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春年夜宴(下)

番外四 春年夜宴(下)

除夕這一日,雖然少了熱鬧的炮仗聲和象徵喜慶的張燈結綵,但依舊掩不住百姓們迎接春年的喜悅。

殺豬宰羊,對聯窗花,安置天地桌,桌上擺掛錢,香燭,桌前掛福祿壽三星畫像,寓意年終歲盡對先祖神仙的大酬勞。

葉天鈺在世時雖然為葉染衣開了長公主府,但她素來率性且戀家,長往寧王府跑,時間一久,也就懶得回長公主府了。

一大早,裴燼就帶了豐厚的禮物騎了馬兒一個人侯在寧王府大門外。

前去通報的小宦官回來搓着手不好意思地道:「裴世子,真是抱歉,長公主昨夜並沒有留宿寧王府。」

裴燼的眼風刀子般深深剜他一眼,「你剛才叫我什麼?」

「裴……裴駙馬。」小宦官立時反應過來,凍僵的臉頰微紅,有些許尷尬。

裴燼收回視線,沉吟片刻,又道:「既然長公主不在,那我也不進去了,你且把這些禮品搬進去,順便代我向岳母大人道聲謝,就說她親自挑選的試婚格格,我用着滋味甚好。」

小宦官聞言,面部肌肉僵了僵,小心翼翼地將那一堆禮物搬了進去。

裴燼並沒有走,斜斜勾唇等在門外,他自始至終都沒有下馬,厚實的灰鼠斗篷將他的身形籠罩住,玉般溫潤的面容在這冰天雪地里更加瑩白細膩。

小宦官再回來時,鼻青臉腫欲垂淚。

裴燼不忍直視,輕咳一聲正色問他:「這是怎麼了?」

小宦官倚在大門邊,一臉委屈,「駙馬爺,奴才……奴才被打了。」

「哦?」裴燼高揚眉梢,「莫不是你摔壞了禮品惹得丈母娘不愉快?」

「不是……」小宦官費力搖搖頭,「是……是長公主。」

裴燼漫不經心地伸手撣了撣斗篷上的雪花,問他:「長公主是長翅膀飛進去的?」

小宦官臉上掛不住了,噗通跪在地上,連連叩頭,「駙馬爺請恕罪,方才的確是奴才撒了謊,長公主昨夜宿在寧王府,但是……」

「但是什麼?」裴燼眸色深沉了些。

小宦官緊張得渾身發抖,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想了想,道:「長公主她嫌棄您送錯了禮物。」

裴燼豎直耳朵,並未說話,靜靜等著下文。

小宦官見他沒發火,斟酌著繼續道:「昨夜的長公主房裏,並非只有她一人……她如今需要的是補品。」

後面的話不用再說,裴燼也猜到了是何意。

他臉色瞬間黑了下來,不由分說跳下馬,大步踏進寧王府。

之前寧王妃替他挑選試婚格格的時候,葉染衣便死活不依,揚言倘若他敢將那個宮女帶回去她就去找面首。

他當時問她為何不願試婚格格去廣陵侯府,葉染衣死活不說。

他一時興起便將那個宮女帶了回去,沒想到葉染衣真的說到做到去外面找了一堆面首!

裴燼此刻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能隨時起風浪。

這個女人,嘴硬膽肥!

闊步來到前殿,寧王妃正在指揮着府里的奴僕佈置除夕事宜,見到裴燼,她笑着走過來,「裴小子,我還以為你當真過家門而不入。」

寧王妃的脾氣向來很好。

裴燼聞言,緊繃的臉色稍稍鬆緩了一些,低聲問:「岳母大人,染衣在哪裏?」

「她啊,估計還沒起床。」寧王妃朝着後殿方向掃了一眼,又道:「昨夜似乎喝了點酒。」

「她一個人?」裴燼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跳了跳。

「對啊,難不成還會有別人?」寧王妃好笑道:「染衣雖然率性些,卻也不至於不知本分,對了,你既然來找她,想必是一同進宮罷?」

「對。」聽到寧王妃親口說出來,裴燼陰沉的臉色潮水般退去,眼刀子掃向後面時,方才那個小宦官已經不見了蹤影。

知曉了這一切都是葉染衣在捉弄他,裴燼難得的沒有皺眉,更沒有不悅,反而放寬了心,又與寧王妃嘮了幾句閑話。

寧王不在,他一個男子也不好過多逗留,與寧王妃說了告辭的話,轉身就要走。

「裴燼,你給我站住!」

身後傳來一個熟悉到極致又囂張到極致的聲音,伴隨着聲音落下,一個拳頭大的雪團也從他的後頸子鑽了進去。

裴燼頓時聽了腳步,霍然轉身。

葉染衣一聲銀紅色披風,在周圍銀白的世界裏尤為鮮艷特別,嬌俏的小臉因為怒意而泛出絲絲緋紅,小嘴一張一合,似要說話,卻最終換來咬牙切齒。

「有事?」裴燼不緊不慢地挑眉,饒有興味地看着她這副模樣。

「本公主聽說那位宮女你用得甚好?」葉染衣眼風嗖嗖刮過來,彷彿只要裴燼敢說一個「好」字,她就能用冷空氣殺死他。

「相比較下……」裴燼聲音緩慢,似在斟酌。

「嗯?」葉染衣極不友好的眼神飄了過來。

「哦不,我的意思是倘若公主願意試一試的話,我才能分出高下。」

寧王妃帶着奴僕默默走開。

「裴燼,你的臉呢?」葉染衣怒不可遏,「這大過年的,你就跑這兒來給我丟人?」

「你不也說了,大過年的嗎?」裴燼走近她,微俯下身,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面上,「我們都已經訂了親,你就不能順從一點?」

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讓葉染衣不由得想起前幾次他的強吻,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瞬間湧上心頭,她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語氣囁喏,「我……」

「明明就喜歡我,為何就是不肯承認呢?」裴燼難得看她羞紅了臉,趁機道:「要是不喜歡我,對我的事情那麼上心做什麼?」

「我哪有……我……唔……」葉染衣開口想反駁,換來的是裴燼輕輕含住唇瓣,這一次的吻不同於之前的魯莽霸道,他幾乎傾盡了所有的溫柔,想堵住她那張不安分的小嘴。

唇齒相碰,繾綣輾轉,他攬了她的腰,扣了她的腦袋加深這個吻。

以前的幾次吻,都是在不和諧的氣氛下進行的,因此,葉染衣這是頭一次感受到心砰砰跳的真實感覺,就好像被人扼住了心臟,呼吸困難,可她又偏偏很喜歡這種感覺。

裴燼吻的時間很長,她禁不住身子輕微顫慄起來,心中思忖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裴燼的呢,是去北疆的時候,還是回來的時候,亦或者是更久遠的初遇,譬如西山皇陵的時候?

但不管怎麼說,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她喜歡他,是那種容不得與別人分享的喜歡。

嘴唇上傳來絲絲疼痛,不過片刻已經蔓延開一縷血腥味。

葉染衣猝不及防,「嘶」地痛呼一聲,正想瞪裴燼,卻換來對方的微微蹙眉。

「剛才為什麼不專心?你在想誰?」他黑著臉問。

「我……」葉染衣原想實話實說,但她突然覺得裴燼這個人不能寵,更不能順着他,否則遲早他要上天。

「自然是在想心裏想的事。」葉染衣撇撇嘴,將腦袋歪向一邊。

「這麼說來,我剛才的懲罰還不夠?」裴燼也不生氣,勾了邪魅的笑看着她。

葉染衣小臉一紅,忽然一跺腳,正好踩在他腳上,「我就不告訴你!」

裴燼想都不想彎身直接將她打橫抱起來,「你說不說,不說的話我就讓你去床上說!」

「喂,你快放我下來!」葉染衣拚命掙扎,奈何她雖然有武功,卻抵不過一個男人的力道,尤其是在這個男人醋意十足的情況下。

裴燼不管不顧,抱着她就往東閣方向走去。

「你放我下來,我告訴你行了吧?」葉染衣哭笑不得,這裏可是寧王府,裴燼要真把她那什麼了,那她這張臉還往哪兒擺?

裴燼突然頓住腳步,仔細凝視着她,「你先說,說了我就放你下來。」

「我……」葉染衣頓了頓,剛好對上他的眼睛,「我喜歡你。」

「真的?」終於聽到想聽的四個字,裴燼心底里的喜悅蔓延至眉梢眼角,含笑看着她,「就算是假的我也不會給你機會說真話了。」

說罷,裴燼將她放到地上仔細替她撫了撫受傷的嘴唇。

葉染衣感受着他指腹淡淡的餘溫,只覺得這畫面夢幻一般。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能與裴燼心平氣和的說話,更沒想過自己竟會鬼使神差的親口承認了喜歡他。

「裴燼……」她突然有些擔憂起來,「你究竟有沒有碰過那個宮女?」

「有沒有碰過,你試一試便知。」裴燼調侃,「以前天下人傳言我和左丘靈有染的時候你都不信,為何如今反而懷疑一個宮女了?」

「那是因為……」我以前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這麼喜歡你。

後半句,她沒好意思說出來,裴燼卻替她補充了,「因為以前你根本沒發覺早就喜歡我了。」

「你怎麼會知道……」葉染衣喃喃問:「難道你早就喜歡上我了?」

「你猜。」裴燼故意賣關子。

「我不猜!」葉染衣立即跺腳,「我要你親口說。」

「親一口再說嗎?」裴燼低笑。

「你這個無賴!」葉染衣氣極。

「好啦!我沒有碰過她,從頭到腳,甚至是一根頭髮絲。」裴燼在她不注意的時候輕輕扣緊了她的手指,「我根本就沒讓她進廣陵侯府半步。」

「那你……為什麼要讓人告訴我娘那個宮女深得你心?」葉染衣頗為鬱悶。

裴燼笑着點了點她的腦袋,「我若是不這麼說,你會因為吃醋而承認喜歡我嗎?」

「那你到底喜不喜歡我?」葉染衣委屈地看着他,「我都已經被你佔了這麼多次便宜,總不能白白吃虧罷?」

「我啊……」裴燼拉長聲音,「不喜歡。」

知曉葉染衣一定會暴怒,他抓緊時間在她之前先開口,「我心疼你。」

「因何心疼?」葉染衣不解。

「心疼你這麼喜歡我卻不告訴我。」裴燼微微挑眉,「憋在心裏的感覺很不好受罷?」

葉染衣沒說話,只抿了抿唇。

裴燼突然認真看着她:「從今以後,我會心疼你的心疼,在乎你的在乎,樂你所樂,思你所思。」

「那麼悲呢?」她抬頭問。

「跟我在一起,只有寵,沒有悲。」他笑答,笑容如同三月春光綠過江南岸,留下的是奼紫嫣紅。

她亦在這一刻微微晃了眼。

這大概是第一次,葉染衣覺得裴燼俊美無儔,就連以「天下第一公子」著稱的皇叔也無法比擬的美。

獨特,雅緻,溫潤,仿若春雨悄悄滋潤屬於她的那片麥田。

「裴燼,你會陪我一輩子嗎?」原本最不屑男女之間的那些情話,可葉染衣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剛才喊我什麼?」他不答反問。

「裴……燼?」她有些懵,喃喃答。

「我的名字大概是為你而取的。」他笑彎了眉眼,「傾盡一生陪你一世,裴燼。」

她沒想到他說起情話來竟這般好聽,突然笑開來,低嗤,「油嘴滑舌。」

裴燼笑意越發深,「反正你自己嘗過了,有多油有多滑你最清楚。」

葉染衣瞪他一眼,收回視線,「你今天來找我做什麼?」

裴燼道:「皇叔皇嬸早就讓人來通知春年夜宴一定要去宮裏聚聚,難道你不知?」

「我知道啊。」葉染衣扁扁嘴,「可現在還早。」

裴燼抬頭看了看天色,「不早了,皇嬸告訴我說這次不擺宮宴,百官在自己府里守歲,被邀請到的人才去宮裏,等同於家宴,並無拘束。」

「這樣啊!」葉染衣略微震驚,「那你可知皇嬸宴請了哪些人?」

「你我肯定在其列。」裴燼道:「武定侯府和安國公府貌似都被邀請了,蕭玖依著沁雪的關係應該也會被邀請,至於旁的,大概還有一個非常漂亮的紅衣美人。」

葉染衣聞言皺了眉,「誰?」

「你見過的。」裴燼眨眨眼,「再好好想想。」

葉染衣仔細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你說的是皇嬸去百草谷那天我們在送君亭看見的那個?」

「對,就是他。」裴燼點點頭,多餘的話再沒有說。

西宮良人是夜極宮的主人,這件事他雖然知道,但早已答應了百里長歌不外傳,所以即便葉染衣是他未婚妻,他也不可能透露分毫。

葉染衣想了想,讚賞地點點頭,「你還別說,那個人是我除了皇叔之外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人,尤其是眼睛,漂亮極了。」

裴燼聽到這樣的話,不免有些失落,但葉染衣說得沒錯,西宮良人的容色的確不差葉痕分毫。

「不過……」她似乎察覺到他微妙的情緒,話鋒一轉,「在我心裏,你才是排行第一最好看的。」

說罷,她踮起腳尖在他唇瓣上淺啄了一口。

這一下,可把裴燼徹底弄呆了。

這還是頭一次,她主動吻他,吻得心甘情願,一切觸感與熱度都那麼真實,真實到好像在做夢。

裴燼木訥地伸出指腹撫了撫被她吻過的位置,問她:「你剛才……主動吻我?」

葉染衣早就羞紅了臉,此時再聽到這樣直白的發問,趕緊偏開頭去,輕咳兩聲,「那什麼,你不是說要早些進宮嗎?還不快走?」

「你竟然……主動吻我。」裴燼還沉浸在剛才的淺吻里,當反應過來不是夢以後,他抱起葉染衣在原地轉圈,驚喜大喊,「我終於……如願以償了。」

「喂,你快放我下來!」葉染衣眼尾瞥見婢女宦官們躲在牆角偷笑,她羞愧至極,不停地捶打裴燼,但他恍若未覺,直到轉累了才肯鬆開她,拉過她的手含笑道:「聽聞今日的宮宴,皇嬸參與佈置,她挺著個大肚子不方便,我們也前去幫忙。」

葉染衣好笑地看着這一刻如同孩子的裴燼,點了點頭。

半個時辰后,二人共乘一騎到達皇宮。

宮裏同坊間一樣,都沒有掛任何彩飾,但進進出出的宮女宦官們面上都洋溢着喜氣,一時間,沉肅了好長時間的大梁皇宮因為春年的到來熱鬧非凡。

百里長歌似乎一早就料到他們會提前來,特意吩咐了宮人在承天門等候,見到裴燼和葉染衣下了馬,宮人毫不意外,立即領了二人準備前往擷玉殿。

剛轉身,突然聽到身後的宮人有驚艷的倒抽氣聲。

葉染衣覺得奇怪,轉過身來,就見到茫茫雪地中,一人穿了鮮紅蹙金廣袖長袍,外罩白色披風,他步子輕緩,踩踏無聲,仿若駕雲而來,堪稱完美的面容上,一雙純凈如天池水的湛藍眼眸微微含笑,見到二人,輕輕點頭示意。

他的雅,似潑墨山水一處留白,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卻絕沒有褻瀆之意。

他的凈,似漫天狂沙的荒漠戈壁中央一處天然綠洲,縹緲於世。

他的美,是無法用語言描繪,只可用心靈勾勒,集所有美好於一身的靈魂體。

「這位是……」明知這就是方才裴燼提到的人,葉染衣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叫我景逸便可。」他笑答,語氣溫潤如泉。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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攜子追妻王妃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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