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真實
「宣宣！」
宋琦追着秦宣宣跑了出去，後者卻沒等他,直接攔了輛計程車就走。
看着秦宣宣一身華麗禮服,眼圈卻微微泛著紅，計程車司機面露驚異，但沒說什麼,踩着油門就走，只是時不時從後視鏡中看看情緒極為低落的秦宣宣。
「小姐,你要去哪裏？」開了三分鐘沒見秦宣宣說話，司機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秦宣宣不想回家，便開口道：「玉山公園。」
今天是周末,公園裏人多,身着禮服的秦宣宣一出現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她並未在意，飛快地跑過人群眾多的地方，往偏僻處走去。
很快，她就到了當初杜慕言放螢火蟲的草坪，靠着樹榦坐了下來。
這裏向來沒什麼人，秦宣宣得以安靜不受別人的騷擾。她望着明凈如洗的天空，臉上一片木然。
這一刻，她什麼都沒想，雙眼如同失去了焦距一般遙遙望着天邊。手機響了許多次，她卻像是沒聽到似的，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遠處忽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是杜慕言。
秦宣宣獃滯的思緒又活躍起來，倏地站起身，轉身向遠處跑開。
然而杜慕言又怎麼能讓她就這麼離開？功虧一簣的巨大心理落差讓他的心一片混亂，他只知道，如果他什麼都不做的話，他將永遠失去秦宣宣。
「宣宣，你別走！」杜慕言一把抓住了秦宣宣的手臂，急切地說道，「宣宣，你就原諒了我這一回好嗎？」
被杜慕言拽住，秦宣宣掙脫不得，卻也不願意再聽他說話。
「不管你說什麼都沒用的。」秦宣宣搖頭，連看杜慕言一眼也不願意。
「宣宣，你聽我說完，我就放開你！」杜慕言道。
秦宣宣又用力掙扎了幾下，發現自己的力量完全無法跟杜慕言相抗衡后，只得停下動作，卻也不願看他。
杜慕言知道秦宣宣這是默許了給他解釋的機會，卻也不願冒險鬆開她，只是牢牢抓着她的手臂，緊盯着她的面龐道：「關於宋琦的事，我不會解釋什麼，因為我本可以做得更過分。」
秦宣宣震驚地看過來，她沒想到杜慕言會這麼不要臉說出這樣的話。她本以為他會道歉請求她的原諒，可他竟然不覺得自己有錯嗎？
「可那姓謝一家人的話，我必須為自己澄清。」杜慕言道。
這是一個極為普通又不普通的故事，說它普通，因為各種小說電視劇里可以常見那樣的橋段，說它不普通，因為秦宣宣從未想過會在現實中見識到這樣的事。
杜慕言八歲時，父親在一場車禍中喪生，陡失摯愛的母親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日日酗酒，酒醉后對杜慕言非打即罵。那時候的杜慕言還叫杜成旭，小小的他以為母親的酗酒和凶暴只是暫時的，遲早有一天，她會變回原來那個溫柔又善良的女人，可他這一等就是五年，在他十三歲那年，在他幾乎變得麻木的時候，他的母親因為酒精中毒，搶救無效死亡了。
他家親戚很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早年就去世了，輾轉之下，他到了謝陽澤和王秀梅家中。謝陽澤是他的表叔，看在他家中積蓄的面子上收養了他。從那時起，他就過起了寄人籬下的生活。那個地方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吃飯睡覺的地方，他從不認為那是「家」。他本想待到成年就從那個地方脫離出來，誰知道在他十七歲那年，發生了一件事。他繼承了他父親和母親的優秀外貌，隨着年歲漸長，越來越英俊，吸引了不少女孩的目光。但他沒想到的是，因表叔常年出差而倍感寂寞的表嬸會勾引他。他對那一家子從來沒有好感，自然拒絕了，只是未料表嬸卻倒打一耙，在謝陽澤面前誣陷他要強.奸謝曉羽。在拒絕了王秀梅之後，杜慕言本不想多事將此事告知，但她既然污衊他，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便將王秀梅的齷齪之舉告知。可謝陽澤不但不信他，甚至還暴怒將他狠狠打了一頓，關了起來。
杜慕言從此徹底視那家人為路人，偷回自己家的戶口本，連夜離開了那個他住了四年，卻從不願意稱為家的地方。那之後，他改了名，換了城市，以高中肄業的學歷，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闖蕩。他什麼臟活累活都干過，卻從未後悔自己的行為，而在奮鬥了十幾年之後，他才有了今天。他用自己父親的名字命名公司，十多年來再沒見過謝陽澤一家人，也將他們從他的記憶中趕了出去，卻沒料到，他們還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
與之前聽到的截然相反的說法讓秦宣宣一瞬間無所適從。
她不知道該相信誰。從情感上來說，她更傾向於相信杜慕言。可他有太多前科，她已經不敢再輕易信他了。
所以面對杜慕言似是帶着些許期盼的目光，秦宣宣只是輕聲道：「我該回家了。」
那一刻，杜慕言眼中的光猛然黯了。
「宣宣，我知道我之前說了太多的謊，你不信我我也理解。我發誓，從今天起，我不會再騙你一句。」杜慕言道。
秦宣宣眉頭微蹙，語言終究是蒼白無力的，此刻就算杜慕言說再多的，她也不可能立刻信他了。
但在她說什麼之前，杜慕言卻緊接着開了口，「宣宣，我從還沒跟你相遇時就開始設計宋琦了，你知道那是為什麼嗎？」
秦宣宣心頭微動，這個問題確實是她深埋心底的疑惑。她一直都覺得一見鍾情不可靠，只是杜慕言的表現打破了她的想法，讓她接受了他關於「一見鍾情」的解釋。可如今知道杜慕言從那麼早就開始設計宋琦，她就又疑惑不解了。
杜慕言深深地望着秦宣宣，眼底涌動着激烈的情緒，最終卻歸於一種抗爭后的短暫平靜，「宣宣，這已經是我的第二個人生了。上一世我遇到你時，你已經是宋琦的妻子。」
秦宣宣迷惑又吃驚地看着杜慕言，他的話里每個字她都能聽懂，合在一起卻組成了她無法理解的句子。
杜慕言眼中的光又一點點亮了起來。
「宣宣，那時候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你那麼美好，是我永遠追逐不到的陽光，我有多愛你，就有多恨宋琦。為了得到你，我用了很多不光彩的手段，可你卻從來對我不屑一顧，甚至開始厭惡憎恨我。那時候的我太愚蠢，為你身陷瘋狂無力自拔，甚至傷到了叔叔阿姨……」杜慕言頓了頓，微閉了閉眼，似后怕又似是欣慰，「最後，你殺了我，也殺了你自己。」
杜慕言的話落在秦宣宣耳中彷彿天方夜譚。他竟說他是重生的？那種只出現在小說里的不科學設定，他以為她會相信嗎？
她動了動嘴唇想要嘲笑他的愚蠢，但喉嚨里剛發出一個音節就彷彿被什麼卡住了。
他此刻的神情昭示着他正陷入某種極其慘烈的回憶，英俊的面龐微微扭曲，眼裏閃動着變幻不定的情緒。
秦宣宣怔怔地看着他，一時間竟呆住了。如果他現在說的事是真的，那麼他之前的那些詭異行為就有了解釋……但重生？這怎麼可能！
「宣宣，雖然這一切聽起來更像是我的謊言，但我用我的生命和對你的愛發誓，這一次我沒有半句謊言。」杜慕言道，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將自己做的事掠過而已，他終究不敢太過具體地告訴他曾為了得到她做下了多麼不可饒恕的事，他如今告訴她一切，還是抱着能得到她原諒的心思。
「你放開我……」
秦宣宣回神，低下頭輕聲道。今天發生的事太多太多，她現在腦子一片混亂，無法判斷也無法思考，她不能那麼草率地做出任何決定。
杜慕言久久地凝視着秦宣宣，忽然抬起她的下巴，直勾勾地看入她的眼裏。
「宣宣，只要你肯原諒我，我發誓我再不會隱瞞你任何事，並會傾盡所有愛你。」杜慕言低沉的聲音緩緩流瀉，眼底的光芒越來越勝，卻也漸漸扭曲，「可如果你不肯原諒我，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秦宣宣震驚地望着杜慕言。她看到了他眼底的認真，他不是說說的。
杜慕言像是被她的眼神刺傷，猛然將她緊緊抱住，避開了她的視線，只在她耳邊喃喃道：「宣宣，我不想傷害你……別給我傷害你的機會，好不好……」
聲音中的痛苦，透過他微微顫動的雙臂，直接烙印進了秦宣宣的心底。
最後，秦宣宣幾乎是遊魂一般拒絕了杜慕言的相送，自己坐上計程車回了家。
她到家的時候，秦國棟和唐薇都在焦急地等着她。他們二人從訂婚宴現場回來后沒看到秦宣宣，給她打了電話也沒人接，急得不得了。他們之前本想從杜慕言那兒問出秦宣宣悔婚的原因，杜慕言卻什麼都沒說，因此二人只能等秦宣宣回來后問她。
看着二老焦急的面龐，秦宣宣強迫自己回過神來，猶豫片刻之後，如實說明了訂婚宴前得到的，關於宋琦被杜慕言設計的事。而謝曉羽一家的事，在真相未明之前，她不想說出來。
秦國棟和唐薇聽完她的話之後許久沒有再說話，見她神情疲憊，他們便忙讓她先回去休息，卻連一句苛責她的話都沒有。
秦宣宣壓抑着眼中的酸意回了房。換下這一身已經皺巴巴的禮服之後，她趴在床上，閉上眼，腦子裏卻全是今天發生的一切。而畫面最終停在了杜慕言抱緊她，說着像是威脅又像是祈求的話的那一刻。
毫無疑問，今天秦宣宣對杜慕言這個人的認識更進了一步。隱藏在用對她愛意編織而成的溫柔外表之下的是一顆可怕的心靈，她忘不了他那時候令人膽寒的神情。
可除此之外，她竟還覺得一絲淡淡的心疼。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他們二人相識以來她的反覆，一定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傷害吧……
秦宣宣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頭。她想，他贏了。他成功地將他塞進了她的心裏，讓她即使知道他的一切作為之後，依然心疼他。
到底哪些事是真，哪些事又是假？她該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杜總黑不黑化，完全取決於女主的選擇╮(╯_╰)╭
抱歉這幾天在北方旅遊，沒能更新orz（有在北京的童鞋求推薦好吃的好玩的地方……）
PS：感謝洛洛童鞋的兩個地雷，感謝囚塢童鞋，sisi童鞋，小橋流水童鞋和西溪童鞋的地雷，親親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