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藺居正·情殤

第428章 藺居正·情殤

醒來時,外面一片寂靜,偶爾聽得幾聲低沉的人聲,似乎是在議論什麼:

「今兒大夫來過,說公子的腿怕是再也好不了了。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

「噤聲,你還要不要命了!王爺吩咐過,不準將這個消息說給公子聽,要是讓公子知道了。怕是不得了。」

「哪用得着那麼小聲?公子這會兒還沒醒呢。」

他眨眨眼,只覺得痛苦難當,下肢鈍痛非常,可是不知為何,卻一點也不能挪動。他半撐著起身,滿頭冷汗,依然不能讓哪怕一個腳趾頭動一下。他剎那間明白,自己的腿……毀了!

「哎呀,公子醒了?」正努力嘗試時,剛剛門口議論的那兩個丫頭忽然走了進來,見他半撐著在床上坐着,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不過,她們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端端正正的走過來福了福身,其中一個將他按坐在床榻上,喜道:「先生重傷未愈,還是不要輕易走動的好,等大夫來看過,才能……」

「我睡了多久?」他匆忙的打斷。

丫頭笑道:「公子這次受傷極重,已睡了二十多天了!」

二十多天!那豈不是瑾兒的及笄禮都錯過了?

他一愣,隨即伸手到腰間去摸那個從不離身的荷包,想要拿出小像看一眼。觸手摸到溫軟的錦緞,他又是一愣,那裏什麼也沒有。他張了張嘴,正要問丫頭,自己的隨身物品都到哪裏去了,耳邊便傳來一個冷淡的嗓音:「你是在找南宮瑾的畫像?不用找了,我已經丟了。」

他頓覺憤怒,抬頭看去,只見房間里又進來了一個人,身穿華服,神色有些奇怪,那張臉卻是熟悉的。

他驀然想起在馬車裏的那一幕,一股無言的痛楚從心底蔓延開來,抬起眼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問:「段兄,你我相識以來,我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為何要如此對我?」

「沒有。」段容瑄垂眸看着床榻上的他:「可我就是不喜歡看着你跟南宮瑾團圓。」

「為什麼?」所有的情緒都哽在喉間,只剩這麼一句。

段容瑄低聲說:「你知道的。」

他給這四個字難住了,腦中轉了好大的圈,才慢慢有些回味過來。他懂了段容瑄的心思,但永不可能回應段容瑄。在京都之中,尚且還有人等着他回去,而他也答應過她,就算是爬,他也一定爬回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回去,」段容瑄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頭詭異的沖他笑:「可是你回不去了。」

「什麼意思?」他不懂。

段容瑄一字一句的說:「因為——在東魏人眼裏,藺家二公子早已經墜崖而亡,屍骨無存!你那可愛的未婚妻,在得知你的死訊的時候,就一把劍抹了脖子了。」

他渾身都在顫抖,半是恐懼,半是震驚:「你撒謊!我明明沒有死!」

「是啊,你明明沒死,可是有什麼關係?你的馬車墜崖了,散成了碎片。你的隨身物品全部遺落在谷底,包括你們藺家傳男不傳女的玉佩,也斷成了兩截。還有你那些視若珍寶的手札,還有你的血,我刻意留下的野狼的毛髮、足印,就算看不到屍體,他們也會相信,你是給野狼吃了,永遠也回不來了。」段容瑄的一言一語都彷彿淬著毒:「而且,就算你回去又有什麼用呢?南宮瑾死了,靖國公恨你入骨,你以為你還活得了嗎?」

「不可能!不可能!」他幾乎奔潰,瞪大眼睛,已是紅了眼眶。

段容瑄輕笑:「那你就看着吧。」

這之後,每隔幾天,丫頭們就會將東魏近期的事情告訴她。南宮瑾死了,靖國公上了戰場,戰死沙場,長公主鬱鬱寡歡,重病在床,林林總總,全是關於南宮家的。

當然,也有藺家的。

他的父親做了大官,哥哥也入了仕途,他的墳墓修在京中,不過南宮家堅決不同意,沒跟南宮瑾合葬在一處。

他總是面無表情的聽着,一個字也不信。他在努力的修養自己的身體,他要想辦法回到東魏去,他絕不能老死在南楚!

這一日,他機會來了。看管照顧他的兩個丫頭一不留神,他便坐着輪椅走出了院子。但他沒有走太遠,還未出巷子,段容瑄就帶着人追來了。也是在這一天,他終於知道了段容瑄的身份,知道了原來從一開始,段容瑄就是刻意接近自己的。他恨自己的粗心大意,怎的就信了這人的鬼話,還讓他一路同行?

但段容瑄越是如此緊張,他心中反而越發清晰,段容瑄在撒謊!

瑾兒一定沒死,只要走出門,一定能打聽到確切的消息。

他從此沉默不語,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來養傷,等到腿上的傷口不那麼痛苦,雖不能下地行走,卻不至於動一步就痛得滿頭冷汗時,他也終於從段容瑄的嘴巴里聽到了不一樣的消息。

那天晚上,段容瑄進屋來,垂首看了他半晌,忽然嘆了口氣:「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執著的知道她的消息?她不過是一個負心人罷了。你的死訊傳回京都不久,東魏的皇帝為了安撫南宮家,將她賜婚給了別人。就在七天前,她風光大嫁,迎親的隊伍十里長街浩浩湯湯,哪裏還會記得你這個半死不活的人?」

「她不會的。」他低聲說。

他了解南宮瑾的脾氣,他的丫頭個性剛烈,絕不會負了他。

段容瑄繼續說:「我之所以騙你,便是不想讓你傷心。你折損了自己的身體,沒來由的讓我操心,這又是何苦?你若不信,等你養好了傷,我帶你回東魏去看一看。」

他的眉眼忽而一跳,一個大膽的主意漫上心頭。

東魏,他一定要回去,但絕不會讓段容瑄帶着回去。段容瑄領着他看的,還會是真相嗎?這人,可是從一開始就處心積慮接近他的!

既然決定了,就要去做,他如今是籠中鳥,可沒什麼再害怕失去的。他豁出去了,就算是舍了尊嚴身軀又如何,那些,怎比得過心頭那人的分量?

這一夜,他忍着痛楚,將自己徹底送了出去。

第二天醒來,渾身都是痛的,但他不後悔。這一夜換來了段容瑄的信任,他不再像看守犯人一樣的看守他,准許他能在屋子裏自由活動。他也不客氣,得了空閑,就讓服侍他的婢女玲瓏推着她出去走走,晒晒太陽。

趁著這個機會,如果小院外有路人,段容瑄也不再,他會趁機打聽一些南宮瑾的事情。

玲瓏雖說是段容瑄派來的,但他一個情場老手,怎不知女人心思。她對自己有情,就算那情淺,只要有一絲愧疚憐憫,他便能從這些路人口中斷斷續續的知道一些南宮瑾的消息。

他知道南宮瑾沒成婚,她上了戰場,成了西北軍的統帥。

他知道靖國公夫婦去世了,她已成了靖國公府的當家人。

他知道東魏人人將她當做災星,無人敢娶,她年歲大了,難免被人嘲弄……

聽到喜訊,他高興得幾天幾夜睡不着。聽到她受了委屈,他一連幾天都不想跟任何人說話。聽到她受了傷,他又開始想盡辦法琢磨醫書,要尋一些好葯出來。

當然,這些都是背地裏做的,絕不能讓段容瑄知道的。

好在段容瑄並不常常在這裏,他是九皇子,要回京都,再從京都過來,往返總會有時間給他做這些。他用了兩年多的時間,來說服玲瓏和兩個婢女幫他隱瞞着這些卑微的心愿,總算能在這一方小院中求得片刻安寧。

三年時間,他不斷的嘗試各種辦法,想將自己的腿治好,想逃出這座小院,可是毫無辦法。

尤其是段容瑄在他背上刺了東西后,更不容許他走出這院子半步,時日長了,再是堅定的心,也有些絕望起來。

日子靜了下來,就總是想胡思亂想,他越發清瘦,有時候玲瓏瞧着他,也會忍不住落淚嘆息。

直到這一天。

京中出了些許變故,段容瑄要回京一段時間,他便趁著這段時間多方打聽南宮瑾的消息,沒想到,一個無意路過的皮貨商人透露給了他驚天的秘密。

他聽着南宮瑾受到的那些對待,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一時冷又已是熱,恨不能立即飛到南宮瑾的身邊,將他的小丫頭緊緊摟在懷裏。胸中好像憋了一口氣,想大聲吶喊,向全天下宣告:他的小丫頭不是災星,他也絕不是南宮瑾克的,他的丫頭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最好的!

可是,另一個聲音在心底冷笑:她是最好的又如何,她遭遇這些不公的待遇時,你又是在哪裏?你又為何不能陪着她?

所有的憤怒都在剎那間被泯滅,他將自己關在房間里,三年來第一次痛哭失聲。

幾天後,本該還要停留半個月的段容瑄的回來了,一進屋子裏就冷嘲熱諷,可他不在乎了,他提不起力氣去敷衍段容瑄,求得片刻的生存。

他在屋子裏想事情正想得入神,忽聽屋外一陣賽一陣急促的喊聲,原來是失火了,他這才覺得周圍滾燙。不過他並不想動,甚至有些自暴自棄的想:「燒吧,一把火燒成了灰燼最好,這樣……活着不能陪着她,死了總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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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商女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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