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為了身邊的人,是啊!自己一心求死倒是痛快了,可身邊的人呢,七哥,子玉,榔頭……還有眼前的淑妃娘娘。

劉涼再傻也知道莫宣卿讓淑妃娘娘來的目的,勸她是好聽的,說白了就是變相的威脅,他太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在意什麼,他早不是那個寵溺著自己的公子,他是手握生殺予大權的一國之君。

不能死卻又怎樣活?這樣的身份,這樣的深仇大恨,劉涼忽然發現,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這般毫無希望的活着。

她直勾勾盯着桌子上的芝麻糕,良久,拿起一塊放入嘴裏,以往最熟悉的香甜,入口竟酸苦的難當,她費了些力氣才吞下去。

旁邊側后的啞仆飛快退了出去,不一會兒清風喜滋滋的進來,手裏端來一碗熬的糯糯的米粥,劉涼只吃了一口就知道是用參湯熬的。

一碗參粥吃下去,清風方鬆了口氣,心想墨染的主意還真有用,淑妃娘娘來了一趟,這丫頭就想開了,伺候她漱了口,趁機又勸了幾句:「想開了就好,你本來就是個心思簡單的,何必想那麼多複雜的事兒,不是有句話叫,今朝有酒今朝醉嗎,今兒過好了就成了。」

劉涼知道他是好意,但她跟莫宣卿之間,又豈是今朝有酒今朝醉這麼簡單,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有些困了,想睡一會兒。」

清風忙招呼啞仆過來服侍她躺下,瞧着她睡安穩了才出去。

莫宣卿下朝回來就問:「她如何?」

清風忙道:「剛進了一塊芝麻糕,又吃了半碗參粥,這會兒睡了……」

「朕去瞧瞧。」不等清風說完莫宣卿已經快步往後頭行去。

進了寢室,莫宣卿揮揮手,墨染把屋裏的啞仆遣了出去,自己跟清風也去外頭候着,莫宣卿伸手攏起床帳,見小丫頭面朝里躺着,也不去喚她,而是自己脫了外頭的衣裳,小心的躺在她旁邊,伸手把她攬在自己懷裏,感覺她的抗拒,莫宣卿不由低聲道:「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這幾日我都沒怎麼睡,真有些乏了呢……」

聲音逐漸隱沒在劉涼的脖頸里,溫熱的氣息,熟悉的懷抱,劉涼有剎那恍惚,清醒過來想推開他,卻發現竟一絲力氣都沒有,她可以抗拒他的強硬,卻無法應付他從未有過的脆弱,沒錯,這一刻的莫宣卿,哪怕自己並未看見他的神情,仍從他的聲音里聽到了脆弱,如此強大的男人,一旦脆弱起來,更讓人心酸,細想起來他有什麼錯,錯的都是自己,自己不該招惹他的……

外頭的清風隔着帳子瞧了瞧,雙手合十低聲道:「阿彌陀佛,佛祖保佑,睡了,瞧情形是好了。」

墨染卻沒有清風這般樂觀,兩人之間隔着太多東西,這些東西絕不會因為淑妃娘娘勸了這丫頭一次就能消失的,那是滅國屠族的血海深仇啊,這一刻的平和,真不知是不是風暴之前的寧靜,不過,至少皇上能睡一個安穩覺了。

哪怕隔閡再不可逾越,兩人之間卻已太過熟悉,耳鬢廝磨相濡以沫,讓彼此不知不覺放鬆下來,暫時忘卻了身份仇恨,彼此相擁,這一覺竟一直睡到了轉天。

劉涼其實早醒了,察覺自己如在問梅閣中一樣,習慣的縮在他懷裏,心裏慌的不行,卻不敢動,也不敢睜眼,她不知該怎麼應付這種情形,只能裝睡混過去。

莫宣卿是誰,兩人在一起同榻而眠,也不是一兩天了,小丫頭的每一分反應跟心思,他都一清二楚,豈會看不出如此明顯的裝睡,卻並未點破,而是定定望着她。

圓乎乎的小臉瘦了好幾圈,顯出些鵝蛋的形狀來,細眉微蹙,竟比過去多了幾分柔弱之美,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晨光熹微她的唇紅潤豐澤,令莫宣卿忍不住心裏一盪,傾身親了上去。

他親了很久,卻只是在她唇上輾轉,並未深入,卻仍令劉涼雙頰滾燙不已,直到外頭引泉的聲音傳來,他才放開她,摸了摸她的臉,起來把帳子拉好,才讓人進來伺候更衣。

聽着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劉涼才緩緩睜開眼,摸了摸自己的臉,苦笑了一聲,自己真如此沒用,如今他只是親了自己一下,自己就這般,還說什麼想死,劉涼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朝堂里的大臣明顯覺察出皇上近日心情大好,紛紛從墨染哪兒打探消息,墨染嘴嚴是出了名的,豈會輕易露出消息,只不過皇上的紫宸宮中藏着前朝九公主這樣的大八卦,又豈是能藏住的。

宮裏舊朝的嬪妃雖說獲罪的獲罪,出家的出家,可那些當差的宮女太監還在,新朝始立,百廢待興,加上劉宿這些年根本不理政事,更不管百姓死活,大周早已民不聊生,即便莫宣卿手裏有莫家商號,要收拾這個爛攤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便無暇顧及宮裏。

更何況,這些宮女太監都是當差的,王朝更替,對於他們來說,也只是主子變了,該怎麼當差還怎麼當差。

宮裏的生活本就乏味寂寞,免不了八卦,尤其皇上身邊的女人,一直是後宮八卦的中心,如今宮裏除了劉涼,皇上一個嬪妃都未納,加上劉涼的身份還是前朝的九公主,皇上可是親手殺了大周帝,也就是九公主的親爹,又把前朝皇族有一個算一個的,全弄到了大牢裏,雖未問斬也差不多了,卻偏偏把九公主藏在了紫宸宮中,日日同榻而眠,這仇人不是仇人,嬪妃不是嬪妃,如此香艷的事情,着實讓人好奇。

沒幾日劉涼藏在紫宸宮的事兒就從後宮傳到了前朝,這還得了,大臣紛紛上奏,懇請皇上處置前朝餘孽斬草除根,卻被皇上輕飄飄一句:「眾位卿家有這樣的心思,不若多想想餓著肚子的老百姓,如今正開春還算好,總有些充饑之物,若到了冬底下,怕不知要凍餓死多少人,靠着朝廷救濟,終究不是長久之法,需的儘快耕種莊稼才是解決之法,老百姓所求不高,只能填飽肚子就可,老百姓的肚子飽了,方才能保朝廷安穩,至於朕後宮之事,就不勞眾卿家費神了。」撂下話拂袖而去。

滿朝文武大臣,你看我,我看你,心裏着實不明白,皇上不是恨極了前朝劉氏一族,怎麼就偏偏對九公主如此青眼有加呢,聽說這位前朝九公主一直住在郊外的瓊華宮裏,怎會跟新帝搭上線。

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從墨染哪兒又掃聽不出來,便盯上了一個人衛厲,衛厲是功臣,新帝一登基便得了封賞,如今位居戶部侍郎,是皇上的心腹之臣,眾人便來衛厲這兒打探消息。

衛厲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有個妹子,正值韶華,心裏琢摸著自己這官當的再大頂天了,也就是個尚書郎,若是自己妹子能進宮伺候皇上,將來生下小皇子,自己可就成了國舅,若小皇子有造化將來能繼承大位,他們這衛氏一族可就是大秦最顯貴的家族了。

而衛厲也是唯一一個親眼見過皇上對前朝那位九公主如何上心的人,只不過衛厲可不傻,以劉涼的身份,就算皇上再稀罕,想出頭也難,莫說封后,就是封妃都不可能,即便將來生下皇子,有前朝餘孽的血脈,也不可能繼承大統。

再說,他可知道皇上對那位的心思,為了她連滅國之仇屠族之恨都能無視,誰要是攔著皇上,能有好果子吃嗎,此事於自己無礙,更兼聞聽西靖有意送公主和親,如今可跟前朝不一樣,皇上能復國多虧了西靖相助,皇上的師傅正是西靖的安親王,師兄又是西靖三皇子,於情於理,西靖和親之事都不能推辭。

若西靖公主進宮,堂堂公主之尊,自然不會隱忍皇上專寵一人,還是前朝餘孽,兩人爭起來,自己妹子豈不正好漁翁得利,心裏的如意算盤早打好了,自然不會多事兒,便也含糊的推了過去。

相比前朝的風起雲湧,紫宸宮這些日子倒是一片祥和,皇上不止夜夜宿在劉涼的小院,白日裏批閱奏章也挪到了這兒。

其實除了吃睡在一起,劉涼仍沒跟他說話,不是不想說,是不知該說什麼,莫宣卿也不勉強她,能有如今的祥和,已是心滿意足,他本來要求就不多,只是想她留在自己身邊就好,就像問梅閣那些朝朝暮暮一樣。

而且,莫宣卿相信,只要小丫頭不再抗拒自己,日子長了,他們自然會跟過去一般親近,對於前朝的風波,莫宣卿從未放在心上,只不過……

莫宣卿抬頭看了她一眼,小丫頭一向沒有心機,尤其在自己面前,就如一張不染纖塵的白紙,她想什麼,自己只要一眼就能知道,可是如今,自己竟有些猜不透了。

放下御筆,把她攬在懷裏:「想什麼呢?」

劉涼有些抗拒,卻敵不過他的堅持,或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心底的貪戀,依偎進他懷裏輕輕搖搖頭。

莫宣卿低頭端詳她半晌兒,想起她以前最喜歡出去逛市集,以為她在宮裏悶了,便柔聲道:「若不喜歡宮裏,過幾日去西苑狩獵,你也去散散,不是一直想讓我教你騎射的嗎?」

劉涼愣了愣,以前在問梅閣的時候,他總是忙,自己想讓他陪着自己,就找各種借口,什麼學劍法,學騎射,琴藝,下棋……只要能把他留在問梅閣就行,根本不是真心學,卻不想他倒記得,只是如今自己哪還有這樣的心情。

更何況,以自己的身份,公然出現在群臣面前妥當嗎,難道他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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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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