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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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顫抖著,紅色的溫熱液體從淺棕色的桌子上緩緩暈開又滴落在地,匯成一大片的血色湖泊。

漫過他雙腳的血液折射出的粘稠暗紅,有生命一樣的流動,像是一雙手要把人拖進深不見底的湖中。

……

屈衍仲睜開眼睛,側頭看到床邊擺着的鐘上顯示的時間,早上六點三十。從窗帘縫隙里漏進來晨曦的微光,空氣里有一股安靜而清冷的味道。

他掀開被子坐起來,脫下了身上的睡衣,換上一套寬鬆的運動服,洗漱完畢走到客廳的跑步機上,開始在細微的機器蜂鳴聲中慢跑。

汗水打濕了他的發梢,貼在臉頰上,胸膛和後背的衣裳都漸漸被汗漬打濕,能看的清那肌理分明的精壯身軀。他的呼吸一直沒有亂,在空曠而寂靜的房間里只能聽得見極小的緩慢呼吸聲。

七點,鬧鐘發出了嘀嘀聲。屈衍仲慢慢停下,拿過乾淨的白毛巾擦拭臉上的汗,一手關掉了鬧鐘,走進了整潔的廚房。

麵包和煎蛋,以及一杯牛奶。吃完他的早餐,並將廚房清理乾淨,再走進浴室淋浴,洗去身上的汗和一點點油煙味。

七點四十,換上白色襯衫和西褲,繫上黑色領帶穿上西裝外套,把自己打理好,出門開車前往S市中心醫院。

在專屬更衣室換上白色的醫生袍,往日這時候他都會開始處理手頭上的事情,但是今天顯然不太一樣。

「篤篤篤。」

「請進。」屈衍仲停下手裏的筆,坐在椅子上看向門口。

「屈主任,市刑警大隊的宋隊長來了,在休息室等你。」女護士說完,不住的偷偷去瞄他的臉色。

「我知道了。」屈衍仲將筆帽蓋好放回原來的位置,站起來往外走。那女護士見狀連忙跟上去,她開口想問什麼,走的離屈衍仲近了一些,還未開口就聽他說:「離我遠一點。」

護士一僵,想起來這位那恐怖的潔癖,立刻往後退了一大步。周圍經過的人看到這樣的場景都見怪不怪,畢竟在這裏有點時間的醫生護士都知道,這位年紀輕輕的主任醫師,有着異常嚴重的潔癖,簡直到了一個常人無法忍受的地步。

屈衍仲沒有等她,幾步就拉開了距離,護士只能苦着臉追上去,還要小心的保持着一個不會讓他開口警告她的距離。都怪她昨晚上去相親噴了點香水,衣服上的味道今天還沒有完全散去,就這麼一點點味道就被這位鼻子靈敏的屈主任給發現了。往常沒有這麼點香水味道的時候,至少離屈主任這個距離還是安全的。

按理說這位屈主任應該是個人人想搶的金龜婿,他早年在M國留學工作,名校高材生,能力出眾,在M國的時候專給那些政治要員商賈巨富動手術,和警局什麼的組織也多有合作,身上獲得的榮譽不知道有多少。三年前忽然歸國,他們市裏中心醫院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才重金請了他來這裏任職,更是破格聘請他做了主任醫師。

像國內普通的醫師,二十八、九歲的年紀哪能這麼簡單就當上S中心醫院的主任醫師。雖然在一群普遍四五十歲的中年主任中,屈主任年紀最小,但是沒一個人敢小覷他,三年下來只有他一個人手術失誤率為零,不知道在手裏起死回生了多少人。因此他脫穎而出,成為了這個市中心醫院的頂樑柱。

這還不算,他還長相俊美迷人,穩重可靠,有車有房有存款,不抽煙不酗酒不賭博,據說還會自己做菜,簡直就像是言情小說裏面走出來的完美男主角。

但是,整個醫院裏這麼多春心萌動的小護士們,愣是沒有一個敢對他有想法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嚴重的潔癖。

不僅是觸碰到他,就是和他說話都至少要隔着三步遠,好像她們身上沾了病毒一樣,連她們身上噴著的香水都能讓他皺眉。這樣的男人就算再好,女孩子們都受不了。因此他就成了這醫院裏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高冷男神。

每年都有搞不清狀況的實習生被他的外表吸引,想要拿下他,然後又以火速敗下陣來,被他嫌棄的冷然目光打擊的從此再也不敢靠近他。唯一的安慰是,不論男女,他對誰都這樣。

女護士曾經也是前赴後繼追求大軍中的一員,不過僅僅一天就完全死心了。想到以後如果真的和這麼一個人在一起生活,還不如去買個真人蠟像比較好。至少蠟像不會開口讓她離遠一點,也不會潔癖到不能忍受一點點的臟污。

「宋隊長就在前面的休息室等著,還有一位同行的女法醫據說是你以前的學生。」女護士說完,見屈衍仲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立刻就請示道:「那我就先去做事了?」

「嗯。」

女護士如蒙大赦轉頭就走,之前她還想着挖點八卦什麼的,比如高冷男神和來找他的女學生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畢竟就算她們這群護士們對他死心了,也不能阻擋她們對於男神究竟會花落誰家進行閑暇八卦。但是現在,在這種無聲的壓力之下,她只想離這位屈主任遠一點。

那扇休息室門是關着的,屈衍仲站在門外,看看那扇門的門把手,上面有一點汗漬凝聚成的痕迹。他靜了一瞬,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巾包在門把手上,這才握上去打開門,然後把紙巾隨手丟在門口的垃圾桶里。

休息室里坐着兩個人,一男一女,見到他進來,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男人穿着警服,看着還很年輕,表情嚴肅。另外那個,屈衍仲記得是S大醫學院的碩士生,他給她上過幾次課。

「屈教授。」方靜原本在說話,見到屈衍仲來了,立刻上前恭敬的喊道。

那尊敬還帶着點畏懼的樣子看的刑警大隊隊長宋離原詫異不已,他自己手下的人自己知道。方靜在刑警大隊一直是眼裏只看得見工作,對誰都不假辭色的冷艷法醫,但是在這個男人面前怎麼就乖成了小綿羊?難道這個看上去比他們大不了兩歲的男人,真的那麼可怕?

「屈教授,我是方靜,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

「記得。」屈衍雙手插在白袍的口袋裏,站在那裏看了看休息室的椅子。見到凳腳和椅靠上面的一點灰漬,他沒有一點坐下去的意思,其餘兩個人就陪着他一齊站着。

方靜比較了解他的個性,也不指望他來寒暄幾句,直接就說道:「是這樣的,這位是我們市刑警大隊的隊長宋離原,我現在就職刑警大隊,是隊里的法醫,負責屍體這一塊。這次我們找到了一具幾年前的屍體,我學術不精沒法找到更多線索,就想請教授您去幫個忙鑒定一下。」

說完,她又對宋離原介紹屈衍仲:「隊長,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我們S大醫學院的特約教授,每個月都會去給那裏的學生講課,我曾經有幸被屈教授指導過幾次。屈教授有博士學位,還是S市中心醫院的主任醫師,對很多鄰域都有所涉獵,這次的案子如果有他幫忙,一定能有進展。」

屈衍仲來之前,宋離原已經聽方靜說過他的一些事,那一串串的成就聽得宋離原都不能不咂舌。其中方靜重點提出來的就是他的潔癖,讓他千萬小心。天才有些怪癖那真是再正常不過來,宋離原很理解,所以也沒有和他握手,只是笑了一下說:「屈教授,冒昧打擾,就像方靜說的,我們來這裏是想請你幫助我們……」

宋離原一番話才剛開了個頭,就被有人推開門的動作給打斷了。從外面走進來的,是個看上去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像是之前經過了一番激烈的運動,警服外套散開着,露出裏面被解開了兩顆扣子的白襯衫。她臉上微紅,鬢邊的頭髮都被汗貼在臉頰上,扎著的馬尾也亂糟糟的。

她手裏拿着警帽給自己扇風,對看過來的三個人笑得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個爽朗的女孩子。

宋離原一見她,那穩重的樣子就沒了一大半,劍眉一簇頭疼的摸了一下額頭,對走進來的女孩吼道:「宋笙你這是又怎麼了,不僅遲到還這幅樣子,讓人看看這像什麼樣。還有你的鞋怎麼了?」

「哦,追一個搶劫犯的時候,鞋跟不小心斷掉了。」被叫做宋笙的女孩動了動自己腳上的黑色半高跟鞋,抬腿給宋離原看她整個脫掉了的鞋跟,一邊解釋道:「我也不想遲到的,之前我過來的時候在買豆漿,結果就看到一個人搶劫別人的包,我就追上去了,追了八條街,結果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宋笙笑嘻嘻的用肩膀撞了滿臉嚴肅的宋離原一下,撒嬌道:「親哥,宋隊長,我是見義勇為,你就別教訓我了。」

這時候,門外兩個護士推過去一個抓着自己的腿哀嚎的年輕男人,看到裏面的宋笙后他瑟縮了一下聲音頓時小了下去。

宋離原扭頭看向妹妹:「那是你乾的?」

宋笙還在笑,用力一掌拍向他的背,「我在追他的時候跑昏了頭,一不小心下重了手就把他的腿給打折了。」

「待會兒再跟你說。」宋離原瞪了她一眼,就再次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對屈衍仲道:「屈教授,讓你見笑了,這位是我們刑警大隊的新隊員宋笙。」

宋笙見到屈衍仲,明亮的黑眼睛一彎,把手裏扇風的警帽往頭上一戴,然後熱情的伸手拉過屈衍仲放在口袋裏的右手就握住用力晃了晃,「您就是方靜姐說的那個很厲害的教授啊,久仰久仰!」

方靜在一旁看到這一幕,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眼睛都瞪圓了。她緊張的盯着屈衍仲還放在口袋裏的左手,就怕他下一刻就從口袋裏掏出手術刀給宋笙來那麼一下。

方靜會這麼擔心是事出有因的,那還是她剛剛成為碩士生的時候,班上有一位女同學被屈教授迷住了,每天給他送情書,後來有一次下課還拉着他的衣服要攔着他告白。結果這位屈教授冷著一張臉,當即就從口袋裏拿出他隨身攜帶的手術刀,在那位女同學手上削下來一塊皮。

神奇的是,削下那塊薄薄的皮之後,那位女同學的手既沒有出血也沒有感到疼痛,僅僅只是不痛不癢的掉了一塊表皮而已。不過這個警示足夠嚇退那位同學了,從那之後見到屈教授就雙腿發軟臉色發白,後來乾脆轉學了。

那樣讓他厭煩的接觸就被他削掉了一塊皮,現在宋笙直接用自己汗濕的手去握住他的手,方靜覺得這已經不是削掉一塊皮能解決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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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癖重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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