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敵手

好敵手

1

教室中如此寂寂無聲,實在是少有的事。

並非老師大發脾氣罵人所致。實際上,大家屏住呼吸,正在等待老師發言。

「那麼——」班主任摸著有點冒汗的禿頭。「本年度的畢業生代表已經決定了,現在發佈結果。」

空氣一下子崩緊,令人覺得用指一彈就會抖動。

完全不緊張的,似乎只有一個人……

「老師們也很為難,不知選甲或選乙好。若是可能的話,兩個都選。可是不能這樣做。」老師飛快地環視整個教室。「其實兩個都很努力,老師想為兩位同學鼓掌。」

不耐煩的氣氛冒起——不必開場白了,快說吧!

無言的催促也感染了老師。他「嗯哼」地清清喉嚨。

「總而言之……」他含糊地說。「畢業生代表——最終決定是飯田康男。」

大家舒一口氣,哪個都可以。只要決定了就行了的氣氛。

康男鬆一口氣——他百分之九十九相信一定是自己的名字被喊,剩下的百分之一是聽天由命。

結果,我贏了!康男矜誇地挺起胸膛。

湧起掌聲。起初是零零散散的幾個人拍掌,然後一口氣擴展為全教室。康男的臉泛起紅暈。

然後,康男不經意地里望望斜後方。

阿茂——他回頭望望另外一個對手河原茂。

抱歉,阿茂,不要恨我,不是我決定的。是老師們作出的最後決定。

對。小學的畢業生代表而已。那種機會,將來阿茂多得是。

抱歉,阿茂。

跟河原茂的視線相碰,康男困惑了。

阿茂在鼓掌。比教室中的任何人都更熱心地鼓掌。

然後視線相碰時,阿茂莞爾-笑。平時一起遊戲時,忘我地談著有趣的故事或關於天文望遠鏡的話題時,他總是對康男展示同樣的笑臉。

阿茂的眼睛裏,完全沒有懊喪或妒忌的神色。他打從心底為康男成為代表的事表示欣喜。

「飯田,好好地干吧!」

老師的話使康男赫然回望前方。

「是!」他用力地答……

可是,不知怎地,成為代表的喜悅,在那一刻領時減半。

「謀殺?」片山義太郎說。

確實,在寧靜的餐廳里,那句話可能有點石破天驚。不過,對片山卻是相當熟悉的詞語,因為他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刑警。

「那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清楚。」吉井笑子搖搖頭。

不,她現在不姓吉井,而是飯田笑子了。片山下意識地先想起她學生時代的姓氏。

「對不起。」笑子微笑。「是不是希望談談大學時代的陳年舊事?沒想到我提起這種事吧?」

「也不是的……」

「片山。假如我說,今晚在這間酒店拿了房間的話呢?」

片山停止進餐的動作。

「還是談『謀殺』的事好了。」他說。

笑子噗嗤而笑。

「片山,你一點也沒變。」她在自己的杯里斟葡萄酒。「現在仍然怕女人?」

「別提那種事比較好。」片山說。「你說你先生會被人謀殺,是嗎?」

餐廳裏面很安靜,兩人所在的桌子位於深處,其他客人看不見的地方。片山看得出,笑子多半不希望被人聽見談話的內容,這才指定這張桌子的。

見到餐廳經理和大廚特意過來打招呼,顯然笑子是這裏的常客。

外表看起來,笑子跟大學時代毫無改變。當然不可能不變,只是貌美出眾的笑子,在大學中成了眾人的偶像,她的美貌幾乎原樣保存下來。

「不是的。」笑子喝了一口酒。「不是外子被殺。而是他想殺什麼人。」

片山瞠目。

「可是……殺人是件很嚴重的事啊。」

「應該是的。」笑子點點頭。「不過,他那個人一旦決定做了,就會做到底的。」

「不管怎樣都好——」

片山話沒說完,笑子酒杯倒在桌面上。

白色的桌布「唰」地染成葡萄色。片山連忙站起來。

「沒關係。侍應馬上就來的。」

說着——他跟着笑子的視線望去。

「飯田先生,這裏讓我來——」經理過來打圓場說。

「對不起,這是私人問題。」飯田康男說。

片山也立刻知道,來者就是笑子的丈夫。怎麼說,才三十多歲,已是一流企業最上層的年輕成功者,在周刊雜誌上一年到晚看到他的照片。不管記憶多麼差勁,片山也有直接認識他的親切感。

「老公。」笑子說。「這位——是我大學時代的同學片山先生。我是有事請他來商量的。」

「是?」穿着雙襟西裝的飯田康男給人商業精英的印象。

「你好。」片山致意,但對方怎麼看都不友善。

飯田連眼尾也不看片山一眼,來到桌旁,左手淺淺地伸進外套的口袋裏,說:

「回去啦。」

笑子垂下眼瞼。片山假咳一聲。

「呃——飯還沒吃完。若是方便的話,不如一起——」

「片山先生。」笑子打斷他的話。「抱歉。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笑子站起來,看看不知表情是在生氣或想開了的丈夫,然後快步往出口方向走去。

腳步聲在餐廳里響起,其他客人也因氣氛不尋常而豎起耳朵。

飯田飛快地看了片山一眼,說:「不要向笑子染指。」然後一骨碌轉過身去。

片山聽到意想不到的話,氣鼓鼓地說:「看來你有所誤會了。」

飯田回過頭來,接下去的瞬間,他握起拳頭直擊片山的下巴。

事出突然,片山來不及閃避,被打得跌坐在地。

「片山先生!」笑子吃驚地跑回來。

飯田一把捉住妻子的手臂,說:「回去!」強行把她拉走了。

片山繼續坐在地上,直眨着眼……

「先生,有沒有受傷?」白頭髮的經理走過來。

「沒事沒事……啊,嚇我一跳。」

實際上,挨了一拳並不怎麼痛,反而是被嚇得目瞪口呆。

「真是萬分抱歉。」又不是經理打人,但他似乎因着自己不能阻止飯田動手而感到應負責任,不住地道歉。

「呃——飯食怎麼樣?」

演變成這種田地,總不能若無其事地一個人繼續吃飯。

「我要回去了。驚擾了大家……不過,那個人經常這樣暴躁嗎?」

「最近好像脾氣很暴躁的樣子。」經理嘆息。「上個禮拜也是,他把在這裏跟太太吃飯的男士揍了一頓。」

片山啞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像傻瓜。」

「喵。」

「別一起說話好不好?」片山沉下臉。「有什麼吃的沒有?因我是在主菜端來以前挨揍的。」

「你不是說吃過好吃的法國大餐么?福爾摩斯吃剩的三文魚倒有一些。」

「茶漬就可以了。」片山嘔氣地說。

這裏是片山義太郎和妹妹晴美的寓所。同居的福爾摩斯早已吃過晚飯,現專註於仔細地「打扮」自己。

「不過,像飯田康男這麼有身份的人,幹嗎做那種事呢?」晴美說。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跟身份、名氣無關的。」

「那個我懂。問題是,如果他真的懷疑妻子不忠,只要使人暗中調查不就好了?」

「這種人自尊心根強,大概不想被人知道那種事吧。」片山說。「對呀,若是那樣,他就不會在大庭廣眾的餐廳做那種事啦。」

「對嘛。一定有些什麼特別的情由。」

「與我無關問。除非發生什麼事件了。」

片山盤腿而坐,準備在晴美為他送上來的白飯上面澆上茶漬。

「等等。看你怪可憐的。我為你做點小菜,等一會吧。」

看來晴美有點同情莫名其妙地挨揍的片山。

晴美炒了一道菜盛在碟子上時,玄關的門鍾作響。

「誰呢?哥,你去應應門如何?」

「嗯。」

片山站起來,出到玄關。

「這麼晚了。對不起。」出奇地清晰的嗓音。「我是飯田康男的代表。」

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覷——不可能再被那名「代表」打一頓吧?

開門一看,是個穿三件頭西裝,三十歲前後的青年。

「你是片山義太郎先生?」

「嗯。」

「我是飯田康男的秘書。我叫沼井。」

看看名片,上面印着「沼井貞夫」。

「居然找到這裏來——」

「聽夫人說的。」沼井說。「飯田先生因自己搞錯了,做了非常失禮的事,覺得內疚,由我代他表示歉意。」

覺得內疚,便自己來道歉好了。片山想着,嘴裏卻說:「噢,他知道是誤會就好。」

「你的寬容大量,令人銘感於心。」那人採取演戲般的說法。「為了表示歉意,請收下這個。」

對方遞出一個餅乾盒。

「不必——」

「請笑納。否則我不能回去。」來人推著交到片山手裏。「那麼,告辭了。」

馬上轉身離去,乾脆利落。片山啞然目送。

「好匆忙啊——哎,餅乾之類的可以收下吧。」

片山進到屋裏,放下餅乾盒。

「福爾摩斯,怎麼啦?」晴美在用毛巾擦着手。「喂,它在嗅味道啊。」

「是不是有木天蓼在裏頭?」

「人家幹嗎要送木天蓼給你?」晴美解開包裝紙,打開來看。「普通的餅乾呀。兩層相疊的。」

拿開上面那層時,晴美叫一聲。「——哥哥!」

「怎麼啦?難道有鈔票?」片山笑。「餅乾下面擺很兩,武俠片集中不是常有嗎?」

「是真的啊?」

片山過來觀望,頓時啞然。

餅乾盒裏,密密麻麻地塞滿至少一千萬的鈔票。

2

「厲害。一千萬?不是『大富翁銀行』的錢嗎?」石津說着,被片山狠狠一瞪,連忙噤聲不語。

「是片山先生嗎?」穿套裝的女性走過來。「久候啦。社長說要見你。」

片山和石津有點顧忌地在磨得發亮的走廊上跟着那位女秘書走。

「呃……」途中,石津喊住她。

「嗯?洗手間的話,前面右手邊就是。」

「不……走廊太乾淨了。昨晚我在事發現場踩得滿是泥濘,我怕弄髒了……」

片山俯視石律的鞋子,說:

「本來不是褐色的鞋嗎?」

女秘書忍俊不禁。

「別擔心。不過,如果你在意的話……」

女子作個請稍候的手勢。跑開了,很快又回到來。

「我幫你擦一擦。」她彎下腰去,石津焦急了。

「沒有的事。」他自己也彎下腰去。「我自己來!」

兩人有如相撲力士格鬥的姿態。

石津拿着那塊柔軟的布走向洗手間,叫片山等他一會。

「我是飯田社長的秘書,叫河原隆子。」

女子舉止穩重大方,卻是娃娃臉,看來是個相當細心的人。

「你那位同事刑警先生個子很大,但人很善良。」

「他聽了一定很開心——因是現場帶回來的泥,說不定有重要的東西混在裏面,不能隨便弄掉的。」

「啊……你們在調查兇殺案呀!」

「大致上是的。」

「可是——你在哪兒跟笑子夫人相識?」

「我和她是大學同學。上次見面是畢業以來的第一次,真的。」

「哦。那你和笑子夫人並不熟絡羅?」

「當然。」

「社長也太大膽了,居然毆打刑警先生。」河原隆子似乎覺得很有趣。

石津一直沒回來,片山開始不耐煩。

「喵。」——

不可能的!

回頭一看,見到一隻灰色花紋的三色貓,片山眨眨眼。

「啊,比特。怎麼啦?」河原隆子說。

「是你的貓?」

「嗯。它叫比特。還有——外子。」

這次回答的不是「喵」,而是「嗨」。

聲音很平穩,不知怎地,跟他們養的貓有點相似。

「好快呀。」隆子說。「他是外子。這位是片山刑警先生。」

「嗯,我聽康男說了。是災難啊。」

他的長相可說是跟飯田形成對比,屬於胖乎乎的類型。看來人很好。

「你說的康男……是飯田先生嗎?」

「老公。在公司里,必須尊稱一聲『社長先生』才是。」

「哦,自小叫慣了。」河原搔搔頭。

「外子和社長是自小相識的朋友。」隆子說。

傳來腳步聲。

「怎麼樣?」走過來的是飯田康男。「我在等著呢。」

片山回過頭來時,飯田畢竟有點不好意思地打招呼說:

「你好……那天失敬了。」

「不,那件事是一回事,這件事才叫人為難。」片山把手上的紙袋遞上去。「我只接受了餅乾。盒子及其他的拿來物歸原主。」

飯田注視了片山片刻。

「沒啥大不了的事,表示歉意罷了。」

「一千萬的歉意太多。若是作為動粗的代價的話,你和我都等於在犯罪了。」

飯田臉上浮起嘲諷的笑意。

「罕見的人。」他說。「好吧——河原,你替我保管好了。」

「知道。」

片山把紙袋交給河原。河原把一個信封遞到飯田手上。

「我收下了這個。」

「嗯。」飯田把那信封隨隨便便地塞進口袋。「河原,我要借用嫂夫人兩三天,去北海道出差,乘搭傍晚的班機。」

「是。」隆子說。「老公,你帶比特回家吧。」

「嗯。」河原抱起貓兒。「你呀,太肥啦。是不是物似主人形?」

「社長,夫人來了。」隆子說。

片山見到笑子從電梯方向走過來,

「唔。本來我們約好一起吃午飯……笑子,抱歉,我正要準備出差。」

「我就猜到是那麼回事。」

笑子向片山打個招呼。

「社長。讓我來預備一切。」隆子說。「請和太太用飯去吧。有的是時間。」

「不,笑子交給河原好了。」

「嗯,我和片山先生還有話要談呢。」笑子抱着手袋。「他不會再打你了,片山先生。」

「但是……」這時,片山見到石津回來。「我帶了朋友。」

而且,關乎「飲食」的這位朋友,片山覺得說明一下的好,他是稍微特殊的。

「喵。」在河原臂彎中的比特叫了一聲,石津嚇一跳。

「嘩!福爾摩斯小姐?」他跳起來……

「他根本不愛我。」——

午餐時間,那是消沉的話題。

可是,石津已經吃完A餐,正在吃着B餐,而且賬是笑子付的,片山總不能不認真地聽她傾訴。

「那麼,他為何揍我?」片山問。

「他無法忍受自己的東西被人奪去。不過,愛情是另外一回事嘛——哎,給我咖啡。這兩位也是。」笑子叫住待應。「剛才,你見到那叫河原茂的人吧。」

「嗯。他太太是秘書……」

「對。其實,我是準備和那個人結婚的。」

片山瞪大了眼。

「但結果——」

「結婚之前,河原工作的公司破產了。經營者是他的親戚,他也必須負責一部分的債務。可是,一個失業的人,怎樣拿出將近一億元的錢來?因為不是結婚的時候,於是我們決定取消婚事。」

「然後跟飯田康男結婚?」

「對。我本身也覺得怎樣都無所謂了。飯田和我結婚後,願意替河原還債。而且,聘請他到自己的公司做事。」

「那位太太呢?」

「她原本是總務部的女職員。河原入社兩年左右,就和她結了婚。她是很好的人,又能幹,跟我是不同的。」笑子說。

「然後她當了社長的秘書?」

「對。大概是她結婚三個月以後吧,外子調隆子為秘書。明明有了沼井先生這個秘書了。當然,薪水加倍,隆子女士也很努力就是了。」

「友情的證明。」片山點點頭。「對了,你說你先生為何想殺人?」

笑子正想說什麼之際,侍應端咖啡來了,於是話被打住了。

「啊,美味之極!」石津擺平了第二份午餐,嘆一口氣,大呼過癮。

有什麼好過癮的。片山苦笑。

笑子喝了一口不加糖的黑咖啡,說:「片山先生,外子他——」

「太太。」一個聲音說。那天到片山公寓來的沼井秘書快步走過來。

「沼井先生,怎麼啦?」

「你知不知道社長去了哪兒?」

「外子?他說要和隆子女士商談有關出差的事。他不在公司?」

「是的。到處也找不到他。我以為他來這兒吃飯了,誰知又沒來。」

「奇了。」笑子站起來。「片山先生,抱歉。每次都是這樣。」

「哪裏——」

「已經結了帳的,請慢用。」

笑子和沼井急步走了。

片山有點不祥的預感——令人在意。

「石津,走吧。」

「啊?可是甜品——」

「回去剛才的地方一趟。」

剛才笑子的表情令人在意。若是僅僅不知道丈夫的所在之處,她會露出如此不安的神色嗎?

「完全乾凈啦。」

石津一面跟着片山走出餐廳,一面給他看自己的鞋子。

「這是原先那雙鞋嗎?」

「當然啦。」

剛才被泥弄成褐色的皮鞋,現在是黑的。根本看不出是同一雙鞋。

片山搖一搖頭,直奔飯田的辦公大樓。

電梯的門打開時,河原隆子就站在眼前。

「片山先生!你來得正好!」

不尋常。隆子臉色蒼白神色慌亂。

「怎麼啦?」

「有人……在流血。」

「在哪兒?」

片山想,預感命中了。

「社長室。上了鎖,進不去。」

石津也在,三人急忙跑向走廊。

深處有一道兩邊開啟的門。宛如雕像般坐在門前的,乃是貓兒比特。

「它在幹什麼?」

「不曉得……比特,讓開。」隆子把比特抱到一邊。「我從下面的隙縫窺望了一下,結果發現……」

片山趴在地上,從門縫下面窺望。

社長室里鋪着地毯。由於從地面看的關係,幾乎什麼也看不見,不過的確好像有紅色的污漬在擴散。

然後見到有人的手攤在地面。

「那是……女人的手啊。」片山爬起來。「說不定是吉井君。」

他不由叫出笑子的舊姓。

「我也覺得是。」隆子點點頭。「怎辦?這裏從來不上鎖的,我也不曉得鑰匙放在哪兒。」

「蠻堅固的。」片山用力搖動大門。「石津!你吃了兩份午餐,應該有充沛的熱能吧。」

「包在我身上!」石津退後幾米,擺個架勢,深深吸一口氣。

「啊!」

他狂吼著,向門衝過去。

聽到石津的吼聲,連比特也毛骨悚然。

3

「怎麼搞的?」晴美瞪大眼睛。「發生過戰爭不成?」

「差不多吧。而且有屍體。」片山說。「飯田笑子被殺了,在社長室中。門上了鎖,好像是從裏面上鎖的。」

「從裏面上鎖?」

「裏面按了鎖鈕。可是,當破門而入時,裏頭除了屍體以外,誰也不在。」

「破門而入的呀……」晴美重新打量室內情形。

看樣子是相當堅固的鎖。門的合葉飛掉了,而且門垂直斷為兩截。

「石津呢?」

「他擦傷了肩膊,河原隆子帶他去了醫療室——啊,回來了。」

石津摩挲著左肩走過來。

「晴美小姐,你來啦?」

「沒事吧?」

「不,只是擦傷而已。」

「好厲害呀。刑警先生真是強壯。」隆子大表欽佩。

乍聽之下,強壯是句贊語……

石津撞破大門,衝進室內,踢倒了來賓用的沙發和桌几,弄倒了大衣衣架,把大大的乾花裝飾品摔得粉碎,然後整個人栽進裝文件的櫃門,這才終於停住。

「喵……」

石津大吃一驚。

「我還以為是福爾摩斯小姐呢。」他望望腳畔。「真的是你!歡迎光臨!」

「怎麼啦?」

見到福爾摩斯和石津之間的「對話「,晴美不解地歪歪頭。

「啊,好漂亮的貓咪。」隆子一見福耳摩斯就說。「說起來,我們家的比特呢?比特!」

「誰是比特?」晴美問片山。

「馬上就知道的。」

片山在笑子的屍體旁邊跪下。

在極短時間內發生的事。剛剛一起吃飯的笑子,跟沼井離開餐廳后,到片山等人追上去為止,不過兩三分鐘而已。

笑子多半是直接上來這裏的。然後——被刺殺而死。

為什麼?

笑子說她丈夫想殺人,難道是說她自己?

「飯田社長在哪兒?」

「不曉得……」

「你不是和他一起的嗎?」

「起初我們在會議室商量的。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因為出差已出慣了。」

「然後?」

「我說『從現在起跟太太他們一起吃午飯也有足夠的時間』,他說『就這麼辦』,然後走了出去。」

「可是他沒來呀。那麼,他到哪兒去了呢?」片山望望倒在地上的笑子。「關於她被殺的理由,是否有些什麼頭緒?」

「沒有。」隆子搖頭。

「你沒見到她跑回這裏?」

「沒有見到。因我走進一間空的會議室吃飯盒了。」

「沼井先生沒來找過你?」

「沒有——啊,我上洗手間再回到會議室時,遇到沼井先生。他問我社長的事。我回說大概和太太在一起。」

「原來如此」

片山彎身看笑子的屍首——從正面來的傷勢,一擊中胸。

沒發現兇器。笑子的臉十分祥和。

「怎會變成這樣。」隆子嘆息。「呃……我可以走開一會兒嗎?有些地方必須聯絡一下。」

「當然可以,請。可能還有事請教,請回來。」

「知道。」

隆子快步走出社長室。

「不是很明理的人嗎?哥哥,那樣的女人最適合你。」

「人家有丈夫了。」

「最適合我的是晴美小姐。」石津插嘴。

「更重要的是現在——福爾摩斯,到哪兒去呀?」

福爾摩斯「噔噔噔」地走出社長室。由於門都沒有了,貓也可自由出入。

「我跟它去看看好了。」晴美說。

「拜託。留意腳步聲——」

「我沒問題的。」晴美指了一下海綿鞋底。「福爾摩斯的也是天然海綿啊。」。

石津有點不服地燃起怪異的敵對意識,說:「我若裸足的話,不會輸給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在走廊的角落之前止步。

「——明白嗎?」傳來河原隆子提醒人的說話聲。

晴美悄悄來到角落的最邊上。

「——對——對呀——我正在做那件事。好好把話談攏。懂嗎?」

好像在講電話。晴美眯起一雙眼窺望,見其中一道門開了細縫,聲音是從那裏傳出來的。

「什麼也不必擔心。鎮定些。我會想清楚的——嗯,對呀。你不必擔心什麼。懂嗎?我要掛線了。你也回來這邊吧。再見。」

掛斷電話的聲音。

晴美稍微後退;恰好有門,她迅速打開並進入。福爾摩斯也輕巧地潛進來。關門時,河原隆子那麻利的腳步聲以固定的節奏從門前經過……

「嗚呼。」晴美嘆息。「哎,你猜剛才與她通電話的是誰?福爾摩斯?」

晴美髮現福爾摩斯在往那間會議室的深處看。

「咦?」

空曠的會議室中,坐着一隻給人莊重感的花貓。

福爾摩斯前那隻出走去。對方有點戒備似的豎起鬍子,但並沒有認真生氣的樣子。

福爾摩斯走到那貓的身邊,稍微伸長脖子,鼻翼輕動,看來是在聞味道。

對方彷彿在說「看什麼看」似的注視着福爾摩斯。

「——比特——比特。」走廊外面傳來男人的叫喚聲。

然後,那貓反射地豎起耳朵,往門口「噠噠」走去。

「噢。」晴美點點頭。「比特是你呀。」

她為它打開房門,那貓沖了出去(有點笨重的感覺)。

「比特,你在這裏呀。」男聲說。

晴美和福耳摩斯走出去時,那男人正抱起比特,見到晴美他們,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老公!」河原隆子急急走回來。「你到哪兒去了?」

「我到天台吸煙去了。最近公司裏面不是禁止吸煙么?」河原茂抱住比特,一邊撫摸它的頭一邊說。

「笑子夫人——不好啦。」隆子說。「總之,你來一下。」

「怎麼不好法?是否身體不舒服?」

晴美目送河原夫婦一起趕去社長室的情景。

「他就是河原呀。隆子在電話里的通話對象會不會是自己的丈夫?」

晴美低頭一看,福爾摩斯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鞋子。

「什麼嘛。你也想穿鞋子?」

「喵。」福爾摩斯不以為然地叫。

這時,片山走過來。

「剛才見到河原了吧?」

「嗯。有件有趣的事。」

聽了晴美的話,片山沉思。

「她說把話談攏?換句話說,她在庇護什麼人。」

「她丈夫的可能性高不高?」

「也許。不過,她的談話內容中並沒有出現河原。」

「也有可能隱瞞她見到的事吧。」

「唔……出現在電話里的是沼井吧。」

正在說着時,剛好沼井臉色蒼白地從電梯中走出來。

「片山先生!」

「沼井先生。你到哪兒去了?」

「我在到處找社長……聽說太太被殺了,是真的嗎?」

「真的。飯田社長呢?」

「不知道,我找不到他。」沼井似乎束手無策的樣子。「呃,我可以去現場看看嗎?」

「當然。沼井先生。」片山又扶住沼井。「你去找社長時,有沒有在路上碰見河原隆子女士?」

「啊?嗯。」沼井點點頭。「剛好她從洗手間出來,我問起社長的事。」

沼井的話,跟剛才隆子的說法一致。

「你覺得怎樣?」

沼井走開后,晴美問。

「好像太過吻合似的。」片山說。「他去找社長時,居然記得河原隆子剛從扶手間走出來之類的瑣事。」

「我也有同感。可能是她在電話里這樣提醒的。」

「然後——」片山嘆息,「飯田康男去了哪裏?」

4

「片山先生。」河原隆子站在那裏。

「嗯?」

「我有話告訴你。」

片山正在會議室里,跟其他刑警及鑒證人員在談話。

「兩個人而已。」隆子補充。

「好的。」片山和隆子一起出到走廊。「有什麼可以談話的地方?」

「會客室。」

隆子把片山帶去一間有一組沙發和小桌子的小房間。

「社長還沒回來。」坐下后,隆子說。「好奇怪呀。如果要出差的話,時間已經不夠了。」

「你知道大家普遍會怎樣想吧。」

「是社長殺了太太。不過,不是他。」

「什麼意思?」

「社長並不愛笑子女士。他怎會殺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

片山嘆息。

「笑子女士本身也這樣說。不過,他為何跟自己不愛的女人結婚呢?」

「那是因為,笑子女士準備和外子——河原結婚的關係。」

隆子說。

「即是說……」

「外子和飯田先生自小相識,是一對好朋友。不,河原把飯田當朋友,但對飯田來說,河原一直是競爭對象,是敵手。」

「原來如此。」

「小學生時代,聽說二人就爭做畢業生代表了。結果由飯田先生當代表。」隆子說。「二人上同一間中學。大學。而且同系,也一直爭第一。到了就業時。二人第一次走不同的道路。因為家人的立場不同所造成的。」

「然後,笑子女士的事情也是?」

「嗯,從大學時代起,河原和笑子開始交往,而且決定結婚。」

「聽說過了。」

「飯田先生不能容許那個,他想從河原手中搶奪笑子女士,他雖然不愛她,卻強行接近她。可是,笑子女士起初不睬他——」

「聽說河原先生的公司破產了——對飯田而言,是個好機會吧。」

「那不是運氣。河原的公司之所以破產,是飯田在背後策劃的。」

片山啞然。

「可是……那是為了得到笑子的緣故?」

「是的——然後,飯田如願以償地和笑子女士結了婚。不僅如此,他還把河原聘為自己公司的職員。對河原而言,那是何等難堪的事。你知道吧?」

「嗯……後來河原和你結婚的時候……」

「飯田先生說『要調你去做一份薪水很好的工作』,即是做他的秘書。他已經有了沼井先生,但在出差或接待外賓時,一定帶我去。」

「難以置信的事情。」

「是真的。今天也是——你看到了吧?並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但他要我留下來商量出差的瑣事,叫笑子女士和河原一起去吃飯——對外子來說,那是殘忍的事。他要陪自己以前的舊情人,而那個人卻是社長夫人。」倘若那是事實的話,飯田就是個不正常的成功人士了。

「那麼說來,你先生也很難受才是。」

「不然。」隆子搖搖頭。「外子並不知道以前的公司破產是因着飯田先生的關係。」

「那麼,他真的以為是飯田救了他羅。」

「啊——我也說不出口啊。他常常說,飯田先生連債務都替他清還了,對他有恩。」

「原來如此。可是,既然幫到那個地步了,為何飯田先生……」

片山的話說到一半時,房門「啪」地打開。

「老公……」

「隆子——剛才那些話,是真的嗎?」

河原抱着比特站在那裏。

「是的。」隆子點點頭。

「是嗎……是這樣嗎?」

河原用無意識的手勢撫著比特,但它似乎覺得有點拘束的樣子,扭動身子「咚」的跳到地面。

「隆子。比特拜託你了。」

說着,河原伴着腳步聲跑開去。

「老公!等等。你上哪兒去?」隆子追着丈夫到走廊。「老公!」

隆子追河原去了,剩下一隻貓和一名刑警。

「喵。」聲音響起。不知何時,福爾摩斯來到片山身邊。

「怎麼啦?」晴美也快步走過來。

「石津呢?」

「他在收拾現場。他弄壞了東西嘛。」

「叫他跟蹤河原去。馬上追去的話,應該來得及的。」

「我去好了!哎,福爾摩斯,如何?」

「喵。」福爾摩斯正要開步時,突然回頭望望比特,好像在說「你來不來?」

晴美笑了。

「來,兩個都跟我來吧!」

她帶頭往前沖,福爾摩斯輕盈地追上去,比特稍微笨重地也跟着走了……

「是嗎?」石津表情嚴肅地說。「已經不需要我了。對晴美小姐來說,那隻貓比我更——」

「太誇張啦。對了,趕快收拾吧。」片山啼笑皆非地說。

屍體已從社長室運出去,毀壞的門和瑣碎的物件仍散亂在那裏。

「片山兄。」

「什麼?」

「這些東西……會來賬單嗎?」

「不曉得……必須問過飯田才行。」

「要賠償的話——分期付款可以嗎?」

看來石津有好幾個深刻的苦惱在心頭……

「打擾了。」沼井站在那裏。「公司內部人心相當不穩……應該怎麼說才好?」

「唔——社長太太被殺的事,大概馬上會傳出去的。除了社長行蹤不明以外,還是把事實告訴他們的好。」

「知道。」沼井欲行又止。「河原君到哪兒去了?」

「河原太太嗎?剛剛好像出去了。」片山說。

「一點忙也幫不上。真是的。」沼井皺起眉頭。

「你和她不太咬弦,是嗎?」

「那還用說。就因她老公是社長的朋友,憑關係當上了秘書,厚臉皮。」沼井說。「而且,有重大的交易或工作時;每次都是她陪社長出席。那原是我的工作啊,那種女人——」

沼井突然回到現狀的樣子。

「對不起。我不想談那種事的。」

他趕快致意離開。

「討厭的傢伙。」石津憤然。「那女的是好人啊,因她打算幫我擦鞋子哪。」

原來如此,片山想。

人有各種。河原隆子成為飯田的秘書,可以作出不同的解釋。

「快點收拾吧。」片山說。

「嗯哼。」

片山和石津對望一眼。

「片山兄,你的胃不舒服?」

「不是我。你肚子又餓了?」

「不是啦。不管怎樣……」

石津說到一半時,有人「嗨……」一聲打岔。

從社長的桌子底下倏然出現的——居然是飯田康男。

5

「石津撞倒的桌子。恰好擋住中央一帶。」片山說。「不過,你在桌子底下幹什麼。」

飯田呆然——他獲悉笑子的死已一陣子。

「啊?」他回過神來。「不,我不是特意跑進桌子底下的。其實——我喝醉了。」

的確,飯田身上傳來酒味。

「為什麼?不是在工作嗎?」

「嗯……我自暴自棄。不管做什麼,我都贏不了他。就是這樣。」

飯田深深嘆息。

片山搖搖頭。

「我不明白。你所說的『他』,是指河原茂先生嗎?」

「當然。」

「可是,你毀了他的公司,奪走了他的結婚對象。現在,他是你的職員,他妻子是你的秘書。這樣處處佔上風,為何贏不了他?」

「刑警先生。」飯田嘆息。「只有當對方覺得輸了的時候,這才叫贏。從小,我就拚命想法子贏他。起初是怎樣緣起的,我已想不起來了。」

飯田環視一下社長室。

「我掙扎到這個地步。他是普通上班族。然後,我的妻子是他過去的戀人。美人兒。我們有錢,他們住公寓。」

飯田從口袋掏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剛才河原交給你的……」

「是的。裏面是一張DM(譯註:一種普通的商業來往信件)這種東西,隨便丟進字紙簍就行了。我明知如此,卻故意為難他,叫他去郵局拿回來——可是,他一點也不覺得是屈辱。你懂嗎?其實他應該被挫敗感打倒,恨我才是,而他總是笑容滿面的,把我當朋友看待。」

飯田自嘲地笑了。

「然後,他和隆子之間夫婦感情和睦,非常幸福。我和笑子之間感情冷淡,即使回家也感覺不到溫暖……結果,他並沒有輸啊。」

「因為河原先生知足的關係。」片山說。「不過——現在怎樣呢?他已知道是你弄垮他的公司的事。」

飯田臉色轉白。

不知何時,比特來到飯田的腳下。

飯田見到河原和隆子一起站在門口。

「我聽見了。」河原說。「你也受了很多苦啊。」

「阿茂……」

「有一件東西,我要還給你。」

說着,河原大踏步走上前,提起拳頭打飯田。

飯田轉了一個身跌倒,眨眨眼。

「你……」

「你弄垮我公司的事,我不計較。可是,只有隆子知道這件事。你見時告訴她的?」

「對不起。」飯田垂頭喪氣。「在出差的地點……一次而已。」

「萬分抱歉……」隆子低下頭去。

「錯的是我。」飯田站起來。「人家叫社長喝酒,我不能拒絕。他們灌醉了我,於是我——」

「明白了,不要說了。」河原說。

「你聽我說。」飯田說。「第二天早上,隆子想自殺。我發誓永遠不做,這才終於使她打消尋死的念頭。」

「是嗎?」河原輕輕捉住隆子的肩膀。「別為那種事情死。你怎能丟下比特和我呢?」

隆子擦擦眼角。

「我是傻瓜。」飯田說。「結果,我連累笑子也不幸……我害死了她。」

「問題是,誰是殺笑子女士的兇手。」片山說。「隆子女士,剛才你在電話里的通話對象是誰?」

隆子垂一垂眼皮,道歉說:「對不起,無可奉告……」

「不能說?為什麼?」河原說。

「那個……」隆子支吾以對。

福爾摩斯驀地衝出走廊。

「嘩!」

怪叫着跌倒在地的是沼井。

「原來如此。」河原點點頭。「沼井見到我從這裏走出來。於是——」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可是萬一沼井作證的話……況且笑子夫人曾經是你的戀人。」

「於是你故意替沼井的不在現場作證。」片山說。「沼井很幸運啊。」

「請等等。」飯田說。「那麼說,是沼井殺了笑子?」

「本來,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想殺笑子的話,一是埋伏,不然就是跟她在一起。可是,關於會來這裏的事,你和河原先生都不可能知道。換句話說,只有跟她一直在一起的沼井有機會下手了——」

福爾摩斯銜住沼井的褲管拉扯他。

「放手!不要!」沼井喊。

石津大步走上前,一把揪住沼井的胸口。

「給大家看看!」

石津拉扯他的褲腳,沼井當然載倒了。

「褲腳上有血跡。沒時間替換,對吧。」石津說。

沼井爬起來,一臉尷尬。

「社長太太向我發了好幾次牢騷,我以為她對我有意思……我想在這裏向她求歡,被她摑臉——」

「笨蛋!」飯田怒吼。「你因這件事就把笑子——」

「當時的形勢造成的!真的!」沼井合十。「昨天,前來修理機器的技工留下萬能刀忘了拿走,我想還給他,順手放在口袋裏。後來太太很生氣,說要向社長告狀,我怕起來,不由拿出那把刀……她以為我開玩笑,於是說『你敢刺就刺刺看』——太太一時站不穩,向我撲倒……」

所有人暫時沉默無語。

「怎會這樣。」河原說。「為那麼無聊的事殺人?」

石津把沼井帶出社長室之後,其他人暫時一言不發。

「飯田先生。」片山說。「笑子曾經擔心你會殺人。那是怎麼回事?」

飯田意外之至。

「我會殺人?是嗎?」他點點頭。「其實,我是愛笑子的。」

片山飛快地望望河原。

「可是,我無法像河原那樣全情地愛自己的妻子。」飯田落寞地說。「隆子愛河原。可是,笑子不愛我——何等大的差別啊。」

「那個怎樣呢?」片山說。「福爾摩斯在看門鎖。明白了嗎?被刺之後的笑子,是親自從裏面把門鎖上的。」

「為什麼?」晴美說。「對,她對哥哥說了那番話以後,想到自已被刺殺的話……」

「她想避免讓自己的丈夫受到嫌疑。因她做夢也想不到,你會醉倒在桌子底下。」

飯田愕然。

「她真的……這樣維護我?」

「她會這樣做的。」河原點點頭。「她就是這樣的人。」

「那麼……她在為我的事操心啊!」

隆子靜靜地說:「太太在愛着社長先生啊。」

飯田坐倒在地,放聲大哭。

河原走過去,伸手輕輕搭住他的肩膀。

「——嗚呼。」片山等人下到大廈的大堂。「彼此是敵手,而她成了犧牲品,怪可憐的。」

「命運弄人。他們明明彼此相愛,卻都以為對方不愛自己。」晴美抱起福爾摩斯。「我們家愛情多得是!呵,福爾摩斯。」

「喵。」福爾摩斯似乎有點困惑。

一行人正要離開大堂時。

「片山先生!」

跑過來的是河原隆子。

「什麼事?」

「呃……謝謝。」她鞠躬。「這小子也想說聲謝謝。」

比特從隆子後面探臉出來,「喵」了一聲。

「比特是公貓吧?」晴美說。「也許它看上了福爾摩斯也說不定。」

聽到那句話,福爾摩斯從晴美的手腕「嘭」的跳下,一溜煙地跑了。

「喂!福爾摩斯!」片山連忙追上去。「突然跑出去,危險呀!」

「府上的福爾摩斯,是不是怕男人?」隆子問。

「不曉得。」晴美裝糊塗。「可能感染到主人怕女人的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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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貓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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