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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爾納熱情的款待了來自象城的使者和貢蒂太后,年老的婦人看着依舊年輕貌美的兒子,不由得開口道,「迦爾納王,我從來沒有想過我能再見到你。」她依舊稱呼他為王,那雙黝黑的眼睛盯着他,眼裏滿是悲傷。

「您為何這般看着我尊敬的貢帝太后?」迦爾納不知道為什麼對着面前這個婦人極有好感,看着她面露悲傷心裏也覺得不太舒服,只是在貢蒂開口之前,象城的使者卻先開了口:「尊敬的迦爾納王,我前來是為了邀請您……」

「請您不必再說了,我是不會參與象城的戰爭的。」迦爾納是個好脾氣的英雄,但是他卻打斷了這位使者的話,「我可以款待來自象城的使者,但是我曾經親眼看到過如今這場戰爭的起因,知道這場戰爭的目的,恕我不能讓寵愛我的母神的眼黛染上悲傷,尊敬的使者,我不能參加這場戰爭。」他回絕得十分堅定,打定主意無論誰來勸說,他都不會去參戰的。「您的來意也一定是一樣的吧,貢蒂太后。」迦爾納轉過頭去對着一邊的婦人說道,「我尊敬您,但是恕我不能聽從您。」

貢蒂垂下眼,面容哀傷,雙眼裏蓄滿了淚水,「不,迦爾納,我來到這裏,是來給你講述一個故事的。」她站起來,看着自己長大成人的兒子,「很久以前,有一個少女,她苦心侍奉婆羅門仙人,仙人滿意於她的侍奉,送給了她一條可以招來眾神的咒語,那個時候,少女並不知道這條咒語意味着什麼,她很高興,出於好奇和愚蠢,她使用了這條恩賜。」

哀傷的女人抬起頭來,看着面前的青年,「結果,她得到了一個孩子,一個來自天神的孩子。」

迦爾納一臉迷茫的看着面前的婦人,不懂她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個故事,「尊敬的貢帝太后,我並不懂您的意思……」他張了張嘴,最後也只能從口中吐出這樣的言語。

「彼時少女尚未成婚,」貢蒂卻繼續說了下去,「她驚慌又害怕,害怕自己給父族蒙羞,害怕自己未來的丈夫會厭棄自己,在這樣的感情下,她做了這輩子讓她最後悔的一件事情。」

「什麼……?」迦爾納看着她的表情,心裏微微有些不安。

「她拋棄了自己的頭生子,原本她是打算將這個孩子放在恆河之中,讓他隨波逐流,可是也許是上天垂憐這個孩子,在少女還未曾犯下這樣罪孽之前,一位尊貴的女神出現在了少女的面前。」

迦爾納心裏的不安更甚了,他隱隱約約似乎猜到了些什麼,卻並不太想真的聽到。

「我就是那個無知又愚蠢的少女。」貢蒂看着迦爾納有些慌亂的眼睛,一字一句的緩緩垂淚道,「而那個孩子,就是你,迦爾納。」

「您一定是……哪裏搞錯了。」迦爾納向後踉蹌了兩步,他張著嘴,疑惑又迷茫,但是他又不覺得貢蒂是會為了讓他幫助般度五子而向自己撒謊的人,他對着這位夫人總是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尊敬——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迦爾納也能理解自己對她的這種微妙的親近和尊敬是怎麼一回事了。

貢蒂看着迦爾納道,「我不是作為我兒子的說客來的,迦爾納我的孩子,我只是……我只是……」她流下了淚水,「我只是希望,在我還活着的時候,你能認回你的五個弟弟們。」

「然後,因為他是哥哥,所以庇護自己的弟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是嗎?」

在迦爾納正在為貢蒂所說的話,所講述的故事趕到迷茫的時候,庫柏勒的聲音卻像是驚雷一樣想起,她的身後還跟着閉着眼睛搖頭不語的奎師那,後者看了一眼貢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尊敬的女神,我沒有這樣的意思……」貢蒂雙手合十,對着庫柏勒行禮。

「違背自己對神的誓言,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你將我最寵愛的幼子,我的迦爾納送到我的懷中的時候,又是怎麼樣說的?」庫柏勒冷冷的掃了面前的女人一眼。

她原本是在同奎師那行走在沙灘上,這個時候,作為女神她卻感應到了對自己立下誓言的凡人打破自己誓言而產生的命運的波動,於是立刻同瓦蘇戴夫一起回到了女神之城,然後便聽到了貢蒂最後幾句話。

迦爾納深知自己的這位母神雖然對着孩子十分寵愛,也司掌著在戰爭中庇護普通人的神職——但是這些特性並沒有使她成為一個足夠溫柔仁慈的女神,相反的,她暴戾而無情,毫不留情的懲罰任何一個得罪她的凡人。

「因你違背了對我的誓言,」庫柏勒舉起手,對着貢蒂詛咒道,「你為了你寵愛的兒子前來將我所寵愛的幼子拖入命運的洪流,那麼我也將賜予你相同的懲罰——你丈夫般度的兒子,你為之盡心儘力的孩子們,他們都要在戰爭中死去,般度所有存世的子嗣將消失於世間,一個不留。」

貢蒂捂住了自己的嘴,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這位女神——她對庫柏勒的無情和冷酷並沒有太深的了解,只是在這之前奎師那曾經勸說過她不要試圖認會迦爾納——只是她將這勸告拋在了腦後,未曾聽從。

迦爾納連忙往前,蹲下身子抱住了燃燒着怒火的庫柏勒的膝蓋,「我最最敬愛的母神啊,我並沒有應允貢蒂太后的要求,親您不要降罪於在這件事上無辜的般度五子。」

「迦爾納我的孩子,神的話說出口就不會再收回。」庫柏勒低下頭看着抱着自己膝蓋求情的幼子,「即使你求情,這詛咒也無法再收回了。」她很少詛咒別人,但是一旦出口便是不會收回的。

奎師那搖著頭看着渾身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姑母,他最後只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尊敬的女神,你這樣……」他湊到庫柏勒的耳邊低聲細語道,「您這樣可是會打亂我的計劃的。」先不提堅戰阿周那他們,將來激昂可是要和至上公主結合,生下新的尊王的。

這麼一詛咒,雅利安的未來都要被詛咒湮滅了。

庫柏勒掃了他一眼,「以前諸神可勁得捅婁子的時候,你怎麼沒說過這種話?」

奎師那臉皮厚,他走上前去扶起了迦爾納,又回到庫柏勒的身邊握住她的手,「激昂也是般度的後裔啊。」他毫無脾氣,對着庫柏勒輕聲細語道,「您看他這般可愛,怎麼能詛咒他不在這個世界上留下後裔呢?」

庫柏勒被他的偏心之力給驚嚇到了,愣了好一會才低下頭思忖片刻,道,「我的詛咒是不會被收回的,但是……」她掃了貢蒂一眼,徑自走到了王座上坐下,翹起二郎腿,「我的詛咒,對還未出生的孩子是無效的。」

激昂的孩子,並沒有在詛咒之列。

奎師那雙手合十,對着面前的女神道,「感謝您,仁慈的執掌者。」隨後他便攙扶著貢蒂離開了王宮,迦爾納抬起頭來看着坐在王座上扶額嘆氣的庫柏勒,試探性的叫了一聲,「母神?」

「你如果想去的話,我不會攔着你。」庫柏勒抬起頭來,望着這個幼子,「只是如果他們敢讓你流一滴血,我就會讓血海淹沒整個盧俱。」

「我不會去的,我的母神,我尊敬的,世間最仁慈的女神。」迦爾納跪在庫柏勒的面前,將頭枕在了庫柏勒的膝蓋上,「我會陪伴着您,聽從您的話,不同這些事情攪在一起。」

庫柏勒的鼻子一酸,伸手摸了摸他捲曲的黑髮,「好孩子。」

她已經要送走奎師那,再也不能忍受目睹迦爾納的死亡。縱使她知道奎師那是來到這個世界做什麼的,縱使她知道他們還會再有重逢,但是——

她不願意去目睹這個人類的死亡,她不願意看着他的火葬堆被點燃,她不願意就這樣讓這個被自己貫穿了一生的人類就這樣死去——然而她必須這樣做。

這是她答應了奎師那的,作為讓命運的洪流遠離迦爾納的代價。

她會在他終結的那一天,來到他的身邊,合上他的雙眼,如同她的信徒們在讚美詩中所唱的一樣——合上亡者的雙眼,賜予他永恆的安寧。

這一天並不遙遠——沒有等多久便來到了。

當奎師那渾身是血的躺在浸透了他自己的鮮血的沙土上,今天就是他生命的終結之時,就如同當初所決定的一樣,他安靜的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他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這場夢裏,他是個謀士。

目睹了很多的死亡,也看到了很多的眼淚,大地以這樣的方式迎來了一場新生——在他的推動之下。

他知道很多事情,甚至參與了它們的實現,無論是喜愛的侄子的死亡,還是摯友黑公主的未來。

現在,這場夢到了結束的時候。

一隻手托住了他的脖頸,他的無力的頭枕在了誰的膝蓋上,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白紗麗,溫暖的手放在他發冷的臉上輕輕的拂掉他臉上被鮮血沾著的頭髮。

「醒了嗎?」女神這樣問他。

「女神啊,我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他努力想露出一個微笑,然後失敗了,「那個夢裏我坐在千首蛇舍沙的身上,看着這個輪迴走向它的終結。」

他咳嗽了兩聲,鮮血從嘴裏涌了出來,庫柏勒伸手幫他擦去,卻聽到他繼續這樣說道,「可是,我又好像做了另外的一個夢,夢裏,我是雅度族的王子,是無憂無慮的牧童,是母親懷中的嬰兒。——女神啊,告訴我,哪個才是我的夢,哪個才是我的真實。」

「睡吧。」女神把手放在他越發沒有神採的眼睛上,輕聲低語道,「睡吧。」

「是的。」奎師那終於又笑了出來,「奎師那只是毗濕奴的一場夢,毗濕奴也只是奎師那的一場夢……該睡了,該睡了。」他閉上了眼睛。

然後再也沒有睜開它們。

「我們會再相遇的,瓦蘇戴夫。」庫柏勒輕輕的在他的眼角吻了一下,「現在,好好休息吧。」

然後,迎接下一個輪迴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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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眾神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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