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代號:清潔工

第一章 代號:清潔工

夜色籠煙,無星無月,霧氣飄渺迷離恍如夢境。

天地間一片靜謐,綿延起伏的山峰如一個仰卧的少女,秀髮,前額,隆鼻,熱唇,脖頸,乳峰,柔腹,大腿,赤足,何樣的喧囂也絕難驚擾她的痴夢,濃烈的霧氣猶如裹在那少女身上的紗衣,在微風吹拂下翩翩起舞,如仙子,又的確是仙子,不然何以如此動人呢?

山腳下一條玉帶蜿蜒曲折,盤龍江一路向南,向南,這只是其一條很小的支流,紅土的粘附性很好,水很清澈,饒是黃河闊天的氣勢,若在此,想必也會如大家閨秀一般斯斯文文。

億萬年前的造山運動隆升了這段山脈,覆滿亞熱帶雨林是氣候反覆的歷史現象,看那些寫幾十年的那場戰爭的文章時,都寫到了那厚重的濃霧,據說當時區分是否進入戰區的一個習慣就是,什麼時候霧遮住了天什麼時候就算進入戰區了,當然這只是當時跟隨部隊的記者見解,不過也能從中對其氣候有個初步的了解。

在那條玉帶的旁邊是一個小寨子,依山傍水,頗有世外桃源的意思,寨子中靜靜悄悄的,偶爾幾聲狗叫,似乎它們感受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在這異國叢林中有兩個不請自來的「客人」,悄悄地已經與山林融為一體。像狩獵的豹子一樣,靜靜的潛伏下來,等待獵物靠近,撲出去將其撕裂!

在林中一塊空地上,只有幾棵瘦弱的灌木,突然,灌木邊上的一塊草皮動了下,露出一張塗滿迷彩油的稜角分明臉來,精光四射的眼神顯示出這是個充滿活力的年輕人。

拉開袖口,看了看錶,從我們佈置好陣地趴在這兒已經過去了56小時30分鐘了。

昨夜下了整夜的大雨,到凌晨四點多雨才歇了,現在天漸漸放亮了,叢林中的溫度也隨之開始升高,叢林中一片濕漉,空氣中瀰漫着腐爛的氣味。

我掏出壓縮餅乾,掰了一點捏碎了塞進嘴裏,撥弄出領口的吸管吸了兩口水。其實這壓縮餅乾也不像外面吹的那樣難吃,就說咱吃的這個吧,口味還挺多的,有蔥油味的,芝麻味的,杏仁味的……當然,不能跟超市裏的那些美味的餅乾比,畢竟吃這玩意兒的人不多,沒有多大的市場。但是我上學那會兒還是覺得這玩意兒挺不錯的,扛餓,還便宜,就是有點干,不會讓你看了就分泌唋液的。

趴了這麼久,渾身還是有點酸的,體能再恐怖的戰士他也是人啊!輕輕動了一下胳膊和腿,察看了一下身體各部門的工作情況,還不錯!

揭開瞄準鏡的前後蓋帽,把臉湊到鏡頭前靠在貼腮板上,對面的寨子中還是很安靜,寨子口有兩個機槍掩體,兩個掩體中各有兩個人,透過夜視瞄準儀中綠油油的視野,左邊的掩體中的武裝分子歪靠在掩體里在打瞌睡,機槍掛在沙袋上,右邊掩體中,有兩點火光一明一暗的,兩個挎著槍的武裝分子斜靠在沙袋上抽煙。

要是說這是個平常的小寨子鬼才信呢,見過咱村子或者寨子有槍的嗎?有,但那是解放前,建國后,連少數民族的槍國家都收得差不多了,除了特別的地區特別的情況,更不要說在村口弄個機槍掩體了。所以肯定是個咱中國的鬼才不信呢,在這個國家,光大小軍閥就有不少,就更不要說那些個武裝毒販了,所以這是個在當地人眼中很平常的一個寨子。

潛伏的時候最難受的不是全身不能亂動亂擺,而是寂寞。剛開始出任務的時候挺新鮮的,怎麼比喻呢,好比看A片,往往都是知道要出任務了,都興奮得不得了,好比把碟塞DVD里了,馬上就要上演了。後來任務出得多了,就漸漸覺得沒有啥新鮮的,我稱之為「A片疲軟症」。

好比我現在,趴在這個地方,靠着瞄準鏡在瞄對面的人頭,計算距離(早就連我的腳趾頭都記住了),風向風速,濕度,俯角……也就是算怎麼樣一槍搞在他腦袋上的什麼部位,不讓他旁邊的人立馬發現,然後我可以從容搞定他旁邊的那位。腦袋上的什麼部位?是的,你沒有聽錯。大家不嫌啰嗦的話我就多扯點吧,大傢伙都知道,其實子彈把你弄死其實就是子彈把你撞死,動能,知道不?初中就學過,而且我用撞這個字覺得它真好,不暴力,不血腥。所以,子彈以什麼樣的部位、角度撞進去產生的效果當然不一樣。會把人撞倒(這就是電影中最普遍的方式),當然往哪個方向倒就看子彈從哪邊撞進去了;撞飛,那子彈的口徑得粗點,或者抵近射擊;撞在腦袋上,就像拳擊比賽中中了對手一記勾拳,同樣效果和角度有關;撞在肚子上,子彈不粗的話,距離又不近不遠的話,會把站着的人一屁股撞坐在地上;威力大的,也就是口徑大的或者本來不是用來撞人的結果用來撞人了,那效果就更加不一樣了,撞誰誰倒霉,還是倒大霉了;撞在胳膊腿上,胳膊和腿直接就斷了,撞在腦袋上,整個腦袋都沒了,運氣好還能留下一點。等等,太多了,大家可以充分發揮想像,此處小子按下不表。

轉過頭看看我的「尾巴」,也就是副射手,我們都不說副射手的,都說「尾巴」。

我的「尾巴」可不得了,綽號「先生」,此先生非彼先生,乃是舊時候對老師的稱呼,泛指有學問的人。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博古通今,學貫中西……有點誇張了,就是說明他在我心中的學識地位。

咱好歹也是個大學生啊,雖然半路出家當了兵,好歹也是個大學生啊,怎麼就沒人家出息呢?平時侃大山的時候,當然很多時候都是咱們那幾個挑的話題,後來就是我這「尾巴」也瞎摻和進來,最後就變成這丫挺的一個人在說了,咱偶爾補充一下,顯示一下存在,也是為了維護一下咱那大學生的招牌,雖然大家從來都不當回事,就像「和尚」說的:你丫還當咱們的隊伍是幾十年前啊?你丫還不是怕畢業找不到工作才來軍隊,想緩期執行,還真把自己當寶了,知道咱以前的連長不?人家軍校正統畢業,偵察專業碩士,單兵素質那不是吹的,哎,不要搞錯。「和尚」那次是對着他捏在手指中間的煙屁股說的,說完直接就彈到訓練場邊的小溝里去了,臊的我恨不得當場錘死他,不過這傢伙據說是少林寺俗家弟子,反正我從沒有錘得過他,所以也就罵了這丫兩句作罷。

我就想啊,這和尚現在不都吃酒肉娶媳婦生娃了嘛,要麼就是想着怎麼靠着和尚這個招牌撈錢,怎麼還有工夫把拳腳練得這麼厲害的啊?而且還是個俗家弟子,這,也太扯了吧?

不過,咱們人民子弟兵的素質真的是越來越高了,不消說那些個技術兵種,光咱普通野戰部隊,達到高中文化水平的已佔七成了,高校每年都多少萬的往軍隊補充呢,咱這大學生的招牌還真不咋地,哎……怎一個羞憤了得啊!

接着說「先生」,「先生」本名陳慧,誰聽了都覺得是個女孩的名字,可偏偏人家爹就給他這個名字了,取其聰明、有智慧的意思,事實證明這傢伙也很聰明,不然也不會得一個「先生」的綽號啊;江西贛州人,贛州,咱二炮在那有一個旅,管着對岸的那群中華不孝子孫,上面有個已經工作了的哥哥,下面有個妹妹,聽他說,妹妹快考大學了,有次回家探親給他捎東西回去在贛州下的火車,火車晚點了一個多小時,到他家都晚上九點多了,哪知道大叔大媽還沒有吃飯,就等我呢,當時心裏就有股說不出來的味道,酸酸的澀澀的,可能在軍營待久了,接觸到社會時整個人都變得很敏感了,然後大媽就忙着做飯去了,大叔大媽身體挺硬朗的,晚飯跟大叔兩人喝了一瓶多白酒,大叔酒量好,反正我是怎麼下的飯桌都不記得了。

「先生」還是沒有動靜,夜裏一點多換的崗,其實打仗久了的兵有個好習慣,就是一躺下馬上就能睡着,但是一有個風吹草動的馬上就能摸起槍干仗,什麼失眠症,在他們看來跟老一輩的人看高血壓一樣,純粹閑得,累都累的要死,誰躺下了還想東想西的玩失眠啊?對吧。但是出任務前是一點都睡不着,很興奮,就是明明感覺身體很累,但是就是睡不着,雖然我已經算是個老瓜了,這次出來前還是那樣,前天晚上聽過簡報後到第二天晚上出發只斷斷續續休息了六個小時,都是眯上一兩個小時就醒了,直到到達目的地佈置好陣地才有種踏實感,人一放鬆下來,倦意就鋪天蓋地的襲來,「先生」習慣了站第一班崗,那我就放心大膽的睡了。

說來奇怪,一個個在宿舍睡覺的時候呼嚕聲那叫一個山響,出來幹活的時候還沒有聽說過有睡覺打呼嚕的。

偏過頭看了看周圍,林子裏靜悄悄的,不知名的鳥叫和蟲鳴被放大了如在耳際,忽然聽到一陣輕微的悉悉索索的聲響,我心中頓時一緊,一時腦中出現了好幾個應對方案手也慢慢移向右腿側手槍袋,撥開上面的搭扣,聲音來自右後上方,我循着聲音看去,看到一個黑色的三角腦袋慢慢直立了起來,我鬆了口氣,原來是條黑靈蛇,重新把槍套搭扣扣上。

這是這邊很常見的一種蛇,總體數量上少於湄公蛇,膽絲毫不影響其知名度,也算是個二線明星了。

小傢伙直立着腦袋,不是吐著分叉的信子,在枝頭上探頭探腦的,似乎對空氣中的陌生的氣味很疑惑,最終還是悻悻地攀上了旁邊的一根樹枝,蜿蜒遊走了,看來它並不喜歡我們這兩個陌生的傢伙。

忽然腦後有種被人盯着的感覺,我將腦袋又向後轉過20度,看到的是「先生」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醒了啊?」

「嗯。情況怎麼樣?」

「一切正常。哎,我說,這傢伙真的會今天回來啊?」

「那是當然。你沒聽說過嗎?閻王叫你三更死,豈會留你到五更。我們倆就是黑白無常,上頭就是閻王,咱們就是來索魂的。」

「那唐王不也下了地府然後又還陽了?」

「那是如來佛祖要他回去找唐僧去取經呢,再說這傢伙是唐王嗎?」

接過「先生」遞來的一塊巧克力,塞嘴裏,用舌頭頂在上顎,這樣吃完就真是「口齒留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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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之底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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