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雨欲來

第二章 山雨欲來

楚京城內的香頌大街,都是賣雜貨、變把戲、江湖閑雜人等聚居的所在,人來人往,熱鬧異常。

這日一大早,一隊尋常穿着的年輕男子便是隨意行走在香頌大街上,個個英姿不凡,其中一名面白唇紅的青衣少年走在當前,不過是中等個子,身形也極是單薄纖瘦,那一張臉卻是異常耀目,俊秀絕倫。

吳風瞥她一眼,道:「凌五,每回與你一道出來,你那張臉都要添亂,這不,這大街小巷的人都死死盯着我們看!」

凌宇洛撫一下臉,嘆氣道:「已經長成這副模樣,又有什麼辦法,總不至於蒙個面巾將它蓋住吧,若真是如此,豈不更是惹人注目?」

「那你還是離我們遠些吧,隨便找個地方歇著,等下我們來找你便是……」話未說完,只聽得前方一陣喧鬧響起,就見十幾二十名士兵蜂擁而來,兩名差役帶頭,手拖鐵鏈,鎖拿着幾個衣衫襤褸的小販朝他們走過來,其中幾名隊長模樣的士兵,肩上擔着,手裏拿着,大筐小籃的蔬菜水果,以及一些手工玩意,外帶幾把破舊秤盤坨子,顯然都是這些個小販平日謀生的物事。

凌宇洛心中一動,拉了吳風率先閃在一旁,那御神衛的弟兄們也是紛紛避開,散在街道兩邊的人群當中,眼見眾人鎖著幾名小販,推推搡搡而去,只聽得人叢中有個老者嘆道:「這年頭兒,連賣個雜貨也犯了天條啦。」圍觀人群聽得此言,皆是議論紛紛。

未等眾人聚攏,吳風湊近身來,低低說道:「你不在這幾日,兵部與刑部忽然開始協同署事,以維護京城民生穩定為由,在整個楚京城裏四處盤查可疑人等,看看,這就是他們抓的可疑人等……」

凌宇洛點了點頭,道:「名義上打着維護秩序的幌子,實際上卻是故意大肆擾民,怪不得殿下讓我們出宮來看看,卻是沒有白來這一趟。」

忽然間,嗅到空氣中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莫非是有人在故意搗亂?

抬眼望向吳風,後者會意,亦是輕輕點頭道:「不錯,我也是這樣想的,以殿下的聰明智慧,也不難想出這前因後果來。一月之後的祭天大典,乃是本國冊立新君的預演前兆,如此看來,前景堪憂!」

是的,前有查探靜居寺,後有潛伏紅袖樓,儘管再三謹慎,小心翼翼,又怎麼可能不引起對方的懷疑,特別是那兵部鄭大人,侵淫官場多年,這點雕蟲小技,實在不足為奇,如今反手一擊,也是理所當然,若是不採取措施,按壓得當,只怕引起民憤怨氣,對於祭天大典的順利舉行則是有害無益……

——齊愈在朝中勢單力薄,更無母族背景撐腰,這個皇位,真不見得能坐得安穩!

「凌五,當今丞相紀錚剛正不阿,能力出眾,深得聖上信任重用,無奈與殿下關係常年不冷不熱,疏離有禮,殿下為此一直耿耿於懷,如今你在殿下手下當差,殿下對你是恩寵有加,你與那紀丞相又是親戚,沒有理由不幫助殿下將之勸服歸順……」

凌宇洛聽得此話,暗自好笑,原來是幫齊愈當說客來了。

瞥他一眼,淡淡說道:「殿下怎麼不自己給我說?」

吳風嘆息道:「這也是我們做下屬暗地揣測主子的心思,希望能為殿下分憂罷了。這是份內之事,你可不能推辭。」語畢,直直望她,目光懇切。

凌宇洛不好拒絕,只得勉強點頭道:「我也是好久未到紀府去了,殿下早前也是有令讓我與我那表親少有來往,以後若有機會,我就勸說一番試試……」

「一言為定。」吳風頓時眉間舒展,笑容滿面。

哼,別高興得太早,也就是答應在那裏放着,這日日夜夜都在皇宮裏獃著,她可沒有什麼機會見那狐狸老爹。

再說了,從那紀狐狸對齊越的忠心程度來看,狐狸老爹也應該是齊越的人,她怎麼可能幫着別人去挖自己未來夫君的牆角——

兀自想着,繼續前行,也沒發現一輛青色馬車迎面而來,行至他們身邊,那車窗上的布簾忽然掀開,朝他們看了又看,接下來便是一聲大叫:「停車!」

那車夫一扯韁繩,馬車還沒停穩,一個人影已經是從車上跳下來,立在車架前笑意盈盈,揮手道:「媳……小子!」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聽着那熟悉的聲音,凌宇洛心知躲之不過,轉身過去,乾笑兩聲,對着那衣着華麗的婦人抱拳道:「姨母大人。」

「原來你還知道我是誰,我還以為我們凌副總管攀上了高枝,早就忘了我這個姨母大人了!」紀夫人說着,一副牙痒痒的樣子。

「哪裏,哪裏,我其實一直都想着姨母大人的,正說着哪天登門拜訪……」凌宇洛隨意說着客套話,眼珠不住轉動,想着脫身之計。

紀夫人卻是一步過來,抓住少年的手道:「那就今天吧,姨母給你做好吃的去,你姨丈與你表哥也是想念你得緊!」

「今天不行!我與同僚還有事情,改日,改日一定來!」凌宇洛小手被她抓住,掙脫不得,另一隻手連連擺動,道:「我真是有事……」

「有事讓他們做去,你一個小……小子,瞎摻和什麼!」紀夫人卻是不依不撓。

吳風在一旁聽了半晌,總算是明白過來,大步過來,抱拳行禮:「吳風見過紀夫人!」

紀夫人點了點頭,道:「這個不敬尊長,忘恩負義的小子,我要帶回府去好好教訓一頓,有什麼問題沒有?」

吳風看那少年一眼,笑道:「當然沒有問題,凌五,你就跟着紀夫人回去吧,主子那邊,我幫你告假!」

「哎,吳大哥……」凌宇洛蹙起秀眉,叫苦不迭,跟着紀狐狸的娘回家去,一定沒好事!

「去吧,去吧,別忘了我剛才給你說的話。」吳風在她肩頭輕輕拍了一下,眨一下眼。

剛才說的話,策反狐狸老爹?

凌宇洛立在原地,一陣苦笑,這個任務十分艱巨呢。

「紀夫人,在下告辭!」吳風不再多言,行禮離開。

「多謝了!」紀夫人當仁不讓,拉着少年就朝馬車走去,一路罵罵咧咧道:「臭小子,這麼久都不來瞧瞧我這個姨母,真是個沒良心的小子……」

「哎喲,我知錯了,知錯了……」

上得馬車,凌宇洛立即收斂神色道:「戲演完了,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吧?」

說她瞎摻和,這個狐狸娘才是瞎摻和呢,非要把她拉去丞相府,等下她回宮去,被問到勸服歸順一事,怎麼在齊愈面前交差?

紀夫人聞言笑笑,並不鬆手,卻是在那小手上又摸又捏,艷羨不已:「看這小手長得,跟這小臉一樣水靈,就是這身子骨還瘦弱了些,不好生養,唉,若是當了我家媳婦,我一定讓你舒舒服服過日子,不讓你操勞做事,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咳,咳……」凌宇洛輕咳兩聲,提醒道:「伯母,好吃懶做,長肉長膘,那不是人,那是豬。」

紀夫人伸手就是在她額上輕彈一記:「臭丫頭,就只會耍嘴皮子,欺負我和嵐兒這兩可憐人!」

她,又是一副算計的模樣,可憐在何處?

凌宇洛沒理她,雙手抱在胸前,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乖媳婦,給我說說,你和那二殿下,感情如何?他欺負你不?會不會經常拿權勢來壓人?會不會……」紀夫人嘴巴一張一合,不停問著。

「我們感情很好。」凌宇洛打斷她,也不睜眼,輕描淡寫道。

「婚期定下來了么?和那兩位水月公主,一起娶進門?」紀夫人又問道。

凌宇洛睜開眼睛,清晰道:「伯母,你到底想說什麼?」

紀夫人苦笑一聲,說道:「我是過來人,你此時有的心思,我年輕的時候都有過,這個時候,我可不是單單為我家嵐兒說話,也算是提早提醒你,這嫁到皇室,可不是一件輕鬆自在的事情,妻妾成群,正位之爭,子嗣問題,年老色衰,今後的苦難還多著呢,你如我這般直率衝動的性子,實在容易吃虧。」

凌宇洛擺了擺手道:「齊越答應過我,只娶我一個人,那些都不是問題。」

「男人的話,是不能相信的,此一時,彼一時,真到了那個時候,我看你怎麼辦!」

「這個好辦,先閹了他,再一腳踢了他,讓他哭死,後悔死!」

紀夫人瞪大了眼,好半天,才拍手笑道:「你這丫頭,這個性子真是太讓人喜歡了,唉,我家嵐兒真是可憐,這麼好的媳婦給弄飛了,若是能嫁到我們紀家……」

「好了,伯母,你翻來覆去就是這麼幾句,再聽我都能背下了,能不能來點新鮮內容?要不,給我說說四師兄的近況?」

問了這句,馬車已經停下,兩人相攜下車,步進紀府的大門。

「嵐兒的近況……」紀夫人走了兩步,又恨恨瞪她一眼,方才說道:「嵐兒也是個死心眼的孩子,兩年前從靈山歡天喜地回來,就說是無意把自幼定下的媳婦找到了,高興得不行,一直跟我們商量在你學成之後就接你來楚京完婚。」

進了院子,紀夫人直接將凌宇洛帶向一處長廊,牽着她的手在欄桿上坐下,又繼續說道:「這好不容易把你盼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二殿下齊越,那晚和嵐兒關在房中密談,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嵐兒嘴上不說,臉色真不好看,不知怎的他那古板老爹知道了此事,又是一陣勸說,後來又冒出個你逃他追的事情出來,我那嵐兒便是徹底沒戲了,這雞飛蛋打,到手的媳婦跟人家跑了,對方還是自己最親密的兄弟兼主子,近況還能怎樣?除了每日去禮部署事之外,便是天天關在房中不出來,真是造孽,可把我這做娘……」

「娘,你胡說什麼,我哪是你說的那樣!」

一道青玉色身影瞬間衝過來,立在兩人面前,俊臉對上凌宇洛,笑容溫潤,輕聲道:「小洛,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凌宇洛張了張嘴,有絲哽咽,記得自己當年在那危崖上面壁思過的時候,他便是與二師兄秦易之輪流來給自己送飯,二人每回到來的方式都是不同,秦易之來了就倚著石洞邊上,一聲不吭望着自己,等著自己在練功的間隙去發現他;而這個紀狐狸,卻是進來就衝到她面前,歡呼一聲好久不見……

那些親密無間的青蔥歲月,怎麼就一去不復返了呢?

不知什麼時候,紀夫人已經悄然離開,頂上艷陽似火,長廊外卻是碧樹成蔭,廊內亦是清新幽涼,柔風細細,細碎的光影映在兩人的臉上,身上,說不出的靜謐宜人。

「小洛,你過得好嗎?」紀雲嵐淡淡含笑,似久違的春風。

「我很好。」凌宇洛抬眼望他,歉意深深:「四師兄,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少年亭亭玉立,俏顏如雪,星眸閃耀,宛如漫天水光傾瀉而至,黑瞳之上,那纖長的羽睫不住顫動着,美得讓人驚顫,紀雲嵐看得心神一盪,正要伸手過去,忽又想起那日所見兩人相攜立在破廟門口的情景,手到半空,又硬生生撤回來,搖頭道:「我不生你氣,我只恨當年不懂事,稀里糊塗跟錯了主子。」

凌宇洛撲哧一笑,道:「你那時才幾歲,有什麼好後悔的?」

紀雲嵐哼了一聲,又道:「我還後悔當日在山上沒有早點把你定下來,憑着塊玉佩就以為萬事大吉,不想卻是讓他人捷足先登……」

見那少年咬唇不語,一臉歉疚,不禁笑道:「好了,不說這個了,過去大師兄一直說你欠他一個媳婦,這回也算上我一個,你和越可要好好努力,我們的眼光都是很高的,比你差的我可看不上!」

凌宇洛聽得這話,方才轉憂為喜,兩人又隨意閑聊幾句,避重就輕問些瑣事,便聽得那紀夫人喜滋滋過來,喚去用膳。

原本以為是一頓便飯,沒想到一進門就見得一位略顯清瘦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前,目光爍爍,雖是一身便服,卻有着不同尋常的氣度。

凌宇洛吃了一驚,趕緊抱拳道:「見過丞相大人!」

「不必多禮,坐吧。」紀錚點了點頭,和藹道:「不是對外稱作表親嗎,那還叫什麼丞相大人,直接叫姨丈就好。」

凌宇洛心中一寬,隨紀雲嵐一道坐下,笑道:「那稱呼可就有些亂了,我這邊喊姨丈,那邊喊伯母,四師兄也是喊得順口,我自己倒是沒什麼,就不知你們聽着彆扭不?」

「是有些彆扭,可惜我想聽的,你又不肯喊……」紀夫人脫口而出。

「娘!」紀雲嵐趕緊夾了塊雞肉過去,放在紀夫人碗裏,笑道,「看我多孝順,知道您愛吃這個。」

凌宇洛笑了笑,也不客氣,隨意吃飯說話,沒幾下便是有說有笑,熟絡起來,倒也其樂融融,至於吳風交代的事情,自然是左耳進,右耳出了。

雖然是第一次跟這一家子一起用餐,但卻絲毫不覺拘謹,其間紀夫人與紀雲嵐一直給她布菜添湯,照顧十分周到,一頓飯下來,只覺得心裏好生溫暖,狐狸老爹莊重嚴肅,狐狸娘心直口快,紀狐狸溫言細語,構成一幅難得和諧的圖畫,前世從未享受過的天倫之樂,也不過是這般感覺罷?

如果,齊越的母親,那位素未謀面的林妃娘娘,也如這紀夫人一般好相處,那該多好……

走在回坤夜宮的路上,一直想着這個問題,想得心思飛揚,渾然不覺危險已經悄悄臨近。

斜地里,突然竄出來數名藍衫配刀侍衛,列成一排擋在前面,為首之人厲聲喝道:「你可是御神衛副總管凌五?」

凌宇洛微微一怔,點頭道:「我是,幾位兄台有何貴幹?」

這衣衫的顏色,不那麼熟悉呢,自己在皇宮當中卻是鮮有看見。

那人聞得此言,手臂揮出,侍衛得令,朝她逐漸圍合過來,又聽得那首領侍衛側頭,沉聲道:「你看看,這個人,是不是方才所說的那個凌五?」

凌宇洛蹙眉,對這忽然而至的人馬,有些不明所以,正要開口詢問,忽然看見那侍衛隊列邊上,立着一個瑟瑟發抖的嬌小身影,此時正好抬頭,藉著頂上宮燈的光亮,將她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但見那小臉之上淚痕未乾,幾道紅痕清晰可見!

「是,是,他就是凌五!就是凌五!」

花容失色,叫聲凄切,竟是那日帶自己去那小花園與齊萱相見的小宮女!

難道,是齊萱又出了什麼事情?

怔忡間,那數名侍衛已經凶神惡煞,欺近身邊,伸手朝她抓來,與其同時,那首領之人昂首叫道:「皇後娘娘有令,押凌五去碧霄宮問話!」

(央央上午一直在外面跑路辦事,中午才回公司,來不及通知大家,萬分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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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個個都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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