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161章

第二天一早,裴玉嬌也不用等人來喚,自個兒就起來了,只見床頭一對兒黃楊木的高几上,左邊擺着一頂鳳凰珠冠,右邊擺着厚厚一疊冠服,她心裏有點兒慌慌,張嘴喊丁香來給她梳頭髮。

結果才想起來,丁香前不久有喜,回夫家去養胎了。

竹苓抿嘴笑道:「娘娘可是沒睡醒?不過也是準時,原就這會兒該起來,不然恐是來不及趕在吉時冊封。」

裴玉嬌昨兒睡得晚,其實還在困着,屬於精神興奮,身體疲累的狀態,掩嘴打了個呵欠問:「皇上在哪兒?」

剛問完,也不知是哪裏,忽地響起禮樂聲。

藍羽急忙忙走進來,端著一碗魚片粥:「皇上與奴婢們說,讓娘娘多睡會兒,故而此前一直不曾驚醒娘娘,但委實時間有些緊迫。」她把粥放在桌上,「膳房一早煮好的,娘娘快些吃了罷。」

竹苓笑道:「無妨的,你別着急,叫娘娘噎著了。」她端水給裴玉嬌洗漱,回答剛才的問題,「皇上起得更早,天還未亮就出去了,聽馬毅說,親自去審查了,怕封后大典又什麼紕漏。」

他真是關切的很呢。

裴玉嬌心想,等會兒可不能給他丟臉,那是她第一次在朝堂所有官員面前露面,絕不能出任何差錯!想到這個,她的臉瞬時很是嚴肅,將粥快快用完,一抹嘴道:「你們給我好好打扮,得弄得像個皇后。」

藍羽噗嗤笑道:「娘娘本來就是皇后啊!」

「不像,不像,一點不像。」裴玉嬌搖頭,「你們給我打扮的莊重些。」

竹苓大抵明白她的意思,請了素和來。

比起她們,素和是見過大世面的,那手裝扮功夫出神入化,想必能合心意。

裴玉嬌正經得坐着一動不動,只見素和一雙巧手上下翻飛,從額頭開始精心化妝,一直到下頜。

只見鏡子裏的人慢慢就變了,等到她穿好那身冠服,戴上九龍四鳳銜珠鳳冠,那渾身氣勢與往日渾然不同,簡直是翻天覆地的變化。殿內一干宮人都看直了眼睛,像不認識她一樣,嘴都微微張開。

裴玉嬌一甩寬大的袖子,哎呀道:「素和,你真厲害呀,我這樣果然像皇后了!」

聲音輕輕柔柔的,毫無威勢,眾人才回過神。

外面的禮樂聲越來越響,恢弘壯闊,從遠處一點漸漸往四處,好像海浪般淹沒過去,頃刻間,整個皇城都沐浴在這樂聲里。

裴玉嬌扶著竹苓的手一步步往外走,長長的裙角拖在地上,厚重而莊嚴。

這等時候,熙兒自然要陪着母親的,雖然不明白封后大典意味着什麼,可宮人們說得重要,他早早也起來了,先是看過一眼仍在熟睡中的弟弟,這才急忙忙走過來,只臨到跟前,嚇了一跳。

眼前這滿身閃閃發亮的女人是誰呀?他瞪圓了眼睛,目光移到那臉上,方才有幾分認識,猶豫道:「娘?」

「熙兒,你起得真早,正好,陪為娘一出去!」她笑着去拉他的小手。

那聲音讓小娃兒確定了,這人真是他親娘,可怎麼很不像呢?他把小手抬起來,握住她幾根手指。

母子兩個直走到儀門,方才看見司徒修。

他同樣穿得很莊重,頭戴珠玉袞冕,外披日月龍紋玄衣,身穿黃裳,束著白羅大帶,立在玉石盤龍柱下,威風凜凜。

眾人全都跪拜下去,唯有母子兩個直愣愣看着他,熙兒暗自嘀咕,怎得父親母親都有些不像了呢!

司徒修則注視着自己的妻子,沒想到她這樣一打扮,委實有些大家之風,想必走到奉天殿,必能得到百官的承認,他朝她伸出手來:「時間差不多了。」

手指修長,在那陽光下,帶着無比的優雅,她心忍不住跳了挑,疾步上去,一把將自己的手放在他掌中。

他握住了笑道:「你今日這樣很好,朕很喜歡。」

那是肯定她的意思,只沒等裴玉嬌說話,旁邊熙兒聽見了,也跟自己母親道:「娘,我也喜歡!」

兩歲大的孩子,正當喜歡學說話,父親說什麼,他也跟着說,司徒修一敲他腦袋:「你喜歡什麼?鸚鵡學舌。」

聽出來不是好話,熙兒哼了哼,搖著母親的袖子:「熙兒也喜歡。」

裴玉嬌笑道:「熙兒乖,娘也喜歡熙兒。」

母親肯定,小孩子又高興了。

司徒修緊一緊她的手:「到時別緊張,有承製官,掌節官引導,你跟着做便是。」又頓了頓,「便是出醜也沒什麼。」

他可是記得她第一次來宮裏,就把酒盞撞翻了的事情,眼下外表看着得當,也不知她會不會慌張。

裴玉嬌叫道:「才不會呢!」

難得的堅決,因她實在不想給他丟臉。

「不會就好。」他笑起來,牽着她往奉天殿而去。

儀式很是繁瑣,在眾人的目光下,起起跪跪,統共用了一個時辰才最終完畢,她得了皇后的寶冊寶印,等到坤寧宮,兩條腿都沒有力氣了。果然皇后不是那麼好當的,裴玉嬌偷偷捶了一下腿。

其實她脖子還酸,就想把帽子取下來,可看一眼司徒修,他也穿得很厚重,卻是紋絲不動。

她只得先忍耐下來,有始有終啊,如今入住坤寧宮,不到最後一步,她那皇后風範還得保持住。

幸好到得大殿,掌節官便告退了。

裴玉嬌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倒是沒顧著摘鳳冠,而是挽著司徒修的胳膊問:「皇上,我做得好罷?」

一點沒犯錯誤呢!

司徒修看她額頭上已然出汗,亮晶晶的,伸手將她帽子取小,笑道:「好,不愧是朕的皇后!」

她撒嬌的依在他懷裏,手撥弄他腰間五彩綬帶:「幸好這是最後一次。」

「最後?」

「是啊!」裴玉嬌道,「我已經走到頂峰了,皇后不是最大嗎,再也不用擔心以後還有什麼封賞。」

他輕笑起來,一敲她腦袋:「你啊,什麼都嫌多,不過皇後上面還是皇太后呢……」

她忙捂住他的嘴:「別胡說!」做皇太后,多數都是皇帝死了,兒子當上皇帝,那才是太后,她不敢想像,臉都白了幾分,「我不要做皇太后,不做,我到死就只做個皇后。」

剎那間,手指竟是冰涼。

他沒再說話,雙目灼灼的看着她,唇間熱氣溢出來,拂在她肌膚上。

她放下手,嘟囔道:「反正不準說這個。」

他唔一聲:「再也不提了。」手落在她腰間,抽出赤紅色的絲絛,「快些脫下來洗個澡,看把你壓的,人都好像矮了幾分。」

是心疼自己受累了,她嬌笑着點點頭。

宮人們伺候她去清洗。

素和這時過來朝司徒修行了一禮道:「如今娘娘已然安全,還請皇上遵守承諾,放屬下自由。」

原先在王府尚且好些,在宮裏,雖則地方廣大,卻也拘束人,她怎麼也不願意待在此地,她原就該是疾馳於荒漠的駿馬。是以等到裴玉嬌冊封成功,毫不猶豫就提出了要離開的請求。

司徒修瞧她一眼:「你若留下,憑你往前的功勞,富貴榮華不少你一份,當真要走?」

她笑笑:「這些憑屬下的本事,取之不難。」

可見是決定好了,司徒修道:「既然如此,朕不強求。」

素和謝恩,片葉也不帶,這就要離開皇宮,他眉毛一挑:「你不與她辭行嗎?」

想起這幾年相處,裴玉嬌的可愛善良,就如她鄰家的妹妹般,絲毫不像主子,她搖搖頭:「不了,請皇上代為說一聲,便說我會想她的,到時娘娘若得空來西涼,或許能相逢也不一定。」

她轉身走了,一如往前的瀟灑幹練。

等到裴玉嬌清洗出來,司徒修正坐在書案前,執筆也不知在畫什麼,她輕手輕腳上去,立在他身後,偷眼看去,原來竟是一幅畫。

畫中有奉天殿,正中央一個緋紅的身影,雙手捧著寶冊徐徐往前,她五官如畫,明艷非凡,濃紅色的裙角拖在身後,竟有披靡天下的傲然。

這不正是她嗎?可又不像她。

裴玉嬌驚訝道:「這是誰呀?」

司徒修擱下筆,輕輕一笑

那是她今日瞬間綻放的光彩,恐也是這一生中,再也不會有的片刻,不過那短短時間足夠了,因這是她為他而做的努力。

「當然是你,不過往後就不是了。」他長手一撈,將她抱在腿上。

裴玉嬌聽不懂,不過見他將她畫得那麼出色,卻是高興,問道:「那你喜歡這個嗎?要不我經常穿冠服給你看看?」

他瞧着她清清爽爽的臉,搖搖頭:「不喜歡。」

她鬆了口氣,畢竟穿那衣服很累,再說,宮裏也沒有妃嬪,她不用當個正兒八經的皇后,穿些常服就可以了。

「不過我喜歡你穿成這樣呢。」她盯着他的袞冕看,比起平時穿的龍袍,這身更加威武,夾帶着九五之尊高高在上的冷厲氣息,可偏生在她面前,他眉眼柔和,這樣一冷一熱結合在一起,叫人說不出的受用。

他挑眉:「真的喜歡?」

「嗯。」她摟住他脖子,「這樣穿很俊!」

因才清洗完,她只穿了輕薄的中衣,披一件輕裘,肌膚混合著皂莢的清新,又有些淡淡的香味,十分好聞,他低頭將鼻子貼在她脖頸,邪笑道:「朕難得穿冕服,今日叫你喜歡個夠。」

話音剛落,她就覺大腿被什麼戳了下,頓時臉色一紅,羞道:「大白天的……」

「大白天咱們做得還少嗎?」他親她的耳垂,手慢慢下滑,將她半身脫了個精光。

兩條白晃晃的腿一左一右垂在兩側,她臉更紅了,將腦袋埋在他懷裏,只頃刻間,語聲便破破碎碎。

他疾風般顛動,低聲道:「不是說喜歡,還不叫朕皇上。」

她差些哭:「皇上……」

「皇上饒命……」

九月秋涼,風在庭院中捲起,一早便等著的落葉瞬時脫離了枝椏,隨着風兒被吹得飄上半空,幾番上下才終於安靜的落於地面。

裴玉嬌累得完全沒有力氣了,被司徒修抱着又去洗了個澡,方才躺回床上。

一隻手搭在他胸口,她嗔道:「下回不準在椅子上,對面就是窗子,那窗欞雕著花,一個個的洞,萬一有人路過可怎麼好。」

其實她是怕自己的聲音飄到外面去。

司徒修斜睨她一眼:「路過就路過,都是宮人,怕什麼?」

「還有小黃門呢!」

「撒什麼慌?朕一早不準黃門入殿的,都守在門外。」

裴玉嬌不吱聲了,剛才聲音太大,她覺得很丟人,可這位一點不怕丟臉,大約自小長在宮裏,如今這皇宮是他一個人的了,他更是肆無忌憚。

司徒修與她說素和的事情:「剛才走了,聽說要去西涼。」

裴玉嬌吃了一驚:「怎麼也不同我告別呢?」

「她性子像男人,男兒有淚不輕彈,她許是怕不舍,忍不住哭。」司徒修道,「她在外面過得更好,你不用擔心。」

她猶自記得素和將樹枝□□枝幹的樣子,真正是個女豪傑,她鼻子略微有些酸:「她應當過走南闖北的日子,像個女俠似的才好呢,不過她不該不跟我告別,不然我送她一把寶劍多好。」她搖搖司徒修的手,「宮裏肯定有削金如泥的寶劍罷?」

「這還不容易,我讓賀宗沐給她送去。」

裴玉嬌便笑了:「好,她帶着寶劍也安全些。」說着又想起一人,她輕嘆聲,「不知父皇去哪裏了呢,你可尋到?」

其實他不用尋便知,父親定然去找司徒弦月了。

也許一個人走到盡頭,才能放下一切,只願那個重要的人在身邊,幸好他一早便明白這個道理。

他摟住裴玉嬌:「不管父親去哪裏,都有他的理由。」

裴玉嬌哦了一聲,似懂非懂。

見她迷糊的樣子煞是可愛,想到剛才她叫皇上饒命,要命的刺激,他又蠢蠢欲動起來,反身將她壓在下面。

這回還沒發動,裴玉嬌就哭着叫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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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重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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