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渣攻

87_87890宇宙歷3784年，帕拉斯帝國和奧林星域聯邦締結了停戰協議，長達二百六十年的戰亂終於落下帷幕。

簽訂協議的當天，在帕拉斯邊境行星埃里森a-23號外層空間軌道中，儀式的主角靜靜懸停著。

埃里森a-23號是顆無人行星，終年被冰雪覆蓋，在漆黑的虛空中，反射著恆星淡藍色光芒，像一顆璀璨生輝的珍珠。

但在行星之外，銀色星艦遠比行星更為奪目，它龐大而優美，在恆星照耀下閃閃發光。

星艦呈圓盤似的扁平狀，直徑超過十公里，艦艇外密密麻麻的炮彈口此刻全數封閉，防護壁也是解除狀態，停機坪空無一機。

儘管解除了全部武裝，這艘星艦依然保有典雅而冷酷的線條，彷彿在虛空中散播殺意的死神，令其餘艦艇不敢靠近。

帕拉斯和奧林兩國的七千萬艘艦艇散佈在半徑1.5億公里的宇宙空間里，將埃里森a-23號行星團團包圍。

星際艦隊數以兆計的軍人們滿懷敬畏與恐懼之心，注視着監視屏中的銀色影像。它被稱為蝕星者，意思是「侵蝕星辰之人」，曾經是所有軍人的噩夢。

屏幕的一半則在直播著兩國最高領導人簽字的儀式，放下筆之後，兩位偉大的領袖在綵帶飄揚和人群的歡呼中握手、擁抱。

隨後，帕拉斯的皇帝站在了演講台前，超維電波幾乎在同一個瞬間遍佈星域，忠實地直播著皇帝的立體影像。

皇帝正當盛年，身材魁梧，藍色的雙眼冰冷而堅定，金髮像雄獅的鬃毛般披散肩頭。墨藍色軍服的胸襟上，成排的勳章閃爍著金光。

這是個充滿了魅力與魄力的男人，就連他的聲音也同樣振奮人心：「帕拉斯與奧林星域聯邦的和平協議，從這一刻開始生效。朕宣佈，所有艦隊聽令，攻擊——！」

七千萬艘艦艇中，七千萬名艦長亦同時下令：

「打開艙門！」

「解除固定裝置！」

「鎖定打擊目標！」

「發射！」

「發射！」

「發射！」

發射——

無數炮台、導彈口從船艦外殼浮現出來，導彈傾瀉，瞄準的都是同一個目標：埃里森a-23號行星外層空間軌道上的蝕星者。

密集如驟雨的導彈穿過宇宙空間，擊中了蝕星者的艦艇外殼，真空中安靜死寂，爆發出彷彿超新星爆炸似的驚人光芒。

電能、熱能、磁暴、腦波侵蝕……各式各樣傷害類型的導彈肆無忌憚地撲上來爆炸，激烈的衝擊波撕裂蝕星者毫無防護的外殼，給那水銀般閃爍的星艦抹上了焦黑的痕迹。

大塊大塊的金屬碎片被撕下來，朝着宇宙空間四處飄散。更多的則被行星引力捕獲，跌落到冰雪荒原上。

受到劇烈爆炸的影響，埃里森行星上的冰層開裂融化，化作滔天巨浪，蝕星者的金屬塊在冰塊間磕磕碰碰，漸漸沉入到水底。

蝕星者並不是普通的星艦，它整體都是由生化納米機械人組成，曾經是帕拉斯帝國最強大的戰爭兵器，項目負責人上官玉博士給它取名叫奧斯卡。

奧斯卡感覺到了創傷傳來的劇痛，可是用於自保的所有行為都被一道不許行動的超級管理員指令牢牢壓制，這讓他第一次產生了名為迷惑的情緒。

「為什麼？」

帕拉斯皇帝渾厚的聲音依然在星域間回蕩：「……百年混戰，帶來的只有無窮傷害，放眼看看吧，我們的先輩留下來的，是千百顆失去生機的星球，千億位失去兒女的母親。難以計數的財富化為飛灰！我們本可以建立一個遠離貧窮和不公的世界，我們本可以將全人類的平均壽命延長二十年！可是戰爭！這個怪物吞噬了我們所有的機會，讓我們陷入毫無意義的仇恨泥沼之中，不得安生。但是今天，從這個特別的日子開始，我們要拒絕自相殘殺，我們要對戰爭永遠說不！」

皇帝感染力十足的聲音贏得了雷鳴般的掌聲，平民們在全息影像終端前擁抱、舉杯慶祝，軍人們將軍帽扔向了半空。

人人都像過節一樣興奮快樂。

第二波導彈再度包圍了蝕星者，這次似乎破壞了動力設施，整艘星艦開始傾斜，漸漸脫離軌道，被引力拽向了埃里森行星此刻咆哮的洋麵。

「為什麼？」奧斯卡仍然迷惑不解，生化納米機械人們因為受到全方位的打擊，又沒有收到任何行動指令，於是逐漸開始解體，半空中彷彿下起了一場蒙蒙金屬顆粒的細雨，被冰冷的海浪一卷，消散得無影無蹤。

奧斯卡努力在超級指令下找到一絲空隙，接通上官博士的私人頻道，卻發現頻道已經被中斷了，對方沒有任何響應。

博士留給他的最後一條信息，是3個小時前的語音留言：「奧斯卡，快離開這裏。帕拉斯不再需要你了，快走，去尋找那個需要你的人。」

奧斯卡以為博士是因為喝醉了，或者陷入某種人類特有的歇斯底里的情緒之中，一時激憤才對他說了這麼奇怪的留言。因為這跟博士一直以來對他的教導、以及輸入的大量指令全部截然相反，即使龐大如蝕星者這樣的處理器，也沒有及時處理成功。

——他明明是作為帕拉斯的救世主被製造出來的。

而帕拉斯皇帝的演講已經進入到*，他用力握著拳頭，眼角閃著淚光，嗓音洪亮激越。他高昂激烈的情緒感染了大家，令得兩個國家六百兆人民如痴如醉，如癲如狂，跟隨他一起歡呼：「從今天開始，沒有戰爭，只有進步，沒有憎恨，只有愛！我們，將治癒所有創傷！我們，將擁有光輝的未來！和平萬歲！帕拉斯萬歲！奧林萬歲！」

第三輪、第四輪、第五輪導彈接二連三擊中目標，爆炸的光芒甚至比恆星光更燦爛，將附近一顆住人行星的黑夜照得亮若白晝。星球上的人全都走出房屋，在防護罩的保護下，驚嘆地望着這奇迹的一幕。

蝕星者龐大的船艦顫抖著，殘破不堪的艦體斷為幾截，轟然落入埃里森暴風肆虐的海洋中，漸漸沉沒。

冰冷漸漸侵蝕了蝕星者所有殘體，奧斯卡仍然被超級管理員指令牢牢壓制着，只有極少量的生化納米機械人產生了幾絲名為悲傷的情緒，「原來是這樣，你們不需要我了……」

觀看直播的人民沸騰了，滿大街撒著鮮花歡呼著，喜極而泣的哭聲連綿數個星球。戰爭帶來的深重苦難和嚴苛稅法，彷彿隨着那具恐怖兵器的毀滅，一起煙消雲散。

爆炸閃爍的白光持續了很久很久，傳送了數百萬光年。

爆炸的白光凝固在電腦屏幕上，過了足足十秒鐘才以一秒一格的速度，卡頓著緩慢消散。

負責內測的二十名員工緊張地調試電腦檢查問題，而在一旁觀看的總助白蘭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這是怎麼回事？」

梁雪勝悄悄攥緊了拳頭，朝着冉岩使勁使眼色。作為「圖騰網絡」今年投資最大的網游《銀河指揮官》的總監製，這是他最重要的一次內測，怎麼能容許出岔子？

冉岩急忙上前陪笑：「白總助，沒事，可能電腦故障，我們研發組的內測用電腦很久沒換代了……」

白蘭擔任「圖騰」總裁梁立邦的助理已經六年，向來以鐵面無私著稱，她頭腦精明，為人沉穩，從來不會卷進梁立邦幾個子女中間的明爭暗奪里去，這時候自然也不會特意偏袒梁雪勝。

——話說回來，她不管偏袒誰也不會偏袒梁雪勝，因為這小子是私生子。

所以她只是扶了下眼鏡，冷冷地問：「就這麼巧，二十台電腦一起故障？」

冉岩後背冷汗跟着下來了，這個遊戲關係到他在公司的股權和未來的前途，半點輕忽不得，他咬咬牙，下意識朝窗外看去。內測辦公室的玻璃窗是開放式的，外面走廊上圍滿了人，都是深夜留下來加班的同事。

現在或是幸災樂禍，或是擔憂地圍觀研發二組。

最近研發二組風頭太盛，如今做的遊戲又是今年圖騰的重頭項目，難怪人人虎視眈眈。如果出點什麼事，梁總的小兒子也就算了，但作為組長的冉岩肯定不會好過。

簡星寒也站在人群當中，穿着天藍色t恤和駝色亞麻長褲，略長的劉海垂下來，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些。長久不見日晒而略顯蒼白的俊美面容遮掩在眼鏡後頭，目光冷冽，彷彿針一樣刺進冉岩眼中。

他狼狽地避開了簡星寒的眼神，一邊徒勞地解釋，一邊轉頭去看內測用電腦，心裏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前半段程序開發是簡星寒在負責，我讓他來檢查一下……」

白蘭挑高一邊眉毛，詫異地看他：「當初要換人時，你不是說他並沒有參與到核心引擎的設計中，叫他來檢查有用嗎？」

冉岩又是一噎，正不知說什麼才好時，突然聽見內測的員工們驚叫起來。

顯示屏上原本卡得動不了的星際畫面突然消失，反而跳出來一個藍色進度條，以飛快的速度將自身刪除了。

周圍響起低低的竊笑聲，這客戶端可真傲嬌，別的遊戲巴不得多停留在玩家電腦里，它卻刪自己刪得乾脆利落，頗有「那一位」的風格。

白蘭搖搖頭，轉身就走。

梁雪勝慌張地追上去：「蘭姨，蘭姨，別……我、我是被人陰了！」

白蘭站住了，對着梁雪勝嘆口氣，這小夥子畢竟還是太年輕了，心高氣傲，從頭到腳唯一的優點就只有臉而已，拿什麼跟他哥哥姐姐爭？「我覺得失望，就是因為你被人陰了而不自知，雪勝，多跟你大哥二姐學學吧。」

白蘭說完，推開門走了出去，只留下面無血色的冉岩和梁雪勝在內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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