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晨子，快起啦！」

「再不起可要遲到了。」

感受床邊護欄被人拍的直震動，葉晨迷迷糊糊起身，揉了揉依然脹痛的腦袋，微眯著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一張肥胖油膩的臉映入眼前，讓他還未清醒的腦袋清醒了幾分。

「我說你小子也夠遜了，才兩杯二鍋頭就把你干翻了，害的哥幾個昨兒個晚上把你拖死豬似得拖回來的，真夠累壞了。「這張胖臉的主人似笑非笑地盯着還未緩過勁兒來的葉晨，開始一頓損。

胖臉的主人叫王石，綽號石頭，山東漢子，身高介於金瓶梅中的武大郎和封神演義中的******之間，除了身高缺陷之外，倒算是一個標準的山東漢子。

昨天是寢室一個哥們的生日，幾人晚上約出去在學校外的飄香樓胡喝海喝了一頓。結果，葉晨的酒量不濟，直接****翻了。

「叫個鎚子，要不是你小子拚命灌我，我能這樣？」葉晨揉了揉發脹的腦袋，十分難受，瞪着石頭，沒好氣說道。

「嘿嘿，快起吧，等會是更年期婦女的文學課，你要是再不收拾，等會遲到了就有你受的。「石頭乾笑了兩聲，催促道。

七分鐘后，葉晨和王石踩着鈴聲殺進了第三教學樓的某間教室。

一路上，葉晨的腦袋中像針扎似的疼，耳邊像有密密麻麻的蒼蠅翅膀扑打的聲音一般，連看周圍的景物被生生扭曲的不成形狀，走路都有些不穩。

他以為是醉酒後強烈的身體不適反應，強忍着走進了教室。

這節課是一節通俗文學課，漢語言文學專業三個班在一起上課。

石頭領着葉晨直奔教室的後面幾排座位，寢室的另外兩個哥們已經幫忙佔了座。

坐到座位上，寢室幾個哥們相互打屁了一通，等到講台上聲音一起，就各自乖乖閉嘴了，眼睛巴巴地盯着講台上，一副乖乖學生的模樣。

講台上，是一位燙著爆炸式波浪捲髮，帶着一個金絲眼睛的中年婦女，身材有些發福，這就是主講通俗文學的老師，是一名副教授。

老師叫許文霞，在文學院是位「響噹噹」的人物，以不近人情著稱，凡是上過她課的學生都對其畏之如虎，葉晨這一屆的學生給她偷偷取了一個綽號，叫更年期婦女。

這更年期婦女的特點是，每次上課必點名，有時候全班一個一個點到，有時候嫌累就抽查點名，一旦曠課，就意味着你這門課的成績要比別人低上不少。要是曠課兩次，不得了，那你就不用來上課了，直接把你這門課判死刑，記為不及格，任憑你磨破嘴皮子，哭爹喊娘，也不想這位更年期婦女能手下留情。

這是一開始這一屆專業幾個同學血的教訓，眾人都深以為戒，一聽是更年期婦女的課，都不敢逃了。

更年期今天講的是武俠小說發展史，武俠小說是通俗文學中最讓人感興趣的一類，堂上本來想睡覺的同學一聽倒打起了幾分精神，聽着台上的講課。

「先聽聽同學們你們看過哪些著名的武俠小說？」更年期雖然教學手段嚴厲，但上課還是挺和煦的，讓人少了幾分生疏之感。

老師一發話，課堂上的學生們就開始有些興奮地發表自己的觀點。

「我看了《七俠五義》，公案配合俠義，環環相扣，挺精彩的。「

「切，白羽的《十二金錢鏢》才是大讚！」

「朱貞木的《七殺碑》何等蕩氣迴腸，我之前還在雜誌上特意發表了關於此書的一篇評語。」

「你們那些算啥子，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俠傳》才是經典，都被翻拍成電視劇和電影了。」

教室里的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一下子鬧哄哄的，教室儼然成了一個菜市場。

「都吵個鎚子，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才是經典中的戰鬥機，不服來辯！」葉晨旁邊的石頭坐在後面，好像很激動似得一竄站起來，大手一揮，目視全場，頗有指點江山的意思。

還未等他得意個幾秒鐘，更年期婦女殺人的目光瞬間將他鎖定，石頭只感覺脊背一寒，訕訕然地笑了笑，連忙一屁股坐了下來。

葉晨被旁邊石頭的突然舉動了一跳，暗罵一句「神經病」，心中卻暗暗納悶金庸、古龍、梁羽生這三大家的眾多經典作品怎麼沒有一個人提出來。

真是奇怪啊！

不過他現在腦中的那股刺痛眩暈感還沒消失，也興不起什麼興趣參加這場爭論。

討論持續了三四分鐘，「更年期「才開始將課程引入正題。

「武俠小說的起源從漢初司馬遷的《史記》中的《遊俠列傳》、《刺客列傳;開始，荊軻刺秦、專諸、聶政等，他們只有武，沒有俠或者少俠；用原文中的話說『今遊俠，其行雖不軌於正義，然其言必信.......「

「韓非子《五蠡》中提出『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明代《水滸傳》以章回體，白話文為主，文言文為輔，開始有統一的綽號，與一個個歷史典故結合，對後世武俠小說影響甚大...」

「清代《三俠五義》等作品出現....」

「近代以白羽的《十二金錢鏢》、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俠傳》、還珠樓主《蜀山劍俠傳》為代表，武俠小說基本成型。「

「至還珠樓主《蜀山劍俠傳》達到一個武俠小說巔峰以後，後世再無出現另一個巔峰，雖是百家爭鳴，卻無一大家出世，從此武俠小說漸漸走了下坡路，再也沒有當初《蜀山劍俠傳》出世時洛陽紙貴的盛況.......」

台上老師講課講的繪聲繪色，台下的學生也聽得津津有味，連一向上課躲後排睡覺的石頭也睜圓了眼，饒有興緻地聽着。

葉晨本想趴着睡覺，但奈何頭疼，也只能跟着聽課。當聽到「更年期」說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是武俠小說巔峰，後世無接力之作時，葉晨終於『怒『了。

老師你這麼說，是腦子燒壞了還是咋地，還是你當我們全是白痴，金、古、梁三大家隨便哪一家，都是武俠小說演變中的一個巔峰好不好。葉晨心中是這麼想的。

不過，讓葉晨奇怪的是，大家聽了之後，都認為是理所當然似得，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這讓葉晨心中升起一種莫名荒謬的感覺。

「現代武俠小說受現在社會風氣影響，都崇尚以暴制暴.......」更年期婦女依舊在滔滔不絕著。

突然，教室中響起了另外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老師，我不贊成您講的觀點！「

被突然打斷了講課，更年期婦女眉頭微微皺了皺，側首看了看倒數第二排的位置。

「葉晨，有什麼問題？「因為葉晨在學院表現不錯，許文霞對他有些印像。

「許老師，我不贊成您剛才講課的觀點，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只是舊派武俠小說的一個巔峰，而後世的梁羽生、古龍、金庸三大家開創了新派武俠小說的盛世，特別是金庸的小說，聞名海內外。」

葉晨站起身來，帶着幾分不屑說道，要不是在課堂上，他都要把三大家的作品一一抖出來，說道說道。

葉晨說完，心裏還微微有些得意，不過他這一段話拋出去后，卻頓時引起了教室里的騷動，甚至還傳來了混雜的笑聲，而且他還看見更年期婦女的臉色越變越黑。

就在葉晨心中納悶時，座位旁邊的石頭偏過頭，捅了捅他，對着他莫名其妙說了一句：「梁羽生是誰啊？」

與此同時，教室里響起了各種聲音。

「梁羽生誰啊？你知道不？」

「古龍是哪位武俠小說家？我怎麼聽都沒聽說過？」

「金庸？聞名海內外？我經常關注武俠論壇，怎麼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

大家交頭接耳一番后，得出一個結論，葉晨早上出來腦袋被門夾了，他說的人名字他們一個都沒聽說過。

這時，講台上的更年期婦女一聲「安靜」將場面瞬間控制住，然後黑著一張臉讓一臉茫然的葉晨坐下，便繼續講課。

中午十一點半，下課鈴準時響起，隨後潮水般的學生人群從偌大的教學樓中蜂擁而出，直奔向最近的食堂。

「晨子，怎麼了？不會是昨天酒喝多了吧？」蜂湧而出的人群中，有相熟的人拍了拍葉晨的肩膀，打趣著說道。意指今天課堂上葉晨上莫名其妙的言語。

「鐵定是腦子喝壞掉了，你看，像丟了魂了似的！「旁邊的石頭跟着打趣，雖然感覺到葉晨今天有些異常，卻以為是對方昨天的酒勁還沒完全緩過來，所以沒放心上。

一同出來的，還有許多漢語言專業的同學，都對着葉晨指指點點，善意地笑了幾聲。

而誰也不知道，此時的葉晨腦中正經歷著一場頭腦風暴。

剛才的課堂鬧劇讓他茫然，眾人的反應讓他摸不著頭腦，結果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機搜索「金庸「，」古龍「，卻發現一個駭人的事實——一睡醒來，這個熟悉的世界彷彿被某種未知的力量修改了。

這個世界沒有了金庸、古龍、梁羽生！

沒有了《笑傲江湖》、《多情劍客無情劍》、《白髮魔女傳》

但他的腦袋中卻真實存在着這些人的記憶，更詭異的是那些作品無論名字還是內容都清晰無比地刻錄在自己腦子裏！

只要一想起這些作品，腦子裏一行行小字都清晰地浮現出來，連標點符號都有，簡直就是一個移動藏書閣！

他現在完全對發生自己的事感覺到不可思議，還有一些恐懼。那沒有了金古梁？其他的呢？其他如歌曲、電影，熟悉的人是不是也沒有了？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這個世界怎麼了？

到底是莊周夢蝶？

還是蝶夢莊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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