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兒子飛走了

第二章 我的兒子飛走了

(1)夏天之會

正當我集中精神打算學一休桑想辦法的時候,突然對講機里傳來了夏天的聲音:"哈哈,貝殼恐龍蛋,是你找我嗎?"

倒~~~!這麼說,夏天是在家的嘍!而且聽聲音還活蹦亂跳的、貌似很有精神的樣子?那那個可惡的僕人為什麼要撒謊說他不在家??哎呀呀,別管那麼多了,先趕緊答話吧:"是我,我是貝殼恐龍……呸呸呸,韓夕貝,我是韓夕貝!夏天,是你嗎?你的傷勢全好了嗎?"

"我的傷勢好沒好關你屁事,如果你不是我的老婆。但是,如果你說你想成為我的老婆的話,我會乖乖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的哦~,而且還會打開大門讓你進來看看我的超級無敵帥帥臉耶~,嘿嘿嘿。"

汗~~,無語ing……

不過,聽到他的聲音,覺得活蹦亂跳的,就說明他真的好了。

"哎呀呀~~,貝殼恐龍蛋你到底要不要做我的老婆啦,哈哈……做我老婆就讓你進來喔!"

狂汗~~~,這個大嘴巴的色色小鬼頭夏天就喜歡開一些這樣亂七八糟的玩笑。

"少爺,不能開門,老爺說了不許你見那個叫韓夕貝的女……砰——啊!!!"

夏天還沒說完對講機里就傳出了另一個聲音,就是最先對講機里的那個陌生僕人聲音,很明顯他這話是對夏天說的,但是還沒等他說完就插進了非常不和諧的腳踢聲加慘叫聲,隨便展開一下想像就知道——肯定是夏天非常不悅地一腳把那個僕人踹開了。

喔,終於知道了,原來是夏天的老爸——校長老頭讓僕人撒的"抱歉,少爺不在家"的謊,原來是他不讓我見夏天的!

唉~~,算了算了,還是不要為難他好了,誰叫我這麼善解人意呢!

我把一直捧在手裏的那盆沙洲草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然後對着對講機說:"夏天,我今天帶來了一盆沙洲草,是我特意送給你的,我把它放在了你們家的防盜大門門口,它的花語是"健康長壽",我祝你健康長壽。我要走了,再見!"

我得早點回去,可沒時間磨到他開門的時候。

況且來這裏的目的就是想確定他好不好,現在從他的聲音判斷應該是蠻好吧,那我就放心了。

可是,就在我準備離開時,那扇一直緊閉的防盜大門卻"嗒"的一聲打開了,就像緩緩展啟的電梯門一樣打開了,然後,恍若電影中的慢鏡頭,我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漸漸看到了防盜大門后掩藏的那張臉,那張帥氣無比而青春四溢的臉,壞壞的氣質無堅不摧,他扇動着蘆葦般柔軟纖長的睫毛,盯着我的晶亮眼睛裏射出接近沸點的笑意。

我立刻就樂了,興高采烈地沖他說:"哈哈~,夏天,原來你一直躲在防盜大門後面哦。看你這副拽拽的樣子,好像很好嘛,傷勢完全痊癒了吧?什麼時候可以回學校上課啊?你再不去你那個座位都快長霉了耶。"

"嘖嘖嘖,貝殼恐龍蛋,幾個月不見你的智商真的還是沒一點長進呀!笨蛋,傷勢痊沒痊癒怎麼可以從外表看出來呢?如果我受的是內傷呢?你又沒有透視眼!不過,實際上我也不是什麼內傷外傷的,就是得了個冬眠症而已啦。"

"什麼~~~~!你,你,你再說一遍……"

我突然有些迷糊了起來,什麼叫做不是內傷外傷什麼的,只是得了冬眠症而已?冬眠症又是什麼東東啊?

"貝殼恐龍蛋,幾個月不見,你不僅智商下降了,連聽力也下降了耶!"夏天邊氣鼓鼓地說着邊抬起腳猛飛了一腿,"怎樣~~~,哈哈……我的飛腿很厲害吧?告訴你!我上次根本不是被你哥打暈的,只是我正想還手的時候我的後腦勺突然被什麼像針一樣尖細的東西射中、然後立刻感覺睡意很濃好想睡覺、所以就砰咚一聲倒地睡過去了,那就是我成了冬眠人後的第一次發病徵兆。"

"啊~~~!夏天,你是不是腦子被我哥打成腦震蕩了?"

"貝殼恐龍蛋!!!你才腦震蕩了啦!騙你是豬頭啦,後來國外的醫生為我檢測治療后說是因為我的腦部被注射進了不明藥物才導致我變成冬眠人的,我的金剛腦袋從出生開始一直就都是健健康康沒經過任何注射治療之類的,所以肯定就是那次被不明物體射中的結果嘍。哼~,如果我是在完全健康正常的狀態下跟你哥單挑,他沒準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呢!"

汗~……

原來上次我在夏天他老爸辦公室外面聽到的什麼什麼"冬眠人"之類真的說的是他,他真的成了冬眠人!

而且導致他成為冬眠人的並不是我身為K-1格鬥手的老哥的那通拳腳,而是被注射進他腦部的藥物。

開始校長和所有人一樣都以為夏天是被我老哥打成那樣的,所以才會要我退學,後來肯定是安聖予跟校長說明了冬眠人這個事實,校長才意識到自己判斷錯誤而收回了讓我退學的決定。

但是,安聖予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呢?連醫生都查不出來的病症他怎麼可以那麼迅速地判斷出來?這種冬眠人病症好像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吧,當時我問安聖予真相時他為什麼要說"上帝告訴我你現在還不適合知道真相"?有必要那樣瞞着我嗎?

還是……安聖予他所知道的真相併不僅僅只是這些?他有目擊到兇手向夏天發射藥物的全過程嗎?

我邊想邊用力地敲了敲腦袋,暈!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啦?到底有沒有人告訴我啊……

……

"夏天,你患上的那種冬眠症是不是就像它的名字一樣一睡下去就可以不分白天黑夜的接連睡好長好長的時間啊?"

"是啊是啊,我是睡了將近四個月才醒來的呢~,如果不是長期打點滴服藥之類我早就餓死渴死了。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猜的嗎?咦咦咦,笨笨的貝殼恐龍蛋,這回怎麼變聰……啊呀呀~!"

夏天還沒說完就發出一聲慘叫,原來他一邊跟我說話一邊不老實的打着拳,然後一拳打到旁邊的柱子上了……

咦?為什麼夏天的這種情形跟志赫的情形貌似很像呢?

倒~~~~!我記起來了,上次志赫的醫生不是說可能是被注射進他腦部的不明藥物導致他患上不眠症的嗎?受害位置也恰好是在後腦勺。

不,不會是同一個人所為吧?同一人分別在他們倆的後腦勺注射不明藥物讓他們得上奇怪的病症,進而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即使不是同一人,那兩者之間也應該會有關聯吧?

哈哈!我可真是超級聰明耶!看來,我也可以當偵探了……

嗯~!

既然是像射箭一樣將藥物射進被害者後腦勺的,一般情況總會在被害者的被害位置留下那個射出的兇器,如果是箭箭就會插在被害者後腦勺誰都看得到不可能完全射進腦部的,但是當時我也在場,包括後來送進醫院被醫生檢查,好像都沒有發現夏天的腦部有任何異常,這麼說兇器已經完全射入腦部而且只留下了針孔般非常微小的痕迹,醫生又查不出那藥物是什麼,那麼那個藥物應該是像冰一樣的完全可溶化固體吧,進入腦部就完全溶化了,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對了,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

我猛的一把扯住夏天:"我現在有兩個很重要的問題想問你,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喔。第一個問題——給你腦部注射藥物的人是誰?你有沒有任何關於他的印象和蛛絲馬跡?你畢竟是當事人。第二個問題——你的冬眠症到底好了沒有?如果好了是哪個醫生治好的,那個醫生現在又身在何處?"我對着夏天連珠炮似的一通發問。

"你問我的冬眠症呀~?!"夏天玩著自己那修長無比的手爪子漫不經心地說,"哈哈,還沒好呢,很難好哦,哈哈哈,雖然在國外醫術高強的醫生幫助下治好了一點點,托他們治好的這一點點我現在才會醒過來吧,但是貌似無法根治,反正醫生說現在世界上的醫療水平是治不好我這種病的,就像絕症一樣,但是不會有絕症的痛苦,醒來的時候跟正常人差不多,只是隨時都會病發睡着,這一睡着后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來。雖然老爸一直堅信可以治好,所以不辭辛勞地到處尋醫問葯永不言棄,但是我心裏就沒什麼底啦,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說不定在睡着的過程中就會呼啦呼啦死掉、扇著短短的雜毛雞翅膀飛到天堂去了哦~~,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說得那樣輕描淡寫,就好像他說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我卻感覺自己的心隨着他的話一點一點地揪緊成團、生生作痛。

(2)志赫病危

"我就是找不到兇手啊,任何關於他的印象和蛛絲馬跡都沒有,要不然早就去找他啦。"夏天說。

"那夏天你後腦勺上那個被注射進藥物的小小洞洞還在不在啊~?能不能讓我看看?"

說不定跟志赫的一模一樣呢。

"笨蛋!當然不在了啦,都好幾個月了,早就完全癒合長新肉啦。"

"那那個小小洞洞是不是就跟注射針孔一樣大啊~?"

"是耶,醫生是這樣跟我說的!哈哈,貝殼恐龍蛋,不錯不錯哦,居然又聰明了一回,哈哈哈~,跟我聊天真的是受益無窮吧?一下子就變聰明了好多耶,哈哈哈哈……所以就有句俗語說"近朱者赤,近、近……近木者黑"嘛,哈哈哈哈哈……"

"汗死~……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啦!"

"貝殼恐龍蛋你汗什麼死啊,"木"和"墨"差不多啦,木炭不也是黑的嗎?真是的,死腦筋、木腦殼、一點都不懂得融會貫通展開聯想!"

倒~!

不過,真的是越來越確定謀害夏天和志赫的是同一人了……

"病人的腦部曾經被人注射過藥物,我們在他的後腦勺頭髮生長很密集的部位發現了注射針孔,但是注射的到底是何種藥物無從查辨,我們猜測可能是那種不明藥物作祟才導致他患上了這種奇怪的不眠症。"

"那就是說,他是被人下毒所害?"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天啊,天啊天啊,好恐怖!才7歲的一個小孩子而已,會有誰想到要去害他啊~,那個給他注射藥物的人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那麼,兇手到底是誰呢?一個7歲一個14歲,僅僅是這麼小的兩個孩子,到底是何種原由驅使兇手去謀害他們倆的?如果兇手真想致他們於死地,為什麼不直接殺掉他們而選擇這種生不生死不死的奇異方式留給別人一些可以探察病由和治療病體的時機?

夏天和志赫明明就是兩個根本互不相識沒有任何瓜葛關聯的人啊,他們倆會有什麼共同點來導致兇手對他們統一下毒手呢?如果找到了兇手,是不是真的就可以擁有完全治癒他們倆的方法?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啊,是我的手機鬧鈴響了。天,已經是晚上九點了耶!汗!!要快點回去才行,不然哥哥一定又要抓狂了,於是我便胡亂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夏天的家。

第二天,我帶着滿腦子的疑問號去學校上學。唉唉,有什麼辦法呢?這麼多的疑問又不可以問哥哥,如果他看到我那麼關心夏天的話,一定會衝到夏天家放把火給燒光光的。寒~,一想起來就覺得害怕!

日子又在不知不覺中向前走了好幾天,呼呼,雪糕那個傢伙居然跟我玩失蹤了,鬱悶鬱悶鬱悶,害我一腦袋的問題都不知道問誰去好!

奇怪~!!!為什麼我認識的人都受傷了呢?聖予受傷了,雪糕也受傷了,夏天和志赫也都受到了傷害……難,難道……我是災星?

"喂~,夏天,你覺得我長得像不像災星啊?"我用手推了推走在我旁邊的夏天。

"哈哈……你,長得當然不像災星啦,因為——你長得像貝殼恐龍蛋嘛,哈哈哈……"

死夏天居然開始仰天狂笑起來……

"HOHO~~,韓夕貝大恐龍,來短訊嘍~!來短訊嘍~!!"正當我被一大堆的疑團纏攪得頭腦發暈時,我自己錄製的模仿蠟筆小新說話聲音的短訊鈴音焦躁不安地響了起來。

我一看短訊,天~,是雪糕發來的耶~,這個喜歡時不時玩玩失蹤遊戲的傢伙自從在冰予高中的電腦室外面被我哥狂扁后那日起,就真的又開始玩起了失蹤遊戲——再也沒在我的視野里出現過,而且每次打他手機都關機,今天怎麼會那麼好心情地想到要找我?

我帶着濃烈的好奇心摁開了短訊,然後心在一瞬間像是掉進極北之地的玄冰里,淚珠從我震驚的瞳眸里大顆大顆地掉下來,心頭是煙籠霧罩的恍惚,短訊內容化成尖銳痛囂的聲音在耳膜中反覆不止地嗡嗡作響——馬上來康熙醫院,志赫病危!

志赫病危!!

志赫……病危!!!病危……

手機啪地跌落在地,我用力地抹了抹眼淚:"康熙醫院……康熙醫院往哪邊走?"

"喂~,貝殼恐龍蛋,去康熙醫院幹嗎呀?什麼事把你急得像只跳蚤一樣?笨蛋,你打車只要把地址告訴司機,司機就會送你去啊!"

"……"

懶得理夏天這隻臭天牛,我只顧飛快地攔路邊的的士。

"喂~,貝殼恐龍蛋,你掉在地上的手機不要啦~?不要我要嘍,幸好沒摔爛,拿去做二手貨賣掉還可以勉強搓一頓小的,哈哈。哎呀~~,開玩笑的啦,你這種破手機誰要啊,還給……啪!"我退到夏天的身邊二話不說猶如"飛車搶劫"般啪地從他手裏奪過了自己的手機,然後飛快的跳上一輛的士呼嘯而去,完全不理會夏天在後面的邊追邊喊,"喂喂~,貝殼恐龍蛋,等等我!等等我!!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嗚嗚嗚~~~……原本我今天就打算放學之後去看志赫和冰凌的啊,卻沒想到他們以這樣一種悲慘的方式提前通知我去了……

坐在的士上,我一邊沒命地哭一邊使勁地催司機開快點開快點,其實他已經開得很快了,快得都要趕上火箭發射的速度,但是我還是覺得像蝸牛一樣慢,我現在是真的恨不得生出對翅膀立馬飛到志赫所在的醫院!

該死的,好大的風,像刀子一樣無情地割着我淚水橫流的面孔,又冷又痛,這種冷痛穿破皮膚直達心底,讓我好難受,從來沒有過的難受,我下意識地抱緊了包包,可是心裏卻更加難受,我想起志赫現在一定很難受吧,他在死亡的冰崖邊又冷又痛地掙扎著,而我……

卻什麼都不可以為他做!!

TMD老天爺真是個大渾蛋,志赫他才七歲啊,他才七歲,別人家的七歲孩子在幹嗎?在邊舔著棒棒糖邊窩在爸爸媽媽懷裏撒嬌,而對於志赫呢?給他的是一個不完整的家!讓他享受不到母愛也就算了,居然殺千刀地又讓他得上什麼不眠絕症、現在還病危,這公平嗎?TNND,如果要讓我查出了那個下毒的人是誰,老子非滅了他全家不可!

天啊,為什麼覺得去醫院的路那麼長?長得好像永遠都到不了!身邊的景物嗖地一晃就過,耳朵里擠滿了風的尖叫咆哮,我努力眯開淚眼往前看,想望到醫院的牌子,可是只有模糊的一片,模糊模糊模糊,刺痛眼睛的無窮模糊之後,我看到志赫醒了,他在天邊沖我笑,小小的蒼白的臉,乾裂的嘴唇,似乎還在沖我叫"媽媽"、"媽媽",叫的同時還將他的可愛小手伸向了我……

他要我抱他啊,他一定是想我這個媽媽抱他。所以我趕緊高興地朝他伸出手去,我一定要緊緊地抱住他,給他世界上最溫暖最幸福的母愛,可是為什麼觸不到他?好像怎麼努力也觸不到他……

不會的!

不會觸不到的,我再使把勁!可是正要再使勁時,他就突然消失了,然後車子咣當一聲停下了,醫院到了。

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衝進了志赫病房。除冰凌和志赫的主治醫生外,病房裏居然還站着一個陌生漂亮的中年女人,已經沒有時間猜想她是誰,我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了志赫的病床前。他還是跟往常一樣處於昏迷狀態,所不同的是:現在,他蒼白的小嘴和鼻子上都插著輸氧管,旁邊原本一貫平穩的心電圖跳動得緩慢而無力。

我的眼淚跟壞了水龍頭開關的自來水一樣拚命地不停往外流,哭得都快斷氣了!我真想立刻拿把刀把老天爺給劈了,劈成千條萬段,劈得粉身碎骨,TNND,為什麼狠得下心把這麼聰明可愛的孩子折磨成這樣,不是你生的你就不疼啊?

怎麼就沒點人性!

我握住志赫的手,他的小手好冷,我使勁地把它放到我的嘴邊拚命地呵氣拚命地搓,但是好像怎麼也熱不了,我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滴在他的小手上,擦掉又滴了下來,擦掉又滴了下來……

冰凌好像一直守在志赫的病床上,他就坐在我對面,手裏緊緊地抓着志赫的另一隻小手,臉上看起來還是如往常般面無表情冰冷漠然,可是隨便一細觀就能察覺到他每一個細胞里滲出的濃濃悲傷,我定定地看着冰凌的眼睛裏有着如同落日般深沉刻骨的愛憐和痛惜,緊鎖的英眉揪心得好像隨時都能流出淚來。我不敢多看他一眼,我總覺得他隨時都會如同崩潰的大堤哇地一聲放聲大哭,然後徹底癱倒,他整個人綳得實在太緊太痛苦了。

他是個太可憐的父親!

"非常抱歉,我們已經儘力了。病人現在幾近衰亡的身理情況顯示他只有很短暫的一點存活時間了,請各位抓緊時間向病人作最後的告別吧。"這時候,志赫的主治醫生突然這樣對病房的所有人說,然後便準備靜靜地退出病房,我攔住了他:

(3)沒有盡頭的睡眠

"抱歉,實在是沒有希望了,我們已經儘力。我很早之前就申明過了,這種不眠症是現今醫療界束手無策的不治之症,隨時都會去世,能夠活到現在已經算是不錯了。"

"我不管我不管,總之你不能讓他死,不能讓他死!!!嗚啊啊啊啊啊啊~~~~~……嗚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我想我真的是崩潰了,我已經沒法理智,我像個瘋子一樣死死地抓着主治醫生的衣襟不讓他走,我總覺得他一走就代表着志赫的絕對沒救絕對死亡,我太害怕,我不要!!!!

但是他還是走了,是那個我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中年女人走上前來拉開我協助他"逃走"了,她安然地看着我平和無比地說:

"然皙,面對現實吧,人終有一死,這是他的命。"

什麼??然?皙???儘管是處在已經失去理智的巨大悲痛中,我還是被那兩個字給定住了。為什麼她莫名其妙地叫我"然皙"?我不是"然皙"呀!還有,"然皙"這兩個字怎麼這麼熟悉啊~,我好像在哪裏聽到過耶……

在哪裏呢~?在哪裏??"然皙"這兩個字到底在哪裏聽到過???

啊,想起來了,就是第一次與冰凌相遇被他強行"綁架"到的醫院裏,他濕潤着眼眶沉沉地向我接連重複了兩遍那兩個字——

"……然……晳……",我早應該想到的,他當時念的"……然……晳……"是人名而不是什麼咒語?!

不對,不能這麼確定吧,或許只是巧合呢?他當時念的斷斷續續的,鬼知道是不是人名啊。

可是現在又從一個陌生中年女人口裏聽到這兩個字,而且她和志赫、冰凌貌似還有關係……

我怎麼想怎麼覺得可疑。

"呵呵,看你震驚的眼睛,想必一定是很訝異我為什麼叫你"然皙"吧?"中年女人帶着和善的微笑認真無比地對我說,"因為你就是然皙啊——金然皙!這是你的真名!而現在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的7歲小孩,不是你充當"代理媽媽"認領的假兒子,而是你的親弟弟,全名叫金志赫的親弟弟。本來不想這麼早告訴你這些事實的,可是志赫就快死了,在他臨死之前,無論如何都希望你以親姐姐、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惟一一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的身份見他最後一面,也算是對他欺瞞多年後惟一的一個真實交代。"

"……"

我無法形容自己聽到這番話后的感受,應該就像腦袋被人突然狠狠地踩了一腳一樣吧,亂七八糟的嗡鳴夾着混亂不堪的疼痛霸佔著整個思維,讓我好長時間都只能呆立着沒法思考,待我終於反應過來才意識到這番話帶給我的遠不僅僅是字面上的這些訊息,更多更真實的是隱藏在其後的下面這些:

從我與冰凌初次見面開始,他所有一切類似神經不正常的所作所為,都是有緣由的吧?而惟一說得通的緣由,是他眼噙淚花盯着我左臉上的傷疤喃喃喊出的那兩個字——

"……然……晳……",沒錯,是然皙,金然皙,他肯定是因為我長得很像金然皙、甚至我左臉上的假傷疤都與金然皙很像,所以冰凌就此判斷我是金然皙——他要尋找的、他一早就認識的那個金然皙——志赫的親姐姐金然皙,所以從來不喜歡理人尤其是對女生冷酷的冰凌會一反常態主動走進我的世界——送我去醫院做全身檢查、硬逼我當志赫的保姆、幫我追安聖予、三番五次地救我……

還有,如果說金然皙是志赫在這個世界上惟一一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那麼冰凌就不可能是志赫的親爸爸了,他只有19歲這點也說得通了,他應該就沒有結婚……

那他為什麼不說清這些而任由別人一直這麼誤會下去呢?他又是因為什麼原因而當上志赫的假爸爸的?

如此說來,冰凌既然不是志赫的親人,眼前的這個陌生女人也不是,那他們究竟是誰?是志赫的誰還是金然皙的誰???

天啊~~~,好混亂好複雜……

但是,我為什麼要相信這樣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女人的話呢?

而且還是那麼本能地確信不疑。關於這點,中年女人給了我這樣一個理由:

"然皙,我知道讓你一下接受這麼多事實肯定有點困難,但是,請相信我沒有騙你,任何稍有良知的人都不會當着一個將死之人的面撒謊的吧?何況這個將死之人還是個僅僅才年滿七歲的可憐小孩。"

她頓了頓又繼續和緩地對我開口了:

"我是冰凌的親姐姐,也是你曾經的同班同學安聖予的親媽媽。我和我丈夫都是你已故父母的親密同學兼好友死黨,基於這個原因冰金兩家雖無任何親屬關係仍一直保持密切來往,這些其實你應該都知道的,如果……你沒有喪失記憶。"

原來,她是安聖予的親媽媽。

安聖予……安聖予……不管隔多久,不管隔多遠,不管我是不是哥哥的女朋友,這個名字始終能喚起我心底最強烈的痛楚,那又愛又恨的痛楚,永遠也無法消弭無法忘懷的刻骨之痛……

等等~,為什麼我都從來沒聽說過安聖予有個媽媽呢?

我仔細地看了看那個中年女人,嗯,好像跟安聖予真的有一點點像呢,可是……

怎麼證明她就是安聖予的媽媽呢?

那個中年女人似乎看穿了我的疑問:"然皙,我知道你一定沒聽說過聖予有媽媽對不對?那,那是因為……我早年就與聖予的爸爸離婚了,所以,我基本上沒有照顧過他,我想這一定讓他很難過吧!不對你們沒提起過我的存在也是對的,誰叫我沒盡過責任呢!"

原來……

原來是這樣啊,安聖予小時候一定也很難過吧?

唉!

到今天我才知道,安聖予的親媽媽和冰凌跟志赫居然是這種關係,原來她以為我是喪失了記憶的金然皙,冰凌也這樣以為吧?

但是不可能吧?我臉上的傷疤可是假的!我哥哥也跟我說過我腦子好得很,絕對沒有失過憶,只是比較健忘而已!啊,我突然想起:那次在機場上見到的那個和我長相很像的女生會不會是金然皙呢?不知道……

其實現在的我,很想跟他們說清楚我不是金然皙的,可是就在這時,一種奇怪的恐懼預感咣當一聲滑到了我面前,它帶着心底潛意識的力量在驅使我警告我:不要告訴任何人你不是金然皙,即使是裝糊塗裝失憶也好,總之你不要讓任何人確定的知道你不是金然皙!!!!

寒~~~~……

但是還是不由自主地這樣做了——我裝糊塗地一言不發……

然後,我重新回到志赫病床前,不停地喚著"弟弟""弟弟",任由自己長過尼羅河的眼淚淅淅瀝瀝地澆灌整個世界,也不知道來年會不會開出一地的記憶和憂傷……

直至顯示志赫心臟情況的心電圖變成平滑安靜的直線,志赫都沒有醒過來,甚至連手指都沒有動彈一下,他從無意識的深度昏迷中直接進入了沒有盡頭的死亡睡眠。

這對我來說是不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因為實際上我不是那個惟一和他有血緣關係的親姐姐金然皙,所以他怎麼樣都不肯再睜開眼睛看我一眼。但是我為什麼同他一樣擁有非常罕見的ABRH陰性血型?真的僅僅是巧合嗎?嗯,是巧合吧,一定是巧合!

對不起,志赫,我欺騙了你,但是我不敢說實話,我就是怎麼樣都不敢說實話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啦,我明明不是這麼個喜歡撒謊的人啊,冒充金然皙也得不到什麼好處,我更沒想到過要得到什麼好處……

我到底是怎麼啦?我到底在害怕什麼?

如果我說出真相真的會失去什麼嗎?真的會失去什麼對我來說很重要甚至是最重要的一件東西??

可是那件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到底是什麼????

是什麼——????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嗚啊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我15年來最長最痛的一次哭泣,猶如天崩地裂海枯石爛世界末日來臨,即使得知我至愛的養父養母因為意外雙雙身亡的那次也不曾有這麼長痛的哭泣,即使面對我最愛的安聖予向我漠然無比地拋出回絕告白詞——"NO"也不曾有這麼長痛的哭泣,但?是,發出這樣的哭泣僅僅是因為曾經深情叫我媽媽的7歲小志赫死掉了嗎?

真的僅僅是因為這個緣由嗎???

我想起志赫剛認識我那陣老是喜歡臭我臉上的丑傷疤叫我"恐龍大嬸",叫得脆響脆響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我想起我給他當保姆時,他一個七歲的小屁孩卻機靈死地把我整得慘不忍睹,還裝無辜裝乖寶寶,一點都不露陰險原形……

我想起志赫其實本質是個善良好孩子,心情好的時候會塞芝麻牛皮糖給我吃,心情不好的時候也不會對我做什麼太出格的壞事……

我想起有次他還叫冰凌把我不小心丟在他家的一支普通圓珠筆完完好好地轉還給我,雖然後來是嘴硬著說"不能讓那種低檔物品玷污了他高貴的家"……

我想起他把夏天唱得跟一級噪音一樣的那首什麼"他和他,他和他,他和他"的RAP唱成一級天籟音,把我的耳朵伺候得前所未有的舒服與享受……

我想起他這一生最後對我說的言語"媽媽,抱抱。我要你抱我"……

我想生命怎麼就這麼脆弱,一個人說沒就沒了,那個該千刀萬刮的兇手到底是誰?

我真的好想滅了他全家!!!!

TNND,他不得好死,他就算沒好死了他也還得絕對永世不得超生——

如果生命能夠替換該有多好,那我就一定想也不想地拿自己的命去換志赫的命,讓我代替他去死,那我一定很快樂很幸福,甚至是得意+驕傲+自豪+無上的光榮,想想,我這麼條糟糠爛命能換個那麼聰明可愛的他啊,多好,多值,他如果活着,十幾年之後絕對是國家的一大棟樑為民造福為社會謀利,可是我這種白痴笨人估計就只能是浪費農民伯伯辛苦種來的糧食!

但是不可能!

不可能!!

TNND,為什麼要有"如果"這個詞?既然是根本就不能實現的事情,為什麼還要造出個"如果"讓人們痛苦地假設?

我真的好痛苦,我現在真的痛苦死了,我其實不想說我痛苦的,我想這樣很多人都會罵我矯情,臭我韓劇看多了,可是除了這樣說,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來宣洩這排山倒海穿山越嶺的巨大悲傷……

冰凌比我還痛苦,我聽別人說他整整一個月都沒去學校上課,他就每天坐在志赫的墓地里看着墓碑上的志赫照片發獃,我覺得他愛志赫愛得比他親兒子還深,也許前世他們真的就是兩父子!

其實很多次去志赫墓地的時候我都看到了冰凌,我很想上前去安慰他的,我甚至都想好了安慰的台詞,可是每次都是還沒開口,我的眼淚就不爭氣地劈里啪啦掉了下來,跟下傾盆大雨似的,結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像個流淚機一樣站在他身後哭個不停……

(4)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時光在淚水中遊走逝去,恍然之間,距志赫飛去天堂的日子已經有一個多月了,我早就硬撐著開始上學,因為中考在即,但是鬼也知道我的心思不可能待在學習上的,窒息的難受盤踞在心底怎麼也消散不了……

這天,是周末,老哥上班去了,我去超市買東西,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去超市的路上,卻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康熙大醫院門口,我唰地停住,看着那棟志赫曾經入住過很久的雄偉白色建築,我的眼淚不自主地又飆了出來,飆上九萬英尺的高空,弄濕了白雲的新衣裳。

我就像個木偶人一樣一直獃獃地站在那裏流淚,從10分鐘到20分鐘再到30分鐘,一點都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不管周圍來來往往的行人如何以異樣的眼光看我。

我不想走,我就是不想走,我在等志赫,我在等他從康熙大醫院的病房裏跑出來,我神經質地幻想着如果我一直等下去,也許他跑出來,他會啪嗒啪嗒地撒著可愛的小腳丫子跑出來張開雙臂緊緊抱住我,然後用比風鈴還清脆比泉水還清甜的好聽童音深情喚我:"媽媽,媽媽。"

"金然皙病人,你怎麼會在這裏?你前段日子——就是被送進我們醫院來的那段日子,為什麼要從我們康熙大醫院偷偷離開?"

在康熙大醫院門口站了很久很久之後,突然有兩個和善的陌生護士服姐姐向我驚訝地搭訕。

我盯着她們胸前掛的工作牌看了看,原來是康熙醫院裏的護士小姐。

"金然皙??"

我的耳朵唰地豎了起來。怎麼又是這個名字?前不久才從冰凌姐姐的口裏聽到這個名字,她和冰凌還都把我誤認成了金然皙。

"呵呵,金然皙病人,你還沒有想起來嗎?喏~,這個——"這個時候,其中一位護士姐姐突然從兜里掏出一個牌牌遞給我,"還給你。"

"這是——?"

我一看——呀~~,是學生證耶~,是金然皙的學生證!Oh~,MyGod~~~!!!學生證上面那張照片里的女生模樣真的跟我一模一樣耶~,連左臉上的那塊傷疤都一模一樣,連傷疤的形狀紋路什麼的從整體到局部從大處到小細節都一模一樣,這也太恐怖了吧?她難道是我的複製品嗎?寒~……狂寒~~~……暴寒ING~~~~……

再看看她所讀的學校——冰語修女學校初三A班??!

修女學校??這個世界上還有修女學校??

她難道是修女嗎???

"呵呵,這個學生證是我打掃病房時從你病房的床底下找到的,肯定是你離開時不小心掉下的,現在看到你正好還給你。"那位護士姐姐和藹地微笑着對我說,"不過,你為什麼要一個人偷偷離開醫院呢~?"

為什麼要一個人偷偷離開醫院??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金然皙!不過,我真的是對那個女生越來越好奇了。

既然這樣,那我就將錯就錯,沒準還能套出一點關於跟我長相奇似的那個金然皙的信息出來呢。

"啊啊~~!呵呵~,沒錯沒錯,我是金然皙,你們沒有認錯人!哎喲~,我的頭好痛,我的頭突然變得好痛哦~!!"

為了逃避護士姐姐的那個問題,我趕緊捂著腦袋蹲了下來!這樣,她們就一定是會認為我上次腦部受的傷還沒完全好,不能一下子想太多的事情,就不會逼問我了。

"金然皙病人,你還好吧?有沒有事?要不要我們送你去病房裏休息休息?看樣子你的傷還是要再住院治療一段時間會比較好呢~。"果然,她們一看到我這樣,便趕緊關切地對我說。

"那個,沒,沒事,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應該就會好一些的,呵呵……"

"嗯,金然皙病人,我想你就是因為腦袋受傷了所以才會不記得我們倆、看樣子你的記憶應該還很混沌呢。"

"啊啊~~!呵呵~,沒錯沒錯,你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我是金然皙,你們沒有認錯人!我就是腦袋受傷了所以記憶才會變得這麼混沌的,我現在還很混沌呢~,我貌似越來越混沌了,我混沌得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了——呵呵~哎喲,該死的!啊啊啊~~~,我的頭怎麼越來越痛了!"我裝模作樣地捂住頭大叫,"記憶好混沌哦~~,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一個人偷偷離開醫院,我什麼都記不清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了,拜託兩位姐姐告訴我你們所知道的關於金然皙……不,是關於我,關於我的所有事情。"

"我們對你一無所知啊~,你送來醫院的時候就是昏迷不醒的,等你好不容易醒來的時候卻是一句話都不說,好像很憂鬱很自閉的樣子,我們跟你說了好多的話也不見你說一句話,估計是因為你腦袋受傷了的原因吧。之後再去病房看你的時候,卻發現你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偷偷離開醫院了。所以我們沒有任何時間和機會知道關於你的事情啊。不過你在昏迷不醒的時候嘴裏好像一直在叫着一個人的名字……"

"誰的名字??"

我唰地豎起了耳朵。

"叫、叫什麼什麼……冰……啊~,對,冰凌!就是冰凌!!你昏迷不醒的時候嘴裏一直在反反覆復重重疊疊叫着的那個名字就是——冰?凌!!!"

汗~~~……

怎麼會那麼巧?難道那個金然皙她也認識一個叫"冰凌"的人?還是……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我腦袋更亂了。

凌亂的思緒衝擊着我的腦海,讓我摸不清,理不順,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金然皙,昏迷不醒一直叫着"冰凌"名字的金然皙,最重要的是……安聖予受傷的那天,我好像……在我們班同學那裏有聽到過……

難道——??!

我突然明白了,突然間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那天早上安聖予救的不是我,而是另一個和我長相酷似而且左臉上剛好也有塊傷疤的女生,應該就是護士姐姐嘴裏說的這個"金然皙"了,因為我們倆太相像所以安聖予以為救的是我!

我之所以會這樣肯定,是因為——

之前,我得知安聖予受傷后問同班同學他所在醫院是哪個時,他們都肯定地說是康熙大醫院,後來從安聖予嘴裏親口證實也是康熙大醫院,他還說我是被奧斯布倫?德瓦夫鱷魚咬傷了左手而非右手,但這一切與我的記憶完全不符,我所記得的是雍正大醫院、受傷的是右手更非被什麼鱷魚咬傷!現在看來,根源原來是安聖予認錯了人,因為我和那個金然皙長得太像所以他才會以為他救的是我!

笨!!我真是笨得可以了,怎麼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呢?應該早就猜到了啊!

儘管事情的真相似乎被我想到了,可是……我又有點迷糊了: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世界上真的有和我這麼相像的人嗎——相像得連左臉上的傷疤也一模一樣?還是……她的傷疤也是假的???

"嘿嘿,甘遂,貌似你沒臉講我們吧?你可是比誰都陰!"

"什麼"甘遂"?我不是甘遂!你們認錯了人吧?我根本就是從來沒見過你們的,一點都不認識你們!"

"還狡辯!你以為我們是穿開襠褲的三歲小孩——這麼容易騙?告訴你,你別以為在自己臉上貼塊假傷疤我們就不認得你了!"

汗~~~……

貌似那個紅毛叫雞嘴裏的什麼什麼"甘遂"的也和我長得很像。而且,我突然想起了之前我在安聖予離開時的機場上看到的那個幾乎和我一模一樣卻轉瞬即逝的COOL女人……

天~~~,我的天~~~~,怎麼會一下子冒出這麼多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啊?

不可能吧?

老天在開什麼玩笑?

這也太離譜了吧?我再怎麼長相大眾化也不會這麼容易COPY吧?這實在是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不行!

我要立刻趕去雍正大醫院,我要去問清楚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我也要弄清楚那天救我的人到底是誰!

"哦~,呵呵,那個……護士姐姐,我頭已經不疼了,謝謝你們把學生證還給我,我先走了,謝謝你們喔……"

和護士姐姐道別後,我就轉身朝雍正大醫院跑去。

唉,果然不出我所料,跟那次在這個醫院受傷醒來后打探救命恩人是誰的時候一樣碰了很多次壁,得到了很多個同樣的"Sorry,Idon"tknow",不過,在我的死纏爛打之下,當天主治我和救命恩人的那位主治醫生終於猶豫了很久后決定告訴我:

"你是說那天和你一起送進醫院來的那個男生嗎?哦……他、他的情況本來是不能跟你說的,因為他拜託過我們全醫院所有知曉那件事的工作人員,拜託我們不要告訴你是他救的你,所以那次你剛受傷醒來后打探你的救命恩人是誰,打探出的答案都只有一個——"Sorry,Idon"tknow",可是我現在還是決定寧願背負失信的罪名跟你全部坦白了,因為我覺得那樣的救命恩人真的應該讓你知道,你真的應該好好感謝他,真的是個大好人啊,真的是你一生的恩人……"

(5)為我致啞

"如果你的救命恩人因為救你而被壞蛋刺傷喉嚨變成了啞巴,如果他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讓你負疚一生,你說他會不會刻意地瞞着你?"那位主治醫生嚴肅無比地對我說。

"轟隆隆~~~~轟隆隆~~~~……"這句話無異於千萬個強實地雷在我的腦子裏嘣嗵爆炸,我腦子裏的所有東西被瞬間炸飛,只剩下空白,無窮無盡的慘烈空白讓我只能像個智障、痴獃、木偶一樣機械地轉過頭懵懵言道:"什麼?你說什麼??你說我的救命恩人因為救我被壞蛋刺傷喉嚨變成了啞巴???"

"是的!!!"主治醫生很肯定地點頭說,"他救你的時候你已經暈倒了。我也是聽送你們進醫院的人說的,要不是那位男生及時趕到,你早被那些人給踢死了。那位男生為了救你以一敵三,他躲閃不及不小心被他們其中一個刺中了喉嚨,傷情嚴重無從治癒就變成了啞巴……"

刺傷喉嚨?

變成啞巴?

傷喉??

啞巴??

天啊,這個救我的人、這個救我的人該不會是……

我開始覺得頭暈目眩,眼前閃來閃去的只有兩幅重複交替的畫面:那個因為嚴重受傷而將其緊緊裹在厚厚高領毛衣里的白玉脖子;那張被我懷疑患上了"厭語症"而不再對我說隻言片語的漂亮嘴巴。

我的眼睛被這兩幅重複交替的畫面閃得好痛,劇痛無比,劇痛無比到酸澀潮濕,我趕緊深吸一下鼻子把那股酸澀潮濕的浪潮頂回去,然後近乎有點手忙腳亂驚慌失措地掏出手機從裏面翻出一張男生的照片給主治醫生看:

"是他嗎?那天因為救我被壞蛋刺傷喉嚨變成了啞巴的人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嗯!!!"

這位主治醫生乾脆肯定地點頭回答了我。

這聲回答就像個不可抗拒的催淚令,我眼眶裏那股原本被頂回去了的潮濕浪潮,隨着這聲命令再也無法控制地排山倒海湧出,在瞬息之間鋪天蓋地地淹沒了我手機里那張偷拍下來的酷酷冰凌照片,淹沒了刻印着冰凌的那個記憶匣里香草如茵的一馬平川……

我想起我從教學樓天台跌下來那次,冰凌緊張兮兮地抱着我去醫院做全身檢查……

我想起志赫整我時冰凌又是為我擋蛋糕又是為我挨人造玩具拳頭的做足了"英雄救丑"……

我想起冰凌脫下他自己的外套系在我腰間,為我遮住屁股部位破了個洞的褲子……

我想起我每次打冰凌時他都像個人肉沙包一樣從不還手……

我想起冰凌費盡心計不辭辛勞使出渾身解數地一招又一招幫我追安聖予……

我現在回想起來,才猛然驚覺原來這個看似毫無溫度的冰冷男生已經不知不覺在背後默默地為我做了那麼多那麼多溫暖如春的事情。這一次、這一次的"溫暖如春"更是做到了高潮沸點——竟然因為救我被壞蛋刺傷喉嚨變成了啞巴……

天啊,啞巴呀,是"啞巴"!知道這兩個字代表的含義嗎?它代表着永遠都無法再開口說話,代表着永遠地喪失了那個隨便發出一聲就可擄獲萬千人心的絕美嗓音,代表着永遠不可能再叫出"爸爸""媽媽""我愛你"這些簡單深情的辭彙……

嗚嗚嗚嗚~~~~……

對不起,冰凌,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如果可以,我真的願意用我的聲音去交換你的健康!

你的大恩大德,我刻骨銘心,我一定會還給你的!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全數奉還!!

我不知道最後我是怎樣走出那位主治醫生的辦公室的,我獃獃地低着頭在醫院走廊里走着,滿腦子裏都是冰凌那張冰冷絕美的臉,那張五官深邃輪廓凜冽的絕美的臉,那麼帥那麼帥那麼帥的一張臉啊,明明是我見過的史上最英俊的容顏,可是我為什麼一點都不動心呢~?

我為什麼一點都不動心~~~???

眼淚如同泉水般嘩啦嘩啦地從眼眶中湧出來,從臉頰上流淌過去,淹沒整個世界,但是無法淹沒疼痛,疼痛在這汪潮濕咸澀的淚海世界裏愈加得寸進尺囂張跋扈地竄刺出來,要將我在一瞬間狠狠吞沒~~~~……

但是沒人知道,沒人知道這股蝕心的疼痛來自哪裏,那麼我告訴你:它來自胸腔中最柔軟的那個部位,那個至愛安聖予的最柔軟的部位。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的人不是——安聖予?

為什麼除了平淡除了沉默除了禮貌地拒絕外,他就不能再給我別的??

為什麼他不喜歡我他不喜歡我他不喜歡我???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咣當~!!"

就在這時,身邊突然響起了巨大的響聲。

"小姐,對不起,對不起!"

我扭頭一看,在樓梯轉角處,原來一個護士小姐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女生身上,我心不在焉地把頭又偏了回來,忽然——我像被電擊中了似的,又迅速地轉了過去。

Oh~,MyGod!原來是那個女生!就是上次那個在機場看見的、長得和我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左臉上沒有傷疤的女生!!

她竟然又在這裏出現了。

我趕緊朝樓梯口跑去,想追到她弄清楚她是誰,可哪裏還有什麼身影。

暈,好暈,好亂!!

真的覺得整個世界都有點混沌了,我好累,心好痛又好失落,不想管那麼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順其自然吧。

回到家,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可是第二天早晨醒來心情還是無法好轉,滿腦子還是冰凌因為救我刺傷喉嚨變成啞巴的事情,我好內疚好難受,可是連去看他的勇氣都沒有。我真沒用!

一整天就在內疚和難受中度過了,根本就沒心思上課。

"呵呵,貝貝,看!這是什麼?"

這會,已經放學了,我卻還是趴在課桌上像木偶一樣發着呆,直到照例來接我回家的老哥兼男友韓林野揚著兩張花花綠綠的票券閃到我面前,我僵滯了一整天的眼球才終於開始軲轆轆轉動起來。

"又是什麼本市最有名的搞笑劇院——樂哈哈搞笑堂的門票嗎?對不起,老哥,我不想看。"

我知道他是想讓我心情好一點,可是以現在我的情緒要達到這點貌似很困難。

"不想看啊?呵呵,簡單——"老哥說着就將那兩張門票嘩啦嘩啦揉成團,在我還沒來得及阻止之前就眼也不眨地利索扔出了教室窗外,我只得趕緊跑出去撿:

"老哥你幹嗎把它們扔掉?那門票可是用錢買的,你以為你是億萬富翁——錢多得用來當手紙擦都擦不完嗎?"

"對不起,貝貝。因為是今天晚上的門票,不去看就作廢了,所以就扔掉……"

"我不去看你可以跟別人去看或者轉賣給別人啊,多浪費……咦,那兩張門票呢~?你不是扔在這個方向嗎?怎麼找不到?"

"呵呵,貝貝,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扔東西怎麼可能只扔這麼丁點遠?我讀書那會可是得過全市的鉛球投擲冠軍的。那揉成團團的兩張門票現在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對面操場旁呢,不,準確地說應該是躺在對面操場旁那個睡在石凳上的雞窩頭學生嘴巴上曬夕陽浴呢~。"

"不會吧?操場離我們教室可是有很遠耶~,你以為那兩張門票身上長了翅膀?"

但是我用我2.2的視力一眺望——

暈~,老哥所言居然是真的,那兩張門票真的懶洋洋地躺在對面操場旁那個睡在石凳上的雞窩頭學生嘴巴上曬夕陽浴。

幸好他沒醒來,要不然肯定會氣鼓鼓地將那張門票吧唧吧唧吃進肚子裏吧……

不行,不能讓他吃進肚子裏,那可是錢呀~,我得趕緊拿回來。

"老哥,如果你不找別人一起去看的話就把這兩張門票轉賣掉吧,而且不能賣得太便宜讓自己吃了虧,起碼是8.8折以上,知道了嗎?賺錢不容易,要懂得節省,省錢就是賺錢。"

我把那兩張門票拿回來后塞給老哥說。

"呵呵,知道了,謹遵教誨。"

老哥微笑着說。

"好了,老哥,我要走了,你心無旁騖聚精會神地去處理門票吧。ByeBye~。"

我將收拾好的書包啪的一下甩到左肩上,對着老哥邊說邊往教室外面沖。

"哎~~,貝貝,你去哪裏啊?我可是專門來接你回家的呀。"

老哥像貓抓老鼠一樣利索無比地抓住了我。果然是金牌級別的K-1格鬥手,要想從他的爪子底下溜走可真不容易。

"我現在不想回家,我想出去散心,而且是想一個人去,所以你不要跟着我,好好地去處理門票吧。放心,我不會去散心很久的,晚飯之前一定回來。"

"……好吧。"

老哥猶豫遲疑了很久才終於放開了我。

"貝貝,記得注意安全哦。有什麼事隨時打電話給我。我等你回家吃晚飯。"

還沒走幾步老哥的聲音就在後面嘮嘮叨叨地大聲響起。

"知道啦~。"

羅嗦~!我這個"一號恐龍妹"要注意什麼安全啊~?!

"還有,貝貝,如果你散心散到什麼地方散累了不想走了,就打手機給我,我會立馬開着摩托車來接你的,你打計程車回來也可以的。"

"知道啦知道啦~。"

真羅嗦~~!!

"還有還有,貝貝,我忘了問你,你今天晚上想吃什麼?是火鍋還是八仙菜?另外,身上帶的錢夠不夠用?"

"哎呀呀~,隨便啦隨便啦!夠用夠用!"吵死了~~~!!!我趕緊捂住耳朵憋足勁以平生最快的衝刺速度跑出了老哥的視線。

呼~~,真的要去散心嗎?——

才怪!

我哪有這樣的閑情雅緻!我是要去解開一些疑團,它們是時候該解開了。

我來到了一所大得嚇人、冷清得更嚇人的豪宅前,那是零下N度殭屍雪糕住的房子。

唉,以前有活潑的志赫住還熱鬧一點,現在呢……跟個鬼屋沒什麼差別!

也真奇怪,雪糕幹嗎不跟他的家人住在一起啊?聽說他爸爸媽媽還活得很富有朝氣。

大門是關着的,裏面是沒人的,雪糕的手機是打不通的(真是的,不是關機就是打不通,他搞個手機到底是幹嗎的?顯擺的啊?),鬱悶!沒辦法,只能等了,今天非把他等到問清楚一切不可!

於是,我像只流浪狗一樣抱着雙腿可憐兮兮地蹲在雪糕家的家門口,開始了漫長的等待歲月……

"啊哈~~,好想睡覺……"不知道等了多久以後,我打了個大大長長的哈欠,"那個雪糕死人到底死到哪裏去啦?怎麼還不回來?沒理由現在還沒放學吧?他又不是高三生!我是一月份就要進行畢業會考了的初三生我都放學了耶~!真是的,誰喜歡他誰倒霉,等得人天昏地暗……啊呼呼呼,真的好想睡覺……"

……

"撕~~~——"

"哎喲,好痛!天啊~~~,怎麼搞的?我原本好好貼在左臉上的那塊假傷疤不見了!是誰?是誰把我的傷疤撕掉了??"

"嘿嘿,韓夕貝,看來你很喜歡當恐龍啊,那就讓我做回好人實現你的夢想——把你變成真的恐龍吧!"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不喜歡當恐龍!!!有誰會喜歡當恐龍啊~???我之所以假扮恐龍是有原因的,我不是因為喜歡當恐龍才假扮恐龍的……啊~~~——!!!!我的臉~~~——!!!!"

我的臉被划花了,我聽見了金屬利刃與我臉上皮膚糾纏打鬥的聲音,我臉上的皮膚那麼柔弱無助,它在刀鋒下無力地呻吟、哭泣……

"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裏????救我——!!!!救我……"

"你的爸爸媽媽他們就在這裏,但是他們救不了你!"

是啊,他們救不了我,因為他們倒下了,他們在我的面前直挺挺地倒下去了,好多的血,鋪天蓋地的血……

啊~!

殺害我父母的兇手緩緩地站了起來……

我的天~~~~,他好高!而且不僅僅是高!我從來不曾想到,一個如此恐怖的殺人兇手居然會擁有那樣俊逸非凡到驚心動魄震天撼地嘆為觀止的背影,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完美的背影,簡直是超超超超超完美……

他是誰?他是誰??他到底是誰???

我那麼強烈地渴望知道他是誰,我要他轉過身來,轉過身來,我要看正面!

啊~~,他好像聽到了我心裏的話耶~,他真的開始乖乖地轉身了,1°角、2°角、3°角、4°角、5°角……

30°角……

40°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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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和他和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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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的兒子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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