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夜話

"夫妻"夜話

晚上,劉月季的地窩子裏。劉月季正在整理行李。鍾槐不悅地坐在一邊。鍾槐說:"娘!你幹嗎一定要跟着爹走呀?"劉月季說:"不是跟着你爹走,是跟着基建大隊走。這是組織上安排給娘的工作。娘走後,你一定要好好聽郭政委的話!自己也要照顧好自己!過了年,你就十八歲了,是個大人了,啊?"鍾槐說:"娘,我咋也想不通你。郭政委說你一點都沒原則性!"劉月季說:"那郭政委為啥要安排我給基建大隊去做飯?鍾槐……"劉月季想起了什麼,眼裏突然湧上了淚。鍾槐說:"娘,你咋啦?"劉月季說:"鍾槐,今天你又對你爹耍態度了是不?一想到你對你爹那個樣子,娘心裏就像刀割的一樣。他畢竟是你爹呀!"鍾槐說:"娘,他對你這麼無情,我幹嗎要認他這個爹?我從小就是娘一把屎一把尿撫養大的。他就沒盡到當爹的責任!我們千辛萬苦地從老家來到這兒找到他,不到幾個月,他就把娘給撇下了,這哪像個當爹當丈夫的樣子啊!這件事我咋都想不通,理不順!"劉月季說:"鍾槐,你這心實的咋就直得轉不成一個彎呢?離婚的事,娘已經給你說清楚了。不要再怪你爹了。"鍾槐說:"娘,你說你說清楚了,但我心裏咋也想不通。他跟你已經生下了我和鍾楊,他就有責任跟我們生活在一起,就不應該跟那個孟葦婷結婚。娘,你願意跟爹去,你就跟他去。我沒法認他這個爹!"劉月季嘆了口氣說:"鍾槐,你是個好孩子,你這麼看你爹,娘也沒法說你的不是。不過娘還是求你一件事。"鍾槐說:"啥事?"劉月季說:"明天去送送你爹,然後再叫他一聲爹,也跟娘道個別,讓你爹和你娘痛痛快快地走。這一去,說不定要有好長時間見不上面了。別讓你爹和你娘這麼牽腸掛肚的,行不?"鍾槐說:"娘,今晚我跟政委講一下,不睡在辦公室值班,回家來睡。明天一大早我跟娘道別後再去上班。娘,明天你自己套車,坐着毛驢車走吧。"劉月季說:"這麼說,你還是不肯跟你爹道別?"鍾槐說:"不想!"劉月季說:"兒子,你要不肯跟你爹道別,不去叫一聲爹,你為娘置辦的這毛驢車,娘也不用了!"鍾槐說:"娘!……"

深秋的早晨,荒野已是一片枯黃。

鍾槐向開荒工地走去。突然想起了什麼,拔腿直奔伙房。鍾槐趕到伙房,看到劉月季不在而木樁上拴著母毛驢,已經長得很大的小毛驢在一邊蹦跳着。鍾槐急忙解開毛驢,套上小車,趕着毛驢車直奔營地。鍾匡民已騎着馬,帶着隊伍,離開營地,走進荒原。

劉月季不但背着行李,還背着口鐵鍋,行進在隊伍中。鍾槐趕着毛驢車,追上隊伍,追到劉月季身邊。鍾槐心疼地喊:"娘!"劉月季說:"啥事?"鍾槐說:"娘,你坐上車吧。把鍋和行李都放在車上,這多累人啊!"劉月季說:"娘說了,你不聽娘的話,娘也不要你的這種孝順。"鍾槐哭喪著臉說:"娘,我求你了。"劉月季說:"那你去給你爹告個別,再上去叫聲爹。不然,你對我的這份孝心我不領。"鍾槐含淚喊:"娘!……"

鍾槐含着淚追到鍾匡民身邊,咬着牙,想了想,喊:"爹。"鍾匡民吃驚地看着鍾槐,說:"你喊啥?"鍾槐說:"爹,娘讓我來跟你道個別。"鍾匡民激動地跳下馬,緊緊地擁抱住了鍾槐。鍾槐說:"爹,你要照顧好我娘。"鍾匡民動情地說:"鍾槐,這點你放心,我雖同你娘離婚了,但你娘給我的好處,我是怎麼也不會忘記的,你跟着郭政委,要把活兒干好。"鍾槐點點頭,卻說:"不過爹,你撇下我娘的事。我不會原諒你,也沒法原諒你!"說着轉身跑了。鍾匡民很沉重地嘆了口氣,眼睛也濕潤了,自語說:"這孩子!幹活能氣死牛,可這犟牛脾氣卻要氣死人哪!"

鍾槐把劉月季扶上小毛驢車,說:"娘,你一路小心。"劉月季不忍地點點頭。她又覺得自己對兒子有點太苛刻了。鍾槐目送着他娘和隊伍走遠,眼中滲出了淚。他捨不得他娘。

深秋的荒原已是一片蕭條。夜幕降臨。荒原的一個高坡上紮下了幾頂帳篷。帳篷外燃著篝火。坐在篝火邊的人都穿上了棉大衣,在抵禦深秋夜晚的寒冷。大多數人都已歪在篝火旁入睡。

鍾匡民坐在篝火前,抽著煙在沉思。劉月季端了碗湯走到他身旁。劉月季說:"匡民,喝口薑湯御禦寒吧。"鍾匡民接過碗,點點頭說:"月季,你坐,我有話跟你說。"劉月季在篝火旁坐下。鍾匡民說:"月季,辛苦你了。"劉月季說:"我小的時候,我爹給我講,要是男人肯搞事業,女人可以幫襯上一把,那這女人也就是個有出息的女人了。"鍾匡民愧疚地說:"月季,我真沒想到。自我們結婚後,我一直嫌棄你,連話都不肯跟你講一句,一直到我參軍離家出走。從此以後,我幾乎就把你徹底地忘記了。到全國解放了,新中國成立了,因為高興,我才又想到了你。另外,我也不瞞你,我和葦婷之間有了感情。你和我的事要有個了結,我才能跟葦婷有個結果。所以我才給你寫了封短訊。這些年來,你對我來說,完全是個陌生人。"劉月季一笑說:"現在呢?我聽說,郭政委這次讓我跟你來,開始你也反對,為啥後來又同意了呢?"鍾匡民說:"很對不起,我又傷你心了。老郭的用意是什麼,我不怎麼清楚。但我知道,我如果真不讓你跟來的話,會傷你的心的。"劉月季說:"匡民,你開始弄懂我的心事了。咱倆不可能再重新在一起了,這點我很清楚。但我畢竟當過你的妻子,是你兩個孩子的娘。所以你能讓我幫襯上你一把,我就知足了。我現在也就這麼點心愿。"

篝火在熊熊燃燒,映紅了他倆的臉,他倆眼裏都含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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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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