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火

縱火

1

對於小偷們來說,偶然遇到的竟是兩名刑警,算是倒了十八輩子的霉。

「——剛才是什麼聲音?」

警視廳搜查第一科的刑警片山義太郎停下腳步。

「好像是打破玻璃的聲音。」山倉答腔。「——這是超級市場哦。」

兩人仰頭望向那座暗了下來的大樓。

——午夜十二時過後了。

片山和他的後輩山倉正在回家的路上。他們聯手破了一宗大案,跑去慶祝回來。

為了走捷徑,他們穿過四層樓的超級市場大樓後面,然後彷彿聽到玻璃打破的聲響。

在寂靜的深夜中,那個聲音聽得很清楚。

「不可能是……」兩人止步,抬眼望了大樓的窗戶一會。

然後一應該誰也不在的窗口,有光線一閃一閃地晃動着。

「片山兄,看到了嗎?」

「也許是保安員在巡視哪。」

片山說出一個夢幻似的希望。可是,又傳來玻璃破裂的聲響。

「——好像不是咧。」他嘆息。

「我聯絡總部一下。」

山倉從口袋掏出手提電話,打一一O通報總部——廿六歲的他,是個充滿活力的年輕人。

見到山倉的快速行動,片山之輩會覺得「我老了」。

「——進去看看吧。」山倉說。

「太危險了。人馬馬上就趕到的。」

「可是,萬一他們加害保安員,怎辦?」

的確。最近的歹徒都很兇狠,動不動就拿槍出來,不僅要錢,必要時也開槍殺人。

「好吧。小心啦。對方可能有武器。」

「我知道。」

兩人往便門的方向接近。

然後——黑暗中,突然有個男人走出來。

他發現片山他們,嚇得止步。

是把風的。片山他們憑直覺把頭垂下。

對方拔槍。可是由於驚慌之故,手槍在拔出的當兒飛掉了。

山倉衝上前去,用頭去撞男人的腹部。男人被撞跌在地。

「OK。扣上手銬吧!」

「讓我來。」

片山把男人拖到便門旁邊的水管處,用手銬銬住那人的手腕。

那時候,山倉已經走進裏邊去了。

哎……這人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其中一道門。有光線射出來。

「——快點。」聲音說。「只要現款哦!」

「OK。全部放進來了。」

「檢查繩子。看看綁緊沒有。」

——看樣子,有人被綁住了。

裏頭的人走近門口時,剛才在外面把風的男人大聲喊:「快跑!警察!」

意想不到的事。

「跑哇!」

光線消失了。片山朝着黑暗中的人影大聲吼。「警察!停步!」

他的吼聲似乎有點空虛。

山倉往天空開了一槍。他不清楚有多少個歹徒。

跌跌撞懂之中,片山身子失去平衡,雙手亂揮,手裏的槍無意中碰到什麼。

希望不是山倉就好了。總之,必須先救裏面那個被綁的人才行。

於是他喊,「山倉,不要追了!」

他摸索著走進門內,找到燈掣。開了燈。發現保險庫開着,裏頭幾乎空無一物。

穿着制服的保安員,雙手被綁在桌腳上。

「我是警察!你沒事吧?」

片山急忙替保安員鬆了綁。

「獲救了!」

「我們剛巧路過。」片山把保安員扶起來。「歹徒有幾個?」

「四個。一個在外面把風。」

「那傢伙捉到了。」片山點點頭。

「片山兄!」山倉氣喘喘地跑回來。「跑掉了兩個——不過,剛剛聽到警笛聲了。」

「兩個?那麼。還有一個在裏面。」

「哦——不是被片山兄擊暈了么?」

「啊?」

他們出到走廊一看,有個穿運動外套的年輕男子,變成「大」字暈倒在那裏。

看樣子,在黑暗中擊中的是這傢伙。

「我把他綁起來。」

說着,山倉把那男子拖進眼前的小房間里。

是個收藏雜貨的小儲物室。

山倉用手銬把那小夥子綁在鋼架的骨架上。

「到外面等巡邏車好嗎?」

「就這麼辦。」

片山他們從便門出到外面。

這時傳來警笛聲。山倉奔上前去迎接巡邏車。

片山對後面跟着來的保安員說。「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還以為活不成了。」

保安員頂多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嚇得臉也青了。

片山突然想到剛才那名綁在水管上的歹徒,於是走上前去,準備解開手銬帶他走——

「——片山兄。要不要幫忙?」

「山倉!叫救護車!」

「啊?」

「他被刺了!」

男人軟綿綿地癱坐在地。手腕依然被銬在水管上。

「好過分的傢伙!」山倉倒抽一口涼氣。「因他不能解開手銬——」

「大概是殺人滅口吧。已經……死了。」片山站起來,搖搖頭。

「把裏頭的傢伙帶出來。」

「是。」

山倉從便門走了進去。片山解開那名被刺殺的男了的手銬。

「片山兄!」是山倉的喊聲。

「怎麼啦?」

片山連忙衝進去,頓時愕然。

火焰從那間小小的儲物室噴出來。

山倉的衣服也熏焦了,跑過來說,「來不及了。」

他喘氣。「裏面有太多紙張,火勢太猛……」

「那歹徒呢?」

「在火堆里。」山倉蹲坐下去。「——沒得救了!」

火警鐘聲響起,自動洒水系統開動。

仿如細霧般的水,灑在片山和山倉的頭頂上……

2

「這是沒法子的事呀。」晴美說。

「喵。」福爾摩斯也罕有地(?)發出安慰的叫聲。

「可不是?福爾摩斯。是歹徒太過分了。」

「可是……好大膽的傢伙。他明知還有一個夥伴躲在裏面,知道我們要把他帶出來,於是在儲物室中縱火……」

「山倉先生一定耿耿於懷了。」

「對呀……因為是他替那人扣上手銬的。」

「話是這麼說——」

「道理上是講得過去的。不過,那人被手銬扣住了,所以無法逃生。」

儘管唉嘆連連,片山的晚飯卻吃得很多。

「結果,歹徒呢?」

「一瞬之差,被他跑掉了。那一帶入夜後很少行人經過,所以找不到目擊者。」片山搖頭。「這是搶劫案,不屬於我們這一科負責。怎地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鐘。片山為別的案件奔波。現在才回家吃晚飯。

「——咦?」晴美說。「聽那腳步聲。是不是石津?」

對晴美一片痴心的石津刑警。走路時發出的腳步聲很驚人。

「是嗎?好像金剛猩猩似的。」

「晤。又好像不是他……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喵。」福爾摩斯坐起身來。

「晴美小姐!你在嗎?」肯定是石津的聲音。

「來啦來啦。等等。」晴美跟上拖鞋,打開玄關的門。「怎麼啦?——咦。他是誰?」

石津本人已相當重了。而他肩上還扛着一個人,重上加重。難怪腳步聲大得驚人。

「他是山倉。」

「山倉?」片山嚇得站起采。「他怎麼啦?」

「爛醉如泥。我和他一起喝酒。」石津繼續扛着山倉走進來。「把他擺在哪兒好?」

「哎。等等。」晴美把山倉的鞋子脫掉。「來。讓他到屋裏躺下。」

「打攪啦!」

石津走進屋裏時,福爾摩斯在他腳畔「喵」了一聲。

「嘩!」石津嚇得飛起——可是扛着山倉的關係,跳不起來。只是使山倉的頭擺動了一下。碰到餐櫃。

「石津!小心點。裏頭的餐具碰壞啦。」

晴美也為現實問題擔心起來。

「對不起,我太失態了。」天亮之後,山倉覺得很不好意思。

「——沒法子的事。來。吃一點吧。」

跟片山一起吃早飯時,山倉一口氣吃了三碗飯。不像是昨晚喝悶酒的人。

片山不由得感嘆,「為何到我們家的客人都很會吃?」

「片山兄。」山倉說。「今天是茂田的喪禮。」

「茂田?哦,那個被火燒死的……」

「他是我害死的。」山倉又沮喪起來。

「是縱火的歹徒的錯。山倉先生無須太過怪責自己。」晴美說。

「嗯……可是茂田哲二才二十歲——一想到就很難受。」

「這樣想是很偉大,但不能一直懊惱下去呀。」

「嗯。所以我想出席今天的喪禮。在心裏面懺悔一番。」

「喂,別來這一套。」片山叱責。

「我一個人去就好!當然……有人陪着去也無妨。」他希望有人陪他一塊兒去。

晴美微笑。「好吧。我和福爾摩斯陪你。」

「謝謝!」山倉雙手就地鞠躬。「我可以再添一碗飯嗎?」

「隨便你。」

片山彷彿覺得家裏多了一個「石津」,感覺頓時沉重起來。當然是為了荷包會變輕的關係。

看樣子。山倉跟石津很相似,屬於那種一旦受到衝擊就胃口大開的類型。世界上有這種類型的人。乃是片山的重大發現。

「是不是這裏?」

晴美悄悄窺望玄關內。

的確。門上掛着「茂田」的名牌。可是不似舉行喪禮的樣子。

「晴美小姐……是我搞錯了嗎?」山倉說。

這是一間相當殘舊的房子。玄關的格子門戶,今時今日已很難見到了。

「你好——有人在家嗎?」

晴美喊了幾遍。沒有迴音。

「沒法子。回去吧。」晴美說。

福爾摩斯似乎在意什麼的樣子。推動着格子門,發現其中一條方木折斷了。於是用身體把它推開。鑽了進去。

「咦,福爾摩斯——喂!」

見到福爾摩斯徑自跑了進去。晴美說:「好像有事,山倉先生。」

「晤。」

「必要時。作好辭職的心理準備哦。」

「啊?」

福爾摩斯從裏頭衝出來,尖叫着。

「山倉先生!把這道門拆下來!」

「是!」

山倉困惑著,然後不顧一切地把格子木門用力拆下來。

「進去吧!」晴美飛身衝進去。

他們跟在福爾摩斯後面。然後見到走廊盡頭的浴室地面上,有個女孩倒在那裏。

「她割脈了!」

晴美抱起那個穿黑色喪服的女孩。把耳朵貼緊她的胸口。

「——沒事。快叫救護車!」

「是!」

山倉正要衝出去時,那少女說了一句:「哥哥……」

「——她好像是茂田哲二的妹妹。」

「哥哥……」

少女睜開眼睛一十七八歲左右,圓圓的白臉上滲出紅暈。

「這裏是……天國嗎?」她問。

「你還在浴室里。」

晴美用手帕將少女割得不太深、只有少許血水淌出的手腕綁緊。

「好痛……」少女皺眉。

「痛嗎?因為你活着,所以才痛。痛是一件好事。」晴美這樣說。「——山倉先生。把她抱到那邊去吧。」

「是。」

「山倉……」少女突然沉吟一下。「那麼……是你殺了我哥哥的!」

突然,她以想像不到的速度站起來,抓起割脈的剃刀。向山倉走去。

「你是我哥哥的仇人!」

「住手!危險!」

山倉轉身就跑。少女吧嗒吧嗒地追上去。

晴美啞然注視眼前的鬧劇。福爾摩斯只是「喵」了一聲而已,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慢著!你!」

山倉轉了一圈,回到浴室附近。少女揮動着剃刀窮追不捨。

「沒法子啦,福爾摩斯。」

「喵。」

晴美站起來,擋在少女前面。「請等一等。」

「讓開!」

少女挺上前。晴美往旁邊一閃,舉起拳頭,向少女的下巴一擊。

少女仰面倒地昏死過去

「嗚呼……」山倉擦擦汗。「不過……也不是沒道理。這等於是我殺了她哥哥的……」

「那麼,你想被她殺了,一命償一命?」

「不……還是不要的好。」山倉想了一下說。

3

「在外面把風的人叫加藤正夫。」山倉說。「聽說今年廿四歲。」

「嗯哼。」

「茂田哲二是廿歲——那麼年輕,幹嘛做這種事來縮短自己的壽命呢?」

山倉嘆息——他本身才廿六歲,也很年輕就是了。

片山飛快地望他一眼。「其他的同黨知道是誰了嗎?」

「很遺憾,還查不到。」

「交給民事組的人辦吧。我們有我們的工作。」片山望望車窗外。「——喂,這條路不是回警視廳的吧?」

「噢,是嗎?搞錯了。」山倉擺動駕駛盤。「這裏是哪裏呢?」

很有方向感的山倉不可能會迷路。片山發現「N大醫院」的路牌。

「那間醫院,不是茂田妹妹入院的地方嗎?」

他從晴美那裏得悉了事情的經過。

「啊,是呀!真巧。」山倉故意這樣說。「反正順路,不如去看看她好嗎?」

「我不想看她。」片山盤起胳膊。

車子停在N大醫院前面。

「咦。」晴美抱着福爾摩斯走過來。

「怎麼,你也來探病?」片山下車。

「是啊,現在要回家——涼子小姐平靜多了。」

「涼子小姐——是不是茂田的妹妹?」

「對呀。茂田涼子,十八歲——跟哥哥兩個相依為命。雖然她哥哥走入歧途,不過聽說兄妹感情很好。」

晴美看看山倉。「咦。你又來啦?」

「什麼又……」片山看住山倉。「你以前來過?」

「涼子小姐說,他今天早上來探病了。」片山吃了一驚。

山倉說。「快去探病,然後趕回去幹活!」跟着徑自走進醫院去了。

「——怎麼回事?」

「喵。」

「你好遲鈍啊。」

「什麼?」

福爾摩斯也表驚訝。「山倉呀,他對那女孩一見鍾情哪。」

片山啞然。

——結果,晴美他們又回到涼子的病房。

「在那邊——咦,跟山倉談話的是誰?」

那名年輕人,片山似乎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

「啊,片山兄。」

「你好。那天承蒙照顧了。」那人上前打招呼。

「啊!是你。你沒穿制服,認不出來。」

他是那名保安員。

「我叫永江浩。」他拿着花束說。「我覺得死去的小夥子好可憐,聽說他妹妹入院了,所以想來探探病。」

「是嗎?其後你還在那間超級市場上班?」

「嗯。聘請我的是社長先生。他說希望我做下去。」

穿上運動外套的水江,給人好青午的印象。

「那麼,大家一起去探病吧。」山倉說。

「慢著。」晴美上前阻止。「女孩子會介意許多事的。讓我先去,你們稍候——」

她和福爾摩斯走進病房去了。

片山、山倉和永江浩一直挺挺地站在走廊上,好像準備合唱的樣子。

片山認為這是形勢所迫,唯有百無聊賴地注視左來右往的人們病人、護上、醫生、探病的人。

由於是大醫院的關係,人們頻頻在走廊上經過。

突然,他的眼睛跟某人相遇——大概不是醫生,卻肯定是這裏的職員。那人只是穿着白色的上衣,跟其他人相比,他的步伐比較悠閑。

然後,當他的視線與片山相遇時,似乎也在思索他是誰的表情。接着赫然移開眼睛。

那人加快腳步走開了。

片山歪歪脖子,喊住一名從反方向走來的護士:

「對不起。請問,剛才走去那邊的是醫生嗎?」

護士回頭說:「——我沒看清楚。」

「是嗎?謝謝。」

片山有點在意,卻又不曉得自己在意什麼。

不知何時,福爾摩斯從病房走出來,噔地坐在地上。

「喂。看到剛才那個人嗎?令人在意哦。」

「喵——」

「但又不曉得什麼地方令人在意呀。」

片山沉思——對方認得片山。他是誰?

「喵。」福爾斯走到山倉的腳畔。用前肢捅了捅他穿的拖鞋。

「——對呀。」

剛才那男的明明是醫院的職員。而他跟普通探病的人一樣穿普通的拖鞋!

「久候啦。請進。」晴美探臉出來。

一行人魚貫走進去。兩邊有並排的床,在最裏邊的床位上,少女坐起身來。

「厲害。」她瞪圓了眼。「團體訪問嗎?」

「——涼子。他是家兄。山倉先生,你認識的。」

「是。」涼子微笑。「今早謝謝了。」

「今早?今天早上你也來過?」永江驚訝地說。

「啊,永江先生。」涼子說。「要你每天送花來。不好意思。」

「每天送花?」這回輪到山倉看永江。

「他連續三天送花給我。」涼子接過花束促狹地說:「不如長期住院好了。」

山倉冷冷地望望那名保安員。「連送三天?你相當空閑嘛。」

「呃,還好……」水江把臉扭過一邊。

來到這裏時,這兩名青年突然變成「情敵」。

「謝謝你們。」涼子飛快地看一遍眾人的臉。「得到大家如此關懷……家兄之死。雖然令人傷心,但我知道不是你們的錯——希望早日逮到兇手。」

「我一定逮捕給你看。」山倉保證,惹來片山一瞪眼,而他渾然不覺。

「涼子小姐。」片山說。「殺你哥哥的兇手,是劫案的同一批黨徒,你有見過你哥哥的朋友嗎?」

「他的朋友?我們家破破爛爛的,所以從來不曾招待過朋友。」

「哦?也沒聽他提過什麼人的名字?」

「嗯……我想我哥哥不想把那種事告訴我。」

涼子的答覆,令山倉很感動的樣子,他噙著淚水說:「那麼為妹妹着想,真是一個好哥哥!」

「——住院到幾時?」片山問。

「我隨時可以出院了,你看我多精神。」涼子不服氣地說。「但聽醫生說還要多住兩天。」

「因她吃了我一記,傷得不輕啊。」晴美笑說。

「那就走吧——山倉。」

「是。」山倉似乎依依不捨。

永江看看腕錶。「我也有事——改天再來看你。」

「謝謝。」涼子點點頭。

出到走廊,片山說:「我去找她的主診醫生談談話。」

「為什麼?」晴美問。

「有點在意的事——山倉,你先回去好了。我叫計程車回去。」

「我留下來。」山倉說。

「我還有一點時間……」永江也依依不捨的樣子。

看來這對「情敵」都在擔心對方獨自留下來的樣子,除非一起離開。

片山拜託一名護士去叫主診醫生。

十分鐘以後。一名長相穩重的中年醫生走過來。

「打攪你,對不起。」片山說。「關於茂田涼子的事……」

片山和醫生走到稍遠的地方談話去了。

「——你在幹什麼?」晴美看看福爾摩斯。它似乎漠不關心——當然,他們都很同情涼子的遭遇。卻因不是片山他們那一組承辦的案件,大概也幫不上什麼忙。

片山回來了。

「——對不起。」

「談些什麼?」

「沒啥大不了的。」片山搖搖頭。「來,趕快回去。不然科長又啰嗦了。」

他催促山倉。

莫名其妙地,山倉等人跟着片山邁步。

這時,福爾摩斯短促地叫了一聲。

片山回頭——那是只有片山兄妹才聽得懂的擠壓式叫法。

「——晴美。」

「啊?」

「我好像把錢包掉在病房裏了。」

「怎會呢?」

「你先走吧。」

片山和福爾摩斯急忙回到涼子的病房。

晴美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假如晴美也跟着的話,

那兩名大男孩當然不甘落後。

「片山兄他——」

「沒關係沒關係。讓他去找好了。」然後她揪住山倉的手臂,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搭仙:「你有沒有寫情書給她?永江先生呢?」

——拖鞋。

即使偷偷穿上醫生的白袍,腳上的拖鞋卻露出馬腳。

片山捉住一名準備走進病房的護士。

赫然回頭,乃是一名年輕女子

「我有點事要向你請教。」

「呃,我很忙——」

「這裏的護士,不會穿訪客的拖鞋吧。」

片山的話使那女子的臉色轉白。

4

「加藤千加……姓加藤的——」

「嗯。」女孩說。「被殺的加藤正夫是我哥哥。」

「現在流行妹妹哪。」

「啊?」

「不,沒什麼。」

片山借用醫院的其中一間房。那女孩脫下護士的制服。

「這種裝扮好拘束。居然能穿着它做事情呀。」她嘆息。

加藤正夫就是片山在超級市場的便門外面。用手銬把他扣在水管上的男子。

「你幾歲?」

「——二十。」

「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做那種事?」

「知道的話,我會阻止的。」名叫千加的女孩反駁。

「雖然不曉得能不能阻止。」

晴美走進房間。

「山倉他們呢?」

「走啦。」

「哦?好,你叫千加吧。千加小姐,把你哥哥扣在水管上的人,是我。」

對於片山的坦率說話,千加只是說一句,「是嗎?」

「我想我做了一件殘忍的事。不過,來刺殺他的同黨才真的過分,我們一定要設法逮捕他。你明白嗎?」

「——嗯。」

「如果知道什麼的話,可以告訴我嗎?你哥哥的朋友,一兩個也可以。也許可以從他們口中問出那些同黨的名字。」

「晤……」千加垂下眼睛。「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因為我哥哥幾乎不回家的。」

「是嗎?那真遺憾。」

沉默片刻后,千加說,「我可以回去了嗎?」

「還有一件事。你幹嗎想去涼子姑娘那兒?」

「我——」

「假如只是想見見她的話,普通的探病方式就行了,不是嗎?」

千加一言不發。

「——總之,留下你的聯絡地址和電話,讓我隨時可以聯絡你。可以吧?」

「是。」千加站起來。「給你添麻煩了。」

她鞠躬後走了出去。

「——哥。」晴美進來。

「石津呢?」片山問。

「他在房間外面待機而行。現在應該會跟蹤那名女孩去了。」

「好極。」片山站起來。

「剛才那女孩,好像知道什麼。」

「多半認識某個同黨吧。」片山點點頭。「她之所以不肯講出來——」

「也許是男朋友。」

「可能是殺死她哥哥的人。大概心裏開始懷疑了。」

「希望石津好好跟蹤就好了。」

「應該沒問題吧。」

「喵。」福爾摩斯也出聲「保證。」

「哥哥,你要怎麼做?」

「我擔心茂田涼子的安全。但又不能一直陪在她身邊——」

「換作山倉,大概求之不得。」晴美微笑。「好吧。變給我辦。」

「你想怎樣做?」

「緊急入院羅。腰(包)痛嘛。」晴美說。

千加在板凳上坐下。

已經是黃昏。風變冷。沒穿大衣的她,覺得透骨的寒冷。

有人替她披上外套。

「——謝謝。」千加臉上浮現寬心的笑容。

「我買了吃的。」年輕人打開快餐店的紙袋。「——雞肉漢堡包。你愛吃吧?」

「謝了。」千加按過紙袋,撕開。「還暖呼呼的。」

「嗯。是當着我面前做的。」

他露出一副彷彿是他自己做的洋洋得意表情。

「——好好吃。」千加咬了一大口。「龍治,你不吃?」

「嗯。我有……」

他撕開另一個紙包。正要把漢堡包塞進口邊之際,驀地停住。

「你到醫院去了?」他問。

「嗯。不過,在我走進病房之前,被人擋住了。」千加說。「是個刑警。」

「便衣警探?」龍治大吃一驚。「你怎麼說?」

「我說……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因她哥哥是我哥哥的朋友什麼的。」

龍治慢吞吞地啃著漢堡包。「——其他呢?還問了什麼?」

「他問我認不認識哥哥其他的朋友,我說我不知道。」

「嗯。那就好。」

「哎,龍治——是誰殺了我哥哥?」

「不曉得……」

「當然,他做了壞事,等於自作自受……可是,他還年輕,還有機會從頭來過的。」

「對呀。」

龍冶吃完了漢堡包,在手中把包裝紙擠碎,摟住千加的肩膀。

「我……以後怎麼辦?」千加把頭偎靠在龍治的肩上。

「我盡量幫你好了。」

「謝謝。」千加微笑。「不過龍治。你也不過廿一歲而已。不必勉強為我做什麼。我可以照顧自己的。」

龍治什麼也不說。他本想說什麼的,可是表情里明顯透露出他不能說出來。

「——我該走了。」千加說。「遲到的話,老闆會罵。」

「千加……保重身體哦。」

「嗯。」

千加輕輕閉上眼睛。龍治的唇輕輕碰了她的唇一下。

——千加小跑步離開后,龍治滿懷心事地站起來。

他走近公園內的公眾電話。天開始下小雨。他豎起外套的衣領。

「——喂?」

「怎麼樣?」男聲說。

「剛剛和千加見了面。」

龍治把千加的說話重複一遍。

「——被刑警發現了?糟糕。」

「不過,好像沒有問起件么大不了的事。」

「那更麻煩了。你不覺得有古怪嗎?」

「呃……」

「她肯定被跟蹤了。」

「跟蹤千加?」

「周圍有沒有像警察的人?」

龍治慌忙環視周圍。天色已完全暗下來,但在公園裏面,藏身的地方多的是。

「好像沒有……」

「算了。即使對方盯上了千加,那也無所謂。」

「可是——」

「聽着,龍治。你也是咱們一夥的。你不想讓千加知道吧?」

「嗯……不過,不需要把千加的哥哥幹掉的——」

「讓他留在那裏不理?現在可能大家都被捉住啦。你想坐牢?」

「不!」

「那就聽我的。」對方說。「讓戶山那傢伙承擔殺人罪名好了。」

「戶山?」

「實際上,殺死他們兩個的是戶山哦。」

「我知道。可是——」

「當然,我們因此脫身了。不過,必須犧牲什麼人才行。否則大家都會被捕。是吧?」

龍治遲疑片刻,回答說:「好吧。」

「好。你是聰明人。我把你看作我最好的夥伴。」

「嗯……」

「懂嗎?警察肯定在監視着千加。今晚,叫千加再去醫院一趟。」

「叫她再去一趟?」

「今早不是沒見到茂田的妹妹么?所以,今晚叫她再跑一趟。」

「可是——應該怎麼說?」

「別擔心。照我的話說就行了。」

「呃……千加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吧?」

「當然不會。我也覺得她蠻可憐的。她不會遇到危險的。」

「拜託了。」龍治說。

原本像細霧般的小雨,剎那間變成斗大的雨粒,潛入龍治的脖子裏……

千加趁救護車來到醫院的緊急入口,護士們忙進忙出的當兒,閃身走進醫院內。

「——是家屬嗎?」

有人喊住她。千加嚇得呆在原地。

「呃……是的。」

「那麼,請到前面那個房間等一下。醫生會來的。」

「是,對不起。」

千加鬆了一口氣。過關了。

——剛才那名護士好年輕,多半跟我差不多年紀吧。

然而,那名護士的眼睛充滿血絲,大概睡眠不足的關係吧。

千加覺得很感動——這份工作不容易做哪。

千加因自己說謊的事心痛,卻不得不往走廊直走。

那女孩的病房……應該是樓上吧。

上了樓梯。千加有點困擾,不過總算走到她有印象的地點。

就是這裏——她找到「茂田涼子」的名牌時,不由得吁一口氣。

夜半二時,病房內當然黑暗一片。她怕吵醒其他病人。可是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

悄悄開門一看,居然有人在看她。大概睡得不熟的關係吧!

茂田涼子——看到病歷卡的名字,她走近那個床位。

「誰?」涼子張開眼睛。

「呃……你是茂田小姐吧。」

「嗯。」

「我是……加藤千加。加藤正夫的妹妹。」

「哦——你哥哥也是被殺的吧。」涼子說。

「嗯。好一點了嗎?」

「沒事了。我想割脈的,可是剃刀太舊了,血管根本割不斷。所以傷勢沒啥大不了,不過醫生說要留醫,直到精神穩定為止。」

「哦……」

涼子仰頭望住千加。「你哥哥……對你好不好?」

「他時常打我……他說這是兄代父職。」

「我哥哥也是。不過,他從來不打我的。他很疼我。」涼子抬頭看天花板。「千加小姐……你哥哥。他是被人刺死的吧。」

「嗯。好可憐。」

「是呀……不過,總比我哥哥好些。」

「啊?」

「因為我哥哥是被燒死的嘛。一下子是燒不死的。當時大概拚命想逃吧……一定很熱的。」涼子說。

然後,她的視線轉向千加。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關於殺你哥哥和我哥哥的兇手的事,我有話要告訴你。」

——兩人用耳語的聲音談著話。其他病人肯定豎起耳朵在偷聽。

「那麼……出去好嗎?」涼子從床上坐起來。

「可以嗎?」

「嗯。去一個沒人的地方。」

涼子在睡衣上面披上開襟毛衣,從床上走下來。

兩人悄悄離開病房。

「這邊……」涼子為千加帶路。

兩人打開那道通往太平梯的門,出到外面。四周寂靜一片,人影全無。

「這裏沒問題了。」涼子說。「你想告訴我什麼?」

「我——」

千加的話還沒說完,門又打開。

「終於把她帶出來了。做得很好。」

穿白袍的男人走了進來。

「——戶山先生。」涼子瞠目。「果然是你。我眨眼看了一下,覺得很相似……」

「僅此而已?」

「嗯。白天只是一晃眼而已。」

「可惜太遲了。」名叫戶山的男人弄響手指。「千加。來,抱住她的腿。」

「啊?」

「把她從這裏拋下去。哥哥死了,妹妹傷心過度。所以跳樓自殺。反正她已自殺過一次,誰也不會覺得奇怪。」

涼子啞然後退。

5

「我……我沒聽說要做這種事。」千加猶豫了。

「快點!你想龍治被捉嗎?」

「龍治?」

「他也有份搶劫超級市場哦。」

千加愕然。同時也覺得釋然。她知道的,只是採取駝鳥政策,故意移開視線而已。

「乖乖聽話哦。」戶山從後面抱緊涼子,堵住她的嘴。「抱她的腿!快!」

千加遲疑了。殺了這女孩?她的哥哥跟自己一樣,也是被殺的。

「我做不到!」千加後退。

「萬一被捉了,我會作證說你也有份哦。」

「怎麼可以……戶山,是你吧!殺了我哥哥的是你!」

「這是為了保護我自己!」

戶山長得很瘦,但孔武有力。涼子拚命掙扎,靈巧地轉動身體,終於捉住了樓梯的扶手。

「掉下去的話,折斷頸骨,一剎那就升天啦,作好心理淮備哦。」

涼子拚命捉緊扶手——千加忍耐不住,揪住戶山的手臂。

「放手!別做這種事!」

「讓開!」

戶山甩手一撞,千加跌倒了。涼子趁他鬆開一隻手之際。不顧一切地撞他。從他的臂膀脫出。

可是她馬上栽倒在地,而且撞到膝頭,一時站不起來。

「——乖乖聽話吧。」戶山掏出匕首。「挨刀子比較好嗎?我倒無所謂。」

刀子上有血跡。

「千加。好好看着。這是你老哥的血。」戶山亮起刀鋒給她看,咧嘴而笑。

「是你!」千加瞪大了眼。

「我一揮刀,這丫頭的喉嚨也馬上裂開哦。」

戶山掄起匕首。就在這當兒,有什麼褐色的物體掉下來,咚地跌在戶山的頭頂上。

那隻貓!涼子見過,它是那名刑警帶來的。

「嘩!」

戶山被貓的銳爪撓傷了臉,發出悲嗚。他拚命脫開那隻貓的糾纏,可是貓兒緊緊捉住他不放。

終於,貓兒咚地跳到地面上。

「好傢夥!」

有人衝下樓梯,是山倉刑警。

「山倉先生!」涼子喊。

山倉的拳頭瞄準戶山的臉使勁——擊,戶山當場暈倒在地。

「——涼子小姐,你沒事吧?」

山倉奔過來,一把抱住她。

「嗯,我……」

涼子難為情地想掙脫他的懷抱,可是山倉用力緊抱着不鬆手。涼子只好讓他抱着。

「喵。」

福爾摩斯嘲笑的聲音,似乎進不了他的耳朵。

「是不是假裝聽不見?」晴美邊下樓梯邊說。

「戀愛的人。都是這樣的。」片山也跟着下來。「加藤千加小姐——你哥哥是這個人殺的。」

「是……」

「你知道其他的同黨吧?」

千加很難受似的用手按住胸口。

「是不是你喜歡的人?」

「他叫……小田龍治。」

說完,千加兩手掩臉。

「——這是全部了吧?」晴美說。「死了兩個,加上這個戶山,還有小田,總共四個。」

「怎樣呢?」

「什麼意思?」

「喵。」福爾摩斯叫。

片山對千加說:「小田在哪兒?」

「不曉得……」千加茫然若失。

「我好象知道他在哪兒了……山倉,走吧。」片山喊——山倉還在緊緊擁抱着涼子。

「——人家叫你呀。」涼子說。

這回山倉採取「封口行動」——吻她。涼子呆在那兒。

「喵。」福爾摩斯也放棄了。

「石津在下面。」晴美說。「這裏交給山倉處理好了。」

「就這麼辦。」

「呃……我怎麼辦?」千加一臉無辜的表情。

小田龍治在黑暗中等待。

雨停了,夜晚的空氣又冷又濕。

「好遲啊……」他嘟囔著,在黑暗的停車場中踱步。

幾盞水銀燈的藍白光映在一灘積水中,卻無法照射整個停車場。

他不耐煩地踱來踱去。二十分鐘后,終於傳來腳步聲。

「——怎麼回事?」對方的聲音。

「戶山被捕了。」龍治說。

「你說什麼?」

「聽說刑警在暗中埋伏。」

「他沒死?」

「嗯。」

「幹嘛不先殺了他?」

「下不了手。」龍治反駁。「我——從沒殺過人的。」

一陣沉默。

「對的。也許你辦不到。」對方平靜地說。

「可不是?即使勉強做了也會失敗的。」

「對呀。」對方說。「不過,這樣子沒了戶山,剩下的的只有咱們倆了。」

龍治有點困惑。

「是嗎。……是的。我倒沒察覺。」

「總會察覺的。到了分錢的時候。」

「錢?我忘了。」

「忘了也好。」對方笑。「開玩笑的一喂,兩個人分,一個人三千萬哦。」

「三千萬!」龍治呆住。「猜也猜不到,那麼多?」

「可以完了一陣子了。你和千加兩個,找個地方躲起來生活吧。」

「可是……可以嗎?我沒出過什麼力,可以分一半嗎?」

「那就是你的長處。總之,你是我的好搭檔。怎麼分,想了也嫌麻煩。一半一半好了。」

「那麼……我就不客氣啦。」

「好——儘早逃亡的好。在這裏分吧!」

「在這裏?但錢——」

「在那部車上。近在咫尺。想不到吧?」對方又笑。

「是想不到。」

「那部旅行車——等等,我來打開車門。」

那人走到停車場的角落,打開一部不起眼的普通旅行車的後門。

「——就在裏面。全是一捆捆的鈔票,你數數看,很棒哦。」

「是。」

龍治幹勁十足地坐上旅行車放行李的空間。接着,他困惑了。

「錢在哪裏——」

轟一聲,龍治趴在地上。

男人從車底下面掏出一罐汽油,灑在龍治周圍。

然後澆在旅行車下面。

「——不好意思。」他喃語。「最簡單的演演算法,就是全部由我一人獨享。」

火柴發出「咻」一聲響。男人用手圍着讓火焰大一點,然後扔進汽油堆里。火焰轟然蔓延開來,轉眼就佈滿車底。

「再見啦,好搭檔。」他邁步,嘴裏哼著口哨。

然後——配合他的口哨旋律,傳來貓叫聲。

他駭然止步。

「——你做得太過分啦,永江先生。」聲音說。

他轉過身來。

片山站在那裏。

「石津,滅火!」片喊說。

石津抱者滅火器跑過來,消防水管對準燃燒着的旅行車。白色液體橫飛,一下子就滅了火,升起煙霧。

「——那天也是,你點了一根火柴,扔到儲物室中。輕而易舉的動作。」片山說。「死了兩個人後,你見財起噁心。你想獨吞那筆錢,因此逐個逐個地殺掉你的夥伴。」

「事情不會那麼便宜的。」永江笑。

「可不是。」片山點點頭。

水江猛地回頭就跑。然而——

「嘩!」

他踩到一個圓形的物體,栽個四腳朝天,頭撞到地上的混凝土,馬上失去知覺。

「高爾夫球一打。」晴美從暗處走出來。「可以開公帳吧?」

「撿起來吧,還能用的。」片山說。

「喵。」福爾摩斯愉快地叫。

「恭喜出院。」晴美贈上花束。

「嘩,好開心。」涼子高興地接受。「永江給我的花。我都扔了。」

「不是花的錯,但我明白你的心情。」

涼子已經換上便服,準備隨時出院。

「出去走廊吧——各位,祝你們早日康復。」

同房的病人們拍手歡送她。看來這名十八歲的少女,贏得大家的好感。

「——山倉先生好遲哪。」涼子嘟起小嘴。

「馬上就來了。不過,以後只剩下你一個了。好好努力哦。」

「是。」涼子點點頭。「——那件事,是永江策劃的?」

「對。因他看中保險庫里一天的現款收入。他知道內部的人會懷疑他。可是如果碰巧刑警來了。事情便會變得複雜,因而產生了其他意外的事。他大概事先都想到了。當然,他之所以殺了你哥哥。是怕他供出內幕。可能是突發的犯罪動機吧。」

「好過分的傢伙!他把毫無關係的千加小姐也牽連進去了。」

「他把罪名推給死去的人,企圖獨吞現金——可惜事與願違。」晴美話。

「啊,山倉先生來了。」涼子揮手。

山倉哈哈聲喘著氣跑過來。

「在醫院裏不能跑的。」涼子責備他。

「——辦手續費了一點功夫。」山倉說。「來,我來拿行李。」

「辦什麼手續?」

「我辭掉刑警的職務了。」

涼子眼都大了。「——為什麼?」

「你那麼年輕,我不能丟下你不理。況且,家人叫我繼承家族的實業做生意去。」

「山倉先生——」

「只要你嫁給我,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我覺得是好主意,你呢?」

涼子獃獃地望着山倉。「——我也覺得是好主意!」

說完,她撲向山倉的懷抱。

「那就走吧!」

「嗯!」

山倉和涼子緊緊地手挽着手率先離去,留下片山、晴美和福爾摩斯,以及晴美送給她的花束在後頭。

「——扔了多可惜。」晴美撿起花束。「沒法子啦。她又不能嫁給花束。」

「不過……山倉不需要辭職的……」

「你自己還不是遞了辭職信?」

「那個意義不一樣。」片山盤起胳膊。

「總之,我們也走吧。」晴美催促哥哥。「咱們也要手挽手嗎?」

「又不是情侶。」片山沉下臉邁步。

「對不起。」穿醫院制服的女孩走過來。

「什麼事?」

「茂田涼子的住院費,由誰支付?」

——片山連忙追趕山倉他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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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川次郎短篇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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