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廬山姬子爭

此時的廬山之巔，年邁的左道人站在大風中，望着腳下的一草一木，心中悲涼。他看到了遠處山腳下百姓的慘死，看到了樹木花草的凋零和枯萎。

數月之前，王道生到峨眉派將他們召集在一起，告知了王家村老井一旦打開，可能會造成滅世的災難，而王道生並不打算阻止，因為他想要救自己的孫子王陽。

本來這件事情他是持反對態度。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所有人都同意了打開老井，在明知滅世的情況下還要打開。

他不明白現在的孩子是怎麼了，沒了他那個年代的為國為民，也沒有天下安定。

「我左道人一生孤苦，無兒無女，若是身中詛咒的人是我的徒弟，我會選擇滅世，還是棄他於不顧？」左道人心中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你我不仁，以他人為芻狗。」左道人朗聲說道，聲音飄蕩在空中。「罷了，本就是污濁世界，滅了也就滅了吧。」

「閣下說得好生在理，我在沉睡中感應到你長期盤踞此地，你是這廬山之主？」一聲蒼老的聲音傳來。

左道人皺着眉頭，看向下方絕壁上裂開的一道裂痕，問道：「你是何人，是被複活的玉俑？」

「不錯，未來之子將仙海之氣放出，老夫得以重生，吸取了十萬人生命精氣，心中也是有愧，但聽你方才之言，茅塞頓開，也就沒什麼愧疚感了，整個天下都滅了，我吸幾個即將要死的人算不得罪大惡極。」

話一說完，山體開裂，一口棺材從山體中飛出，棺材裂開，一名身上帶着玉俑角質的灰衣老者破棺而出，他沿着山壁筆直飛向廬山之巔的左道人。

左道人說道：「就算他們不被仙海之氣所染，你不一樣也會殺了他們。」

那灰衣老者說道：「不錯，那樣的話，也許會更新鮮一些，老夫沉睡八百年，廬山之主盧有崖。」盧有崖說話間已經飛到了左道人所在的山巔。

左道人眉頭皺着，八百年前的廬山之戰盧有崖在廬山歷史上極富盛名，在八百多年前和那時候盛極一時的崑崙二仙一戰而不敗，之後重傷垂死，消失人間，很多玄門古典中將這件事情記錄在冊，沒想到左道人今日竟然見到了本尊。

盧有崖長眉白須，站在左道人的身邊，他說道：「你自己說說，眼下我來了。你該怎麼辦？」

左道人說道：「我該怎麼辦？」

盧有崖說：「我再問你呢？」

左道人說道：「八百年前的人從棺材裏爬出來跟我爭地盤，眼下天下人都死光了，一人十萬平米的地兒都不要錢你非要來占我的山頭，你說你是不是賤皮？」

盧有崖有所頓悟的樣子，說道：「這麼說來。你是想死嘍？」

左道人說道：「大不了重傷，要死哪那麼容易？我倒是覺得你躺回去比較好，讓一個後輩人送你回去，不親不故的，我可不會給你燒紙。」

「你躺進去不就皆大歡喜了！」盧有崖說着一指頭點向左道人。

極光飛出，道氣將左道人身後的山石穿透，遠空之中，劃過一抹弧光。

左道人憑着直覺躲向一旁，只覺得面頰一陣陣的生疼，他身後的赤劍顫動，鏘然出鞘，襲殺向盧有崖。

盧有崖身材挺拔，道骨仙風，一記迴風掌將赤劍扇回，左道人雙手捏劍訣。赤劍在空中掉頭，赤火之力鋪散開來，猛然亮起一道天光，斬向盧有崖。

巨大的劍光劈斷山崖，盧有崖卻在一片塵煙中消失不見，左道人神情疑惑，他突然察覺到耳邊風聲，回頭一劍斬出卻被盧有崖抓住手腕，一腳踢下山崖。

盧有崖看着左道人墜落山崖，也猛然跳下去，他單手一劃拉，懸崖上的一隻梅花枝折斷，飛到他的手中，盧有崖說：「當以此樹枝為劍，斬了你的四肢，讓你有個教訓，面對先代廬山之主，只能存有仰望之心！」

左道人從千米高空落下，快到了地面才提氣輕聲，慢慢滑下。眼看着盧有崖的一式劍招無比詭奇而刁鑽，左道人施展廬山劍訣抵擋，被盧有崖的劍氣斬飛，跌落地上，口吐鮮血。

盧有崖嘿嘿笑了一聲說道：「本事還沒練到家，行劍之道，以攻為守，你卻打得如此拘謹，合該棄劍，廬山落在你這樣的人手裏。只會越發倒退，如何才能在大世之中綻放光華！」

盧有崖手中的梅花枝上挑，地面上草木律動，周而復始，極其有規律。

「劍動之意？」左道人眼神中露出懼色。他老來也沒有悟出劍動之一的奧妙，因此對於天劍之道難以明悟，哪怕只差一絲，也不是擁有劍動之意人的對手。

「死！」盧有崖大喝一聲，一劍橫掃，萬物俱和，轟向左道人。

左道人看着劍氣凝聚斬向他，心中只剩下遺憾，無力反抗。

可是劍動之意的氣勢到了左道人的身旁卻突然消散開來，一個少年擋在他的面前。看向盧有崖。

盧有崖皺着眉頭說道：「喲，打了老的來了個小的，有意思啊，能破了我的劍意，你是何人？」

姬子爭說道：「廬山不歸窟。姬子爭，左道人的唯一徒弟。」

盧有崖笑了笑，手中的梅花枝上劍氣縱橫，帶着春寒料峭，斬向姬子爭。

姬子爭猛然拔劍，咻的一聲，樸質無華，盧有崖手中的梅花枝折斷，他看着自己心臟的位置，一個透亮的窟窿慢慢放大，鮮血噴出。

「太和真人的劍氣穿心？」盧有崖問道。

武當山宋末明初建立，在武聖人張三丰創建武當之前，武當山還叫太和山，那時候有一位不是道尊卻堪比道尊的太和真人，一手快劍練到出神入化。出招向來是一劍穿心，後來被張三丰所學，收為武當三大絕學之一，武當劍氣穿心，武當七星劍訣，武當太極劍。

「只是普通的快劍罷了，這麼大的劍你都接不住，也有臉從棺材裏鑽出來，更是對我的恩師指手畫腳，斬了你！」姬子爭說道。

「我還有話。」盧有崖的聲音戛然而止，劍光劃過，頭顱滑落。

「有話還是帶到棺材裏吧。」姬子爭收起天闕劍，回頭將左道人扶起說道：「師傅，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左道人沒想到自己親手調教出的徒弟竟然可以一劍斬了盧有崖。心中悲喜交加，竟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

姬子爭扶著左道人走向廬山不歸窟的山崖下方，左道人說道：「如今你劍術大成，也不必再回廬山了，人類滅絕。只剩玄門之人，恐怕更大的災難會降臨，我隱隱有種預感，不詳的預感。」

「師傅。」姬子爭無言，他察覺到了左道人的疲憊和蒼老。

左道人說道：「那個張大聖怎樣了？」

姬子爭說道：「他跑了，仙海之氣放出來，王陽被騙，一時間心中難過不知去了哪裏，而張大聖的功力太高，想要殺他難上加難。」

左道人嘆息了一聲說道：「大世終於來臨了，玉俑的災難終究是降世，雲海天宮那裏必然是一番熱鬧了。」

「師傅說雲海天宮將會有變故？」姬子爭問道。

左道人說道：「老井被打開，仙海之氣四散，天界必有動靜，雲海天宮是連同天界和人間的樞紐，那裏定然有變，王陽那孩子遲早也會去哪裏的。」

「那我們一起去吧。」姬子爭說道。

左道人搖頭說道：「你去吧，如今的功力已經高過我了，我去了反而是累贅，我臨近晚年能有你這麼個徒弟三生有幸，為師也不是個服輸的人，剛剛在和盧有崖動手的時候，你的劍意和他的劍意讓我腦中有了一絲靈光，也許可以藉此悟出天劍境界，為師要閉一個死關。」

「師傅。」姬子爭心有不忍，死關乃是修道之人中閉關最為難度的關卡。

劍道不悟，死關不出，除非是人死了。

「我意已決，你去吧。」左道人說着，身形展動，飛向不歸窟，不歸窟的大門閉合，再沒有聲息。

姬子爭看着潺潺流水，心中不知作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