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她倒下了,嚇壞了一眾太監宮女。小總管撞破了額頭,流了滿地的血,宮女們失聲尖叫,喊佟大人。述明來時也驚得不輕,忙把人抱到禪房裏,一面看她臉色,一面懊惱,要裝也犯不着這樣,看看磕得命都快沒了!

把人安置下來,因不在宮裏傳不了太醫,只能叫衚衕里的土郎中。郎中手忙腳亂替她處理傷口,清洗完了污血就看見個半寸來長的口子,彎彎的月牙一樣。述明很着急,一疊聲喊著,「二啊,你要不要緊啊?你瞧瞧阿瑪,還認不認得我?」

頌銀有氣無力睜開眼,「沒事兒,我認識您。」

她阿瑪長出一口氣,讓郎中千萬仔細,年輕輕的姑娘家,要是留疤成了包大人,那可就糟了。等頌銀的傷口包紮妥當了,正好趁著機會做做文章。

「趕緊的,別耽擱了,送人回錢糧衚衕。」述明到外頭招呼長隨,「弄輛車,拿迎枕給她墊著。叫個人先回家報信兒,別嚇著老太太,只說是磕了一下,不要緊的。」想想不對,不能把最重要的人給忘了,轉頭吩咐蘇拉,「回宮去,找容統領,就說小總管不成了,撞破了腦袋,人都不認得了,讓他上家見一面。」

蘇拉接了令兒,一陣風似的跑回宮報信了。述明瞧著閨女,見她面白如紙也有些憂心,彎腰說:「我回萬歲爺一聲兒,你在家好好將養幾天。這程子太勞累了,阿瑪知道你身子擔不住。差事一生一世干不完的,不着急,慢慢來。這會兒在風口浪尖上,避一避也好,後頭的事兒別管了,有我呢!」

頌銀頭暈得厲害,嗯了聲,便抿唇不再說話了。

正紅旗在城東,鑲黃旗在城西,回來得走好一段路。車輦晃蕩,紗佈下的傷口也跟着牽痛,那裏像長了顆心,突突地,疼得直蹦達。

怎麼就撞了呢,也真莫名其妙。就那麼一陣的暈眩,再清醒,發現已經撂在那裏了。她仰在車內,自己也琢磨,說不定是報應,禧貴人死了,鬧清了原委,於是怪罪她,有意的捉弄她。她抬手摸摸,腦袋給結結實實包住了,痛卻抓撓不著。她閉上眼睛嘆了口氣,也好,自己動不了了,好些事無能為力,也就不用再煩心了。

到家后府里炸了鍋,大太太快被她嚇死了,提心弔膽把她迎進了屋子,半步不敢離開。老太太也來瞧她,顫巍巍問:「二妞,這會子怎麼樣了?還疼嗎?」

她強打了精神說不疼了,「請老太太別擔心。」

怎麼能不疼,據說流了很多血,把地上青磚都染紅了。老太太知道她懂事,不想讓家裏人記掛,有意說不疼。這是佟家日後的頂樑柱,有了閃失怎麼了得!

「女孩兒就靠血溫養著,血都流幹了,那還成?」轉頭叫嬤兒,「給二姑娘補血,什麼白芍、枸杞、驢膠,盡着她吃。」

太太說:「驢膠不能隨意吃的,過了也不好。老太太放心吧,多吃點薏米棗兒,慢慢就找補回來了。我瞧她沒什麼要緊,不過碰傷了,休息兩天就好了。您在這兒,倒叫她過意不去,還是回院子吧,這裏有我。要有事兒,我再打發人來叫您。」

老太太想想也有理,再三看了她好幾遍,這才回上房去了。

頌銀請額涅也去歇著,「挺小一件事,沒那麼嚴重。你們在這兒我心裏總懸著,沒法睡了。」

太太聽了無奈,招呼她的奶媽子看護她,略留了會兒就離開了。頌銀方踏實下來,闔眼小憩,等再張開眼,天已經快黑了。

中秋過後漸涼,戌時闔府點燈。金嬤兒端著燭台進來,到她炕前看了一眼,溫聲說:「灶上給你溫著羹,用點兒吧?」

她搖搖頭,這時候剛緩過來,實在吃不下。

金嬤兒又抱怨她,「這麼大的人了,怎麼不小心點兒?絆著了,瞧瞧磕得羊眼包子似的!」

頌銀說:「沒留神,腦子暈了一下。」

金嬤兒又感嘆,「到底是個姑娘,統共那麼大的個兒,就是鐵做的,又能打幾個釘兒呢?你自己太好強,他們是皮糙肉厚的爺們兒,你是金尊玉貴的小姐,你和他們比?眼下倒好,傷著了,萬歲爺給你嘉獎不給?」

她絮絮叨叨啰嗦,剛說完芽兒進來通稟,說容家二爺到了。

頌銀忙把眼睛閉上了,「恕我不能下地迎他,請他進來吧!」

芽兒出去傳話,金嬤兒退到一旁。頌銀支著身子叮囑她,「我回頭糊弄他,不許戳穿我。沒事兒你就出去吧,容我和他說幾句話。」

照理男爺們兒是不該進姑娘閨房的,要進來,必定是親近的人。金嬤兒明白了,她家姑娘在容家留過宿,那時候容二爺就不避諱。後來時候長了,兩個人互通有無,看樣子是有幾分眉目了。

挺好的,她們暗裏也商量過,容家是好人家,將來姑娘過去,她們當陪房,幾乎沒什麼不足的了。金嬤兒笑着應個是,退到門外等容二爺去了。

容實來的時候簡直天塌了,頌銀的阿瑪讓人傳話,說不大好,讓來見個面。他那時候正考核侍衛的騎射,走又走不了,急得都快哭了。好不容易等到差不離,騎上馬直奔錢糧衚衕。進門來不及先和老太太、太太請安,風風火火上後院。進了門看見炕上的人直挺挺躺着,臉兒白得像紙一樣,他就先哆嗦起來,撲倒炕前叫她,「妹妹、妹妹啊,你可不能有事兒。咱們的好日子還沒開始呢,你撇下我,叫我怎麼辦?」上去拍拍她的臉,捏捏她的手,「妹妹,頌銀啊,好好的……成這樣了……」

他淚眼模糊,已然撕心裂肺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對眼的人,怎麼說話就不成了呢?一向活蹦亂跳的姑娘,摔了一跤就完了,這是什麼道理?他把前額抵在炕沿上,失魂落魄說:「誰害了你,你告訴我,我給你討公道。別這樣,我不知道該恨誰,我覺得什麼都做不了。」

頌銀聽着他的話,悄悄從眼梢看他的行動,見他傷心極了,實在讓她既愧疚又感動。她沒有想過自己的死活會對他產生這麼大的觸動,總覺得兩個人雖好,真要到了無力轉圜的時刻,分開也就分開了。如今看他的反應,她覺得這輩子應當是難以捨棄了,這樣下去怎麼辦呢?感情越來越深,難道真的必須掙個魚死網破嗎?她唯有盡量維繫着,只知道不忍心欺負他。一輩子知己難覓,像他這麼一根筋的人再難遇上了。

他蹲在她炕前,絞盡腦汁想着如果失去她,他應該找誰去恨。她垂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猛地蹦起來,「妹妹!」

她笑了笑,「你這麼巴望着我死?」

他又驚又喜,紅著兩眼說:「我以為你不行了,蘇拉來傳話時說你連人都不認了,我那時又走不開,心裏急得火燒一樣。」他伸手捧她的臉,帶着哽咽喃喃,「沒事就好,你還喘著氣,我就有指望。」他扭頭在肩上蹭了蹭,低聲說,「真嚇壞我了,我以為見不到你最後一面了,剛才進門撞了腿,這會兒還疼呢。」

頌銀不知道那蘇拉是如何加油添醋的,居然把他唬得魂不附體。她只覺得他在某些方面單純得有點傻。他是墊窩兒1,又是碩果僅存,父母把全部的寵愛都給了他。於是養成兩種性格,官場上他有把握,看得透徹,善於應對,但感情上呢,既脆弱又直白。對他來說重要的人有了閃失他會驚慌失措,他害怕了會顫抖,會哭,簡直像個孩子一樣。她想安慰他,可又怕留不住他,他明天還會執意找豫親王決鬥。頌銀心裏很明白,這種事絕不能發生,傳出去不說太后,連容家人也會遷怒她。愛情不是不重要,而是在面對家族興亡時必須屈從,他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努力維持現狀。不要奢望一些不可能的東西,只要兩個人還能在一起就足夠了。

她對他比了下傷口的位置,「在這裏,有一節手指這麼長。當時摔下來的確不認人了,我阿瑪以為我完了,才讓人趕着去通知你的。」

這些都不重要,虛驚一場是造化,他抓起她的手在自己臉上蹭了又蹭,「咱們不說那個,不管你傷得重不重都應該告訴我。你現在疼嗎?想吃什麼,我來伺候你。」

她委屈地癟了癟嘴,「我沒有胃口,什麼都不想吃。我只要你陪着我,哪兒都別去。」

容實受寵若驚,紅著臉,小心翼翼抬起一根手指在彼此之間划拉了兩下,「我……陪着你,今晚上可以不走嗎?」

頌銀很不好意思,一個姑娘留人過夜似乎不太好,畢竟家裏這麼多的長輩,叫人說起來私定終身了似的,亂了佟家的規矩。她想支起身子,略一晃頭就發暈。他忙上來扶她,也不拿引枕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頌銀找了個舒服的角度偎着他,找到他的手,和他緊緊握在一起,「要是留在我房裏,我怕老太太和太太怪罪,叫人說起來難聽。你回去,明兒再來,我想要你照顧,我不要別人。」

他經不住哄,一哄他就找不着北,明天有什麼計劃也都忘了個一乾二淨。嗅嗅她發間的香氣,直覺自己已經墜進了溫柔鄉,她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我和皇上告了假,明兒不當值了,就在這裏陪你。」他盤弄她的指甲,纖長飽滿的,泛著瑩瑩的粉色,漂亮的姑娘無一處不完美。

頌銀唔了聲,「你怎麼和皇上說的?」

他轉過頭,很自然地在她太陽穴上吻了一下,「我說小佟大人因公受傷,臣願領旨,代聖躬垂問。畢竟我的媳婦兒替他的妃嬪處理後事出了岔子,論理他該有愧疚之情,准我一天假照顧你,也不算過分。」

頌銀很害羞,心裏卻是甜的,口是心非地嘀咕著:「誰是你媳婦兒?八字還沒一撇,你不許對外張揚。要是壞了我的名節,叫你家裏人瞧不上我,那我多冤枉啊!」

只有誠心想進門過日子的,才會在乎對方家裏人的看法。容實很高興,笑着說不會,「就我們家老太太和太太心思,哪怕瞧不上我,也不會瞧不上你。但凡我不合她們心意了,老說我配不上你,你瞧她們多待見你。」

頌銀抿唇一笑,她這輩子追求的就是這個,叫人瞧得起。如果豫親王不作梗,彼此沒有利益上的衝突,她知道容家人應該是滿意她的。可一旦將來生變呢?就像她阿瑪說的那樣,她能夠只在乎愛情,不在乎兩家人的前程性命嗎?

可是愛之越深,越難放手。她和容實沒有驚心動魄,是細水長流式的感情,一點一點滲透,慢慢的沉淪。然而不敢想像以後,如果現實不允許他們在一起,她應該怎麼辦?

她和他偎得更緊密一些,輕聲問他,「你說我要是請旨求皇上賜婚,皇上能答應嗎?」

容實蹙了眉,「那得看六王爺有沒有向皇上或太后透露過什麼,如果他說過想娶你,賜婚即是反目,沒到最後,我料皇上不會這麼做。」說完了方回過神來,訝然道,「你打算求皇上賜婚?那也是我去,哪能讓你出頭?」

頌銀也是一時衝動,唯恐他先提,更激化他和豫親王的矛盾。如果是她主動呢?是不是好一些?可轉念一想不濟事,既成一家,容實得罪還是她來得罪,有什麼區別?她習慣性地抬手摸額,結果觸到了傷處,猛抽了一口氣,哎喲一聲大叫,眼淚巴巴地嘟囔,「可疼死我了。」

容實忙替她查看,因為隔着一層紗布,看不見裏面情況,便在邊上捋了又捋,喋喋道:「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兩個人還是孩子心性,笑鬧一陣停頓下來,燈下看心上人,各有各的況味。

也許是上回有了一點經驗,熟門熟路的,那唇就想找個歸宿。他慢慢靠過來,聽見她氣息咻咻,急促可愛。他笑了笑,輕輕撫摩她的臉頰,頌銀的肉皮兒是他見過最好的,即便長時間在外奔波,依舊細膩光滑得杏仁豆腐一樣。他低下頭,主動靠近她,他爹的金玉良言一時也不敢忘。男人就要臉皮厚,看準了不能猶豫,只要姑娘沒打算甩你兩個大耳帖子,你就使勁往上湊。他細端詳了她的神情,沒看見絲毫厭惡,相反的似乎還有點意亂情迷,那眼神蒙蒙然,籠著雲山和霧海。他心頭竊喜,暗說多親幾回她一定會中了他的毒,從此再也擺脫不了他了。他把手繞到她背後,試探性地收攏,然後撅嘴湊了過去……

「親一下。」

她眉眼彎彎,雖沒有回應,那紅艷艷的唇已經做好了準備。

明明是瞄準了靶心的,結果一箭出去射偏了,親在她的嘴角。隔靴搔癢彷彿更能撩人,那種着急的感覺又來了,他在別處流連,頌銀不耐煩,捏住他的下巴,強行把他的腦袋掰正了。

這才是親吻,要嘴唇壓着嘴唇。她很喜歡這種感覺,和豫親王的那次是不一樣的,她討厭那個人,他的吻會讓她噁心。她愛慕容實,容實就是香噴噴的,哪怕身上有汗味兒,她也覺得是男子漢的陽剛氣。

這回貼得比上回更緊一些,滋味不太一樣,似乎不限於唇瓣的接觸,應該還有更深入的東西可以挖掘。頌銀就像他書房案頭上的那個精瓷粉彩的娃娃,令人心癢難耐,但又不敢用力,唯恐壓壞了她。他覺得自己可能太忘情了,親得比較不講究,隱約聽見有人來了,匆匆分開時,她的嘴唇有點腫,是他嘬出來的。反正現在她是不會嫌棄他了,以前拿唾沫給她抹了蚊子包她都要大呼小叫,眼下她不過含羞瞥他一眼,悄悄卷著袖子把嘴揩了。

來的是太太,進門的時候容實已經老老實實站在離炕一丈遠的地方了。見了太太恭敬作揖,「我在宮裏得了消息,擔心妹妹出事,匆匆忙忙的就來了。進門沒先給老太太、太太請安,是我禮數不周全,請太太恕罪。」

大太太是很客氣的,並不跟他斤斤計較,笑道:「勞二爺記掛着,銀子初回家那會兒我也嚇著了,還好只是磕了個口子,流了點血,眼下可算緩過來了。我瞧二爺來得急,必定還沒用飯,先前回過老太太了,老太太吩咐給二爺置一桌席,沒有來家一趟餓著肚子的道理。」

容實回頭看了頌銀一眼,她說過不想讓他留宿的,怕家裏大人責怪。姑娘家名節很要緊,他也不想讓她為難,便溫煦一笑道:「太太不必麻煩,家裏都是現成的,我回去再用就是了。今天來得倉促,許久沒登門了,空着兩手,實不成個話,叫太太笑話了。我這就去給老太太請安,今兒先回去,明天告了一天假,再來瞧頌銀。」

大太太哦了聲,「這就回去呀?」把人送到門外,讓嬤兒引他去老太太園裏,自己踅身又進來了。

頌銀歪在炕頭,感覺嘴唇有點彆扭,也不敢正眼瞧她額涅,偏過頭潦草敷衍:「您怎麼不歇著?天兒不早了。」

大太太說不忙,見她外面的袍子還沒脫,上來給她解紐子,一面問她,「容實聽說你傷著了,這麼火急火燎的趕了來,你們兩個有什麼說法吧?」

她一味搪塞,「我和他共過幾回事,這回受了傷,他下值來瞧瞧我,有什麼不對么?」

大太太給她脫了坎肩,心裏自然知道他們不尋常。總算沒有辜負老太太的期望,老太太是盼著能再和容家結親的。她自己也瞧了,容實不像小時候似的神憎鬼惡了,他很知禮,也熱心腸,目下又身居高位,頌銀能和他成事,兩家門第算齊頭,至少這二丫頭不像讓玉似的白扔了。只是孩子不好意思,她也沒有追問她,給她脫了完了罩衣再脫袍子時,看見她胸口掛着一塊玉,種份和水頭都不像尋常東西。

她頓了下,「這是哪兒來的?」

頌銀忘了這出,竟給她額涅看見了,頓時有點慌。一手捂著,一面扭身說:「上回經過琉璃廠恰好看上了,就買下來了。」

大太太斜眼一笑,「別蒙我,讓你添首飾都不願意,有閑心逛琉璃廠?這索子可不是女孩兒用的,圈口大,分明就是男人的物件……說吧,是容實給的?」

頌銀臉上滾燙,真擔心傷口又漫出血來,支支吾吾推脫著:「不是,您別瞎猜……哎呀,我困了,要睡了,額涅也早早安置吧!」

她蒙頭躺下再不理人了,大太太全明白了,輕輕笑着,替她熄了燈,打簾出去了。

她躺在黑暗裏,傷口還是痛,但尚能忍受,注意力就集中到了剛才那個吻上。悄悄摸了下嘴唇,感覺不錯,只是太匆匆。她閉上眼睛,眼前浮起他的笑容,她舒了口氣,覺得自己大概要陷進去了,果真到了年紀,就想嫁人了。

容實第二天來得挺早,不好意思人家一開門就報到,在街上吃了碗麵茶,聽人講了一陣子鳥經才進佟府大門。其實他並沒有忘記和豫親王的約定,頌銀要是不出這場意外,他或許真就去布庫場了。可是現在孰輕孰重用不着考慮,自然是頌銀在先。這樣也好,避免正面交鋒,再徐徐圖之。皇帝對這個手足的不滿已經積累到了一定的程度,早晚會有忍無可忍的一天。到時候有的是機會讓他借刀殺人。

他看得很開,負着兩手哼著小曲兒一搖三擺,讓豫親王等去吧!

可是一進頌銀的屋子,就發現不大對勁,有個男人接了嬤兒手裏的豆花正打算喂她。因為是背對着落地罩的,看不見臉,只見衣着華貴,不似凡品。他立刻警覺起來,重重咳嗽了一聲,那人轉過身來,沖他挑釁式的撩了一下唇角,「來得這麼晚,可見是沒把人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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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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