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我能做的,唯一的事

078 我能做的,唯一的事

齊楚的葬禮要比我想像中簡單很多,他性情返璞,凡事不願太高調。留在唐律那裏的遺囑,早把一些身後事安排的十足妥當了。

陸陸續續的賓客來了又走,有很多我人也不認識的商界人士,也有華菱的學生和老師。

我不知道別人口中的他,將被賦予一個什麼樣的評價。

但齊楚,終是我這一生遇到過最隱忍最強大的人。

根據遺囑,他個人在齊氏佔資的比例全部收還由齊家的父母。但一些投資在教育領域的經濟行為,皆由公益機構接手管理,並接受社會監督。剩下的店面,他大多叫唐律去變賣。其中一部分代為轉交譚馨兒的父母,另一部分作為虞夢後半生的基礎治療基金。

唯有一家咖啡廳,他指名要我繼承。該店坐落在西陵島以南的一塊度假淺灘上,名為七月歌聲。

他說如果有天,我再也不願涉身在滾滾紅塵的世俗里飽經風霜,就回到這裏安下心來回憶前半生,展望後半生。

可是他卻沒有告訴我,在我的前半生與後半生里,還有沒有他的角落。

我開始越來越希望他是愛我的。因為對齊楚這樣的人來說,愛比被愛更幸福。

這樣,他帶着愛走。而我留下。卻失去了一個愛過我的男人。我想應該是我比較痛苦吧,寧願承受。

就在賓客們謝完了最後的禮,漸漸離開會場的時候。黑衣墨鏡白百何的魔鬼出現了

我們之前就有想過,陶藝琳會不會真的來。如果來了,我們是一個個上去打,還是大家一起去?

但是當她真的出現的時候,我們卻沒有一個人上前理睬她。

由着她把花送上靈台前,也由着她上香。

路過家屬區的時候,她微笑着向齊楚的父母握手沒錯,就是面帶微笑着。

這是葬禮好么!只有家屬才可以在悲痛之餘強顏歡笑地表示感謝,你笑個什麼勁兒啊!

我咬了咬牙,恨得肩膀顫抖。何許這邊拉着淺淺,那邊讓我不要太衝動。

可是他媽的陶藝琳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了,這會兒也不說走也不說留,竟然站在齊楚的遺容前就那麼直盯盯地看着!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邵丘揚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弔唁結束,你可以出去了。」

「我還想和他道個別。」陶藝琳摘下墨鏡,猩紅的唇角挑着笑。

「不需要。他沒有心思在你這種人身上浪費。」

「是么?」陶藝琳呵呵道:「看來你並不知道,他在我身上究竟浪費了多少時間。」

「別在這裏興風作浪了,出去!」

「我興風作浪?」陶藝琳繞着邵丘揚轉了一圈:「你心虛什麼?你是不是覺得,今天躺在這裏面的人,會不能超生,會不能安詳!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那麼心安理得對不對!」

「你給我閉嘴!」胡蝶上前一步,咣當一個耳光砸在陶藝琳的臉上:「今天是我兒子的葬禮,冤有頭債有主,我們不歡迎你!」

「齊夫人,說的真好。」陶藝琳撫了撫殷紅的臉頰:「真好。冤有頭債有主,那我今天,不就是來討債么?」

「你」胡蝶渾身發抖,齊略鳴趕緊把妻子護在身後。然而這一雙上了年紀的可憐人,今天不僅要送黑髮,竟還要來受這個女人的欺辱。

我要是還能看得下去,就枉為人了。

可是邵丘揚卻先一步攔下了我,徑自擋在齊家二老的面前。

「陶藝琳,齊楚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從這一刻起,他不讓人碰的,我也不會讓人碰。你要是想斗下去,我奉陪到底。」

「邵丘揚……」陶藝琳的唇抖了抖,眼裏不可思議的憤恨仍是那麼明顯:「你竟然……你……」

「既然走到這一步了,你有你的選擇,我也有我的。」

男人一字一句十分清晰,不帶一點表情和外露的心緒。

也只有他,能逼出魔鬼失控的淚水,逼出她歇斯底里的一巴掌。

她打了邵丘揚。比剛剛胡蝶扇在她自己臉上的要兇悍多了。

我心疼,卻無法上前。因為這一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準備好乾凈的帕子,等下幫他擦拭嘴角裂出的血跡。

他與陶藝琳的戰爭,我無法並肩。

「打夠了么,你可以滾了。」邵丘揚用手背蹭了一下臉頰,依然沒有多餘的表情。

「沒有!」又是一巴掌,反手輪了過去!陶藝琳含在眼圈裏的淚水,卻是那麼真實可見。

「你再動我,我要還手了。」

「你試試!」說着,陶藝琳再一次掄起了巴掌。突然之間,一個小小的身影竄了過去。一手撩著陶藝琳的黑裙子,另一手刺啦一聲整個把裙擺撕開了!

光潔的大腿上,露出一塊肉色的底褲!

「打男人的臉就跟撕女人的裙子一樣,雖然對方很丟人,但自己也會顯得猥瑣。」淺淺揚著臉,一本正經地甩著陶藝琳的裙擺。

「你!」又羞又臊的女人,氣急敗壞。說時遲那時快,捲起一腳就往小姑娘身上踹去

然而半空中就被一個身影給拖住了!

「陶藝琳你他媽連孩子都敢動!」何許雖然看起來不算很健壯,但怎麼說也是個近一米八的男人,這一拳輪下去,陶藝琳整個在原地懵了一大圈。摔倒的時候,眼眶都青了。

「淘淘的事我還沒找你算。還敢碰淺淺,信不信我宰了你!」

何許表示,反正自己也沒什麼好名聲。打女人就打女人了,怎麼着?反正別的女人他也不想娶。而想娶的那個,他可能根本也打不過!

雖然很解氣,但這畢竟是齊楚的葬禮,鬧成這樣總是很難看的。

我上去把淺淺拉走,讓三嬸看好她,現在這場面實在有點少兒不宜。

殯儀館的保安來了,問我們要不要幫助。我很不客氣地表示,這個女人在鬧事,麻煩幫我們扔出去。

陶藝琳離開了,帶着她敗猶高傲的姿態,拉着破損的裙子。

我衝到邵丘揚身邊,看着他泛紅的臉頰,問他要不要緊。

「沒事。」他按下我的手,回頭看靈堂:「一巴掌算我欠她的,另一巴掌,算齊楚欠她的。都換了,下次見面可以撕的痛快點。」

沒聽懂邵丘揚在說什麼,他沒有解釋的意思,我也沒有追問的執著。

這時工作人員上來了,問我們現在可以結束么?時候不早了,釘棺送葬吧。

胡蝶哭得幾欲昏厥,一路在丈夫的攙扶下追着抬棺的人往後跑。我伏在邵丘揚的懷裏,儘力壓住情緒。

根據齊楚的遺囑,他要把骨灰撒入青樊灣。如果我們願意紀念,埋個衣冠冢吧。

他說他願意葬回邵家,所以昨天邵丘揚去胡蝶那裏取衣服的時候,可憐的母親哭得心碎。左看看右看看,卻一件也不捨得。

但逝者已逝,悲傷逆流也總有漸行漸遠的一天。我們摘下遺像,小心翼翼地收好。並與最後的來賓們告別。

何許看看時間。說他姐姐已經帶着淘淘先去停車場了,一會兒兩點的飛機,他也要走了。

「招待來賓的午餐,你們幫着齊家父母張羅一下吧,等淺淺在那邊適應了,我就先回來。淺淺誒?淺淺呢?」

我四處看看,咦?那小東西怎麼不見了!

腦子嗡了一下,我整個人狂出虛汗:「淺淺呢!」

「你剛才不是交給三嬸了么!」邵丘揚問我。

我說對哦,那……那三嬸呢?

工作人員過來說:「你們要找那個小姑娘?我看到一個胖胖的阿姨帶她去洗手間了。」

我這才稍微喘勻了氣,何許說讓我過去看看,何棠已經在催他們過去了。

我三兩步跑過走廊,來到拐角後面的洗手間里。

「三嬸?」

第一個洞沒人,第二個也沒有,第三個打開,卻推不開

三嬸太胖了,沉重的軀體往那一堆,憑我的力氣怎麼可能打開!

「三嬸!!!」

老阿姨眯着眼睛斜倒在馬桶邊,手裏還攥著淺淺的一隻小皮鞋。

我魂飛魄散地跑出去,一通語無倫次。

三嬸被抬了出來。用抬的,因為任何一個男人也抱不動她。

「是乙醚,生命體征還正常。」何許看了一下,趕緊叫了救護車。

那麼現在。情勢就跟禿子腦袋上的虱子一樣明擺着淺淺被人帶走了!

我們一行人直接衝出了殯儀館,在休息廳里的星巴克那找到一邊品茶一邊翻雜誌的陶藝琳。

「你這個混蛋!你把淺淺弄哪去了!」要麼說打女人是會上癮的,何許像發了瘋的豹子一樣衝上去,揪住陶藝琳就往牆上摜。

「你說那個熊孩子啊?」陶藝琳的半邊臉還腫著,笑起來的時候眯得還挺和善的:「既然不會管教,就別學人家當后爹。免得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你把她還給我!你這個不要臉的魔鬼!」

「我一直在這兒啊,什麼時候抓過你家小孩子了?」陶藝琳掰開何許的手指,笑得又得意又燦爛。

「你!我」何許上手就擰住了她的脖子,在我看來,那青筋暴出的力度保不齊真的會把她掐死的!

「何先生,你先住手!」這時。程風雨帶着他的兩個助手過來了。

他們在葬禮開場的時候露過面,我還以為已經提前離開了。

陶藝琳冷冷地抽了一下唇:「想要找我麻煩,可得有證據。否則下一次,咱們可以試試在法庭上換換位置。」

陶藝琳走了以後,何許一拳砸在枱子上,咖啡飆出半丈。

「到底還有完沒完!我他媽真想宰了她!」

「你宰她有什麼用?」程風雨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先冷靜點。

「阿許,淺淺和她媽媽,應該並不在陶藝琳的手裏。」邵丘揚說:「你仔細想一想,如果僅僅因為林警官卧底的身份被曝光了出來,他們能留她活着么?

現在把孩子抓走。一定是想要用來做籌碼,從林警官口中逼問出一些事情。」

「沒錯,林警官在失聯之前,曾向胡廳長透露過,她正在準備拿曹賀庭最重要的一份證據。所以很可能正是因為這東西太重要了,對方不敢輕易殺害她。」

「可是如果要拿淺淺來威脅阿珍」何許表示,他從來沒有任何一刻會比現在更希望阿珍死了算了!

「那些畜生根本就不是人!她們母女如果全部入手,這……這簡直……」

何許不敢說下去,我也不敢想下去。

「所以我們不能再耽誤了。先回去,想下一步策略。」邵丘揚揮了下手:「去夜如瀾吧。」

我從沒想到有一天,我和夜如瀾的緣分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如果我沒記錯。最上面這個包房就是我第一次遭遇邵丘揚的地方。短短大半年,我的生活被他掀起了多少風雨?

「希哲?」梁兆坤推着他弟弟進來的時候,我着實嚇了一跳。

梁希哲在那場意外中斷了三根肋骨和一條左腿,我根本就沒想到他會堅持着乘輪椅過來。

「淺淺呢!」進門就是這樣一句話,我們一眾人沉默著心如刀絞。

梁希哲畢竟帶了淺淺兩年多,可想而知的心急如焚。我怕他太激動,會影響傷勢,只能極力地安慰勸撫。

但其實我們都知道,這個死局太殘忍。

「你們說,曹賀庭對阿珍……有真感情么?」我已經絕望到極致了,只求老天還能賜給壞人一點點人性。

「就算有。師姐也不可能會服軟的。你們不了解她,莫師兄的屍體從護城河裏撈上來的時候……身上被戳了兩百多刀,你們根本就不知道師姐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怎麼會不明白,若沒有極致的愛,怎麼會有極致的恨?若沒有極致的恨,阿珍怎麼會卧薪嘗膽,伴於豺狼之榻。

我簡直無法想像那些年,她是怎麼過來的。

當曹賀庭用那雙染滿她愛人鮮血的手一寸寸撫摸她的時候,她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我說我們可以快點想辦法么,我不能讓大腦停下來,我一分鐘都不敢去多想那些可能的。可怕的後果。

「當務之急,我們是要找到曹賀庭的巢穴。」程風雨打了個響指,示意他的助手把電腦平面圖打開:「曹賀庭這個人,背景履歷十分複雜。

他早年家境貧寒,念的是一家二流大學的金融學專業。因為盜用教授講義私自倒賣牟利,在大四那年肄業。隨後銷聲匿跡了整整三年,初步懷疑,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涉案涉水。

三年後他帶着一份普林斯頓大學金融學博士的名號,應聘為朝聖王廷的首席CFO。以年輕有為的姿態,很快得到了董事長千金孟欣童的愛慕。他借婚姻上位,取得了朝聖的經營管理權。但並沒有拿到實際的財權。這會給他在借庄洗錢等行為帶來極大的不便」

我打斷了程風雨的話,我說到現在為止我還有一點不是特別明白。

「青樊灣這個項目,對他們來說,到底有着怎樣舉足輕重的位置?」

「因為青樊灣的地理位置,正處在遠洋運輸入境的鬆口地帶,很多時候,只要有所有權人的通行證明,就可以不用接受邊檢。所以這裏成就了整個犯罪鏈條最為關鍵的一道缺口。

目前為止,我們基本上可以判斷這些毒品都是境外製造,由陶家作為起貨點。走青樊灣以南的群島路線入T城,再由專門的渠道過國道入市區。可是後來。政府實行填海計劃,從青樊灣到T城邊口的四百海里全部要填為新區腹地。這就意味着原來的整個渠道全盤皆廢,貨路只能從沿海的一端登陸青樊灣,跨陸地進T城。

而恰好這個時候,齊大先生有意將青樊灣的開發權轉賣掉。

曹賀庭作為陶峰的錢糧團,當然要打算把這個入港口全部接下來。以後,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做長久生意了。

當然,後來在西陵島的宴會上,曹賀庭認了大栽,失了孟欣童家的支持,一時間找不到這麼龐大的清白身家企業來做依託。所以陶峰這才決定由自己來上前線,搶佔這筆財路的源頭。」

「所以,齊楚說什麼都不肯把青樊灣交到這些人的手裏,原來是這個原因啊。」我想,一個人想要對外有所隱瞞並不一定是多難的事。難得是他需要一直對所有人隱瞞。

「曹賀庭在T城的隱藏勢力,之前都是以陶家為依託的」

「喂,夜如瀾是怎麼拿下的,我們可以同樣的路子再走一遍。」梁兆坤靠在門上,表示說對於這種貪得無厭的人來說,上一次當有時是不夠的。

「我可以再放一下二級市場假消息出去,讓他誤以為是卧底女警官給我們的線索。他一定會暗自竊喜,像之前對夜如瀾一樣,他必須還要大動名下的另一家法人機構的基礎海外賬戶。

這樣我們很容易就能查出還有哪一處是他的狡兔之窟。」

「再來一次,我覺得他會在上當之前,先宰了你。」邵丘揚冷冷地說:「何況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手裏到底還有幾個坑,根本沒可能一次就查中人質所在的地方。」

「你是在擔心我么?」梁兆坤表示有一點點小感動。

「我只是不想再參加一次葬禮。」

「是,」程風雨想了想:「同樣的路子風險太大,我覺得要鎖曹賀庭的場,最好還是想辦法套到直接而準確的信息。」

「可是那又怎樣?我們沒有曹賀庭的任何直接證據,難道去搜么?」我說套用信息的辦法,我倒是有個好人選,可是後續怎麼辦?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鎖定在我身上,我點點頭,說桃姐也許可以。

「她向我提出過想要回夜如瀾,那麼,你們覺得她可不可能再去找曹賀庭,想要繼續跟着他混呢?」

我說,桃姐就是一唯利是圖的中立商。誰也不信任她,但誰也不懷疑她。如果我們用她當先鋒老鼠,會不會很容易就找到曹賀庭其他的洞?

「子賦,小綠,」程風雨吩咐他的兩個助手:「通知白龍,一小時內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把李碧桃帶過來。」

從淺淺被帶走,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

一分一秒的都像是剔骨挖心的煎熬,因為我們都明白,如果二十四小時內沒有任何進展。一切就都凶多吉少了。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桃姐這點套路,我早就輕車熟路了。

「你們說說,我就是一拿抽成混飯吃的,跟哪個老闆不是跟?」

「桃姐,人命關天,我求你告訴我們曹賀庭除了夜如瀾外,還有多少地盤可以封場!」我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時間一點點推移,我哪裏還有半點耐心陪她扯皮!

「這,我跟你說。我跟着老曹混了那麼多年,人家不許問的事我哪敢多問啊?說真的,我也不是不懂哪些生意要錢,哪些生意要命。

你們是警察,死了報烈士,我可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呢!」

「現在我們不是在求你,是要求你必須合作。」程風雨表示,如果要想做足證據,像她這種邊緣角色,要不要進去蹲,也就是一個三流律師出庭的事兒:「我勸你還是把實話說出來吧,你就算不說,曹賀庭也未必就信你。誰會保護你,誰會滅你的口,這個還用多考量嗎?」

「我帶你們進去吧。」桃姐想了想:「唉,就看在阿珍的面子上,不管怎麼說何少也花了一百萬的台費哈。」

「你帶我們進去?」

「是啊,你們要找人,難道光明正大進去抄?總得找個合理的借口見曹老闆吧。」

程風雨表示,他也正有這個意思。

「小綠。喬裝一下,今晚就進場。」

桃姐急了:「不行不行!我要是帶個生面孔進去,一看不就是警察么!萬一玩砸了那不完蛋了?我得帶個熟悉的,這樣不管怎麼說我都可脫責任嘛。」

她眼睛往我身上瞄了瞄:「七月,你也去。」

「開什麼玩笑!」邵丘揚不同意:「你這是讓她去送死么!」

「就因為人家一眼便知道她有別的目的,才會相信我是單純無辜的嘛。」桃姐說,要她幫忙可以,但是她可不玩命。

「七月要是不去,我可不敢去。」

桃姐這個心理戰術我是能夠理解的。她帶着我,明擺着讓曹賀庭警惕。那不就可以打消曹賀庭對她的懷疑了么?

我當然覺得這是可以理解的。

「其實我也認為,帶着七月,確實比讓桃姐單獨帶小綠要合適些。」程風雨如是建議。

「你們瘋了么!這是要她一進去就被多少槍瞄準才滿意?」

「邵丘揚,」我拽了拽他:「我覺得我可以去試試。」

看了一眼站在程風雨身邊的莫綠菲,我說:「如果帶上我。又是由桃姐牽引,對方應該會本能地把注意力放我身上。

你們別忘了,曹賀庭現在根本就沒有可以定罪的證據。所以他只要看住我就可以了,根本不敢隨便動刀子。

而那時,說不定莫小姐就有機會去查線索了」

「七月,我不能讓你有一點危險。」邵丘揚認為這是免談的。

「可你不能那麼自私!」我急道:「阿珍和淺淺還在危險之中,難道光考慮自己么!」

我說邵丘揚,你要的是我並肩作戰的勇氣,而不是個只會加油吶喊的廢物。

「那好,三小時準備部署,天黑入場。」程風雨看了一眼邵丘揚:「我會跟警方的重案組聯繫。部署相應數量的便衣去盯梢。

七月這裏,你放心交給小綠。」

「我不可能放心,但我尊重七月的選擇。」

三個小時,生死攸關的三個小時。

我從來沒像現在一樣那麼盼望黑夜。我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我害怕一切不透明的變數。但是現在,只有無盡的黑夜能給我們最大的勝算。

我珍愛自己的生命,但我也有無法背棄的責任。

程風雨叫我和小綠先休息一小時,太緊張的狀況會加大成倍的失敗率。

後來大家散去了。唯我和邵丘揚,獨獨被留在了這間意義非凡的房子裏。

我靜靜走到直立的鋼管面前,單手摩挲著。

他從後面突然抱住我,我像有心理陰影一樣。一下子打了個寒戰。

「七月,你恨我么?」他說。

我搖搖頭。

「如果我沒有闖入你的生活,可能現在……什麼都不一樣了。」

他的胸膛很溫暖,讓我差一點就瞌睡了。

轉過身,我用力呼吸着他身上特有的氣息:「邵丘揚,我不會死的。」

「別給我任何承諾,就像我從來都沒給過你一樣……」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就這麼抱着我,靜靜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他抽煙,我不讓。

我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懷孕了,但我寧願希望這是真的。這樣。我會有比想要跟他愛下去更強烈的求生欲,我一定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邵丘揚,」我翻了個身看着他:「記得幫我喂獅子座。」

「恩。」

「幼貓的貓糧,別買最貴的,吃叼了就麻煩了。」

「知道。」

「還有,三嬸沒事吧?」

「醫院來電話,已經醒了。但是一直很自責地哭着,我叫阿宇在照看她。」

「你的保鏢,都快變成保姆了。」我吃吃地笑,笑完又在絞腦汁。話說,還有什麼事呢?

「哦對了。你送我的鑽戒,我放在床頭第一個抽屜」

「杜七月你夠了!」邵丘揚一把將我按解釋了,足足吻了五分鐘那麼久。

臉頰上濕濕的,我想他大概是把齊楚葬禮上的眼淚都留下來給我了吧。

「答應我,不可以出事。不管你……將來要選擇跟誰在一起,七月,不可以出事。」

「哦。」

從床上爬起來,我理了理衣衫:「邵丘揚,我先下去了。」

「急什麼,等程風雨那邊準備好,喊你再說。」

我搖搖頭。我說我還有些事要交代,不是……跟你。

「哦。」他點頭說,他懂。

我來到一樓的大廳,在窗旁找到了輪椅上的梁希哲。

輕輕蹲下身,我牽住他滿是繃帶的手:「希哲,你要是很難受,就找個房間休息會兒吧。」

「還好,只是很擔心淺淺。」他強顏焦灼下的歡笑,伸手輕輕撫了下我的碎發:「還有你……七月。」

我說我不會有事。

「我會像阿珍姐一樣堅強,什麼都能應付過去。」

「你,跟他告別了么?」

我知道梁希哲是在問邵丘揚。點點頭,我越發無地自容。

「七月,別難為自己。如果他給你的愛更深刻,我不在乎有幸成為一個過客。」

梁希哲說話的時候有點奇怪,好像一直是用側臉對着我的。我還以為他有本事用一隻眼睛來哭呢,直到後來他說

「我的左耳失聰了,爆炸時弄的。」

「啊……」我內心翻騰了幾下,攥着他的手,不由緊了幾分。他可能是痛了,抽回來。

「以後,我就不能當警察了,暫時還沒想好要做什麼。七月,你不用等我。」

我哭了,我說我不等你,但你要等我。你等我今天安然無恙的,帶着淺淺和阿珍一起回來。

我趴在他腿上,淚水滲透那一層層石膏和紗布。我說梁希哲,其實……是我配不上你,你可千萬別就這麼把自己弄殘廢了。讓我撿個大便宜,還想着能嫁給你呢!

「杜小姐!」莫綠菲過來喊我:「進去吧,老闆叫我們呢。」

我擦了擦眼淚,站起身。說好,我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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