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冰冷的湖
搓綿扯絮一般的大雪整整下了三天。第四曰清晨，總算是放了晴。
厚重的積雪覆在紅色的琉璃屋頂上，色彩上的強烈對比讓東晉的護國大將軍府在這銀白色的世界裏顯得越發巍峨挺立起來。
顏愛歌趴在後院冰湖旁的一座假山後面，大半個身子都埋在雪裏。斗篷遮住了眉毛，覆在臉上的白紗遮住剩下的容顏只露出一雙眼睛，可那雙眼睛現在卻是閉着的。
按理說，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是不應該出門的，可是今日要做的這件事，她卻是等不得的。
「啊……」遠處傳來了一聲驚呼。
接着就聽見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怯生生的喚道：「四小姐。」
假山後的顏愛歌，豁然睜眼。
清亮的眼中一瞬間迸發出的光亮如同寶劍未出的鋒芒，好似能將天地都照亮。
眸光一轉，眼底已經帶上了幾分笑意。
呵！來了。
顏愛歌微微抬頭，就見不遠處雪地里跪着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從衣着看，像是個內院裏粗使的丫頭。
那小丫頭面前站着個華服少女，容貌精緻卻一臉怒容，正指著那小丫頭厲聲責罵：
「狗奴才，怎麼走路的！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弄髒了這身衣服，本小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小丫頭連忙磕頭求饒，身體在積雪裏瑟瑟發抖，也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害怕。
華服少女皺着眉頭，「還不滾，戳在這裏等死么！」
一聽這話，那下丫頭如蒙大赦般道，「謝過四小姐。」
說罷，向華服少女磕了個頭，飛快的起身跑遠了。
「一大早的，真是晦氣！」華服少女撫了撫並沒有一絲污跡的長袍咒罵了一聲。
若是放在平日裏，這衝撞了她的小丫頭她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可今日有要事，她才懶得為了個小丫頭勞神費力。
前廳的宴會就要開始了，聽說來了不少貴族的子弟，還有幾位皇子也會出席。
她一定要比她那幾個姐姐先到才行，以她的美貌，只要最先出現在宴會上，她那起子狐媚子姐姐們就再也沒機會搶她的風頭了！
打定了主意，華服少女扶了扶頭上的金釵，飛快的朝假山方向走了過來。
顏愛歌眸中的笑意更濃了，隱隱還帶着幾分期待。
等到那華服少女走進了，顏愛歌素手一揮，一顆圓滾滾的石子兒擦著雪面飛了出去，悄無聲息的落在那華服少女兩步開外的雪裏。
顏愛歌額角冒出三條黑線，她原本是要打那女子腳踝處的，可現在……
幸虧那華服女子正沉醉在自己美好的想像之中，脖子都要昂到天上去了，這才沒有發現顏愛歌扔出的石頭。
顏愛歌有些無語的看着自己的手。
真是的，力道比以前差就算了，怎麼連準頭也差了這麼多！
眼珠子一轉，正準備實施第二個計劃，可忽然聽見前方「啊！」的一聲尖叫，那華服少女已然是滑到了。
顏愛歌瞟了一眼，估計這少女定然是正好踩在她扔出去的那顆光滑圓潤的石頭上了。
嗯，雖然力道和準頭都太差，不過目的卻還是達到了。顏愛歌心裏微笑。
四下看了一眼，顏愛歌一躍而起，向著那少女的方向閃電般沖了過去。
冬裝太厚，華服少女掙扎了半天都沒爬起來。顏愛歌此刻卻已經奔至近前，一抬腳，狠狠的踹在了那少女的腰部。
路旁便是冰湖，此處是這條小徑最窄的地方，路面又似乎格外的滑。顏愛歌這一腳，輕輕鬆鬆就將那華服少女踹進了冰湖裏。
天雖冷，湖面卻並未結冰。
「噗通。」
便隨着尖叫，人體落水的聲音讓顏愛歌眸中的笑意又濃了幾分。
華服少女精緻的妝容完全花了，驟然落水讓她瞬間就花容失色，不停地水中撲騰。水中刺骨的寒意襲來，將她的臉凍得雪白。
那少女是會些水的，片刻的驚慌失措之後便穩住了身形，可是她卻沒打算呼救。
湖邊寒冷，冬季少有人來，且她此刻這般狼狽的摸樣，若是讓院子裏的賤奴看見，那得多沒面子。
於是華服少女只好自己掙扎著向湖邊游去。她心裏焦急，拚命想着游快些。但無奈，水中實在是太冷，自己的手腳都不是很聽使喚，那一身厚重華麗的衣服也給她添了不少阻力。
水裡冷得厲害，即便是知道方才有人踹了她一腳，她也實在沒心情計較，還是先上岸比較重要。
可顏愛歌怎麼可能容她上岸。
縱身一躍跳進水裏，扯住華服少女的同時，雙腳在湖邊岩石上一蹬，那少女就被她帶到了湖中心。
華服少女這時才真的慌了，奮力掙扎的同時，張口就要呼救。
可是那個救命的「救」字還未出口，喉嚨就被人卡住了。
少女的臉色又白了幾分，開始拚命掙扎想要擺脫白影的束縛，脖子上的那雙手卻像是鐵鉗子一般，怎麼掙扎都掙不開。
糾纏之中，少女扯掉了顏愛歌臉上的面紗。看到了顏愛歌的臉以及那雙帶着寒意的眸子。少女瞬間瞪大了眼睛，如同看見了厲鬼一般，竟連掙扎也忘了。
「你……」被扼住的喉嚨里硬生生的擠出了一個字，然後就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沒錯，就是我。」顏愛歌貼在少女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
下一刻少女就被徹底按進了水裏，顏愛歌也隨之沉入了水底，滿是水花的湖面漸漸恢復了平靜。
「嘩啦！」
許久之後，顏愛歌破水而出，略微有些僵硬地朝岸邊游去。
顏愛歌水性極好，儘管整個身體被凍得有些僵硬，但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她往岸邊游的速度。
臉上的面紗沒了，此刻才看清楚顏愛歌的臉。
極度的寒冷讓她臉色雪白，新月一般的眉毛因為寒冷微微皺起，原本嬌艷欲滴的嘴唇也因為水中的刺骨寒意變得紫青。
和華服少女相比，顏愛歌的面貌只能勉強稱得上是清秀。但是就是這一張只能算得上清秀的臉，卻因為那一雙亮的肆無忌憚的眸子顯得生動起來。
明明只是清秀而已，卻又讓人怎麼都錯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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