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程博衍用背帶牽着小溪回到桌邊時,老媽和項西正在聊天兒,項西看上去有點兒拘謹,但比之前要放鬆很多了,看樣子聊得還成。

「小溪,」程博衍拉拉繩子,「帶舅舅去哥哥那兒。」

小溪手裏抓着糖,跑到了項西身邊,抬手就抓住了項西的手:「哥哥!」

「小溪真膩害,這麼快就找到哥哥了,」程博衍牽着繩子沖奶奶晃了晃,「看咱家這隻小嗅探犬多能幹。」

「你這破嘴!」奶奶揚手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讓李妍聽到得撕了他。」老媽瞪了他一眼。

「她跟她老公一塊兒也打不過我。」程博衍把繩子從小溪的背帶上解開,坐在了項西身邊。

「小溪乖。」項西沖小溪笑笑,他對哄小孩兒完全不在行,除了笑和小溪乖,他都不知道還能幹嘛了,就覺得小溪抓着他的那隻手裏全是粘糊糊的糖漿。

「哥哥吃糖!」小溪把手裏的糖舉了起來往項西嘴邊遞。

項西看了看,低頭一張嘴把糖咬進了嘴裏:「謝謝。」

小溪很開心地笑了起來,笑得很響亮。

「哎喲我的天,」程博衍一看就偏開了頭,「這糖她舔一路了。」

「又沒讓你吃,」項西滿不在乎地說,「舔一路又不是在地上滾一路。」

程博衍嘆了口氣,從包里拿出消毒液:「幫她擦擦手。」

項西拿過消毒液,胡亂在小溪手上搓了搓:「好了,小溪你坐椅子嗎?」

「坐腿,」小溪指了指程博衍,「舅舅的腿。」

項西把她抱起來放到了程博衍腿上。

「你們有沒有發現,」奶奶在一邊說,「有了往西這個哥哥以後,小溪就管博衍叫舅舅了。」

「發現了,」程博衍笑了起來,看着項西,「謝謝啊。」

項西斜了他一眼沒說話。

「估計是倆哥哥叫不明白了,」許主任看着小溪,「那看來我們小溪是分得清哥哥和舅舅的嘛,小壞蛋。」

「舅舅,」小溪笑着抱着程博衍,在他胸口的衣服上來回蹭著,「舅舅!」

「你洗臉呢,」程博衍把她推開看着自己衣服上的兩條糖道子,一臉痛苦地抓過濕紙巾,「擦嘴!」

奶奶今天心情很好,在細做過程中營養已經大量流失了的粗糧菜點了一大堆,不過的確是很好吃。

就連雜糧粥也比程博衍的雜豆粥好喝很多。

項西吃得有點兒撐著了,最近總吃撐,他有點兒擔心再這麼下去自己真會變成個胖子。

回去得稱稱體重。

把奶奶小溪和許主任分別送回家之後,程博衍開着車在街上瞎兜著圈子。

「你迷路了?往東啊。」項西給他指路。

「不是往西么?」程博衍笑着說,「我沒迷路,就是想轉轉,看看夜景,你要不想看就回去。」

「那看看唄,」項西把車窗放下,窗外帶着涼意的晚風卷了進來,他眯縫了一下眼睛,「你今天跟許主任說了什麼啊?她好像決定咬牙接受我了?」

「說了好多呢,」程博衍說,「我說你要不同意我就帶着項西私奔了。」

「放屁,」項西想也沒想就說了一句,「要非私奔不可也是我帶你,就您這生存能力,這潔癖程度,出門兒沒奔出三里地就已經不能自理了。」

程博衍笑了半天:「服了你了,說話這勁頭到底能不能心了啊?」

「得要點兒時間啊,」項西把椅背往後放了放,腿擱到車頭上,「我這麼說話說了二十年,又是一文盲,要改也得……」

「算了。」程博衍突然說。

「嗯?」項西愣了愣,「生氣了?」

「沒有,就是突然覺得不用改了,」程博衍說,「粗糧細做,營養成分都流失了。」

項西笑了笑:「人粗糧也是糧,我就一根兒稗子,不流失也沒什麼營養。」

「知道妄自菲薄什麼意思嗎?」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這詞兒聽假瞎子說過,」項西皺着眉想了想,「什麼什麼不一還是不二妄自菲薄的。」

「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程博衍說。

「什麼?」項西感覺聽着程博衍這句話跟聽外語似的,愣是一個字兒也沒聽明白,連跟着念一遍都做不到。

「諸葛亮,出師表。」程博衍說,

「哎喲,」項西嘖了一聲,「你跟一文盲甩出師表是不是特有成就感啊?」

「別看輕了自己,」程博衍笑笑,項西的自卑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消失的,那些曾經的經歷和缺失,也許一輩子都補不回來,但他還是想在所有有可能的地方給項西信心,「你是顆珍珠……」

「我是顆珍珠,本來打磨一下會更漂亮,但那樣也許就會變得跟的漂亮珠子沒區別了,還不如就這麼特別着呢,反正就是珍珠,就是珍珠,」項西一連串地說,「對吧?你是這意思吧。」

程博衍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笑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嗯,我不說了。」

「別啊,你說完,」項西揉揉鼻子,「我就願意聽你誇我。」

「你是……」程博衍想了想,「我的小枱燈,不算亮,照不了多遠,但要是沒有了,我身邊就黑了。」

項西嘿嘿嘿地笑着,看了看他:「肉麻死了舅舅。」

「上立交兜兜?」程博衍笑着問。

「好,天亮之前能下來么,我明天下午要去雲水。」項西說。

「下不來就報警。」程博衍說。

車在立交上繞了大半圈,項西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到來電上顯示的是方寅的名字:「方寅?」

「他找你幹嘛?」程博衍馬上問。

「不知道啊,」項西接了電話,「喂。」

「小展?」方寅的聲音傳過來,「還記得我吧?」

「這話說的,給過我錢的人我都不會忘記。」項西笑笑。

程博衍很快地從旁邊的手扶箱裏摸了一百塊錢出來放在了他腿上。

項西看了他一眼,笑着把錢收進了兜里,又問方寅:「找我有事兒?」

「是有個事兒,」方寅說,「就,我以前拍的那個專題……」

「30天?」項西問。

「不拍!」程博衍立馬插了一句。

「我不說我不拍了嗎?」項西說。

「我知道,我不是讓你拍照片,」方寅笑笑,「我是想徵求一下你的同意,當然如果你不同意也沒關係,就算了。」

「同意什麼?」項西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同意。」程博衍又說。

項西看了他一眼,忍着笑用口型說了一句:「別打岔。」

「是這樣的,我在準備一個攝影展,跟朋友合作的,幾個人的作品一起,」方寅解釋著,「30天的這個專題我暫時不做了,但有一部分照片我想用,其中有你的幾張,主題也許你會接受。」

「說。」項西說了一句。

「主題是奔跑,不知道你感覺怎麼樣?」方寅說,「就是,人生總有些時候我們是需要奔跑的,逃離身後或者奔向前方。」

「寫詩呢你,」項西笑笑,「你也沒拍過我跑的照片啊。」

「不跑,跑什麼跑。」程博衍說。

項西差點兒樂出聲來,嘆了口氣,按了免提。

「是沒拍過……其實也拍過,你去找工作的時候不是被人攆過嘛,我拍了的,不過那張用不上,」方寅又給他解釋,「我這個奔跑,不是具體的跑,只是一個比喻,一種狀態,跑着的狀態,明白我意思嗎?」

「明白。」項西回答,隱約對方寅這次的想法有些感興趣。

「你去找工作,是在跑,你在咖啡店拒絕我拍照的時候也是因為想要往前跑,」方寅繼續說,「對不……我怎麼感覺我在電話推銷啊……」

「嗯,」項西應了一聲,「差不多吧。」

「以前你和程大夫都有過差不多的意思,就算要拍,也希望表達出來的意思是光明的,向上的,」方寅說,「這個我們的意見不完全統一,但這次,就這個主題來說,是符合的,你有興趣嗎?」

項西沒有馬上回答,看了程博衍一眼,程博衍也沒有說話。

不過說實話,方寅最後這幾句話打動了他,就像他執着地想要捕捉光一樣,他也在走,也在跑,想要往前,想要向上。

他沉默一會兒才開了口:「給錢么?」

程博衍笑出了聲。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你在這點上真是……沒變化啊,」方寅笑了起來,「給錢,如果你願意,到我工作室來,我們詳細談,也不用馬上答覆我,可以想想,這周末之前給我個答覆就行。」

「那我……想想。」項西說。

掛了電話之後他對着程博衍又笑了一會兒:「你是不是神經病了。」

「你有興趣嗎?」程博衍問。

「如果真的是這個主題的話,」項西想了想,「好像也挺有意思?你什麼意見?」

「只要不是拿你照片賣慘,你自己做主就行,都是有身份證的人了。」程博衍伸手抓抓他腦袋。

「那……我去跟他聊聊?」項西說。

「嗯,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再加個條件。」程博衍說。

「什麼條件?加錢?」項西的第一反應把他自己都逗樂了,「哎,我最執著的大概就是錢了。」

「把你拍的那些照片拿給他看,」程博衍說,「讓他挑兩張,也放出來展覽,上面要寫上《我看到光》,作者項西。」

「什麼?」項西愣了。

「讓他用你的照片,哪怕一張也行,」程博衍看了他一眼,轉下立交之後他把車停在路邊,轉身看着項西,「記得讓他給錢。」

「你開玩笑呢,」項西回過神來,趕緊搖頭,「人那是正經攝影師的正經作品展啊,我的那些照片放那兒算什麼意思啊,他就算願意,我也不好意思啊。」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這也不是不正經攝影師拍的不正經作品啊,」程博衍拍拍他的肩,「聽我的,跟他談,他不同意再說,他要不同意,你就跟他說用你照片的錢要翻倍。」

項西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笑了起來:「哎,我現在才發現,你在這方面臉皮也挺厚的啊。」

「試試嘛,有機會就試試,反正他不同意你也不損失什麼,對不對。」程博衍笑笑。

項西從來沒想過自己拍的那些照片到底最後會用來做什麼,他只是想拍下來,各種光,他看見的,他心裏的。

文件夾里程博衍已經幫他整理出了近千張照片,還沒算上那些拍砸了的,程博衍把這個文件夾用複製到了u盤裏。

程博衍開着車把他送到了方寅的工作室,在車裏把u盤遞給他:「都拿着,他是專業的,讓他挑。」

「你說,」項西捏著u盤,「他會不會覺得我有病?」

「我就在這兒等你,」程博衍拍拍方向盤,「誰要說你,你告訴爸爸,爸爸立馬進去卸了他膀子。」

「神經病!」項西笑着罵了一句,拎着包下了車。

方寅的工作室不大,在一個商住樓的頂層,裝修的也不像個工作室,如果不是牆上的照片和桌上放着的各種相機鏡頭,倒是比較像個裝逼的私人咖啡廳。

項西進去的時候,只有方寅一個人,估計他的助手已經下班了,他正坐在電腦前忙活。

見到項西,他有些吃驚,盯着看了半天:「感覺你變了?」

「胖了,」項西扯扯褲子,「舊褲子都勒了。」

「不是胖了的變化,」方寅抱着胳膊退了兩步打量着他,「但又說不上來……最近在做什麼?」

「茶莊泡茶,」項西坐到沙發上,把包往旁邊一放,伸長了腿,「給杯水喝。」

「茶莊?你現在在做茶道表演?」方寅更吃驚了,倒了杯水給他,在他對面坐下了,「我知道變化在哪兒了……氣質。」

「想說茶陶冶了我?」項西笑了,「別酸了,說正事兒。」

「好,」方寅點點頭,拿了個筆記本放到他面前,「你先看看照片,這是我當初拍的,這次挑了四張了出來想用,文案也在旁邊,你可以看看,有什麼想法可以跟我說。」

照片項西都見過,之前方寅在他工作室的網站上放出來過,配了些讓人不爽的文字。

不過隔了這麼久再看到這些照片時,項西感覺有些陌生,照片里那個眼角帶着不屑的人,是當初的自己。

照片沒有變化,有變化的是文字,同樣的畫面,不同的表達,就會給人不一樣的感受。

小z站在信息欄前,仰頭看着大大小小的招工啟事,背挺得很直,像是要起飛,展翅,或者奔跑。

小z對於要拍攝的主題有些不滿,在他看來,我也許不是一個記錄者,而更像個在身後拽着他阻止了他腳步的人,於是他把煙頭彈進了我面前的咖啡里。

……

項西嘴角帶着一絲笑容把照片和文字都看完了,方寅要用這些照片他覺得沒什麼問題,方寅用這些照片給出的價格比之前拍照片時給他的要多得多,他也沒什麼意見。

「怎麼樣?」方寅問他。

「嗯,你用吧,」項西從兜里拿出了u盤,「但是……有個條件。」

「說說?」方寅看着u盤。

「這些是我拍的照片,」項西把u盤放到他面前,「你看看。」

「拍了多少?」方寅很有興趣地在筆記本上打開了u盤,「這麼多?」

「嗯,你看看有沒有拍得還成的。」項西突然有點兒緊張,就跟第一次坐在茶桌后,面對着茶客時的那種心情。

方寅沒有說話,點開照片,一張張看了起來。

項西喝完四杯水又上了趟廁所,方寅才把照片看完了:「全都是你拍的?有沒有人教過你?」

「沒有,胡亂拍的,程大夫給我弄了點兒教程,我對照着學了一點兒,」項西指尖在杯子上輕輕敲著,「怎麼樣?」

「大部分……一看就是不會拍照的人拍的,不過取景很有天份,」方寅抬眼看了看他,「有兩張還不錯。」

「哪幾張?」項西馬上湊了過去。

「這張夜景和這張樹蔭小路,」方寅打開照片,「其實我不是說過么,你要是有興趣,可以過來,我可以教你。」

「嗯,那是后話,」項西點點頭,指著照片,「就這兩張,能用嗎?」

「用哪兒?」方寅愣了愣。

項西咬咬嘴唇:「用在你們那個攝影展上,這照片名字叫我看到光作者項西,你要用了我就讓你用我之前的照片。」

一氣兒說完這幾句話,項西就瞪着方寅沒再開口。

方寅也看着他,然後又轉頭看了看照片,再轉過頭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還挺有創意的。」

「什麼?」項西問。

「說實說,這照片雖然還不錯,但夠不上拿去攝影展的,差太遠了,」方寅說,「但是看得出有天份,而且……」

「什麼。」項西追了一句。

「跟我的主題可以契合,」方寅說,「從另一個角度看到你在奔跑。」

「那用嗎?」項西問。

「用,但只能用這張夜景的,這張更好些。」方寅點點頭。

「給多少錢?」項西又問。

方寅先是愣了愣,接着就笑了起來:「……不給錢,白用。」

「不行,不給錢我讓程大夫來卸你膀子。」項西說。

「你讓他來拆了我也不給錢,」方寅笑着說,「你這是占我便宜了啊,換個人倒給我錢也不可能用啊。」

項西猶豫了一下,低頭拿出手機走到一邊給程博衍打了個電話:「他說有一張能用,但是不給錢,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程博衍說,「讓他用啊,你還真問他要錢啊?」

「你說要讓他給錢的!」項西小聲說。

「我就隨便一說啊我的兒,」程博衍樂了,「他肯用就給他用啊,跟他說給他用了。」

項西掛掉電話轉過身看着方寅:「好吧,不過照片給我放大點兒,要用我起的名字,還有作者名字是項西,不是展宏圖。」

「沒問題,」方寅笑着點了點頭,「項西?」

「嗯,項西,我身份證上寫着,項西。」項西說。

「好的,」方寅站了起來,伸出手,「那合作愉快?」

「給錢就更愉快了。」項西跟他握了握手。

「如果你以後能拍出好的照片,我一定會按標準給錢。」方寅說。

走出工作室的時候,項西有種很奇妙的感覺,有人跟他在這種裝逼的工作室里談事兒,中間放着個筆記本,討論他拍的照片,跟他握手,說合作愉快。

別說是在趙家窯混著日子那時,就是前兩個月,他都沒想像過這樣的場面。

「小程開車吧,」他坐進程博衍的車裏,「合作的事已經談妥了。」

「項老闆現在準備去哪兒?」程博衍笑了笑。

「去吃宵夜?」項西想了想,「要不你給我炸幾個螞蚱吧。」

「……好吧。」程博衍無奈地說。

這幾天項西沒事兒就讓程博衍炸幾個螞蚱,每次不多,就一小碟,當零食吃,程博衍感覺自己做夢都快睡螞蚱堆里了。

不過炸螞蚱的水平倒是一直還算穩定,從來沒有糊過,每次都炸得金黃酥脆,這也是項西唯一不跟他搶著做的菜了。

「下周六你休息嗎?」項西嚓嚓地咬着螞蚱,「攝影展那天開始。」

「不休息,不過我可以跟同事商量一下,我周五要值班的話,周六可以休息,」程博衍看了看日曆,「我陪你去看。」

「不是陪我去看,是你去看我的作品!」項西糾正他。

「好,」程博衍唱了一句,「他來看我的攝影展……」

「就一張,」項西想想又笑了,「還是強買強賣的。」

「不用管這些,反正你拍的照片,掛在那兒了。」程博衍說。

是的,管他是怎麼來的呢,反正照片就掛在那裏了。

周六一早項西和程博衍按方寅給的地址到了地方,一家挺大的攝影沙龍,平時經常會有牛逼的攝影展,還總上新聞。

開展之前,方寅帶着他倆轉了轉,攝影展佈置得挺有感覺,不是項西想像的大白牆上掛着各種照片,大家進去轉一圈就看完了那種。

大廳的照片都精心設計過,有的在牆上掛着,有些在拐角的牆邊靠着,有的放在吧枱旁邊,項西「奔跑」的照片,休息區擺成了一個小組合,那張《我看到光》被放在了沙發之間的茶几上,面前還有一盞小油燈。

「怎麼樣?」方寅問。

「挺好的,」項西挨個看了一遍,最後停在自己拍的那張「作品」前,這是他某天晚上從超市出來拍的,站在坡頂,從上往下一溜路燈,淡黃的燈光下是一條條拉長的燈柱影子,把地上暖黃的一片光分割成一格格的,他伸手摸了摸照片,「挺好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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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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