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5章 坑深359米,大結局(九)一更

第1335章 坑深359米,大結局(九)一更

這樣的解釋,眾人似是都懂了。

「九爺真是聰慧博學!」

「那是必須的!」

就在墨九傲嬌地賣著嘴皮子的時候,宋熹已經在那邊對守護石獸研究了起來。

不得不說,乾坤墓配得上乾坤二字。不僅主墓室的佈置富麗堂皇,講究非常,機關設計也確實精妙絕倫,七頭守護石獸雖各在北斗七星位上,可單隻石獸上的機關卻暗含了九宮八卦,各個位置相生相剋相對應,讓他費了好一陣,才弄明白石獸中的玄機——

「果然有暗鎖!」

聽宋熹一嘆,擊西腦門就湊了過去,大聲喊叫。

「九爺,擊西太崇拜你了!真的有,真的有耶!」

在他藏不住的歡喜和驚呼聲里,眾人也跟着緩和了情緒。

可墨九卻冷哼一聲,「不要高興得太早。」

「啊?又怎麼了?」

「七頭守護石獸,卻共有七七四十九個插梢,只要稍稍有一個鎖環出問題,可能就會破壞整個機關。所以,真正的考驗不是發現暗鎖,而是如何同心協力打開暗鎖。」墨九說到這裏,望向方姬然那張鬼魅般的猙獰面孔,冷笑一聲,「一旦有人暗藏異心,從中作梗,那就有可能毀於一旦,大家都送命在此!」

方姬然抿唇嘲笑,卻不作聲。

這個時候,她打不過墨九,鬥嘴也鬥不過她,她能如何?

受了氣,她只能啞著。

墨九瞥她一眼,看她比之前乖覺了,也不窮追猛打,只站直身子環顧四周,淡淡道:「那就這樣了,多的不解釋,大家等下聽我行事。等我喊到一二三,齊齊搬動鎖扣上的插捎,等待機關開啟。」

「好。」

「是。」

「就這麼辦。」

眾人都等得不耐煩了,七嘴八舌間都願意聽墨九的指揮。

宋熹瞥她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只吩咐侍衛照辦。

蕭乾的人佔據了四隻神獸,宋熹三隻,而墨九一個人獨站中間,看大家都準備差不多了,這才沉聲低喝。

「大家聚中精力,聽我口令。」

眾人趕緊屏氣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

墨九也吸了一口氣,「一!」

「……」

「二!」

「……」

「三!」墨九低喝一聲,「開!」

一陣機械齒輪的轉動聲,「嚓嚓」作響。

眾目睽睽之下,只見七隻守護石獸,突然就張開了嘴巴,在原地嗖嗖地轉動起來。

「開了?機關開了!」

「哈哈哈哈,真的開了。」

眼看守護石獸機關開啟,大傢伙兒都興奮起來。

一開始,速度很慢。漸漸的,運轉速度越來越快,從石獸的嘴裏,還有淡淡的煙霧吐出。

那煙味兒很淡,有一種花香的感覺,極是好聞,也令人神智為之清爽。

「這煙兒真好聞。」

「不會有毒吧?!」

「別胡說八道!盡猜些嚇人的。」

幾個人正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這時,不知誰突然叫了一聲。

「啊!」

墨九條件反射地望向對面的方姬然。

只見原本掌控著那隻守護石獸的侍衛突然像塊沉重的石頭,往基台下面滾了下去,咚一聲重重落在地面上,頓時沒了反應,而方姬然已經取他而代之,很快重新往反向扳動了石獸的內置插梢,幾乎就在她拉動的一瞬間,基台就狠狠一震,一股子雷霆萬鈞的力量猛襲過來,推動着巨大的墓基台,使得整個基台重重往下一沉。緊接着,機括「哐哐」作響,為墓室里的眾人帶來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哐哐!

嚓嚓!

基台與石獸都在動。

其震動的力度,比之前更烈。

電光石火間發生的事,眾人都沒有察覺,亦有些不敢置信。

他們怔怔的,全都望向方姬然。

「你做了什麼?」

「哈哈哈哈!」方姬然滿臉猙獰的大笑着,被冷風拂起的頭髮一片凌亂,眸底的恨、惱、怨、怒,全都利箭一般射入墨九的眼睛,帶着一種同歸於盡般的瘋狂,似乎恨不得把她受到的一切不公,以及她對這個世間的一切恨意都加諸到墨九的身上,與她一同毀滅。

「去死吧!你們都去死吧!」

她的低吼聲、笑聲,罵聲,宛若驚悚片中的女鬼。

「哈哈哈哈!」

一個魍魎魑魅都甘拜下風的女鬼。

一個從失去自我開始失去靈魂的女鬼。

這個時候的方姬然是邪惡的,是恨不得毀天滅地的。

「你瘋了?」宋熹似乎也沒有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當即低吼,命令侍衛,「還不把她拿下!」

「哈哈,瘋了!我是瘋了,你們也瘋了!大家都瘋了。什麼八卦墓?什麼仕女玉雕?什麼千字引,什麼墨家鉅子?什麼江山社稷?都一同毀滅吧!我要讓你們知道,什麼都沒有了,我得不到的,你們也不要想得到。一切都沒有了,我們一起去死吧,哈哈哈……」方姬然站在濃煙之中,鬼怪般的面孔上扭曲的笑,聽得人雞皮疙瘩爬滿全身。

「方姬然!」墨九站在中間,在機括飛速轉動中,身子卻沒動,「墓沒開完,你怎麼就捨得放棄?」

狂笑着聲中,方姬然被兩個侍衛捉住了手臂,一邊掙扎着她一邊吼,「不放棄又如何?不放棄我就能得到嗎?不,我得不到了。從他讓我取下面具開始,我就知道,哪怕我拼盡全力,到最後也只是一個為他人做嫁衣的小丑。我不做了,我放棄了,墨九,你贏了,可你贏了又如何?我輸了又如何……不就是死嗎?我就算要死,也要拉着你墨九墊背,大家一起死,哈哈哈,一起去死!」

方姬然是瘋狂的。

這樣出人意外的結果,也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因為即便有人會害別人,也很少有人會害自己。

在這個遊戲里,大家就像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共同赴難的時候,哪會有螞蚱主動炸翻自己的船?

「完了!這個瘋婦!基台是不是要沉了?!」

「啊!在沉,是在沉!殺了她……殺了這個瘋子吧!」

「大家別慌!」

「九爺!快想想辦法啊!」

乾坤墓棺槨所在的基台,比周圍的地勢都高,三丈的距離,象著着乾坤墓的絕對權威。可被方姬然這麼一反,基台整體往下落,那機械轉動的嚓嚓聲,那些金銀玉器,瑪瑙古董紛紛碎落在地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如同催魂奪命的招魂曲,聽得人心驚肉跳。

顛簸……

震動!

顛簸……

震動!

空間似乎又一次要翻轉。

眾人呼喊着墨九,在方姬然的哈哈大笑聲中,等待着最後的結果……

叮!

轟!

突然的,基台不動了,石獸也停下了。

整個空間幾乎就在接近平面的時候停止下來。

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侍衛們面面相覷,「怎麼回事?」

然後,就聽到墨九淡然的聲音,「機關打開了。」

眾人目瞪口呆,看着在棺槨位置出現的一道門,許久說不出話來。

被方姬然破壞之後,為什麼他們都沒事,反倒打開了一扇墓門?

眾人都大惑不解,只等墨九來解疑。

寂靜中,墨九慢慢從棺槨位下來,往前走了幾步,輕盪的髮絲迤邐在肩后,一襲簡單的男袍讓她英氣滿滿,可面部的表情太過沉重,仿若凝了一層難融的冰霜。在她的手上,有一隻劍柄,而原本該呆在劍柄里的劍,則卡在方姬然之前站位的那隻石獸大開的嘴裏。

盯住大驚失色的方姬然,墨九一步一步逼近,似笑非笑。

「我見過喜歡整人的,真沒見過專門整自己的。」

方姬然似乎沒有想到她會有辦法力挽狂瀾,怔怔看着她,一個字都吭不了。

墨九冷笑,「親姐姐,我知道你在機關上頗有造詣,但是,說句不中聽的,你想達到我的水平,差的不僅僅是一點火候,而是靈性……機關是有靈氣的東西,什麼樣的人,看到的,學到的,感受到的就會是什麼東西。你心術不正,便永遠也學不會最精髓的所在。你在興隆山那麼多年,天天閉門不出,翻閱了大量墨家機關典籍,想必對這種機關並不陌生吧?可你聰明是聰明,始終差那麼一點……」

她損起方姬然來,毫不客氣。

可仔細聽,卻句句實在。

方姬然嘴唇顫抖著,看看她,再看看機關,一臉生不如死的解惑。

「不懂了吧?」墨九笑着站在她的面前,明明個頭和方姬然差不多,可那桀驁不馴的氣勢卻像一座巍峨的高山,對方姬然完全是力壓式的睥睨姿態,「很簡單,我沒有告訴你而已。要開乾坤墓這道機關,不僅要將七隻守護神獸中七七四十九隻暗鎖同時打開,還需要……」她指向那一隻方姬然動過手腳的石獸,「我之前就說過,北斗七星得反著來……其實何止北斗七星?暗鎖也得反一環。」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我為什麼要告訴?」墨九俏皮的笑笑,「讓你知道了,再故意使壞嗎?」

如果方姬然中途不配合,那正中她的下懷。

如果方姬然誠心配合,到時候再說也來得及。

「姐姐可能不知道。」墨九聲音突然有些低沉,「在準備開這個機關之前,我其實有想過,到底是親姐妹,如果你誠心合作,不在中途使壞,不存害我之心。那麼,我或許真的會看在娘的分上,原諒你過往對我所做的一切,饒你一命。但你……還是讓我失望了。」

「呵呵呵……」

方姬然一直活得生不如死,也早就不怕死。

可笑到中途,看墨九突然陰惻惻掛在唇邊的笑,還是覺得脊背生生冒着寒氣。

「你想怎樣?」她忍不住問。

「當然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

墨九冷笑一聲,不再和他浪費時間,指了指因為機關開啟而暴露出來的一處機括鏈條,對押著方姬然的兩個侍衛說,「看見沒有,那兒有一條鐵鏈……」

「看到了。」

侍衛一頭霧水,顯然不明白她的用意。

「把我親愛的姐姐架上去。」墨九笑着說完,又認真睨一眼方姬然,「這個安排,不知道姐姐你喜不喜歡?」

什麼?墨九要把方姬然綁到機括鏈條上?

在場眾人,大多都驚悚了。

要知道,墓中的所有機關,都靠着機括拉扯鐵鏈條來帶動的。

那鐵鏈又粗又重,人綁上去,不可能鬆脫的了……

到時候,一旦機括再次啟動,那麼,被絞入其中的人,豈不變成肉醬?

眾人默然地看着墨九,脊背都有些繃緊,就連擊西都嚇得打了個哆嗦。

「九爺,咱不如一刀宰了……」

「誰也別來勸我!」墨九冷著臉,「誰說都不好使!綁!」

看她居然是認真的,方姬然面如死灰,兩條腿抖得如同篩糠。

「墨九,你,你……好狠。」

「這不叫狠。」墨九笑笑,「比起你對我做的事,這根本算不得什麼。畢竟我對你不薄,你卻在背地裏使勁兒給我捅刀子,最後還偷了我辛苦拿到的仕女玉雕,覬覦我的位置,覬覦我的男人……你知道我這個人最痛恨什麼嗎?」

頓一下,墨九盯住她的眼,一字一句如同在笑,仔細聽,卻又似乎全是惱,「最痛恨被人當傻子整。你這種連親妹妹都要陷害的人,認真講,這個死法已經很仁慈了。更何況,我這也是為了成全你,讓你死在八卦墓中,雖然沒有做成墨家鉅子,卻可以陪着墨家老祖宗,天天討好,下輩子或者有機會做鉅子?」

「你有種殺了我吧!給個痛快!」

方姬然也算一個狠人,都這個時候,哪怕臉都白了,聲音也顫了,也沒有求個活路。

可墨九對付她,從來遊刃有餘。

笑着搖了搖頭,她不惱不急,就是揶揄,「你痛快了,我又怎麼痛快?」笑着瞥她一眼,她補充:「不過你也可以為我們祈禱,希望我們入下一個機關,可以直接打開乾坤棺,拿到乾坤玉雕,機括也就從此不會再啟動。這樣的話,你或者多活兩天……然後等著餓死,你說呢?」

「你無恥!」

「嘿嘿!」墨九懶怠再理會她,頭一偏,對侍衛道:「還不動手!」

對於方姬然這樣的人來說,死亡絕對不是最可怕的。

可即便不怕死,也會怕殘忍的死,或者生不如死——

想着被機刮捲入齒輪,受那生生凌遲之痛,方姬然面色蒼白著,嘴唇發紫,終是將眼瞥向宋熹。

「陛下……救我……」

從事發到現在,宋熹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有說。

如今聽得方姬然恐懼的呼救,也只是神色淡淡睨着她。

「自作孽,不可活!」

畢竟方姬然剛才連他的性命也一併算上的。

他對方姬然又素來沒有什麼好感,哪裏會顧及她的性命?

方姬然是個聰明人,一直是彼此利用的關係,她當然了解宋熹的為人。

故而,聽他淡漠的回復,她咽一下唾沫,開始討價還價,「陛下不要忘了,是我……是我幫你拿到的仕女玉雕。如果沒有我,你也到不了乾坤墓……」

「那又如何?」宋熹道:「你的利用價值已經用完了。」

「嚯嚯嚯!」方姬然突然仰頭,從喉間發出一種似恐懼又似悲切的笑,「你當真以為墨九會與你誠心合作?你就不怕,他們過河拆橋?到時候沒有我,你就算有仕女玉雕,如何開祭天台?」

宋熹慢慢側頭,盯住她的眼。

「過河拆橋或是不拆橋,都不勞你費心了。方姬然,你是個廢人了!沒有人會對一個廢人的生死感興趣。」

方姬然身子微微一僵,目光怔怔看着宋熹,身子顫抖不已。

是的,宋熹當初利用她是為了仕女玉雕。

再後來利用她是為了開祭天台。

但如今他與墨九達成一致,他又要她何用?

她的作用確實已經沒有了。

一個失去了利用價值的人,又有何人來憐惜?

「呵呵呵呵呵……」

一陣低沉沙啞的笑聲里,方姬然認命般高高仰著頭,語氣凄厲。

「你們會不得好死的,你們這些人,都會不得好死的!」

陰森森的笑,像魔鬼附體,不像個正常人,如同她的臉,沒有半點正常人的樣子……

這一刻連墨九都覺得,其實死亡對於她來說,或許真的是一個解脫。

「你們會不得好死的!你們會的,一定會的……我會看着的,我哪怕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這句威脅人的話,真是從古用到今啊!

墨九無語地聽着她垂死掙扎一般的喃喃,饒有興趣地抱着雙臂,正瞧熱鬧,腰上就被人攬緊。

她側頭,對上蕭乾沉沉的雙眼,「阿九,且留她一命。」

墨九沒有想到,第一個出來阻止她的人,居然是蕭乾。

她不太高興地挑眉,「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

蕭乾默默一嘆,然後瞥一眼面有異狀的陸機老人,道:「師父當年……與你娘有過一夜露水之情……後來雖無緣分,卻留下一女……她就是方姬然。」

關於織娘這段往事墨九也是知道的,這也是為什麼方姬然出生當晚就被送到方家的原因。

可她沒有想到這世間兜兜轉轉,轉來轉去居然就這麼幾個人,方姬然的生父居然會是陸機老人。

怔愣一瞬,她突然明白陸機為什麼執意要跟上神龍山來了。

「呵呵,這老頭兒。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風流韻事……」

墨九其實做不來那種眼睜睜把方姬然絞死的事情,這麼嚇唬也只為了殺殺她的銳氣。至於到底要怎麼處置這個女人,老實說,她真的還沒有想好。為了墨妄,為了織娘,她甚至都想過留她一命的。可如今聽得蕭乾的話,想到她是陸機的女兒,突然有一種有其父必有其女的感覺,不由咬牙切齒。

「如果我偏不呢?」

「阿九。」蕭乾笑嘆一聲,「你的為人,我還不清楚?」

「哼!」墨九不高興,白他一眼,「你不知道最毒婦人心?我狠起來,完全可以不是人。」

輕笑一聲,蕭乾輕撫一下她的頭髮,對她道:「方姬然的事,我已和師父詳述過,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怨不得人。師父的意思是,留她一命,只要不死,其他都可。」

「只要不死,其他都可?」

「是。這樣即成全你師兄與你娘,也成全我師父,就這麼辦吧?」

墨九琢磨一下,突然有點想笑。

這方姬然上輩子是拯救了地球嗎?

居然有這麼多的人,其實一直真心為她。

墨妄、織娘、現在還有一個陸機……

可就是這麼一個被人真心關愛着的方姬然,卻始終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疼愛她,以至於變得如此瘋狂,恨不得天天報復人類。

「好,只要不死,其他都可。這句話我喜歡——」墨九笑着指揮弟子,「架上去,我保證她死不了。」

說罷,她誰也不理,微微眯了眯眼,瞥一眼還在嘶吼吶喊的方姬然,慢慢走向墓室基台上出現的那個懸空之門。

模糊的煙霧還未完全散盡,那門像一道模糊的剪影,就像她幼時看西遊記時天上出現的南天門,影影綽綽間,不太真實,有一種夢幻感。

遲疑一下,墨九回頭沖眾人招手。

「你們都看着我做什麼?走不走?一會門消失了,可就走不成了。」

「進吧。速度一點!」

「進進進——」

兩個侍衛無奈地把方姬然架在機括鐵鏈上綁好,而墓室內的其餘人,都聽話地往那道門靠近。

尤其是宋熹的那些侍衛,他們走得比誰都快。因為之前他們就看過墓門開啟時那些跑得慢的人活生生被石頭砸死的場面,所以這一次,他們爭先恐後,不等墨九聲音落下,人就已經往裏鑽了。

墨九搖了搖頭,等他們進去了,方才看蕭乾。

「六郎,我們也走吧。」

蕭乾抿緊嘴唇,看一眼賭氣留在原地的陸機,遲疑一下。

「阿九等我一下,我勸勸師父。」

事實上,陸機獨身了一輩子,從來也沒有與方姬然有過接觸,對她所知所曉的,也都是一些不好的事,認真論父女感情,算不得深厚。但血脈親情這東西,就有這麼神奇,一旦知道了這個人是他的親生女兒,哪怕他心再硬,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她被絞死。

墨九在門邊等了一會。

看到蕭乾走過來,卻沒有看到陸機動彈。

「他不走?」墨九不知道他們師徒兩個說了些什麼,笑盈盈往蕭乾的背後瞅一眼,看着那老頭倔強的影子,撇了撇嘴巴,「他不走算了,我們走吧。」

蕭乾淡淡回頭望一眼,嘆口氣,吩咐孫走南留下來照看老頭,又向他小聲叮囑一些事情,而宋熹卻在這時過來,走到墨九的身邊,冷不丁拽住了她的手臂。

「一起走。」

「你信不過我?」墨九冷笑一聲,微微掙扎。

「當然。」宋熹目光有些涼,手上力道也不輕,盯着她時,目光像自帶了一層冷氣,「你詭計多端,我得與你寸步不離。」

呵呵一聲,墨九皮笑肉不笑,眼底涼涼的,全是調侃,「你不必緊張,我就算要整死你,也得先拿回那些仕女玉雕再說。現在我殺了你,我上哪兒找玉雕去?所以,你且放心吧,只要我死不了,你就死不了。」

「那可不一定。」宋熹的聲音,帶了一點笑,卻聽得墨九無名火起,冷哼著,低頭睨向他扼著自己的手,「爪子拿開。我不喜歡和陌生男人有肢體接觸。犯噁心!」

「噁心一會,忍着!大家一起走,這樣保險一點。」

宋熹盯住她,不鬆手,不動彈,似笑非笑。

「憑什麼我要忍着?老娘偏不能忍!」

墨九氣咻咻瞪他一眼,不停掙扎。

一隻手卻在這時伸了過來,輕輕的抬起,落下,就搭在宋熹的手腕上,看似漫不經心,力道卻重得彷彿要把他的骨頭捏碎。

「不要讓我把你這隻手剁了。」

蕭乾聲音向來清冷無波,不厲自有三分威儀,更何況此刻正有鬱氣?

凝視着他千年不化的冰霜臉,宋熹微微抿唇,似笑非笑,「我只怕你會捨不得。剁了我的手,誰給你拿仕女玉雕?」

「嘖!一個大男人,你膽子能再小點嗎?行了,喜歡跟着我就跟着吧。」墨九不滿地奚落一句,也不想與他多辯了,甩開手,冷漠地瞥他,「只要不碰我,你愛怎麼走,就怎麼走。」

說罷,她大步進入那扇門。

然而——

進去之後他們才發現,裏面是一個空蕩蕩的墓室,什麼佈置都沒有,地方也全然不若外面的寬敞,狹窄而逼仄,唯一與別處不同的是,在墓室的盡頭,有三道石門,門楣上方分明用草書寫着。

過去。

現在。

未來。

這叫什麼?三道門,三個選擇么?

過去的門,會回到過去?

現在的門,會留在現在?

未來的門,會去到未來?

沒有任何提示,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三道門代表了什麼意思。

眾人各自在心裏猜測著,然後——齊刷刷回頭來看墨九。

墨九一笑,攤手,「這個我也沒法選擇。因為我也不知道。」

任何一道選擇題擺在面前的時候,都會有一些提示才能解答。

可這裏,什麼也沒有。三個門,三個一模一樣的門,連通的地方是哪裏?

也許代表的不是過去、現在、將來,而是死亡、生存、或者生不如死呢?

風燈的光線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影影綽綽,像隱藏在一片烏雲後面,讓墓室的氣氛再次陷入了凝滯中。

「不如丟骰子吧?」墨九笑着摸了摸鼻子,「丟到哪個門就進哪個?」

「不用。」宋熹突然指向一個侍衛,然後指向一扇門,「進去!」

這是人肉測試的意思?墨九微微一驚。

那侍衛嚇得不輕,當即變了臉,腳步情不自禁往後退,「陛下饒命!」

「饒什麼命?讓你送死了嗎?」宋熹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又冷冷地重複一遍,「進去!」

「是,是陛下。」那侍衛嚇得腿腳都在哆嗦,可命令在前,又無人為他求情,在這進退兩難的地方,哪怕是去送死,他也不得不從。

他緊張地咽一下唾沫,慢吞吞走向了那一扇叫着「過去」的門。

一步!

兩步!

三步!

他走得很慢,腳步聲卻如同鼓聲,重重敲擊在眾人的心裏。

墓室內,寂靜無聲。

大家都在等待,等待那一個結果揭曉。

終於,他走到門前,邁出了步子——

很快,他的影子閃身而入,消失在門口,沒有了動靜。

眾人正自奇怪,突聽得「哐哐」兩聲。

「不好!」

就在那個侍衛進入「過去門」的時候,「未來門」與「現在門」突然就關閉了。在關閉的同時,似是觸動了機關,不過剎那之間,頭頂上一塊巨大的石塊像滑板似的一點點往下滑落,彷彿要將他們全體覆蓋,吞噬。那深重的陰影,讓眾人呆若木雞。

機括又一次啟動了!

墨九不是說……不會啟動嗎?

那外面的方姬然豈不是……

打個哆嗦,眾人不敢去想,也來不及去想方姬然會經歷怎樣的噩夢。

因為,他們目前只顧得上自己。

四周無路,後退無門,前進也只有一條路——過去門。

那麼,他們除了蜂擁而入「過去門」,還能如何?

電光火石間,無路可逃的眾人,像被蜇了神經似的,反應都是驚人的相似——

爭先恐後地沖向了「過去門」,都不用任何人招呼。

墨九也一樣,本來按她的理解,打開了主墓室的門,進來應該就是一個開棺槨的機關,然後就完事了。可沒有想到會有這個三道門的選擇。而且,更沒有想到,宋熹原本想讓侍衛去試水,結果一旦做出了選擇,就再無反悔。

事到如今,哪怕是賭命,也只有一搏了。

「走!」她低喝一聲,身體猛地往門那邊衝去。

在喊走的同一時間,她也條件反射地拽住了身邊人的手。

蕭乾就站在她的身邊,她記得很清楚。

可等她在風燈的光影中,飛快地闖入了「過去門」,才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兒。

這隻手,好像不是蕭乾的手?!

蕭乾常年帶兵打仗,手心有一重繭子,這隻手卻細膩得多。

是宋熹。

她大吃一驚,猛地丟開手,回頭看去。

卻發現,他們進來的門沒有了,而那些本來與他們一起闖進來的人,也一個都不見。

唯一可以感覺到的人,只有一個——宋熹。

「九兒,謝謝你拉我——」

「我謝你祖宗十八代。」墨九這會兒心肝上都是火,恨不得掐死他,「怎麼會是你?——我那個去他奶奶的大白腿!」

「我想,這就是定數。」對她抓狂爆粗的行為,宋熹居然很淡然,甚至帶着淡淡的笑。

定數什麼的,最合適用來解釋無法解釋或者無法扭轉的局面了。

外面的世界怎麼樣了,墨九不知道,也看不見,蕭乾的聲音都沒有,什麼情況也不得而之,而比這更可怕的是,連裏面的世界,她也看不分明。

不知道這個空間有多大,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她摸索著四面八面走了幾圈,沒有任何阻礙,那感覺就像進入了一個虛空之中,什麼都摸不到,看不見,除了一個宋熹,好像整個世界都徹底從她眼前消失了,而她唯一還保有的東西,就是她自己的思考與靈魂。

「這……到底怎麼回事?」她聲音微微驚駭。

經過了這麼多的事,墨九很少怕。

不管多難的機關,多難的八卦墓,她都能想到辦法。

因為那到底都有實物,而這個地方,連實物都沒有,怎麼搞?

「九兒,你別慌,也別怕。」相比與她的急躁,宋熹淡然了許多,他的聲音,一直是帶了一點笑意的,循聲走近她,他勸慰道:「不進來都已經進來了,你急也沒有用,我們再慢慢想辦法就是了。」

「想辦法?!說得輕鬆。」墨九冷笑一聲,伸出雙手,往四周摸了摸,依舊沒有摸到東西,只有一手的空氣,心裏更是毛燥燥的,對宋熹說話也更是沒什麼好氣,「這到底什麼鬼地方,你知道嗎?你準備怎麼出去,嗯?宋熹,說到底,老子有今天,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哪有這麼多麻煩?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很討厭,簡直是令人厭惡!」

「你真這麼想?」

「討厭還能有假?」

那些話確實有些臭,可墨九這會說不來好聽的。

宋熹沉默了。

靜靜地望了好許久,突然一嘆,幽幽問。

「你就這麼想離開這裏嗎?」

「廢話!這暗無天日的鬼地方,你不想離開,留着過年啊?」

「我不想。」宋熹淡然的聲音里,真的帶了一點淡笑,而且是由衷的淡笑,「能夠與你待在一起,哪怕暗無天日,哪怕會一起暗無天日子到地老天荒,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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