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73.第 73 章

堂堂一個軍團指揮官級別的人物,被詐屍的凱文驚得整個人都朝後面蹦了一步。蹦完他有覺得有些丟人,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轉頭瞥了一眼身後那一老一少。

就見伊恩正一臉「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一邊拍著自己的胸口,一邊喃喃:「醒了醒了,醒了就好!」

辛妮亞則乾脆丟開了手上捧著的一本書,顛顛地跑到烏木棺木旁邊,扒著棺木的邊沿,仰著臉沖凱文「嘿嘿」直樂,笑得見牙不見眼地叫着:「法!」

米奧:「……」

他抽了抽嘴角,突然覺得自己這麼大反應十分丟人。但凡是個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被驚一跳,但是有伊恩和辛妮亞的對比,他琢磨著自己彷彿才是最不正常的那個。

於是,他強行把自己的理智扭到跟這一老一少同一水平面的位置上,狀似淡定地問凱文:「你醒了?感覺怎麼樣?」好像凱文是從床上起來的,而不是從棺材裏一樣。

凱文低着頭,一手抓着棺木的邊緣,一手沖他們擺了擺,而後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又敲了兩下太陽穴。

他看起來似乎極其不舒服,閉着眼睛眉頭緊皺,一副暈得厲害的模樣。

老管家伊恩站在一旁,目光跟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地移動,最後終於反應過來道:「哦對!水!我去叫侍官倒點水來!」

米奧嘆為觀止地看着伊恩慌慌張張地出去了,他認識這位曾經莊園管家、現在的內侍總官日子也不短了,這位老人向來一副嚴謹刻板的模樣,還是頭一回手忙腳亂成這樣。

門外等著的內侍官們很快準備好了水,還有一些精緻簡單好嚼咽的食物和濃湯。伊恩端著銀質托盤步履匆匆地進來。

凱文被輕拍了兩下,這才鬆開揉眉心的手,一臉疲憊地撩起眼皮又閉上。他確實渴得厲害,接過水杯一口氣喝下大半杯,才徹底睜開眼。

他沖米奧撇了撇手指,聲音嘶啞地道:「你別站我面前,我有點想吐。」

米奧:「……我就這麼令人作嘔么?」

凱文:「別耍嘴皮子了,我頭暈得厲害。」

米奧「哦」了一聲默默讓到了一邊。

沒有一個大型物體擋在面前,視野一下子開闊許多,那種暈乎乎的難受勁兒也好了一些。凱文喝完一整杯水,終於出了一口氣,眉頭舒展了開來。

米奧這才猛地想起來這貨是詐屍的,直接沖人家問「你怎麼死了還能活」實在有點找打,於是他委婉了一下,道:「你知道你之前呼吸停了,心臟也不跳,整整毫無反應一個月么?」

凱文看了他一會兒,沒好氣道:「你昏迷了還能數日子?」

米奧:「……」也對。

「不對,都一個月了你是怎麼醒過來的?」米奧想想覺得自己又被繞了,就不說沒呼吸沒心跳了,光是棺木加蓋都已經四五天了,就這麼點大的地方,就算活着也該悶死了,怎麼還能自己把棺木蓋子推開來詐屍?

凱文懶洋洋地逗他:「你怎麼好像不大歡迎我醒過來的樣子,幹嘛,副指揮官屈才了要造反啊?」

米奧:「……滾滾滾。」

伊恩老管家在旁邊一哆嗦,米奧餘光捕捉到了他的動靜,狐疑地看過去:「您怎麼好好地打抖啊?太累了?」

伊恩面色古怪地朝凱文的方向瞥了一眼,但是目光又沒落在凱文的臉上,就那麼一觸即收,一臉「罪過」地垂下目光,擺了擺手:「咳,沒什麼。」

確實沒什麼,他就是一想到米奧究竟在對誰說「滾滾滾」,就忍不住有點腿軟。

老管家伊恩是個非常嚴謹的人,他不會貿然對誰嚷嚷說「我還有殘留的印象,還記得鏡島和上面發生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我記得凱文·法斯賓德閣下就是光明神法厄」,因為據他這一個月來的觀察,所有曾經跟他一起在鏡島上呆過的人,對這些都毫無記憶了,唯獨除了巡騎軍指揮官彼得。

然而彼得只含含混混地念叨了幾回,就差點被醫官認定為腦子震壞了。

伊恩是個對神很敬畏的人,但是他的敬畏又跟大多數人不大一樣。他並不祈求神幫他保護什麼人或者實現什麼願望,只是單單純純地認為創造了這個世界的神明是需要敬畏的。

舊神是初始,而後神是延續,所以他的敬畏也就順其自然地從舊神過渡到了后神。

現在經過了鏡島上的一系列事情,他對后神的所有敬畏自然就全部轉移到了凱文身上。他覺得世間的一切存在和變化都是有道理的,既然大多數人都不記得鏡島上的事情了,那麼必然是凱文,或者說神祇們不希望大家記得。

於是伊恩老伯儘管抱着個大新聞,卻還是決定裝傻充愣,對誰也不說。

米奧見他一副眼觀鼻鼻觀口的模樣,也沒再追問,而是又把目光轉向了凱文:「我就是單純覺得不可思議而已。」

凱文笑了一下,沒急着回答,而是沖伊恩招了招手,非常不客氣地從他手裏的銀質餐盤中捏了個問他:「誒?我之前在南海岸那邊,還沒問你呢,你帶隊伍去靜默谷後來怎麼樣?」

「別提了!」米奧擺了擺手,「在佛利亞山道撞上……額……哦對撞上沙鬼了,好不容易來場暴雨把沙鬼融了,我也半死了。後來又……嘶——又幹嘛來着我記不太清了。我只大概記得暈過去前我都快變成乾屍了,手臂只剩這麼點兒粗!」

他說着還跟凱文比劃了一下細如麻桿的直徑。

早就知道這些的凱文點了點頭,而後回了一句:「所以,你變成乾屍都能活,我活了有什麼不可思議的?」

米奧:「……」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但是他更納悶了:「那我為什麼變成乾屍了還能活?」

「誰知道,下雨泡發了吧。」凱文依舊滿嘴跑着火車。

米奧:「……」

就像鏡島的人已經不記得鏡島上發生了什麼一樣,陸地上的人對纏住他們吸取他們生命力的長藤也印象模糊了,甚至他們對沙鬼也有了遺忘的跡象,或許再過幾年,這個由梅洛創造出來給他們帶來百年惡夢的荒漠怪物,也會漸漸從他們的回憶淡去甚至消失。

這是那些神格散去之前所做的最後一件事。

「這是……」凱文轉頭敲了敲他旁邊的烏木棺材,問道:「奧斯維德?」

老伊恩和米奧的臉瞬間又耷拉了下來,凱文醒了確實值得高興,而皇帝卻遲遲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凱文一伸長腿從棺木里爬出來,繞到奧斯維德躺着的棺木邊,二話不說把蓋子給推了,十分篤定道:「我都醒了,他也死不了。來,幫把手,把這傢伙抬回他自己床上,我剛醒手上沒什麼勁,他太重。」

米奧「哦」了一聲,幫凱文一起把奧斯維德從棺木里弄了出來,搬回了懸宮內院的皇帝寢屋。

其他人對鏡島的一切都記憶模糊甚至完全忘了,但是凱文可清楚得很。鏡島最後的那點影響足以讓奧斯維德死而復生,只是需要一定的時間自我適應和修復罷了,只要結束這個過程他就一定會醒過來。

對此,他幾乎沒有絲毫懷疑。

就這樣,原定於第二天的葬禮因為死者詐屍的緣故,全部取消。凱文自己以「暈了一個月才醒,手腳發軟全身無力」為借口,理直氣壯地當了回懶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賞賞花翻翻書,把所有「解釋權」授予了倒霉催的米奧。

於是,可憐的米奧每天都得就「法斯賓德閣下為什麼會活過來」這個問題重複個百八十遍,他不斷解釋著同樣的話諸如:「之前是處於假死狀態,現在醒了而已,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啊!你問老天嘛問我有什麼用。你好像很不希望他醒過來?希望?希望那你這麼究根問底地幹什麼,歡呼就好了嘛!什麼?陛下?陛下也是假死狀態,過幾天也能活。過幾天是幾天?我哪知道!」

好在這些事情都還只限於懸宮內部以及軍營大臣之間,民間對此是不知道的。當然也有一些語焉不詳的傳聞在市井之中流傳著,但是因為相互矛盾或者太過神乎其神,大家也都沒當真,八卦完了也就不當真了。

而懸宮內部也只是熱議了幾天,米奧統統解釋了一遍后,這股勁頭也就慢慢散了,反正活着就好,不是么。

唯一始終惦念著這件事的,就只有巡騎軍指揮官彼得。三天後,從醫官手底下跑出來的彼得跟着米奧去內院看望不省人事的皇帝,恰巧凱文也呆在皇帝的寢屋裏,正坐在床邊的扶手裏懶懶散散地翻著書。

彼得一見凱文腿肚子就軟了一下,他張了張口,沖凱文結結巴巴道:「光、光明神。」

米奧:「……」

凱文抬頭看了他一眼,失笑:「這在說夢話還是說胡話?」

米奧呵呵乾笑一聲,解釋道:「他從醒過來開始就非說看到了光明神,還說你就是,不然你怎麼可能躺了那麼久又醒了,說實話,你醒過來的一瞬間我還真想到他說的這話了,差點兒就要信了。」

「見過躺在棺材裏手無縛雞之力的光明神么?」凱文臉不紅心不跳地道,「我要是光明神我還坐在這裏啊?早上天發光發熱去了。」

米奧:「……」

彼得:「……」

「說真的,自帶光源,從此天上兩個太陽,白天一個晚上一個,不亮不要錢。」凱文睜着眼睛信口胡說,邊說邊翻了頁手上的書,顯得非常自在且非常欠打。

剛進門的伊恩老管家聽了他這話,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原本記憶就模模糊糊的彼得被他這麼一攪合,忍不住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一點懷疑,他覺得自己說不定真的是在做夢……光明神怎麼可能是這幅樣子!

於是,「凱文是光明神」這個誰都不信的夢話從此再沒被人提起過,徹底翻了篇。

凱文本來想像以往一樣,住在隔壁的青銅軍大本營里,但是辛妮亞死活揪著不放他走,伊恩老管家非但不阻止反而助紂為虐,以「方便照顧閣下」為由,跟辛妮亞一起把他攔下了,就住在之前奧斯維德給他安排的那間寢屋裏。

指揮官閣下被伊恩領到寢屋的時候感觸良多,撐著門框道:「上一次住在這裏的時候,我還被你們陛下用鐵鏈鎖著呢。」

伊恩:「……」

見老管家一臉尷尬,凱文擺了擺手道:「哦,我沒有介意的意思,只是回想起來覺得挺有意思的。」

伊恩一臉古怪:「…………………………」

凱文其實只是想說以前的那些事情現在想來跟做夢似的,冷不丁回憶起來還挺逗。但是表達方式着實有點問題,怎麼聽怎麼都容易想岔了。

於是,僅僅是兩句話的工夫,特別會聊天的凱文·法斯賓德閣下就把嚴謹保守的老管家給聊跑了。

凱文在懸宮裏的日子閑得很,剛好讓他忙慣了的一把骨頭鬆散鬆散。不過他也很少在內院裏走動,大多時候都在自己的寢屋和奧斯維德的寢屋之間來回,兩點一線。

這樣的路線可謂單調又枯燥,放在以往,凱文早就該膩了煩了,但是這會兒,他的耐心卻出奇地好。

一天兩天,凱文淡定極了。

一周過去,他依舊不慌不忙,邊翻著書邊等奧斯維德醒過來。

但是半個月過去,奧斯維德依舊沒有任何要醒來的跡象時,凱文終於有些坐不住了。

難道鏡島的影響真的沒有覆蓋到奧斯維德身上?他忍不住冒出了這麼個想法,旋即便搖了搖頭自己否定了。他否定得很快,甚至沒讓自己沿着這個可能性多想一秒。

床上躺着的皇帝陛下皮膚是從未有過的蒼白,就連嘴唇都毫無血色,白得泛灰。凱文皺着眉又捏了捏他的手指,一把驚心的涼意落在他手心裏,怎麼也不像是活人會有的溫度。

人一旦開始有了一點胡亂的猜測,哪怕刻意按捺住,也會時不時冒個頭,就像是牆腳石縫裏一不留神就會滋生的苔蘚一樣,防不勝防。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他感覺奧斯維德的手指比之前還要僵硬一些,好像再過兩天,就徹底掰不動了似的。

他目光停留在手腕骨下麵皮膚上,那裏有一塊淡青色的斑點。

凱文死死盯着那塊斑點看了很久,居然一時間想不起來這是之前就有的,還是最近才出現的。

天生感情淡漠的前光明神殿下活了上萬年,頭一回體驗到了「關心則亂」的感覺。他漆黑的眼珠一轉不轉,目光直直地凝在那一處,直到他終於開始感覺到有些悶的時候,他才恍然驚覺,自己落在床上的左手已經快要涼到跟奧斯維德一個溫度了,而右手裏的書頁也在不知不覺間被捏皺了一大塊。

不可能的,奧斯維德離他那麼近,沒道理他醒了而奧斯維德卻醒不過來……

凱文舔了舔發乾的嘴唇,縮回手出了一會兒神,而後看着床上毫無動靜的奧斯維德,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手指的關節。

「咔吧咔吧」的關節脆響節奏很亂,隱隱透著股煩躁感。

凱文來回捏了兩輪,終於忍不住丟開了手裏的書。他站在床邊,上下掃量了一下,而後彎下腰,二話不說開始解皇帝的衣服。

他想看看,手腕上的那塊淡青色斑點,在別的地方還有沒有。

大概是真的是太亂了,以至於向來觀察入微的凱文在解皇帝衣服的時候,連皇帝的眼皮顫動了一下都沒有注意到。

就在他毫不客氣地把皇帝胸口的衣服扒拉開一半的時候,一隻冰冷的手「啪——」的一聲,抓住了他的手腕。

凱文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才猛地抬起眼,剛好跟奧斯維德半眯著的眸子對上。

「醒了?」裝逼裝慣了凱文·法斯賓德閣下深諳變臉之術,他把所有的洶湧感懷全部收攏進了心裏,滴水不漏,臉色在眨眼之內迅速恢復正常,甚至還在嘴角吊了個滿不在意的笑。

他用手背敲了敲奧斯維德的胸口,道:「醒了就別橫著了,皇宮裏上上下下的人都快被你急死了。我去讓伊恩倒點水來。」

凱文說完,便要直起身去找老管家伊恩。然而眯着眼的奧斯維德卻用極為陌生的目光在他臉上掃量了一陣,啞著嗓子皺着眉問道:「你是誰?」

凱文:「……」

他腰剛直了一半,就被這句問話驚得整個兒僵在那裏。片刻之後,他失笑道:「開什麼玩笑,沒那興緻陪你玩這種智障小遊戲,我去——」

話說一半,他就被奧斯維德目光弄得一頓,有些說不下去了。他驚疑不定地在心裏琢磨:奧斯維德之前獲得的火神神格已經不在了,說明在梅洛自爆的那一瞬間,奧斯維德是真的死了一回的。鏡島的力量在於新生,它能讓奧斯維德重新活過來,可沒保證一定是完好無缺的,難不成連記憶都徹底刷新了?

凱文看着奧斯維德警惕的目光,真有點不太確定了。

「你沒開玩笑?」凱文保持着彎著腰的姿勢,乾脆一手撐在了床邊,低頭用手背貼了貼奧斯維德的額頭,下意識道:「別是傻了吧……不是燒傻的,難不成是凍的?」

就在他嘀咕著的時候,奧斯維德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本就低着的頭拉得更低了一些,然後湊過臉吻了上去。

「看來我演技還不錯。」奧斯維德舔開凱文的唇縫,貼着他的嘴唇含含糊糊地笑了一聲,「要不就是你真的擔心了。」

凱文:「……」

照凱文一貫的脾氣,干出這種缺德事的必須打死沒有二話,他手都抬起來了,又被「未卜先知」的奧斯維德一巴掌準確地按了下去。

凱文:「……」狗爪子大概是不想要了。

「還好……」奧斯維德一點點地吻着他,嘆息般地道,「你活着,我也活着。」

凱文聽到這話,也突然有了點感慨,他弔兒郎當地想着:行吧,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了,我樂意。

老管家伊恩給凱文送了點水果來,結果剛到門口就看到屋裏兩個不知羞恥地狗男男吻在一起,其中一個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少爺,另一個是傳說中的光明神……

光明神……

伊恩老管家一個哆嗦,果盤「咣當」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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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帝的挑刺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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