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嬰兒五

第一百一十五章 嬰兒五

魔狼見了西極燃無大士,冷眼瞪去,眼中已是怒不可遏的殺意,四極神聖可都與九黎氏族強者的隕落有着不可泯滅的關係。

而今的魔狼已然不是曾經月神賬下的奴隸,久經殺伐已讓他成為一方王者,強大的氣場幾乎叫燃無大士不敢直視,老和尚雙手合十,空中念一聲:「阿彌陀佛!」

剎那,周身金色佛光普照,眼眸中閃過一抹金色,喝道:「魔狼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為了九黎蒼生,你還是儘早放下屠刀的好?」

聽得這句,魔狼冷聲道:「大和尚手中屠刀可曾放下?若不曾,魔狼斗膽見一見大和尚手中屠刀!」

魔狼擲地有聲,說話間向前一步,燃無和尚猛地一怔,雙手合十間輕念一句:「阿彌陀佛!」

四字落地,護體金光大作,眼見着魔狼眼中怒火疊燃,這時候,燃無身後一名年輕僧人,一襲白色僧袍纖塵不染突兀橫手攔在了魔狼身前,叫道:「魔狼,稍安勿躁!」

魔狼這才斜眼向著這人看去,這年輕的白衣僧人正是莫翊膝下長子,有着白帝之稱的白帝子,卻不知為何隨了燃無做了和尚,只聽他朗聲道:「小僧與師傅此行卻是父王授命不假,不過卻非與九黎恩怨,父王臨行前也曾告知,讓您放下與他的恩怨,定要我師徒二人搶救月神殿下,實不相瞞,月神罹難,父王也是為形勢所迫!」

「好一個莫翊!」魔狼冷哼一聲,語氣卻緩和了幾分,白帝子性情溫和,千百年黎天之戰,他卻是莫翊神族之中染指九黎鮮血最少的一人,而且平素在神族大營,白帝子對於俘虜甚為優待,頗得魔狼賞識,最重要的是當日刑天台上,白帝子曾對莫翊苦苦相勸,可見其心。

見魔狼神情緩和,白帝子忙跟着道:「月神殿下如何了?父王本以為以神族之力,月神殿下有聖光護體,本該扛過五雷天劫,哪知近日聽到的消息,月神殿下依舊未醒,我師父有無量治癒之法,所以父王差我二人前來,查看月神傷勢,還望魔狼成全!」

「莫翊能這般好心?」

魔狼嘴上嘀咕著,心裏卻已經開始激動,月兒她真的有救么?

「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請魔狼施主引路」,燃無大士長眉一展,不動聲色道。

話說道此處,魔狼不由得沉默着地下了頭,轉過身向著自己內賬走去,白帝子匆忙上前一步跟了上去。

燭燈油未盡,卷珠簾,伊人憔悴,只道心殤黯然,滿頭銀霜,卻把相思與誰聽?

看着魔狼滿頭白髮蹲在床榻一側一聲不吭,偌大的帳篷中只剩下燃無老和尚一聲接一聲的嘆息,白帝子急的來回踱步,不知多久,魔狼希冀的眸光終於黯淡下來,只聽燃無道:「不曾想月神殿下如此執拗,為保腹中胎兒,竟甘受雷霆之苦,如今三魂七魄不全,回天乏術,阿彌陀佛,大悲無音,大愛無疆!」

聽得老和尚診斷,魔狼眼角熱淚滾滾,由不得嗚咽道:「月兒,她……她當真醒不過來了嗎?」

燃無和尚唏噓一聲,忽而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一停頓,突兀道:「若說醒過來,老僧倒是有個法子,只是……」

老和尚說道這裏,突兀聽了下來,魔狼淚眼模糊間猛地抬起頭來,卻聽一旁白帝子閃爍道:「師傅是說,大般若掌的鎖魂之術!」

老和尚點頭不語,白帝子卻哭出聲來:「啊不!這怎麼可以,姑姑她……」

說着泣不成聲,魔狼卻似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低沉的吼叫起來:「說!什麼法子!」

老和尚一掃四下,緩緩道:「我佛掌輪迴之術,有鎖魂封印之法,大般若可逆轉輪迴,封印神識魂魄,在神魂逆轉之時,輪迴重現,或可為月神奪得半日蘇醒時間,只是輪迴時刻一過,神識魂魄將被封印,而月神殿下也將成為一尊沒有魂魄神識的神祇,不死於世,有待一日,封印告破,或許能夠重現往日風華,而今月神殿下三魂七魄不全,搖搖欲墜,若不用此法,只怕不得月余時間,便會魂魄散去,身死道消,且大般若之法,能夠萬全月神腹中胎兒,也算了卻了月神一樁夙願!」

「當真!」魔狼突兀驚喜起來。

白帝子卻在一旁哭成了淚人,透著哭腔道:「那鎖魂之術,亘古未現,只是《般若經》中隻言片語,況且一旦封印神識魂魄,與月神姑姑相關的一切就都會煙消雲散,那時候月神姑姑就不再是月神了,而且月神封印之後,雖有破解封印的可能,但這是亘古未有之事,只怕……」

白帝子說不下去,魔狼卻是莫名驚喜,他熱淚盈眶,突兀沖着燃無和尚跪倒在地,沉聲道:「還望燃無大士成全,若能讓月兒醒來,魔狼願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燃無大士聽得魔狼話語,怔怔望向魔狼,心中悚然,不曾想魔狼如此決斷,或許接下來的九黎之站魔狼已有了必死之心,想不到這位九黎新王竟有如此氣魄,悠悠道:「狼王哪裏話,老僧也是奉命行事,理當如此!」

魔狼與燃無和尚對答,白帝子在一旁頓時色變,如今黎天之戰尤為焦灼,神族與黎族互有勝負,但兩方的大人物都很清楚,九黎雖然有重整之勢,兩方的力量差距卻過於懸殊,若但是魔狼以而今之力保全自己不是問題,但九黎恐怕難以完全。

魔狼與月神之情已經傳遍星河,而此時魔狼如此思量,怕真的是報了必死之心,要為月神和九黎謀求一條後路!

白帝子在一旁心痛落淚,鹹鹹的淚水在唇齒間顫抖,從這一刻起,他心中便中下了復仇的種子,讓他在這滔滔濁世中更加冷靜,也看的更加清楚,只待將來的那一天,他要為最疼他愛他的姑姑昭雪,為這一雙眷侶正名,血洗冤屈!

燃無老和尚施法九九八十一日,在這兩月間,神族和黎族暗地裏默契起來,戰亂不曾爆發,歲月一下子安靜下來,也許這便是風暴降臨的前夕。

月神真的醒了,她紅衣飄然,眼眸沉澈,雖然頭頂沒有了懸月,但絲毫不掩她傲然不可方物的風華,舉止間高貴典雅,嘴角一挑,笑靨如花!

她扶著軍帳外的枯樹,望着坐在地上打盹的魔狼,俏皮一笑道:「獃子,我醒了,你還睡着做什麼?」

朦朧中他睜開眼,像是在做夢一般,一襲紅衣映入眼帘,那迷人的微笑彷彿他三世修來的福分,他猛地揉了揉眼睛,突兀站起身來,然後驚叫起來:「月兒,月兒,你醒了……」

他驚喜的笑着,他驚喜的哭着,他伸出粗大的手掌去撫摸她的臉!

月神溫潤的玉指堵住了他的嘴唇,眼眸處滑落一滴淚花,她看到他白了頭,思念斷腸,她忍住淚花兒笑道:「你哭什麼?這不是很好嗎?快,去抱抱我們的孩子,你要給他起個名字!」

魔狼一怔,突兀有些茫然,卻聽得軍帳中傳出一陣陣嬰兒的哇哇哭聲,他緊緊拉住她的手,喜極而泣道:「月兒,是真的嗎?我們有孩子了!」

大帳里,他驚慌的抱着那襁褓中的嬰兒,看着他白皙的圓嘟嘟的小臉,這就是他和月兒的孩子,望着小孩兒,他不由想起他們初識的那一日,他帶着一群毛頭小子前往巨人族傳信,彼時,漫天劍雨,流光璀璨,在一道道劍影中他望見她紅衣獨立,一劍掠空而來……

那麼美,那麼難以忘記……

他曾說,有機會要帶月兒飽覽九黎的美景,其中極北雪國,銀河最是好看不過。

最後這個夜晚,他們一家三口,便在雪國最高的雪山上,他左手攬她在懷,右手抱着嬰兒,三個人依偎在一起,她枕着他肩頭的白髮,怔怔的望向長空,九黎最美的銀河。

萬籟俱寂,星辰漫天。

他說,月兒,你知道嗎?從那一日,劍雨漫天,你紅衣御劍而來,我便真真切切的喜歡上了你,你是天底下最美麗的女子,我永遠也忘不掉的,生生世世。

他說,月兒,你看那星河是不是像我說的一樣美,銀河飄蕩著雲霧,星星像眨着眼睛的眸子。

他說,月兒,你快看,有流星劃過,九黎的老人常說,對着流星許願,便會夢想成真。

他說着,只剩下一雙熱淚,簇簇的滑落眼眶,她長長的睫毛搭在眼帘上,閉目而去。

這一夜,雪國雪落,魔狼在山頂坐了一夜,他的心是熱的,月兒還靠在他的肩上,孩子還躺在他的懷裏,白白的雪花蓋住了他,蓋住了嬰兒,蓋住了睡著了的嬰兒的母親。

……

流光婉轉,歲月如歌。

當荊葉再度掙開眼眸的時候,他的心鑽心的疼,滴著血,流着淚,滾滾的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眶,這一場真真切切的如夢如幻的圖畫,讓他心痛,讓他憤怒,讓他冥冥中覺得這個夢裏或許有一個人就是他,而另一些人與他血濃於水,與他不共戴天。

光影不曾停止,接下來陡然一轉的畫面,讓他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想,也更讓他心碎,讓他心痛的難以呼吸。

原來他,就是那個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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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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