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目標053】該如何面對

【-repeatitagainandagain】

我不願意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轍。

※※※

托白蘭那二貨的福，我在被暴打一頓之後終於再次回到了十年前的並盛。

左手打着石膏，右手捂著胸口，廢了半天勁才挪回家。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次回到未來，我決定還是老老實實在家養好傷，以備下次還能有命從恭先生手下逃出來。

你說我這是造的什麼孽……

在十年前被打不夠，去了十年後還是被打，還差點去跟上帝他老人家喝杯茶。

哎，我覺得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兩點：

一，給彭格列收拾爛攤子。

二，給恭先生練級的。

這一生還真算得上是可歌可泣-_-|||

我捏了捏抽痛的腿，慢慢站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到衣櫃旁準備換衣服。

脫下在密魯菲奧雷穿回來的白襯衫，打開衣櫃門，熟悉的黑灰色調讓我覺得格外安心。

費了將近一小時的時間才用一隻手穿戴好衣物，扣紐扣時觸碰到被十年後的恭先生劃開的傷口，疼的連呼痛都喊不出來。

事實上，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開始深刻的思考我要不要離開恭先生。

很快的他也會去到十年後，那個密魯菲奧雷作威作福的時代。

可在他看到十年後的我的時候，會是種怎樣的心情呢？

他會知道關於我的真相。

他會知道我不曾長大，不會變老。

他會知道的秘密。

彭格列十代家族會打敗白蘭，未來會有所改變，而我的詛咒也不會解開。

我還是復仇者監獄長，夜的。

彭格列家族裏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只是彭格列歷史上所謂的英靈而已。

英靈就該有英靈的樣子，沉寂於歷史才是最好的歸宿。

我可以在不論多麼艱難的情況下陪恭先生活着。

我也可以隨時隨地為他去死。

但是我受不了看着他一天天的老去，然後死亡。

就像被風雨摧殘的沙化岩石，早晚有一日，會轟然一聲化作滿地殘骸。

我受不了。

眼看着他離我而去，我卻什麼都不能做，而後和百年以前一樣一成不變，我只能在彭格列的墓園裏找到他的名字。

又一次剩下我一個人。

我真的受不了。

可如果我離開他，或許他只會傷心一段時間。

但是時間會沖淡一切。

他會長大，會變老，會步入榮耀加身的人生。

他會遇到更好的人，陪他度過這一生。

或許很多年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面，那時候可能就會變成多年不見的朋友，我和他之前的感情也早就淡忘了。

無論之前再怎麼傷心難過，但是時間久了就能夠忘記。

人類就是如此強大的存在。

就像我離開阿諾德那樣，我想我也一定可以離開恭先生。

我只是會傷心難過一陣子，然後繼續我的生活。

以前我不會有事。

現在我也……不會有事。

※※※

在軟綿綿的床上賴到快中午才爬起來，其實如果不是太餓了，我大概就睡個天昏地暗不起來了……

自己動手做飯對於我這個傷殘人士難度還有點高，索性還是出門買點什麼填飽肚子算了。

磨磨蹭蹭的挪到玄關，手才剛握住門把手，忽然整個門板迎面而來，只感覺額頭被撞強烈的眩暈感直衝大腦，我連人帶門板直接摔進了客廳。

「我次奧誰啊敲門這麼大力……謀殺嗎！！」

門板砸到鼻子疼的我眼淚都流出來了，好不容易推開那扇死沉死沉的門，我躺在地板上半天才緩過勁兒來，剛想露胳膊挽袖子開始撒潑干架，一抬眼當時就僵住了——

你猜我看見啥了……

並盛制服……

紅色的風紀袖章……

刀鋒般銳利的眼神……

恭先生有標準的東方式美人的容顏，無論看多久都不會厭煩。

可這一瞬間所看到的恭先生，簡直就像是死神的化身。

「雲、雲雀前輩……」

「你可以解釋為什麼放我鴿子了。」

說完這句話，恭先生手握浮萍拐邁著穩健的步伐向我走過來。

開什麼國際玩笑你這哪是要我解釋的舉動啊！

就算我解釋了你也不打算放過我對不對啊混蛋！

「這次真的不是我的錯啊雲——噗——」

輕車熟路的一拐子差點把我的下巴給打碎了。

也顧不上全身骨頭散架了似的疼，我捂著下顎縮縮縮，縮進角落裏開始篩糠。

「你以為帶個奶嘴裝小孩子就不用挨揍了嗎？」

「等等……你要相信這不是我的特殊癖好啊喂！」

「遺言只有這些了么？」

「能、能不能別別別別別打我了啊——！」

「不能。」

「英英英英雄饒命啊啊啊啊——！！！」

恭先生每邁一步，我就感覺死神離我又近了一步，害怕的我像觸電似的一抖又一抖……

浮萍拐離我的臉還有0.01厘米，但0.00001秒鐘之後，恭先生突然抽風似的收了手，提着我的衣領把我拖進卧室。

還暈乎乎的腦袋裏又是一陣天旋地旋，【砰——】的一下被扔進柔軟的大床上，雖然床鋪足夠柔軟，但震動還是引起胸腔強烈的痛楚。

「咳咳咳……雲、雲雀前輩你輕點，我是傷員……」

「小動物。」

叫了我一聲，恭先生細長的鳳眼危險的眯起來。

還沒等我說話，他二話不說就開始扒我好不容易才套上的襯衫。

我次奧你幹啥啊！！

你是最近什麼小黃/漫看多了嗎混蛋！！

「……乾乾乾乾啥啊有話好好說別扒我衣服啊！！！」

「閉嘴。」

語氣異常冰冷，然而在徹底拆開襯衫底下的繃帶之後，他突然沒了動作。

由於剛才劇烈的掙動，空氣裏帶上了淡淡的腥甜氣息。

恭先生盯着那道幾乎跨越整個胸膛的傷口很久不做聲。

房間里好像是突然變成了真空狀態，靜的連呼吸都聽不到。

心口隱隱作痛。

「別看。」

抬手覆上他好看的鳳眼，我停頓了一瞬，不知道還能說點什麼，只好又重複了一遍。

「……別看。」

「……」

沒有阻止我的動作，恭先生只是用手指一寸一寸摸過那道傷痕。

他的動作很輕柔，好像在撫摸什麼易碎物品，我卻因此繃緊了身體。

「那個傷痕。」

「……什麼？」

「是浮萍拐的鈎刺造成的吧。」

因為狠狠的抿著嘴，而使嘴角在他刀刻一般的下顎上拉得很長。

他看起來有一點自責，並且充滿困惑。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對不起啊雲雀前輩，本來不應該讓你看到的……」

我挺不是滋味的看着他，再次張口，沒想到嗓音會啞的不像話。

「我從來都不是個好情人，總是不能遵守約定，我不指望你能原諒我的所作所為，或許你還不能理解我在說什麼，但事實上能死在你的手上對我來說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其實從現在開始我就該一聲不響的離開你，這樣無論對你還是對我，在未來都是一件好事情……可能現在會有點難過，但是在未來……你沒有我，也會覺得沒關係了……」

眼淚從臉頰滑落，滴在恭先生的手上，按著胸口指尖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嘴上可以瀟灑的說出這麼漂亮的一番話，但心裏卻是希望和你在一起的時光能長一點，再長一點……你這麼好，應該擁有全世界最好的，你會喜歡我……我真的很開心。我已經失去過一次了，也不想再次重蹈覆轍，可是我真的沒辦法眼睜睜的看着你離我而去……只要一想到未來會是那樣的結局，我就感到很痛苦，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好……」

即使不斷告訴自己不可以再留戀，卻根本沒辦法放下。

是的，這才是我。

表裏不一，口不對心。

拿不起，放不下，湊不出謊言，撂不下狠話。

「玫蘭薩。」

嗓音溫柔到無可附加，僅僅是叫了我的名字，就足以讓我為之沉淪。

恭先生拉下我覆在他眼上的手，溫熱的呼吸掠過掌心，原本緊繃的身體更加僵硬了。

「雲雀前輩……」

「你總是在自說自話，按你的認知來擅自行動，從來不問我的意願，這一點讓我很不爽。」

「……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啊，白痴。」

「……」

「你所經歷的過去我不能插手，但如果是未來，即使你不想，我也會參與到底。」

「……」

「無論未來如何，你都是我雲雀恭彌的獵物。」

「……」

「無論你有多強，都可以躲在我身後。」

「雲、雲雀前輩……」

我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恭先生，「如果……如果你不會隨着年齡老去，但是我會……你該怎麼辦？」

他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像是我問了什麼早該知道答案的問題。

「我會陪着你，直到你去往那個世界，讓你在三途川的彼岸等着我找到你。」

「……」

「哼，你聽清楚了小動物。」

「……什麼？」

他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火焰一樣的金紅色。

「這些話我只說一遍——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坐以待斃，除非你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不，就算你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不要做多餘的事，乖乖找個安全的地方等我去找你，敢欺負你的，動你一根汗毛的，全部咬殺！」

「……」

「你要等，我一定會找到你。」

那是一個人從身體到靈魂一點點枯萎死去的過程，他說他會陪我。

那是從這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的距離，他說他會找到我。

我受不了的，他卻可以。

內心那麼柔軟的恭先生，他卻可以。

鼻子有些發酸。

「……別留下我一個人。」

「嗯。」

只是一聲簡單的回應，卻讓人覺得比什麼承諾都來的真切。

印象當中，恭先生一直都是個不善表達的男人。

他的溫柔含蓄又內斂，但從來不曾改變過。

如果不是今天的確把他逼急了，或許這輩子我都不會聽到這番話吧。

平時說着冷硬話語的嘴唇此時卻異常溫柔的親吻着我身上長久以來留下的大大小小的疤痕，溫熱濕滑的舌舔過隱隱滲出血絲的傷口，又麻又癢。

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慄起來，卻不是因為疼痛。

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我在那一刻聽到了有史以來最不像情話的情話。

但卻是最動聽的情話——

「玫蘭薩，敢跑，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