊葉怔怔望着這四字,只覺得陡然間神海一亮,似乎正有一縷縷不可察覺的氣息透體而來,穿過自己支離破碎的雪山氣海,玉府丹田直通神海。

這縷縷氣息雖說對自己身上血毒無用,但自進入神海之後,那一彎月牙印記便又閃亮起來,灑落銀輝,照印神海,一個恍惚間,荊葉竟是發現自己身上疼痛減了幾分,身體突然輕鬆了不少。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於這陡然而生的輕盈間,荊葉雙眼一沉,竟是緩緩倒在禪台上昏睡過去,不知不覺闖入一場莫名的睡夢中。

睡夢裏,他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全好了,便在赤易丘那一處飛瀑山崖下,自由自在的飛著,嗅着山野里的花香,看魚兒在水中雀躍。

便在這時候,荊葉眼眸忽然一亮,他看見她了,一剎那驚喜的叫出聲來:「花兒,是你么?」

花香草野間,一女子紅衣碎花長裙,赤着腳丫正在那一方花叢中輕舞,她跳躍着,旋轉着,像是夢一樣在飛。

荊葉脫口而出她的名字,只是卻看不清她臉龐,只覺得是她、一定是她,是他夢裏輾轉千百世尋覓的那個人。

相思苦,剪不斷,最是肝腸寸斷。

那紅衣沖着荊葉蹙眉微微一笑,一剎那,荊葉便向著她飛了過去,他大聲的叫着:「花兒,是你嗎?我知道的,你怎麼會不管我,你不會丟下我的」。

荊葉歡喜的叫着,想要去拉她的手,可是一陣清風徐來,她便又遠了一分,笑意隱約間卻不回答他的話。

她一身紅衣,身姿旖旎萬千,在草野花叢中起舞,繞着他旋轉,那一剎那笑靨如花,醉人的香擦過臉頰。

荊葉感覺自己全身都輕飄飄的,像是天上的雲一樣,輕盈起飛,跟着她的腳步,在這一處花叢間遊戲,等着她停下來,去看清她的臉龐,聽她告訴他是她。

只是她還不曾停下來,荊葉便突兀驚醒過來!

腦海突兀傳來一股巨力,荊葉猛地醒了過來,再看時全身汗流浹背,大巫師和楊凡正守在一旁一臉疑惑的望着他。

「她呢?她不見了?」荊葉疑惑的望向大巫師。

楊凡突然道:「寨主,你怎麼了,你全身出了好多汗,還有血,你看」。

楊凡說着伸出自己的手掌來,想來是剛才為荊葉擦拭過,荊葉也是一驚,只見楊凡手中濕漉漉一片,卻是觸目的血紅色。

再看自己周身上下,全是絲絲密密麻麻的汗珠,而這汗珠正夾着絲絲縷縷的血色,倒像是一滴滴細碎的血珠一般。

荊葉一臉茫然,跟着長長吁了口氣,忽然覺得全身舒暢了不少,身上毒血的疼痛感也減少了幾分。

這一刻大巫師卻是眉頭緊皺,思忖片刻,忽然說道:「不好,我們該是被人發現了!」

此言一出,楊凡不禁嚇了一跳,忙向著四周掃了一圈,卻是一個人影也沒有,便道:「哪裏有人,大巫師可不要嚇人」。

大巫師沉吟道:「如果我看的不差,這小子方才多半是被夢魘所迷,我聽聞在青蛇部落里就有許多妖魔有這種靈心通達的夢魘神通,能夠將夢魘種到他人身上,以期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更有甚者,以夢魘上身,將獵物煉製成鼎爐,從而汲取獵物氣數,藉此養氣修鍊彼身,被迷者全然不覺,直至日後氣數散盡,身死道消」。

荊葉由不得詫異道:「大巫師的意思是有人那我當鼎爐來養氣,這怎麼可能?我一個將死之人,一身毒血,難道他不怕引禍上身!」

大巫師又是一陣思忖,才道:「這個我也說不準,對於這種血脈神通,我也不甚了解,但你的身體卻是不差,你的雪山氣海,玉府丹田雖然被毀,但神海依舊完整如一,尤其你的神海與一般修士大相徑庭,說不定那人便是看中你的神海了,藉此養氣來錘鍊根基」。

荊葉神色複雜,方才夢裏那人像極了歐陽花,望着她自己說不出的歡喜,這一夢醒來,身體更是輕鬆不少,況且將死之人,若是被別人拿來當鼎爐,也算是行善積德。

大巫師看荊葉猶豫不停,便道:「此時天也快亮了,我們這就動身,我可不想還沒見到血祭戰場,就先死了」。

「也好,楊凡你收拾一下,我們這就動身」,一夢醒來,荊葉氣力恢復了不少,說起話來竟是毫不費力。

楊凡一臉傷感,收了荊葉交代給他的東西,扶著荊葉便向著外面走去。

三人爬出了礦洞,方見晨曦啟明,一抹紅色的微光自東方破曉而出。

昨日烈火滔天廝殺的場景似乎還歷歷在目,而眼前的赤易丘的景象已然煥然一新,那房屋草場消失的無影無蹤,轉而一片焦土,斷壁殘垣,成了燼土。

大巫師長嘆一口氣,便回過身先走了。

「楊凡,你走吧,有大巫師照顧我,你也放心」,荊葉拱手作別,便頭也不回的跟上大巫師的腳步。

楊凡怔怔的站在原地,嘴唇蠕動着卻不知如何開口,伸出手晃了兩下,望着荊葉拄著拐杖踉蹌著向著莫土深處而去,心想,寨主,你一要保重,你如果死了,大寨里那一股自強不息的氣也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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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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