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亂鬨哄強盜作先聲 慢悠悠閑文標引首

第一回 亂鬨哄強盜作先聲 慢悠悠閑文標引首

「噲!夥計!到了地頭了!你看大門緊閉,用甚麼法子攻打?」「呸!蠢材!這區區兩扇木門,還攻打不開么?來,來,來!拿我的鐵鎚來!」「砰訇!砰訇!好響呀!」「好了,好了!頭門開了!——呀!這二門是個鐵門,怎麼處呢?」「轟!」

「好了,好了!這響炮是林大哥到了。」「林大哥!這裏兩扇鐵牢門,攻打不開呢!」「晤!俺老林橫行江湖十多年,不信有攻不開的鐵門,待俺看來——呸!這個算甚麼,快拿牛油柴草來,兄弟們一齊放火,鐵燒熱了,就軟了!」「放火呀!」劈劈拍拍,一陣火星亂迸。「柴草燒他不紅,快些拿木炭來!」「好了,有點紅了,兄弟們快攻打呀!」豁剌剌!豁剌剌!「門樓倒下來了,搶進去呀!」「咦!怪道人說梁家石室,原來門也是石的。」「林大哥!鐵門是用火攻開了!這石門只怕火力難施,又有甚麼妙法?」「呸!眾兄弟們有的是刀錘斧鑿,還不并力向前,少停,凌大爺來了,倘使還沒有攻開,拿甚麼領賞!」「是呀,我們并力攻打上去,不怕他銅牆鐵壁!」好忙呀,刀兒,鎚兒,斧子,鑿子,一齊亂下。「好了,我這裏打下指頭大的一點來了!」「我這裏芝麻大一點也沒有動呀!」「噯!攻了大半個時辰了!我老林打家劫舍,也不知經過幾百回,卻沒有經過這樣為難的事,兄弟們不要白費力了,設個法兒,用軟梯上去吧!」

「不中用!這一個石室,沒有天井,就有兩個窗戶,也不過一尺來高,四五寸寬,哪裏進得去!」「那麼,我們掘地道來!」

「也沒用,這個牢房,是我老子在世的時候承造的,他常常說起,說這牢房底下,四圍打了一丈二尺深的沙樁呢。」「這可難了!」轟!轟!轟!「這是三響號炮,凌大爺到了!」「凌大爺,這石室攻打不開,還求示下!」「嚇!你們在我跟前誇了嘴,此刻鬧到騎虎難下,難道就罷了么?」「大爺不要動怒!我老林還有一條妙計!」「快點說來。」「好在大爺不是要取他錢財,……」「我大爺有的是銅山金袕,要他錢財做甚麼?這個不消說得!」「只要結果他一家性命,我老林還有一條妙計,不須打破他這牢房,便可以殺他個寸草不留!」「也罷!我本來只要殺了他弟兄兩個,怎奈他全不知機,只得一不做二不休的了!老林!你就施展你那妙計吧!」「兄弟們搬過柴草來,澆上桐油,就在這門前燒起來,拿風箱過來,在門縫裏噴煙進去,……阿七!你飛檐走壁的功夫,還使得么?」「老實說,我雖然吃了兩口鴉片煙,這個本領是從小學就的,哪裏就肯忘記了!」「既這麼着,你上去把四面的小窗戶,都用柴草塞住了,點上一把火。」

「可以,我就干這個。」「凌大爺!這裏有馬鞭,你且坐在上風一邊,看俺老林成功也!兄弟們快來動手!」好熱鬧呀。怎見得?——毒霧迷天,濃煙匝地,風過處紅火焰焰,火低時黑氣騰騰,添柴草得奮不顧身,遑問焦頭可慮;拉風箱得亂抒雙臂,不辭額之勞。四壁廂犬吠雞飛,一霎時神號鬼哭。盡任他鑼聲震地,官軍赴援無人。只聽得炮響連天,賊徒聲勢愈大。桐油煙臭惡難聞,向石門縫中鑽去,催命符容情不得,從閻羅殿上頒來。叫爾室中眾人,化作冥司群鬼。縱不似北京的掛爐燒鴨,也要做江南的異味熏魚。

「這會燒夠了兩個多時辰了!大約此刻已有四更多天,這牢房裏的人,是活不成的了!凌大爺!我們散吧?」「好呀!這正是『鞭敲金鐙響,人唱凱旋歌』,走呀!打轎子過來!」哄哄哄一陣散了,這一散不打緊,只是鬧出一段的大嗓子來了。

噯!看官們,看我這沒頭沒腦的忽然敘了這麼一段強盜打劫的故事。那個主使的甚麼凌大爺,又是家有銅山金袕的,志不在錢財,只想弄殺石室中人,這又是甚麼緣故?想看官們看了,必定納悶;我要是照這樣沒頭沒腦的敘下去,只怕看完了這部書,還不得明白呢。待我且把這部書的來歷,以及這件事的時代出處,表敘出來,庶免看官們納悶。

話說這件故事出在廣東,我聞得各處的人,都說廣東強盜多,廣東果然強盜多,這句話我也不能代廣東人諱,但是大凡做強盜的人,無非是些無賴地痞,亡命少年,從沒有坐擁厚資,名列縉紳,也去做強盜的道理。然而這件事,卻是一個坐擁厚資的人去做強盜,並且這個人雖然不是甚麼閥閱名門的子弟,卻也是納監讀書,充做書香人家的人。似他這等人,也做了強盜,豈不是一件奇事?並且這件事出在本朝雍正年間,這位雍正皇帝,據故老相傳,是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於國計民生上,十分用心,懲治那暴官污吏,也十分嚴厲,並且又明見萬里,無奸不燭。至今說起來,大家都說雍正朝的吏治是頂好的。然而這個故事,後來鬧成一個極大案子,卻是貪官污吏,佈滿廣東,弄到天日無光,無異黑暗地獄;卻不遲不早,恰恰出在那雍正六、七年時候,豈不又是一件奇事?

要知道這件奇事的細情,待我慢慢一回一回的表敘出來,便知分曉。蔡哲炯掃校——

蔡哲炯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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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奇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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