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9章 解元

第1499章 解元

「宋姐姐!」

世寶齋貴賓室內,劉小七眼中飽含孺慕之情,痴痴地望着宋安然。

宋安然的臉上掛着淺淺的笑意,親自給劉小七奉茶。

宋安然端起茶杯,說道:「恭喜你。我以茶代酒,你不要嫌棄。」

宋安然仰頭,一干為盡。

劉小七神情有些激動,同樣端起茶杯,一干為盡。

宋安然拿起茶壺,分別給兩人的茶杯里續上茶水。

宋安然關心地問道:「在宮裏還好嗎?」

劉小七笑着,臉上看不到一絲絲的陰沉,狠辣,唯有溫暖和安心。劉小七說道:「我很好。我如今是內侍監總管。宮裏面,除陛下外,就數我權勢最大。」

宋安然說道:「高處不勝寒,你要當心。不要被權勢迷糊了雙眼。」

「宋姐姐監督我吧。」劉小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

宋安然有些懵。她不解的看着劉小七。

劉小七一本正經地說道:「皇宮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好好的人,進了皇宮也會變成人不人鬼不鬼。

我如今身處內侍監總管的位置上,每天都要面對四面八方的惡意,還有陛下的猜忌。

我怕時間長了,我會在這個位置上迷失自己,最後落到鄧公公曹公公的下場。」

頓了頓,劉小七繼續說道:「在這個世上,我已經沒有親人,宋姐姐就是我唯一的親人。如果有宋姐姐監督我,提點我,或許我能得到善終。」

「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宋安然看着劉小七,她已經想不起劉小七小的時候是什麼模樣,只記得軟綿綿的像個糰子一樣。話不多,顯得很害羞。

如今的劉小七,長身玉立,如果他不是太監,那他一定是個讓姑娘家喜歡的俊俏小夥子。他會結婚生子,會給劉家傳宗接代。

可惜這一切都是如果。現實不是如果。劉小七早在十幾年前做了決定,已經沒有逆轉的可能。

劉小七在宋安然面前掩飾得很好,兇狠,暴力,陰沉,血腥,殺人不眨眼,所有不能見光的那一面都被劉小七小心的隱藏了起來。在宋安然面前的劉小七,是一個簡單的,憂心忡忡的,模樣俊俏的郎君。

劉小七的掩飾很高明,但是依舊瞞不了看透人心的宋安然。

宋安然沒有拆穿劉小七,因為沒有必要。人都有兩面,更何況是在皇宮裏掙扎生存的劉小七。他若是不狠辣,血腥,兇殘,他也活不到今天。

宋安然對劉小七說道:「為了防備元康帝知道我們的關係,我們兩人本不該見面,就連通信也要小心翼翼。更何況你如今身為內侍監總管,盯着你的人更多。這個時候你更不能行差踏錯。我能幫你,但是我不能因為幫你,從而陷你於危險中。你能明白嗎?」

「宋姐姐的擔心有理。不過這一切我都能處理。宋姐姐不相信我的能力嗎?還是宋姐姐不樂意監督我?不願意做我的親人?」

劉小七有些緊張,有些惶恐,他不想被宋安然拒絕。

宋安然笑了起來,「我若是沒將你當做親人,我就不會見你,更不會支持你。你是素素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

我對你的幫助有限,但是我一直關注着你的情況。你想讓我監督你,可以。我對你的第一個要求,就是以後不要再出宮同我見面了。

今天這種情況,你心裏頭也很清楚,其實很危險。如果被有心人看到了,將後患無窮。

另外,我對你的第二個要求就是一定要保重自己,無論何時,都要以自身的安全為重。至於第三個要求,我不知道你對將來有什麼打算,如果你想離開皇宮,你告訴我一聲,我會幫你。」

劉小七笑了起來,笑眯眯的樣子,完全不像那個陰沉兇狠的內侍監總管。倒像是一個可愛的鄰家男孩。

「謝謝宋姐姐。」謝謝你從來沒有放棄我。

劉小七笑眯眯地說道:「宋姐姐說的前兩個要求,我會努力做到。以後和宋姐姐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我會想念宋姐姐。

宋姐姐也要保重身體,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同我說一聲,我一定幫宋姐姐做到。至於離開皇宮?離開了皇宮,我也不知道能去哪裏。

我們這種人,只有在宮裏面當差,才能體現出自身的價值。出宮的事情,或許等我老了,我會考慮。」

宋安然暗自嘆息了一聲。劉小七後面一番話說得很對。身為太監,最大的價值就是進宮當差。

宋安然沒有再勸劉小七。劉小七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想法和決定,而且他熟悉宮裏面的情況。宋安然能夠給予的就是支持,無條件的支持。

宋安然讓蘇掌柜準備了一批銀兩,全都交給劉小七。

宋安然說道:「我知道你現在不缺銀錢開銷,但那些都是別人孝敬你的,同我給你的性質不同。這裏有十萬兩,你都收下吧。」

劉小七沒有客氣,「多謝宋姐姐。宋姐姐對我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宋安然笑了起來,「不要說報恩的話。只要你好好活着,長命百歲,比什麼都強。」

劉小七也跟着笑了起來,笑得很溫暖。

宋安然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問道:「小七,你心中還有執念嗎?你還要繼續報仇嗎?」

劉小七聽到這個問題,明顯愣了一下。

劉小七深想了一下,對宋安然說道:「不瞞宋姐姐,我還想繼續報仇。不過報仇的想法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強烈。」

說完,劉小七苦笑了一聲。

劉小七繼續說道:「說來說去,還是因為我是個太監,沒有地方可去,只能留在宮裏當差。

宋姐姐,我同你說實話,我現在喜歡宮裏的生活,留在宮裏面我覺著自在,能找到自己生存的價值。

而且我如今手握大權,掌別人生死。這一切,是我花費了十多年時間才得到的。我不想失去,我希望掌握別人生死的感覺。

我今天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元康帝給我的。從我的利益出發,我不希望他死。但是我也不想他活的太痛快。宋姐姐,你能理解我嗎?」

宋安然點頭,「你說的這些,我都能理解。如果我身處在你的位置上,我也會做出同你一樣的決定。權勢來之不易,自然不能不輕易放手。不過元康帝已經一大把年紀,加上不注重養身,他的壽數只怕不長。而你還年輕,你得為你的將來做打算。」

劉小七笑了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看上去非常的喜慶。

劉小七對宋安然說道:「多謝宋姐姐能夠理解我。多謝宋姐姐的提點。你放心,我肯定會為將來打算。我也想得個善終。」

宋安然對劉小七說道:「你在宮裏,萬事小心。」

頓了頓,宋安然又對劉小七說道:「宮裏面隱藏着一股不為人知的勢力,你千萬小心。」

劉小七點頭,「宋姐姐放心,那股隱藏起來的勢力,我已經有了點眉目。或許再過一段時間,我就能查出躲在幕後的神秘人的身份。」

宋安然急忙叮囑道:「不可行險。這個神秘人手中握著大量的毒藥,而且行事狠辣又隱蔽。你對上神秘人,未必有勝算。所以,在沒有把握的時候,千萬不要主動招惹對方。」

「我知道。宋姐姐放心,我不會輕易行險。宋姐姐,我該走了,陛下那裏還等着我回去當差。宋姐姐,你要保重身體,我也盼着你長命百歲。」劉小七很捨不得,和宋姐姐在一起的時間過得太快了。可是他又不得不告辭離去。

宋安然笑了起來,說道:「我在國公府很安全,你不用擔心我的安危。如果你在宮裏面遇到困難,一定要派人傳信給我。晉國公府的力量雖然有限,不過至少能夠保住你的性命。」

「我知道了。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不會同宋姐姐客氣。」

劉小七依依不捨的同宋安然告別。

宋安然沒有送劉小七出門。因為兩個人站在一起,實在是太過打眼。

劉小七離去,和心腹內侍匯合。轉眼劉小七又變成了那個霸氣側漏,心狠手辣,心思深沉的內侍監總管。讓身邊的人既崇拜又驚懼。

鄧公公早在被移出皇宮的那一天,他的結局就已經註定。所以鄧公公的死,在宮裏面連個浪花都沒掀起來。

大家聽聞鄧公公死了的消息,最多就是翻翻眼皮,沒有人真的會將一個失勢過世的太監放在心裏面。就連元康帝,更是早就忘記了鄧公公這號人。

如今元康帝身邊最得用的人,是劉小七。劉小七一躍成為宮內所有人追捧的對象。

劉小七自小遭逢大難,為報仇進宮。心性比之一般的太監要堅強許多。而且劉小七生於富貴之家,又在後宮浸淫這麼多年,富貴榮華已經很難打動他的心。

說劉小七是鐵石心腸,也不為過。

這樣的劉小七,等閑人打動不了,也收買不了。

劉小七越是堅硬如鐵,元康帝就越發信任。只有不會被收嗎賄賂的內侍監總管,才能讓元康帝真正放心使喚。

就好比做皇帝的都喜歡孤臣一樣。因為孤臣誰都靠不上,只能靠皇帝。同理,劉小七誰都面子都不給,也就意味着劉小七主動封死了自己的退路,他只能靠着元康帝,做元康帝身邊最忠實可靠的走狗。

有人罵劉小七,有人詆毀劉小七。越多人不喜歡劉小七,元康帝就越喜歡劉小七。隱隱約約,劉小七在元康帝心目中的分量,已經比得上當年的曹公公。只可惜曹公公早已經去陰曹地府見閻王爺了。

外界對於劉小七的評價,劉小七全都心知肚明。

劉小七能夠堅定立場,得到元康帝寶貴的信任,還是多虧了宋安然的數番提點,和宋安然的銀錢幫助。

有了宋安然的銀錢幫助,劉小七不需要收受賄賂,就能應付所有大筆的開銷。同時,那天同宋安然的一番談話,也讓劉小七更清醒的認識到自己在宮裏面的處境。

自談話結束后,劉小七就收起了自大的心理,將隱約有點膨脹的心壓了下去。他心平氣和的在元康帝身邊伺候,扮演着一個優秀的大太監。

劉小七的低調求存,有了好結果。元康帝總算給予了劉小七難得的信任。元康帝甚至有意讓劉小七掌管內衛。不過此事,元康帝一直在猶豫,還沒有下定決心。

劉小七不着急,總有一天,內衛會被他捏在手裏。就算他不能做內衛統領,他也能扶持孫佑正坐上內衛統領的位置。到時候,這宮裏他將一手遮天。甚至還能一言決皇帝生死。

……

轉眼,到了三年一次的秋試。

宋子期終於可放宋安傑下場。

宋安傑已經埋頭苦讀數年,心中憋著一股氣,一股一飛衝天的氣。

秋試結束,數天後放榜,宋安傑一舉奪魁,被點為順天府解元。

宋安傑本是小三元,如今又被點為解元,頓時名聲大振,聞名天下。

都說虎父無犬子,宋安傑着實給宋子期長了臉,給宋家長了臉。許多人私下裏都在議論,宋姐真的要起來了。京城有老人,還記得國朝以前的事情。

以前宋家也是勛貴世家,只因為改朝換代,宋家才丟了爵位,搖身一變成了耕讀傳家的書香門第。

宋子期牛逼,宋子期的兒子也不差,只要不出意外,宋家發達,重新成為京城頂尖的豪門貴族,也是遲早的事情。

因為宋安傑中了解元,大家都有借口上宋家送禮,恭賀宋子期宋大人,恭賀新出爐的小宋老爺。

宋安傑中了解元后,外人就不再稱呼他為宋公子,而是改口稱呼他為小宋老爺。宋子期則是宋老爺。

被改了稱呼,宋安傑一時間還有點不習慣。總覺著老爺這個稱呼,將他叫老了。

不過這都是小事情,叫着叫着也就習慣了。

更大的問題是,宋安傑要面對四面八方,各種拐著彎的關係上門送禮。

宋安傑應付起來,也是身心俱疲,乾脆找了個借口躲了出去。

宋安傑沒枉外面躲,就躲到了國公府宋安然這裏。

宋安傑歪躺在軟塌上,喝著名貴的霧山雨前茶,舒服得叫起來。

宋安傑一臉享受的模樣,對宋安然說道:「還是姐姐這裏清凈,舒服。」

宋安然含笑說道:「我已經讓人收拾了一間客院,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在國公府多住幾天。」

「多謝姐姐收留。」

宋安然笑了笑,問道:「你就這麼跑出來,不怕父親收拾你嗎?還有寶書,你留她一人在家裏應付那些上門的親朋好友,實在是太不厚道了。」

宋安傑搖頭晃腦,做出老夫子的樣子,「姐姐是不知道啊,那些人實在是太熱情了。幾十雙眼睛全都盯着我,就跟要吃人一樣。我是受不了,還是出來避開幾天。」

宋安然抿唇一笑,「這點陣仗你就怕了。等將來考中進士做了官,會遇到比現在難十倍百倍的情況,那時候你要如何?」

宋安傑嘿嘿一笑,「姐姐也太小看我了。我是不耐煩應付那些上門的人,所以才躲出來。並非我不會應付。只要我願意,就算再來幾百號人,也難不住我。」

宋安傑顯得很牛逼,渾身上下都寫着自信兩個字。

宋安然喜歡宋安傑這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宋安傑也有資格自信滿滿。

宋安然含笑說道:「吹牛誰都會,我沒親眼見到你應付大場面,總之還是難以相信。」

宋安傑笑了起來,「姐姐別妄想對我使用激將法,這個法子對我一點用都沒有。不瞞姐姐,其實早在書院的時候,弟弟我已經經歷過各種大小場面。有善意的,有惡意的。」

宋安然聞言,微蹙眉頭。說道:「這些事情都沒聽你提起過。」

「區區小事我自己就能解決,自然不能說出來讓你們跟着操心。」宋安傑理所當然地說道。

宋安然帶着欣賞的目光看待宋安傑。

宋安然問道:「明年會試,你應該沒有問題。你可有考慮過自己的前程?」

宋安傑說道:「我已經考慮好了。頭三年就在翰林院熬資歷。本朝非進士不能入翰林,非翰林不能入內閣。想要入閣,必須有在翰林院當值的經歷。雖然翰林院清苦,但我忍了。我可是有大目標大志向的人。翰林院,非我莫屬。」

還真是臭屁。

宋安傑繼續說道:「等熬完翰林院的三年,我打算去六部歷練。時機合適的時候,我會選擇外放。不需要上等州府,只需要中下等的就可以了。

因為中下等的地方更容易出成績。等我在地方任個十年八年父母官,屆時再謀求回京,進入部堂高官。

或許不能刷新父親是有史以來進入內閣最年輕的記錄,但是我一定會進入內閣,我一定會對這個國家做出改變。」

「有志氣,我看好你,你一定會心想事成,成為這個國家最寶貴的人才。」宋安然毫不吝嗇自己的鼓勵和讚美。

宋安傑越發激動,得到宋安然的肯定,比考上解元還讓他高興。

宋安傑問道:「姐姐真的認為我可以?」

宋安然笑了起來,「此事豈能有假。我是親眼看着你長大的,你的學識,見識,手段,能力,皆是一等一。你若是不能成為國朝最寶貴的人才,那真的沒有天理。」

宋安傑嘿嘿的笑了起來,顯得非常的得意。

宋安然好想揉揉宋安傑的頭,就像是小時候一樣。可惜,宋安傑已經是舉人老爺,而且長得那麼高,宋安然沒辦法再像小時候那樣,隨意的這揉搓宋安傑的頭。

不過好在還有垚哥兒同箏丫頭。趁著兩個孩子還沒有長大,宋安然要盡情的揉搓兩個孩子的頭。

宋安然也不擔心將兩個孩子給揉笨了。好吧,就算兩個孩子變笨了,家裏還有陽哥兒。陽哥兒一定會取代宋安然,擔負起『家長』的重擔。

宋安傑喜歡和宋安然聊天。因為在宋安然面前,他可以盡情的釋放自己,不需要有任何掩飾躲藏。而且在宋安然面前,他還能得到從來沒有體會過的讚美和鼓勵。

別人也會誇他,可那些誇讚聽在宋安傑耳里,先就帶了三分虛偽,三分試探,三分嫉妒,剩下的一分究竟是恨還是誠,那可說不定。

唯有宋安然,會毫不吝嗇的真誠的誇讚他,會給他鼓勵。在他迷失自己的時候,又會給他指明方向。

總而言之,宋安傑和宋安然待在一起感覺很舒服。

宋安然關心地問道:「安傑,你幾天不讀書,父親不會來抓你吧。」

宋安傑笑了起來,「姐姐想多了。父親這兩年幾乎不再干涉我的事情。而且幾天不讀書,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明顯的會試,我勢在必得。」

宋安然笑眯眯的看着宋安傑,「這麼有自信,看來學問很紮實。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替我教教垚哥兒。垚哥兒性子懶散,對讀書做學問沒多大興趣,我也不求他能考秀才舉人,只求他能讀懂文章,明白事理。不要做個睜眼瞎子。」

宋安傑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的盯着宋安然。宋安傑一臉悲憤,「姐姐好算計。這麼熱心的留我住下來,原來是為了拉我做壯丁,教你家不學無術的垚哥兒。」

「該打。」

宋安然拿起手上的書本,就朝宋安傑的頭上打去。

宋安傑笑着,輕鬆地躲了過去。

宋安傑毫不客氣地說道:「姐姐,弟弟可沒有胡說。你家陽哥兒那是絕頂聰明,世間少有。只可惜他是勛貴子弟,沒多少時間讀書。他要是讀書,國公府保證能出一個狀元。

至於你家垚哥兒,弟弟說句不客氣的話,這小子將來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就算我是聖人在世,說實話我也教不好他。

他不是笨,也不是聽不懂先生講的課。他的問題就如姐姐所說,純粹就是懶,根本無心向學。垚哥兒這樣的小子,弟弟可教不好,也不樂意教。可別教他兩天,他連我這個舅舅都嫌棄上,以後不讓我上門。」

宋安然滿頭黑線,他家垚哥兒有宋安傑說得那麼誇張嗎?不就是懶了點,不就是軟萌了一點,哪有宋安傑說的那麼嚴重。

宋安然狠狠瞪了眼宋安傑,宋安傑簡直是在用生命打擊宋安然對孩子的信心,實在是太可惡了。

宋安傑還在笑,也不知道危險,盡往宋安然身邊湊。

宋安傑一本正經地說道:「姐姐別皺眉,皺眉老得快。你家垚哥兒,就算將來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姐姐也不用太擔心。有你家陽哥兒罩着垚哥兒,只要垚哥兒不殺官造反,他這輩子保證沒事。肯定比絕大多數的人都活的瀟灑。」

宋安然白了眼宋安傑,「你就肯定我家垚哥兒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你怎麼就這麼肯定他將來不會改好?」

宋安傑肯定地說道:「改不了。正所謂狗改不了……不對,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三歲看大,七歲看老。你家垚哥兒的性子就是這樣的,已經改不了。我勸姐姐想開一點,不要對垚哥兒抱太多希望,就讓他自由發展。」

宋安然哼了一聲,對宋安傑說道:「弟弟,我手癢,你讓我打幾下。」

宋安傑趕緊離開宋安然三尺遠,「姐姐,我只是說了實話,你不能打我。你打我是不對的。」

宋安然瞪着宋安傑,這個混蛋,越大越痞,偏偏還拿他沒有辦法。

說曹操,曹操就到。

垚哥兒牽着箏丫頭的手跑了進來,先是大聲喊著;「娘親,娘親……」

緊接着又看到坐在旁邊的宋安傑,垚哥兒頓時興奮了,「舅舅,舅舅……」

垚哥兒丟掉箏丫頭,興奮的撲進宋安傑的懷裏。

宋安傑一把抱起垚哥兒,高高的舉起來。垚哥兒興奮得不能自已,太開心了。

宋安然不忍直視。傻兒子哦,你要是知道你舅舅剛才還在詆毀你,說你沒救了,說你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不知道你還會不會這麼喜歡你舅舅。

箏丫頭對宋安傑這個舅舅不熟悉。不過看到哥哥玩得開心,她也要。

宋安傑乾脆將箏丫頭也抱起來。抱着兩個孩子,宋安傑一點都不吃力。

兩個孩子都快樂瘋了。

宋安然卻在暗自嘆息。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缺少了父親,果然要不得。

顏宓一時半會回不來,宋安然只能將希望寄託於陽哥兒身上。陽哥兒長兄如父,應該能擔起家長的職責、只可惜,陽哥兒要半個月才能回來一次。每次回來,也只能在家裏待兩天的時間。

宋安傑很有童心,非常有耐心的陪着兩個孩子玩耍。

宋安然單手撐著下巴,含笑地看着這一幕。

宋安傑自從有了孩子后,整個人都變了。多了愛心,少了尖銳,感情也更加豐富。

兩個孩子都快玩瘋了,房頂都快被他們掀翻了。

宋安然揉揉耳朵,這家裏孩子一多,就吵得不行。宋安然又嫌棄又得意。

孩子太安靜,她擔心。孩子太吵鬧,又嫌棄。真是矛盾得不要不要的。

玩了小半個時辰,兩個孩子的精力已經差不多耗盡了。宋安然趕緊命人帶兩個孩子下去洗漱。

宋安傑癱軟在椅子上,一頭大汗,說道:「快累死我了。姐姐以後千萬不要讓我帶孩子,我沒這天分。」

宋安然笑了起來,說道:「我看你帶得挺好的。垚哥兒和箏丫頭都很喜歡你。」

宋安傑連連擺手,連說自己不行了,老命都快被兩個孩子給折騰沒了。

宋安傑說得很誇張。帶孩子的確很累,但是宋安傑年輕力壯,他的情況肯定沒有他自己說的那麼嚴重。

宋安然對宋安傑說道:「我每天都是這麼過來的,現在知道我有多辛苦了嗎?」

宋安傑豎起大拇指,「姐姐厲害。姐夫不在,姐姐一個人挑大樑。一邊打理內務,經營國公府產業,一邊還要管教孩子。姐姐是我的榜樣。」

「少貧嘴。」宋安然一巴掌將宋安傑的手指打下去。

緊接着,宋安然一臉八怪地問道:「你和楊寶書相處得怎麼樣?你們沒有鬧矛盾吧?」

宋安傑笑道:「姐姐放心,我和她現在很好。遇到問題,我一般會讓着她,不和她爭執。她又要帶孩子,又要管家,也挺不容易的。」

真難得,宋安傑竟然也會關心人。

宋安然抿唇一笑,心裏頭很欣慰。

宋安傑接着又說道:「就是有一點不太好。她急着要第二個孩子,我讓她先養身體,養個三五年再要第二個孩子,她偏不聽。」

宋安然含笑說道:「霍大夫親自替她調養身體,她的身體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

「我還是希望她多養養。我真不想再看到她懷孕生子,一腳踏進鬼門關的樣子。」宋安傑有些后怕。

當初楊寶書生孩子的時候,差不多算是難產。雖然宋安傑沒有親自進入產房,但是那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還是將宋安傑給嚇住了。

後來楊寶書生完孩子后,又養了大半年,身體才勉強康復。這都給宋安傑留下了陰影。

宋安傑希望楊寶書多休養幾年,再說生孩子的事情。可是楊寶書卻很着急。因為蒙靜又懷孕了。

楊寶書和蒙靜這對妯娌,隱約在競爭,在別矛頭,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對此,大家並不阻攔。想讓一對妯娌和睦相處,不會比讓婆媳和睦相處更容易。

而且蒙靜得過宋子期的誇獎,反觀楊寶書卻沒有得到過宋子期的誇獎。所以楊寶書心裏頭有點想法,想在各方面碾壓蒙靜,也是可以理解的。

宋安然對宋安傑說道:「你別着急,你好好同她說。而且她身體要是沒養好,就算她想懷孕也懷不上。」

懷孕這件事情,對有些人來說很容易,不想懷,卻頻頻懷上。對另外的人來說,懷孕卻很難。想懷孕,卻始終都懷不上。甚至懷上了一個咳嗽都有可能流產。

這和個人的體質以及生活習慣,有着很大的關係。

蒙靜自小習武,懷孕容易,生孩子也容易。

楊寶書出生在官宦世家,自小當做主母教養,起居坐卧皆有章法,唯獨缺少了運動。

所以楊寶書的體質,是絕對比不上蒙靜的。楊寶書這種情況,就該放鬆心情,慢慢調養。養個三五年,懷孕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宋安然將這番話含蓄的告訴宋安傑,希望宋安傑能夠用這番話說服楊寶書。

宋安傑說道:「姐姐,寶書肯聽你說的話。而且這種女人話題,弟弟實在是不好開口。不如你同她說。」

宋安然哼了一聲,「先前還在嫌棄我家垚哥兒,這會就有求於我。你就不怕,我欺負你兒子?」

宋安傑哈哈大笑起來,「不怕。我兒子你隨便欺負。那小子皮糙肉厚,和你家陽哥兒有得一比。」

宋安然哭笑不得。之後,宋安然對宋安傑說道:「改天吧。這種事情得碰上了才好開口。刻意開口,只會適得其反。其實霍大夫說的話比我有用多了。」

宋安傑笑道:「霍大夫也說過和姐姐類似的話,其實寶書都聽進去了。她也一直遵守醫囑,好好養身體。奈何,她這人有時候愛胡思亂想,生怕自己再也懷不了孩子,着急得不行。就好像要立馬懷孕,才能讓她心安。有些話,霍大夫也不好開口,還是要姐姐開口才管用。」

宋安然問宋安傑,「楊家二房那邊呢?楊寶書沒回去過嗎?楊家人怎麼說?」

宋安傑說道:「寶書自然有回去過。我那岳母,雖說有讀書,但並不是一個大度容人,心胸開闊的人。寶書和她接觸多了,對寶書不好。

寶書自己也說,她在閨中的時候,岳母時常說一些不好的話。幸虧寶書自己有主張,也不軟弱,沒有一味的聽岳母的胡言亂語。

如今寶書並不經常回去。平日裏,只派婆子送節禮回去。只有正月的時候,我會陪着她一起回楊家。」

如此說來,楊寶書還是分得清好壞是非,是個有主意,有見識的人。之所以在生孩子這件事情上有些左性,也是因為生第一胎的時候,楊寶書生得太艱難。不僅將宋安傑嚇住了,也將楊寶書自己給嚇住了。

楊寶書擔心自己沒辦法再次受孕,所以想要用早點懷孕來打破自己的胡思亂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宋安然讓宋安傑別發愁。

生孩子這件事情上,男人頂不了什麼事情。有些心路過程,是女人必經的。

楊寶書這麼聰明伶俐的一個人,遲早會想明白。關鍵在於,宋安傑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和空間。

宋安然一番安慰,宋安傑心情好了許多,總算沒一開始那麼煩躁擔心。

宋安然笑道:「弟弟,你這麼擔心楊寶書,果然是有了孩子,和以前大不相同。」

宋安傑揚眉,說道:「寶書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關心她。就好比姐夫關心姐姐一樣。」

宋安然心裏頭高興,宋安傑總算開了竅。

宋安傑在國公府才住了兩天,就被宋子期抓了回去。宋安傑走的時候,耷拉着頭,一臉沮喪。

在國公府這兩天,宋安傑感覺自己過得跟神仙一樣,不要太舒服。

如今被抓了回去,首先免不了一頓痛批。接下來,還要料理各種人際關係,迎來送往。之後還要繼續埋頭苦讀,準備明年的會試。

宋安傑已經預料到,苦難日子正在對他招手。

宋安傑這副苦相,宋安然看在眼裏,只覺著好笑。

好在有楊寶書幫着料理人際關係,迎來送往的事情,宋安傑輕鬆了一倍不止。

楊寶書是經過系統學習的,人際交往,迎來送往這種事情,對楊寶書來說駕輕就熟,輕輕鬆鬆就能料理清楚。宋安傑只需要象徵性的指導幾句,餘下的事情楊寶書全替他辦好了。

等到宋安傑開始埋頭苦讀的時候,楊寶書還能紅袖添香,陪着宋安傑一起苦讀,偶爾還能提出一些非同一般的見解,讓宋安傑刮目相看。

這個時候,楊寶書往往會羞澀一笑。說是在娘家的時候,跟在祖父楊閣老身邊,耳濡目染,對朝政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見解。

宋安傑感慨,果然是家學淵源。光是這份對朝政的見識和見解,就不是一般官宦女子比得上的。

楊家是牛逼轟轟的大家族,關係遍佈朝堂和地方。

楊寶書嫁給宋安傑以後,就開始慢慢的將家族的關係介紹給宋安傑。

楊家勢力非宋家能夠想像。甚至有些關係,連宋子期都不清楚,偏偏楊寶書如數家珍。

宋安傑好奇的詢問,楊寶書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

楊寶書掩唇一笑,小聲說道:「在家中,家母雖然一直以規矩約束我,但是家父卻將我當做男子培養。

家父說,我註定是要嫁到官宦世家做主母的,若是能夠對朝政有所了解,嫁人後也能對家族對夫君有所幫助。

至於楊家的關係,這些都是父親告訴我的。父親在處理這些事情的時候,並不避着我。不瞞夫君,我會模仿家父的字跡,家父的一些題本奏章,也是由我代筆書寫。」

宋安傑很驚訝,就像是打開了一個寶箱,到今日才窺見楊寶書掩藏在溫柔賢惠之下的能力大局觀。

宋安傑感慨:「有此賢妻,為夫何其幸運。」

接着宋安傑又說道:「娘子這些年瞞得我好苦!」

楊寶書先是笑,笑過之後才說道:「以前不說,是因為一直沒有機會。以前夫君不讓我進書房,我也不知道夫君喜歡什麼,秉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原則,這些事情自然就沒說出口。如今夫君問起,我自然不能再繼續瞞着。若能對夫君有一二幫助,我就心滿意足了。」

宋安傑拉起楊寶書的手,說道:「娘子就是太過謹慎。你我夫妻,何必這麼小心翼翼。」

楊寶書低頭一笑,「父親教導我,凡事謹慎一點,總歸是沒錯的。雖然晚了幾年才告訴夫君真相,好在並沒有引起誤會,還能對夫君有所幫助。」

「娘子說的對。姐姐也常說小心無大錯。最近我有些膨脹過度,不行,我得將心收回來,將過往的成績丟在一邊。以後還請娘子多多提醒我。」

楊寶書含笑說道:「定不負夫君所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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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嫡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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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9章 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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