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子午散

第五章 子午散

無論是迷魂谷還是碧水潭,現下都已盡在舒家堡百人騎衛隊的掌控之中。幾日的搜索,共抓獲了一十三名伊天健的同夥,同時在一處極為隱秘的山洞裏,還發現了被關押著的五六名老人婦孺,這些人都是被他們暗中抓來充當試驗品的。

然而,主腦人物伊天健與管先生依然下落不明,就連林楓也是不知去向。

舒蟬百無聊賴的跟在小黑身後,葉姥姥已經飛鴿傳書給了爹爹,要不了多久,爹爹他也會趕來了吧?只是趕來了以後呢?見到了伊天健,他會是什麼樣的心態呢?

望着小黑奔遠了的身影,不自禁的,她又是重重的嘆了口氣,最近她竟然老愛嘆起氣來。才苦笑一聲,身側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道:「以前總看到你笑的,什麼時候竟也皺起眉來了?」

舒蟬心中大喜,高喊道:「林楓!」

柏樹後轉出一個頎長身影,果然便是失蹤了好幾日的林楓,他走近,形容憔悴道:「舒蟬,我這次來是求你件事的。」

舒蟬道:「我知道的,你是為了……為了咱們的親事。」頓了頓,揚起眉,伸手在他肩上重重的一拍,笑道:「你放心好啦,爹爹媽媽最疼我了,只要我哭一哭,鬧一鬧,他們也就奈何不了我了。咱們之間的婚約你不用放在心上,好好的待水姐姐吧,只是你們成親的時候,可別忘了發請柬給我,我可要喝你們的喜酒的哦!」

林楓被她拍的愣愣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苦笑道:「婚約之事,在我爹爹犯下這等錯事之後,舒盟主還肯守約么?我來並非是為了這事,我是……我是想求你……」

舒蟬退後一步,猛然搖頭道:「你不要求我!我做不到!」林楓哀道:「舒蟬……」

舒蟬道:「這事自有爹爹處置,爹爹是武林盟主,說什麼也不會公私不分,伊伯伯該當受何等樣的處罰,也是他應得的。你若要叫我求情,那是……那是我萬萬也做不到的!」

林楓沒想自己還未開口,舒蟬竟已一眼看穿他了目的,不由痛苦道:「我也知道是為難了你——江湖上提起舒蟬的名頭,誰人不說你深明大義。我原不服氣,這時看來,倒是我伊林楓太過自私了。」搖了搖頭,無奈道:「好,我不求你,爹爹他也是……也是咎由自取吧!」

舒蟬見他傷心,卻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一時躊躇,伊林楓黯然道:「我爹爹他……他活不長啦,我只求你,別讓你爹爹來審判他啦,就這麼……就這麼讓他去了,好不好?」舒蟬驚道:「伊伯伯活不長了?這是從何說起呢?」伊林楓道:「我爹爹他中了別人的暗算,深中劇毒,眼看……眼看撐不過今日午時了!」說着,從囊中取出數枚細若牛芒的銀針。

舒蟬才看了一眼那銀針,面色陡變,尖叫道:「飛雪雨花針!怎麼可能?」伊林楓問道:「你認得這銀針?這是什麼人的暗器?」

舒蟬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顯是恨極了那暗算他父親的兇手,一時慌亂道:「我……我不知道。」伊林楓見她神情閃爍,不由怒道:「舒蟬,你撒謊!」激動的抓起她的雙肩,搖晃道:「你從不撒謊的,你騙不了我,你認得這兇手是不是?是不是?」他連問了無數遍「是不是」,舒蟬被他晃的只覺全身骨頭都快散了架了,卻硬是咬緊牙關不開口,別過臉去。

伊林楓見她腰間雪白的束帶上沁出淡淡的血水,顯然剛才劇烈的震動硬是將她的傷口又迸裂了,忙鬆開她,但口中卻恨道:「我知道了,這個偷襲我爹的人便是你舒家堡的人!」轉念一想,脫口叫道:「是葉霞綺?是了,一定是她!她號稱『縴手觀音』,發這等細小暗器實在是小菜一碟,她又是個醫道高手,用毒自然更是……」

舒蟬聽他越說越不象話,忍不住吼道:「葉姥姥不是那樣的人!飛雪雨花針是我的,是我的暗器!」見伊林楓滿目錯愕,她從懷裏掏出自己的暗器袋,扔給他道:「不信你自己看,這銀針我也有!」伊林楓檢查暗器袋,果見其中擺放了數十枚與自己手中一模一樣的銀針。

伊林楓訝然道:「難道……難道射傷我爹的人是你?舒蟬,是你嗎?」舒蟬道:「不是!不管你信不信。」頓了頓,續道:「這種飛雪雨花針江湖上十多年沒再出現過了,針上淬的毒名叫『子午散』,雖說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但中毒之人若在三個時辰之內,得不到解藥的話,最遲拖不過第二日的午時,便會毒發身亡。今世之中,能解此毒者,除了那施毒之人,便只有葉姥姥一人啦,你速速帶了你爹去找她,或許還來得及!」伊林楓聽聞父親還有得救的希望,喜出望外,眼見日近正午,也來不及與舒蟬道別,忙心急火燎的跑開了。

舒蟬見他走遠,這才捂住了腰腹的傷口,蹙眉道:「傷口又迸裂啦,回去可怎麼跟姥姥解釋呢?」猛然想起一事,驚呼:「糟了,姥姥若是見了那『飛雪雨花針』與『子午散』不發狂才怪!」顧不得喚回小黑,連忙急匆匆的往茅屋趕去。

迷魂谷內,葉姥姥滿臉的怒氣,徐徐的涼風吹過,撩起她鬢旁的銀絲,她倏地晃身,人一躍而起,但見她雙掌如刀般朝面前那青衣人劈去,掌風到處,隱含隆隆聲響,如風嘯,如雷鳴,正是她賴起成名的「風雷掌」。

青衣人不閃也不躲,直挺挺的站在原地。葉姥姥一掌劈至,忽地減弱力道,「啪」的聲打在那人臉上,連摑了他七八個耳光,口裏怒罵道:「孽障!畜生!」

那青衣人見葉姥姥臨時收了內力,沒將他一掌擊斃,不由凄苦而笑,撲通跪倒,輕輕的喊了聲:「媽——」葉姥姥怒道:「你不要叫我!我沒有你這樣的好兒子!」劈頭又是一巴掌,那暴滿青筋的枯槁雙手,不住的顫抖。

青衣人回過頭,一縷鮮血從他嘴邊慢慢滲下,他又張口喊了聲:「媽,你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聽兒子慢慢跟您講……」

葉姥姥怒喝:「放屁!我消消氣?我怎麼能消氣?我生了個好兒子啊,盡幹些光宗耀祖,給老娘臉上爭光的俠義之事!你……你連個十五歲的娃娃也不及,你有何面目去見曉曉!打小,她就最崇拜你,敬重你,這幾年她四處闖蕩江湖,還不是要學你當年那般行俠仗義,鋤強扶弱么?這孩子乾的不錯啊,可你呢?你這幾年都在做些什麼呢?我教了你一身的本事,難道是讓你拿活人來當木樁的嗎?」愈說愈是火大,她伸手又是一掌摑去,這次卻被那青衣人抬手擋住了。

葉姥姥慍道:「做反了你!管驍晟!」

管驍晟站起身來,淡淡的道:「媽,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就連脾氣還是像當年那般暴躁——我知道你過得很好,也就放心了。」葉姥姥被他不溫不火的脾氣給唬住了,呆了呆,道:「你跟我回去,自個跟慕允說個清楚,你是舒家堡的人,該怎麼着,先得過舒家堡的家法。你娘我是舒家堡的執杖人,這三刀六洞的刑罰,依你看,是你自個來,還是為娘的來?」說着捋起袖管,一臉兇悍。

誰料管驍晟卻搖了搖頭道:「我不是舒家堡的人,不受他舒慕允管!」葉姥姥怒道:「你老娘我是舒家堡的人,你是我生的,當然也是舒家堡的人!你竟敢說不是,真反了你!」

管驍晟突然大吼道:「媽!到底我是你兒子,還是他舒慕允是你兒子?我跟他,到底哪個才是你親生的孩兒?你為什麼老向著他,就算是我做的再好,也總是比不上他,他就像是座大山,永遠擋在我前面,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啪!」葉姥姥揚手便給了他一巴掌,身子直顫道:「畜生,你自己做錯事,難道還要怪慕允不成?你死到臨頭還要找借口百般推脫!」管驍晟道:「我做的事沒錯,我沒做錯,我只不過想研製一種新葯,它可以麻痹人的神經……媽,你想想,有了它,可以拯救多少人的性命啊!」

作為同樣的醫道高手,葉姥姥當然明白一種新型的麻醉藥,對於病患來說是多麼的珍貴,不由滿心好奇,嚮往道:「這個……沒可能吧?」管驍晟道:「有可能!有可能!絕對可能的!十三年前我就發現,有一種碧水玉中含有某種神奇的東西,將它提煉萃取后磨成粉,再配合了數十種名貴藥材,便可成。當時有幾位病人服用過那些玉粉后,全都安然無事……」葉姥姥道:「既然你十三年前就已經可以成功了,為什麼如今還要躲在這深山裏做這種拿活人當試驗的事?」

管驍晟懊惱道:「那是因為……當年得到那塊碧水玉實屬偶然——那碧水玉原本是江南伊家的傳家至寶,乃是一對雕成芙蓉、牡丹樣式的玉步搖,當年為了按古方配藥,已經毀了一枝,剩下的那枝伊天健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將它拿出來,他說那是家傳之物,上古名器,是要留給未來兒媳婦的。唉,也怪我們一時得意,全沒提防身邊的小人,當時眼見新葯即將研製成功,我與伊天健別提多高興啦。那晚喝多了酒,卻沒想那些碧水玉粉,竟不知被什麼人給偷了去。無奈我們只得從頭做起,為了再找玉石作藥引,我不知試過了多少回,卻總不能成……不過,我現在終於明白啦,這種特殊的碧水玉產自藍田溪水,而且只產在碧水寒潭深處,雖取之不易,但……」他越說越是得意,臉上流露出無限興奮與嚮往來。

葉姥姥先是一愣,再看他一臉痴狂的表情,竟像是著了魔般,不由連退三步,說道:「瘋了,瘋了,當真是瘋了……我真好後悔,當初幹麼要教你醫術?」管驍晟興奮道:「媽,你不為我高興嗎?等我研製出新葯,我就可以揚名天下,舒慕允做武林盟主又怎樣?到時連他也會愧不如我,而主動讓賢啦。哈哈!」

葉姥姥怒道:「你是痴人說夢!」一掌朝他臉上劈去,管驍晟面色一沉,伸手架住,右手反施展擒拿功夫,抓向母親的手腕。他一身的武功全是葉姥姥親傳,葉姥姥豈有不識之理,罵一聲:「小兔崽子!」掌勢下沉,雙掌如蝶翻飛,風雷掌法大開大闔,一掌強過一掌的朝管驍晟身上拍去,將他全身籠在漫天掌影之內。

管驍晟神色一變,掌緣如刀,還擊葉姥姥,這下手法宛然也是風雷掌,與葉姥姥所使同出一轍。葉姥姥冷哼一聲,心道:「小兔崽子,十幾年不見,內力倒是增強了不少。但你若想用這套老娘自創的風雷掌來對付我,哼,你還太嫩了些。」手中勁力陡增,每次不待管驍晟招式用老,她已搶在他之前出下一招。

轉眼兩人手下已過了數百招,一套風雷掌早已使完,反反覆復又不知打了多少遍。葉姥姥畢竟年老體邁,風雷掌又是最耗體力不過的剛猛路子,漸漸氣喘,身法也不像先前那般敏捷。相對而言管驍晟年輕氣盛,雖說內力不及葉姥姥精純,但打到後來,在持久力上卻是遠勝於母親。

葉姥姥心知肚明,她向來心高氣傲,若是這番比斗竟讓她輸於自己兒子之手,那可真是比死還難過。當下一招「風行草偃」使了一半,突然中途變招,換成一招「百川歸海」。

管驍晟見招拆招,一套風雷掌打的早熟透了,知道母親接下來便會使出「風行草偃」,正出掌接招,誰料想葉姥姥竟會突然換成「百川歸海」,這一招不是風雷掌中的招式,管驍晟眼見母親手掌高舉,掌心向下,一掌向他頭頂百會拍來。陰影籠罩下,腦子不由一片空白。

忽聽得有個清脆的聲音叫道:「不要!」他迷迷糊糊的想:「不要什麼?我媽媽要打死我啦,是叫她不要打么?不,不,她心裏只當那沒爹沒媽的野孩子舒慕允做兒子,可從來沒把我當做兒子,她要一掌打死我,可從不會手下留情的……」才想着,只聽耳邊一聲沙啞的慘叫響起。

管驍晟睜眼一看,卻見葉姥姥仰天摔在了地上,手捂著胸口,一臉怒意,表情卻是痛楚難當。

舒蟬眼見自己來晚一步,急急喊出一聲「不要!」卻是沒來得及阻止。她扶起葉姥姥,沖管驍晟怒道:「晟叔叔,你發瘋啦,幹麼拿飛雪雨花針射姥姥?她可是你媽媽呀!」管驍晟愣了半晌,方才恍然叫道:「哎喲,對不住,媽,你別生氣,我一時情急才……這是解藥,你快吃了吧。」葉姥姥掙起身子,氣道:「我……我還是死了……死了好,省得……省得被你氣死……」哇的聲,嘴裏吐出口黑血。

舒蟬急道:「姥姥,你別生氣啦,還是把先服下解藥吧!」葉姥姥道:「不吃!不吃……就算死,我也不吃他的東西……」劈手奪過裝解藥的瓷瓶,一甩手將它扔的老遠,這一使勁,牽動胸口一陣疼痛,險些昏厥過去。

管驍晟歉然道:「媽,是兒子不好,不該射傷了你,我該死!」他忽然取出兩枚銀針,朝自己手臂上連扎數下。舒蟬叫道:「晟叔叔,你這是做什麼?」管驍晟跪在葉姥姥面前,磕頭道:「媽,兒子錯了!我這就跟你回舒家堡去,別說三刀六洞,就是三十刀六十洞,我也覺不皺一下眉頭,只求媽媽你能夠服下解藥,也好減輕兒子的罪孽。」

葉姥姥嘴唇已烏黑一片,聽得管驍晟如此誠心認錯,不由咧嘴笑道:「嘿嘿,三十刀六十洞,那還不……把你紮成馬蜂窩啦!」舒蟬見她笑了,也笑道:「好了,好了,姥姥不生晟叔叔的氣了,我這就把解藥拿來給你們都服下……真是的,姥姥是個倔脾氣,晟叔叔也是個犟性子,母子兩人一般古怪……哎呀,解藥呢?怎麼不見了!明明……明明看見是扔這的……」

葉姥姥與管驍晟聞言,不由面色大變,管驍晟緊張道:「解藥不見了?那是……那可是我身上唯一配製的一份……」

舒蟬四下搜尋,仍是未見有解藥的蹤跡,額頭上不由沁出一層冷汗,她稍作鎮定,忽然撮唇做哨,想呼喚小黑過來幫忙尋找。葉姥姥知曉她的心意,有小黑幫忙找尋,倒是件容易的事,不由略略放寬心。

恰在這時,有個陰惻惻的聲音道:「要找解藥么?嘿嘿,那可難辦的很哪!」舒蟬抬頭一看,見那禿頭丑老頭李景揚正從樹林里慢吞吞的踱了出來,一臉的陰笑。

管驍晟厲聲道:「李景揚,解藥是你拿去了吧,快些還來!」李景揚哈的一笑:「笑話,既然是我拿了,幹麼還要把解藥還給你呢?哈哈,這時唯一的一份解藥吧?」伸手一指管驍晟道:「你,伊天健,還有這個唯一會替人解毒的老太婆,哈哈,現在你們的命可都操縱在我的手上啦!管先生,你可真蠢啊,獨門暗器『飛雪雨花針』什麼時候被我偷了,你竟未知,整天倒騰那葯啊粉的,我看把你整個腦袋都搗成豬腦了。哈哈,竟然還有這麼笨的人,把飛雪雨花針往自己身上扎,整個一白痴!我還想着要怎麼報復你呢,卻沒想這麼好的機會竟自己送上門來了!」

他笑的極為放肆,管驍晟怒道:「李景揚,你這卑鄙小人……」掙扎欲起,卻反使「子午散」的毒性發散得愈加快了,「哎喲」叫了聲,跌坐在地上。

李景揚狂笑道:「我卑鄙?哈哈,我卑鄙又怎樣我替伊天健賣了二十幾年了命啦,自從你來后,他就沒再正眼瞧過我。嘿嘿,兔死狗烹,想那兔子還沒逮到呢,我這條狗卻早被他一腳踢到不知哪個旮旯里去了。」他陰狠的笑,一張奇醜無比的臉猙獰的扭曲著:「瞧着你快咽氣的份上,我不妨再告訴你件事。十三年前,那碧玉粉是我偷的。哈哈……是我偷去賣給了左雲飛,大大的賺了一筆!你們這倆笨蛋,這麼多年竟然還蒙在鼓裏!」

管驍晟氣得身子直顫,毒性發作,「哇」的吐出一口黑血來。

舒蟬怒道:「把解藥拿來!」拔出蟬翼匕,挺身向他刺去,李景揚笑道:「臭丫頭,你以為我真怕了你手上的玩具刀么?我是故意讓着你的,我可是心疼你……哈哈!」他輕鬆避開,談笑自如。舒蟬沒料到他武功竟有如此之高,惱怒道:「好卑鄙的老頭!」

李景揚哈哈大笑,笑聲中,只聽一聲清叱,橫里穿來一柄青光閃閃的利劍,疾刺向李景揚肋下,卻是伊林楓趕到了。

舒蟬與伊林楓一聯起手,李景揚頓時大感吃力,忙收起小覷之心,凝神與兩人過招。數招才過,忽聽「汪」的一聲,有團黑乎乎的東西一躍而起,撞向李景揚腰腹。李景揚吃了一驚,趕忙回身自救,舒蟬趁勢一劍刺向他心口。李景揚一聲冷笑,突施擒拿手,抓住舒蟬手腕,拉着她的手,刺向身旁的伊林楓。

舒蟬低呼一聲,五指慌忙鬆開,蟬翼匕脫手而落,李景揚不等匕首落地,忽然起腳踢中匕柄。蟬翼匕在空中猛的改變方向,竟是朝着舒蟬胸口急速射去。

舒蟬的手被李景揚牢牢拉着,逃不逃不掉,眼看匕首直射而來,竟然連閃避的能力也沒有。兔起鶻落間,只見一團黑影猱身撲來,擋在了舒蟬胸前。舒蟬眼睜睜的看着蟬翼匕鋒利的匕尖刺穿了小黑弱小的身子,余勁未歇的又扎進了自己胸口,竟是活生生的將小黑定在舒蟬的身上。

舒蟬瞪大了雙目,傻傻的愣住,動也不動,似乎連呼吸也就此停住了。李景揚唾罵道:「呸,我還以為是什麼東西,原來竟是只狗雜種!」他見舒蟬動也不動,便以為她中劍后已死,一掌推在她肩頭道:「滾一邊去,別擋着老子殺人!」

舒蟬突然一聲大吼:「小黑才不是狗雜種!」抱起小黑屍身,朝李景揚身上撞去。小黑臨死時呼吸,嘴巴張的大大的,這時死了仍是僵開着,舒蟬這麼一揮,它尖銳的牙齒帶到李景揚的手背,將他手背劃破一層皮。李景揚才罵了句:「他媽媽的……」突然咕咚一聲,仰天摔倒,伊林楓趁勢手起劍落,一劍刺進了他的心窩。

原本危險至極的事,忽然就此扳出了局面,伊林楓大大的噓了口氣,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從李景揚身上搜出解藥,徑自給葉姥姥與管驍晟服下。再回身時,卻見舒蟬背朝着他們,蹲在地下,動也不動。

葉姥姥最了解她,眼見小黑身亡,卻不知該如何去安慰她才好,重重嘆了口氣,推了推伊林楓,道:「你過去瞧瞧她罷,你是她未婚夫君,你的話她總是會聽些進去的。」伊林楓大是尷尬,卻也知一時無法跟葉姥姥他們解釋太多。於是走到舒蟬跟前,柔聲喚道:「舒蟬,葉前輩他們服過解藥,現在都沒事了……」

只聽瑟的聲,有水滴濺在了草地上,舒蟬突然「哇」的放聲大哭起來:「黑——小黑啊——啊——為什麼……為什麼你也那麼壞,為什麼……你也不要我了……連你也不要我……」

第一次見這個嘻嘻哈哈的女孩哭泣,伊林楓完全被那凄厲的哭聲震撼住了,他深深的覺得,已經無法用言語去安慰她——無論自己說什麼話,都無法撫慰這傷心的少女了。

舒蟬抽抽噎噎的哭着,她抱着小黑的屍體,眼淚一滴滴的落在它身上。但是現在流再多的眼淚,小黑也不會再醒來了,它再不會搖著小尾巴,撒嬌的在她腳邊磨蹭了。

再也不會了。她的小黑已經不在了……

舒蟬緩緩站起身,她的懷裏,向來好動的小黑這時乖的出奇,小小的腦袋支在她的胳膊上,舒蟬撫摩着它柔軟的短毛,沖林楓凄婉的一笑:「小黑……它睡著了,它累了……咱們別吵它。」

林楓駭然,舒蟬從懷裏摸出樣東西來,遞給他道:「這個還你,雖然……碎了,但我總覺得該還給你……它應該是屬於水姐姐的。」她眸子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眼神說不出的凄楚:「林楓……伊林楓……我是一隻……舒服的小蟬兒,然而你……你卻是別人林中的一片楓葉……」

伊林楓傻傻的望着手心裏那支離破碎的玉步搖,那份沉甸甸的感覺卻讓他覺得,手心裏捧著的不只這枝玉步搖,還有這少女的心。霎那間,他明白了:

「我一直把她當作不懂風情的小孩子,但是……她心裏卻在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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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步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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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子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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