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之神

社稷之神

(一)冥國之戰

安分守己、心地善良的渥納普兄弟烏和布庫很有才氣,博學而多智,能占卜未來。他們曾經做過一次十分離奇的夢。同時夢見自個兒兄弟倆在一團似雲非雲,似霧非霧,非光非暗的一片混沌之中,聽到一個似乎很遙遠又似乎貼在耳朵上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籠罩過來:

「我是宇宙之心!日月星辰皆由我而來;我是創世之神,萬物神靈因我而生;我是世界主宰,生死愛恨,福禍情仇從我所欲;你們可以各種的形名稱呼我,我可以借你們的身,你們的心,你們的口,你們的手眼以及你們的子女傳達號令。呵!善良的人,我要借你們的兩位子侄之手重整乾坤,成為我的化身——社稷之神!」

當時,兄弟倆之中只有烏生有兩個兒子:一個叫巴茨、一個叫瓊恩。弟弟布庫還沒有結婚,是個光棍漢。他倆把自己的一切本領都傳授給了兩個孩子,使他們成為能彈會唱,擅長繪畫雕刻的多才多藝的人。在他們眼裏,兩個孩子就像是神的化身。

烏和布庫除了教授孩子之外,每天都會在恰好通往冥國的路上玩球。死神們聽到他們打球的聲音后說:

「他們是誰?他們在幹什麼?總是這樣又蹦又跳,又吵又鬧的。去把他們叫來!竟敢在我們的頭上玩球,如此藐視我們,真是膽大妄為!看我怎麼懲治他們!」

在冥國里,死神卡梅兄弟是最高的法官。由他倆規定每位死神的職權。巴特和傑克是使人流血的死神;布琪和加納則使人浮腫,雙腳流膿,面色變黃;巴克和奧龍手持股骨大棒負責守衛和使人骨瘦如柴直至死亡;梅斯和托克則給人帶來災難,使人受意外的死亡;米克和巴當是使人暴亡的死神,他們勒住人的脖子或壓迫人的胸部,使其吐血或窒息而亡。

死神們聚集一堂,商量如何懲治渥納普兄弟。他們真正希望的是得到渥納普兄弟巧手製作的打球工具,如皮手套、球環、面罩等。

於是,卡梅兄弟派貓頭鷹給渥納普兄弟送信,叫他們來同死神們打球。

貓頭鷹很快飛到兩兄弟打球的地方,傳達了口訊。

「卡梅兄弟真是這樣講的嗎?」他們問道。

「不錯!死神們還要你們帶上打球的工具。我還得陪你們一塊兒去呢!」貓頭鷹回答說。

「好!請你稍等一下,讓我們回家去和母親告個別。」

到了家裏,他們對母親說:「媽媽,我們要走了,是死神差了使者來接我們的。此行決不會是徒勞的。」他們又說,「我們把球留在這裏。」說着,把球放進屋頂的一個小洞裏。隨後,他們囑咐巴茨和瓊恩要專心學習,照顧好祖母。

臨別時,他們的母親伊斯卡內戀戀不捨,傷心流淚了。渥納普兄弟安慰她:「不要悲傷,我們是去赴約,不是去送死!」

他們跟着冥國使者貓頭鷹往冥國走去。

他們沿着傾斜的階梯往下走,膛過了湍湍急流,穿過鮮血河,平安地來到四條大路的交叉口。這裏有紅色、黑色、白色和黃色四條大路。這時,黑路對他們說:「你們應該走我這條路,我可以帶你們到達死神的宮殿。」

於是,他們沿着這條路,一直走到死神聚會的大廳。在那裏,他們看見十位死神排成一行。其實,那不過是死神們佈置在那裏的木頭人。

兄弟倆畢恭畢敬地向木頭表示了問候:

「你們好!卡梅兄弟!…

木頭人毫不理會他們。這時冥國的死神們發出了哈哈的笑聲,他們為能欺騙渥納普兄弟而洋洋得意。

隨後卡梅兄弟對他們說:「你們來得好。明天就比賽吧!」然後指著旁邊的凳子說,「坐吧!」原來那是一條燒得熾熱的石凳。兩兄弟一坐,屁股感到一陣劇痛,如果不是及時站了起來,屁股就被烤焦了。看到他們的狼狽樣,死神們笑得前仰後合,大呼肚子痛。

「現在,你們可以到那間小屋去休息了,有人會給你們送火把和捲煙的。」渥納普兄弟到黑房子裏一看,屋裏一片漆黑。他們在黑暗裏蹲了下來。不一會兒,有人給他們送來一根尖尖的松樹火把,火已經燃上了;每人一根捲煙,也是點着了的。來人說:「死神命令你們點着火把和捲煙,天一亮再把它們原樣交回,不能有絲毫減損。」

最終,火把和捲煙都燃盡了。

第二天,卡梅兄弟問他們:「昨夜給你們送去的火把和捲煙呢?」

「已經點完了,閣下!」他們如實答道。

「那麼,今天就是你們兄弟的末日了!我們要把你們剁碎,抹掉你們的記憶。」

渥納普兄弟就這樣被死神們暗害了。在被埋藏之前,死神們還砍下了烏·渥納普的頭。

「把這顆頭拿去,掛在路邊的那棵樹上。」卡梅兄弟下了一道命令給他們的屬下。

奇怪的是,過了不久,掛人頭的那棵樹結滿了果實,這是從來沒有見過的。這種果實叫葫蘆,人們稱之為烏·渥納普的頭。

卡梅兄弟看到樹上果實累累,也驚嘆不已。這種圓形的葫蘆結得到處都是,很難同烏·渥納普的頭相區別。

於是,死神們下令任何人都不許接近這棵樹,更不能去摘葫蘆。

從此,烏·渥納普的頭便不見了,變成了葫蘆,同樹上的其它果子一模一樣。然而,有位姑娘卻從無意之中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就是死神傑克的女兒,名叫伊斯基克。她從父親那裏聽到這個故事之後覺得十分驚奇。她想:我為什麼不能去看看那棵樹呢?樹上的果實一定很甜美。

好奇心驅使著伊斯基克走到了樹下。

「啊呀,多大的果子呀!滿樹都是,真讓人喜歡。如果摘下果子,我會死嗎?」她自言自語着。

這時,藏在樹枝叢中的頭顱說話了:「你要什麼,長在樹上的果實都是人的頭顱。你真的想要嗎?」

「是的,我想要。」姑娘心想,明明是果實,為什麼說是人頭呢?分明是在嚇唬我,我便要看看,到底裏面有什麼古怪。

「好!你伸出右手來。」

姑娘朝着頭顱伸出了右手。這時,頭顱吐出一口唾沫,正好落在姑娘的手心裏。說遲,那時快,當姑娘低頭看手心裏,唾沫又飛走了,不見了。可是,樹上卻傳來一個聲音:

「在我的唾沫里,我給你留下了我的後代。姑娘,你到地上去吧!在那裏,你不會死去。請相信我的話。」

這一切都出自「宇宙之心」的精心安排。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呢?

姑娘覺察到有什麼東西從身體某個隱密的地方鑽進了她的身體裏面。她驚慌地回到家裏,什麼可怕的事也沒有發生,只是肚子慢慢大了起來。她懷孕了,在那裏面正是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

六個月以後,伊斯基克的父親傑剋死神發現了他女兒的秘密。於是去同卡梅兄弟商量辦法。

「我的女兒懷孕,真是奇恥大辱的事。」傑克大聲訴說着。

「那就強迫她說出事情的真相。如果她拒絕,就把她帶到遙遠的地方算了,以示懲罰。」

「好,尊敬的閣下。」

接着傑克就盤問自己的女兒。

「你肚子裏的孩子是哪個臭男人的?」

「爸爸,我沒有孩子,我連男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好呀,你這個還敢嘴硬的不正經女人!」傑克轉身對貓頭鷹說,「把她帶到遠遠的僻靜的地方,把她殺了,把她的心裝在葫蘆裏帶回來。完事後立即稟告各位冥王知曉。」

四隻獵頭鷹找來一個葫蘆,提起屠刀,架起姑娘的胳膊就走了。

姑娘對貓頭鷹說:「憑你們是殺不死我的。因為我沒有做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我只是出於對渥納普兄弟的敬重才懷孕的。你們不應該殺我。」

「你父親命令我們把你的心臟裝在葫蘆裏帶回去交給他。其實,我們也不願意殺死你,可又用什麼東西來代替你的心臟向諸冥王交差呢?」貓頭鷹為難地說。

「這顆心不屬他們,也不會被他們焚燒,你們不應該在這裏逗留,也不應該容忍他們強迫你們干殺人的勾當。不然,你們會成為罪人。好吧!你們從樹上摘個果實下來吧!」姑娘對他們說道。貓頭鷹剛摘下果子,樹就噴出了鮮紅的樹汁,樹汁流到葫蘆里馬上就變成了一個形似心臟的紅彤彤的球。後人們稱這棵樹叫血樹或紅脂樹。

「你們到地上去吧!在那裏你們會受到歡迎,會擁有一切所需要的東西。」姑娘對貓頭鷹說。

「好,孩子!我們將離開這裏,到地上去服侍你。現在,你沿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就行了。我們帶着這個葫蘆里的心臟去向你的父親交差。」

「你們完事了?」大冥王卡梅問貓頭鷹。

「一切都大功告成,老爺!心臟就在葫蘆里。」

「很好!大家快看吶!」卡梅兄弟高興地大聲喊道。他用手指托起葫蘆並把它敲碎,鮮血馬上流了下來。這時,他又命人把火撥旺,隨後就把葫蘆扔進火堆里。冥國的死神們聞到一股氣味后都圍攏過來,他們覺得血的腥味非常甜蜜。當冥王們凝神思考的時候,貓頭鷹展翅從深淵飛向地面,變成了姑娘的侍從。

姑娘伊斯基克快要生孩子了,她來到渥納普的家中。巴茨、瓊恩和祖母住在一起。姑娘進屋后對老人說:「媽媽,我來了。我是你的兒媳婦,是你的孩子。」

「你從哪兒來!我的兒子在哪兒?但願他們沒有死在地獄里。難道你沒看見這兩個孩子嗎?他們才是我兒子的後代。你快滾出去!」老太婆對她喊道。

「我確實是你的兒媳婦,我早已屬於烏·渥納普了。他兄弟二人沒有死,會回來的。你很快就可以從我懷着的孩子身上看到他們的模樣了。」

巴茨和瓊恩很生氣。然而只是埋頭吹笛唱歌,繪畫雕刻。他們天夭如此,這也是對老人的安慰。

老人又說:「我不要你這個媳婦,因為你肚子裏懷着的是你不忠誠的惡果。你是個騙子,我兒子早死了。」她接着說,「你說你是我媳婦,那好吧,你去給我們做飯,取一筐玉米來。你不是說,你是我的媳婦嗎?」

姑娘應了聲好,就沿着巴茨和瓊恩開的路來到玉米地里。地里只有一棵玉米,也只結著一隻玉米穗,她看到這一切,心一下子就涼了。又着急又難過,她大叫一聲:「啊!我是多麼不幸吶!我到哪兒去摘一筐玉米呀!」於是,她就向掌管收穫的大地女神祈求幫助。然後,她從那棵玉米上採下一些玉米擺在筐子口,好象裝滿了一筐玉米。這一切結束以後就提着筐子回家去。這時,地里各種動物都來幫她抬筐子,把筐子裏的玉米送到她家,倒在一個角落裏。老人走過來一看,果然是滿滿的一筐玉米,就嚷嚷開了。「你從哪兒弄來這些玉米?你把我們的玉米地全毀了!把長著的玉米全摘來了?我得馬上去看看。」說罷就朝玉米地走去。可是那棵獨一無二的玉米仍在那裏。她趕緊回到家裏對姑娘說,「孩子,這就足以證明你是我的媳婦。以後我就等著看你肚子裏懷着的孩子啦。他們一定是聰明能幹的人。」

姑娘伊斯基克分娩的日子到了。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出生了。可是老人沒有看見他們出生,因為他們的娘是跑到山上去分娩的。

兩個孩子帶回家后,又哭又鬧不肯睡覺。

「他們吵得人煩死了,扔到外面去。」老人生氣地說。於是,巴茨和瓊恩把孩子扔到螞蟻窩上面,可孩子們卻睡得很安穩。以後,又把他們放在荊棘堆上,他們照樣安詳入睡。巴茨和瓊恩出於嫉忌想讓兩個孩子在螞蟻窩或荊棘堆里死去,但都失敗了。

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慢慢地長大了,他們成天玩耍,用吹箭筒射擊。祖母和哥哥們都不喜歡他們。對此,他們從不生氣,也不發怒,而默默地忍受着,因為他們清楚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對一切都心裏有數。他們每天都帶些獵獲的鳥兒回家,可全都被巴茨和瓊恩吃掉了。

巴茨和瓊恩成天就只知道吹笛子唱歌。

有一次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打獵回家一無所獲。進屋后,祖母問他們:「為什麼沒帶鳥兒回來?」

他們回答說:「親愛的祖母,我們打的鳥兒都掛在樹上了,沒掉下來,我們個兒小無法上樹去取。要是哥哥願意,就和我們一起去取吧!」兩個哥哥回答說:「明天同你們一起去!」

其實,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早已商量好了對付巴茨和瓊恩的辦法。「咱們只是改變一下他們的模樣就行了。他們讓咱們受了不少罪,總是想讓我們死掉或是俯首貼耳,所以得給他們一點教訓。」

第二天,兩個哥哥跟在他們後面來到樹下,樹上的鳥兒可多極了,數也數不清,兩個哥哥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鳥,可是,一隻也不落到地上。

「你們看,鳥兒就是不掉下來,你們去把它弄下來吧!」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對兩個哥哥說。

「好吧。」說罷,兩個哥哥就上了樹。可是,當他們爬到樹頂以後,樹突就長得很高很高,樹榦也變得很粗很粗。這樣,他們想下來也下不來了。

「怎麼口事?」他們在樹上叫喊著,「這棵樹真令人害怕,我們太倒霉了。」

「你們把長褲脫下來,綁在腰上,褲腿留在後面。在後面拉着褲腿,你們就容易爬下來了。」

可是,兩個哥哥相互一拉褲腿,它馬上就變成了尾巴,他們也都變成了猴子。於是,他們濃樹枝上跳來跳去,擠眉弄眼,一轉眼就跑到森林裏去了。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用魔法鎮住了兩位哥哥。巴茨和瓊恩也因為驕傲和虐待弟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從此以後,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就開始用勤勞的雙手來贍養祖母和媽媽。他們說:「你們別難過,我們去種玉米,在這裏我們可以代替巴茨和瓊恩。」他們扛起鋤頭、斧子和吹箭筒下地去了。離開家的時候,他們要求祖母中午往地里給他們送飯。

到了玉米地里,他們就用鋤頭、鐮頭清除雜草、藤蔓,翻鬆土地。他們把斧子朝樹榦上一砍,斧子就開始自己砍起木頭來了,棵棵大樹被砍倒在地上。同時,他們又叫斑鳩飛到樹上並對它說:「看着點,我們的祖母一來,你就唱歌。聽到歌聲后我們就拿起鋤頭和斧子。」

說完,他們便拿吹箭筒來玩兒,什麼農活也不幹。過了許久,斑鳩叫了,他們趕緊跑到地里,抓起鋤頭和斧頭,一個個故意用泥抹在手上和臉上,好像是兩個真正的農夫在干著活。

吃完飯以後,他們就同祖母一起回家了。「我們今天真的很累。」然後,故意在祖母面前伸伸腿踢踢腳。

第二夭,他們跑到地里一看,砍倒的樹和藤蔓又重新長上了,挺立如故。地裏面依然雜草叢生。他們思忖著:「這是誰幹的?這樣欺負我們,一定是老虎、鹿、兔這些傢伙乾的。一夜就完成了。」

接着,他們又一次清整土地,除了雜草,砍伐了大樹。同時商量好:「我們得躲在一邊,看着點兒,也許能把這幹壞事的傢伙抓住。」半夜裏,他們找了一個陰暗的地方躲了起來。一會兒,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動物都來了,它們用各種各樣的語言念叨著:「大樹,藤蔓,站起來吧!」這時,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都跳了起來。想抓住它們,但一隻也沒抓住,他們只逮到一隻老鼠,把它包在布裏面。他們用火燒着它的尾巴,所以,至今老鼠的尾巴都是禿禿的。正準備把它的眼睛也挖出來時,老鼠開口了:「我本不應該死在你們手裏,你們的本份工作也不在玉米地里。」

「你說什麼?」兄弟倆問道。

「請把你的手稍微松一松,我有件事告訴你們。你們知道,你們的父親烏納普就是那個死在地獄里的人,他的所有財產就是打球的手套、球環和面具,還有橡皮球。這些東西就放在你們家的屋頂上,你們的祖母不願告訴你們,是因為你們的父親就是因為這個而死去的。」

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聽了以後,急於想弄到那隻橡皮做的小球。他們商量了一陣以後就帶着老鼠回家了。到了家,一看水缸空空的,於是對祖母說:「我們渴死了,你給我們弄點水來。」老人提着水罐就往河邊去了。這時,他們又派蚊子到河邊去,把祖母的水罐鑿了個洞,因此,老人總是裝不滿水。一會兒,他們又對母親說:「我們的嘴巴乾渴極了,祖母怎麼回事,去了半天也不回來,你去看看吧?」就這樣,他們把祖母和媽媽都支走了。這時,他們叫老鼠爬上屋頂,咬斷系著小球和打球工具的繩子。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得到這些東西以後,把它們藏在了通往球場的路上。

第二天,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就高高興興地玩球了。他們把父親曾經打過球的球場掃得乾乾淨淨,然後便開始打球,他們玩了很久很久。

冥國的死神聽見吵鬧時后說:「是誰又到我們的頭頂上玩起球來?煩死了?難道渥納普兄弟還沒死?」於是派人把玩球的人叫到地獄里來。

兄弟聽到冥國的使者們說死神請他們倒地獄去,便欣然同意了。在同母親和祖母告別的時候,對她們說:「我們去了,你們別哭。我們給你們留下我們命運的記號。我們每人在家裏種一棵甘蔗,假如它們枯萎了,這表明我們死了;如果它發芽了,也就說明我們還活着。」說罷,就在屋裏種了兩棵甘蔗,而不是種在田裏的濕土中。

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帶着球具和吹箭筒朝着通往冥國的路走去。他們沿着父親曾經走過的路,卻是踩着吹箭筒通過血水河的,他們的腳沒有被沾濕,否則,就會像死神希望的那樣被河侵蝕。過了一會兒,他們到達四條交叉路口。他們沒有貿然往裏走,而是派蚊子進去偵察一下裏面的情況:「你們去咬他們,在冥王殿中從第一排座位咬起,一個挨一個的咬過去。」於是,蚊子順着黑路來到冥王的議事大廳。蟻子先叮第一個坐着的死神,沒有反應,於是去叮第二個,也沒有反應,它接着咬了第三個第四個,聽到叫聲,接着便咬第五個。那人問:「卡梅兄弟,你知道誰叮了我們。」他們在被蚊子叮過之後,一個挨一個的把前面被咬的那位死神的姓名給報了出來。其實,蚊子不是去專門咬他們,而是去完成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的委託,打聽他們的姓名的。

然後,他們來到冥王殿。

地獄里的小鬼頭指著第一個坐着的死神對他們說道:「向冥王致意問候!」

「這不是冥王,只不過是個木頭人罷了。」他們回答說。

當他們走到第三個死神面前才開始問候:「你好!大卡梅!」「你好小卡梅!」「你好,巴特!」他們把十二位冥王的姓名一一問候過去,而且次序準確無誤。冥王是從來也不願意別人知道他們的姓名的,所以兩兄弟勝利了。

「你們請坐吧!」冥王稍稍放緩了口氣,他們知道這回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他們都是非常老奸巨猾的神靈,在他們沒有探出兩兄弟的根底虛實之前,是不會輕易擺明敵對關係的。

「這不是給我們的凳子,而是兩塊燒燙的石頭。」他們拒絕了,冥王們又失一著。

「那好吧,你們遠道而來一定非常辛苦了,就到黑屋子裏去休息一下吧!」

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被送進了黑屋子,這才是地獄旅程的第一關。冥王們認為,這裏將是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失敗的開始。

他們進了黑屋子以後,卡梅兄弟就派人選來了松樹火把和每人一支捲煙。並對他們說:「死神說,明天一定要完好無損地原物歸還。」

「很好。」他們回答。

他們在黑屋裏沒有點燃火把,而是在火把頭上放了一根金剛鸚鵡尾巴上火紅的羽毛。在捲煙上放了幾隻螢火蟲。所以,從屋子外面看起來,就好像火把和捲煙已經點着了。

第二天早晨,看守過來一看,松樹火把和捲煙完好無損,便慌忙報告了冥王們。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是誰的孩子?他們是哪兒冒出來的?他們的臉那樣陌生,走起路來也是怪模怪樣的。」冥王們說道。

冥王們不甘心於自己的失敗,便商量怎麼才能戰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於是他們一計未成又生一計。他們對兩兄弟說:「明日一早,你們給我們採摘紅白黃藍四色花朵各一束來。」然後,便放心地做他們的事會了,因為,這些花朵只有在他們的花園裏才有,而且他們已在那裏加強了守衛,防止兩兄弟偷花,他們心想這回贏定了。

當天夜裏,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把割葉螞蟻召來,對它們說:「你們馬上全體出動,把冥王要的四色花朵全采來。」螞蟻們遵照兩兄弟的指令,一齊湧向冥王卡梅兄弟的花園。那裏守衛的士兵根本沒有想到會有螞蟻來偷花。割葉蟻們把花莖咬斷以後用牙叨著,運到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準備好的四隻葫蘆里。天剛亮,兩兄弟如約把四束花交給了冥王,那上面還沾滿了晶瑩的露珠呢。

冥王們一看,氣得臉色煞白。

他們仍然很不甘心,又把兩兄弟關到了冷宮裏。那裏寒氣逼人,遍地冰雹,冷得難以忍受。冥王心想兩兄弟這回該沒命了。可是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卻躲進了屋裏的一棵死樹榦里,沒有凍死。第二夭清早,他們又精神抖擻地出現在冥王殿的十二死神面前。

而後,他們又被帶進虎山,那裏老虎成群。兩兄弟一進去就對餓虎們說:「別碰我們,這裏有你們吃的東西。」說着,便向它們扔了一些骨頭,老虎們忙着去爭奪那骨頭。兩兄弟又平安無事地走出了虎山。

地獄里的冥王們接二連三地敗在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的手下,怎麼會甘願呢?他們可是一向作威作福慣了的。

冥王國的死神們對這雙孿生兄弟倆恨得牙痒痒,大有滅之而後快的強烈憤懣,他們決定把兄弟兩人帶往最後一個魔洞:蝙蝠洞。洞裏棲息著兇殘貪婪的卡門索特斯這隻嗜血的魔鬼。他們把兄弟倆扔進了那個偏僻的黑洞裏。為了擺脫無數兇猛地撲著翅膀、飢腸轆轆的蝙蝠,兄弟倆躲進了吹箭筒里。

卡門索特斯怪叫着:

「基——利特斯!基——利特斯!」

如饑似渴的嗜血蝙蝠飛落在他們躲藏的吹箭筒上。兄弟倆一直安睡到黎明前的鳥啼聲傳入耳中。突然,伊斯布蘭克對烏納普說:

「你探出身子瞧瞧天是否已經亮了,我們的對手怎麼還沒有動靜?」

烏納普應聲就把腦袋伸出吹箭筒外,可剛一探出頭,一隻暗中監視的蝙蝠就把他的腦袋咬了下來。這時,伊斯布蘭克大聲喊道:

「烏納普!你在哪兒?聽見我說話了嗎?為什麼躲起來了?」

嘶啞的聲音在空洞裏嗡嗡作響,哪裏還有烏納普爽朗的應答?伊斯布蘭克傷心地說道:

「我們終於還是敗在這幫惡魔手中。」

果然,天亮時,冥國的死神們走進洞,嗅到洞裏的一股血腥氣味,得意非凡地拾起地上被咬下來的烏納普的頭顱。

這顆人頭,血已被吸盡,慘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死神們高舉著人頭,給他們的魔子魔孫們觀看。在遠處,妖魔鬼怪們的嘴裏不斷發出刺耳的嘲笑、狂吼和下流的唏噓聲。悲痛欲絕的伊斯布蘭克蜷曲在一處陰森的角落裏細細抽噎著,瘋狂的惡魔准也沒有到他的存在。

過了一會兒,他喚來那些以偷搶為生的小動物們,那些動物都很溫順。天黑以後,他們陸續來到伊斯布蘭克的身邊聽候吩咐。

伊斯布蘭克對他們說:「別害怕,我的敵人離這兒還遠著呢!你們如實回答我的問題,你們以何為生?」

那些小動物們你推我揉,粗硬的爪子,你踐我踏,磨蹭著無毛而粗糙的厚皮,用頭相互攻擊,在哼叫、鳴啼中扭成一團,紛紛向伊斯布蘭克表白自己的本領。雖然伊斯布蘭克耳中被嘈雜的聲音所佔滿,但還是從中聽出了他們的意思,然後說:

「很好。現在,你們就去把吃的東西拿來,不許討價還價。」

鸚鵡代表全體動物說道:

「如果需要,悉聽驅使。」

這些匆匆而來的動物,又匆匆而去。在他們身後揚起的煙塵里,落葉翻飛,一股臭氣向四周擴散開來。

小動物分頭到四面八方去尋找食物去了。伊斯布蘭克躲在石牆邊,不耐煩地等待着。他從那兒可以清楚地看見他兄弟頭顱,而他們的敵人似乎把它給遺忘了。

又過了一整天時間,到黃昏時分,動物們才陸續回到這裏。有的帶着枯葉,有的送來光禿禿的骨頭,還有一些拖着植物的根莖,其餘的則捎來筍瓜等等。

伊斯布蘭克默默地看着他們帶來的五花八門的食物,嘀咕了幾句無人能懂的話,接着,便領着小動物們來到擺放烏納普軀幹的地方。在他眼觀四路耳聽八方,認為安全無事後,便在烏納普的軀體邊坐了下來。他拿起一個葫蘆,放在烏納普身邊。動物們在他周圍圈起一道防護網,目光驚慌,毛髮倒豎着,連大氣都不敢出地僵立在那裏,彷彿一座座石雕像。伊斯布蘭克在葫蘆口鑿了幾個小窟窿。一些是圓的,酷似雙眼,另一些寬的則宛如嘴巴,另一些長的又好像鼻子。然後,他自己向葫蘆里吹着熱氣,如同灌輸生命……

當一股柔弱、細微、溫和的綠光從這些窟窿里射出時,他看見腦袋開始顫動,便把軀幹從地面上扶起,讓他雙臂環抱,雙腿交叉。死者挺直著身體,如同將要從睡夢醒來。這一切都是在兀鷹的翅膀下完成的。兀鷹的翅膀擋住了黎明的到來。

小動物們看到伊斯布蘭克所做的一切,嚇得屁滾尿流,一溜煙似的跑進山林中去了。只有一位動物站在那兒原地下動,他就是兔子。兔子是動物中最天真無邪的。他單純地豎起耳朵,好像在傾聽着一種他才聽得見的樂曲。伊斯布蘭克對他說:

「你能留下來,隻身陪我,正是我所希望的。你去站在球場外的圍牆上。注意看着我們玩球。如果球飛到了圍牆上,你就把它接住,跳下牆去,跑到樹林里,把它藏在你所知道的地方,別讓他們追上!去吧!別忘了我對你說的話。」

兔子低垂雙耳,表示同意。他用後腿在地上一蹬,尾巴一翹,未等被人發現,就已跳上了球場的圍牆。

正在這時,死神們來到伊斯布蘭克所在的地方,對他說:

「你的時間不多了,來,跟我們打這最後一場球吧!」

伊斯布蘭克答道:

「悉聽尊便!」

窮凶極惡的地獄死神們,拿起球,一次次拋向空中。有一次,伊斯布蘭克接過球,違背了球賽的規矩,把球拋向空中,拐了個漂亮的弧形線,滑過球伴們的頭頂,飛到了球場圍牆上。早已待在那裏的兔子接過球,縱起身一跳,消失在了牆外的雜草叢林中,氣勢洶洶的惡魔們立即緊隨追趕,想奪回球,卻哪裏是兔子的對手。兔子邊跑,邊用後腳抹去足印,然後在地上挖了個洞,把球藏了進去。

就在球場一片混亂的時候,伊斯布蘭克拿起烏納普的人頭,安在死者的軀體上,而把葫蘆留了下來。

死而復生的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沖着現場的大小鬼怪驕傲地一笑,便揚長離去……

此後,兄弟倆又會見了一些從遙遠的地方秘密來這裏巫師和先知們。

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在贈送給他們一些貴重的禮物后,對他們說:

「我們兄弟倆無意中斷你們的行程,也不用耽擱。當你們應邀到達冥國時,死神們一定會向你們探問我倆的行蹤,你們就如實告訴他們曾在這裏碰見過我們就可以了。其他的都別多講。」

巫師都已心領神會,因為這對他們毫無壞處。

第二天,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召來兩位預言家,一個叫蘇魯,一個叫巴康。對他們說:「冥國的死神們始終未能戰勝我們兄弟,。我們預感到他們會設法燒死我們。但我們是不會死的。所以有幾句話必須交所以現在又開始密謀殺害我們的新計劃待你們:我們被燒死以後,假若冥王問你們把我們的骨灰扔進深淵好不好,你們就回答不好,因為這樣他們可能會復活;要是問你們把骨頭掛在村上好不好,你們就回答不好,因為始終可以看到他們;如果問你們可不可以把骨頭扔到河裏,那你們就說,把骨頭磨成粉,拋進冒着泉水的河裏,這樣就可以把骨灰分散到四野里永遠無法聚攏了。」

冥王早已準備好了篝火,堆放了又粗又壯的樹榦,在篝火的上面還掛着爐子。冥王派人把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帶到篝火旁。

「我們準備了美酒,讓咱們喝了它然後痛痛快快地玩一場吧!」卡梅兄弟對他們說,「每人只要在上面飛個四趟,就算你們贏。」

「算了吧!別再騙我們,你們只是變着花樣想把我們弄死罷了。」說着,兄弟兩人面對面,雙手緊握,一躍而起,跳進了熊熊的火堆,一塊燒死了。這時,冥國的惡鬼們都高興地歡呼起來:「我們勝利了。」

隨後,冥王果然請來蘇魯和巴康,向他們請教如何處置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的屍骨。就像兄弟二人早已預料的那樣。冥王在兩位預言家的勸說下把他們的骨灰撒進了河裏。然而骨灰卻沒有漂流很遠就聚積在了河底,變成兩位俊美的少年。同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原先的模樣別無二致。

第五天,人們在水中發現了他們。冥國的大鬼小鬼也發現他們像人魚一樣在那條大河裏游來游去。

翌日,有兩個面色樵悴,衣着襤褸的窮苦人出現在地獄里。他們的行為舉止很不尋常,時而與貓頭鷹跳舞,時而與猴子跳舞,時而又踩着高蹺。除此之外,他們還變着各種戲法,把東西放在火中燒掉,再讓它恢復原樣;他們還可以把自己切成碎片或把對方砍死,然後又起死回生。

消息很快傳到冥王那裏。他們很想見見他們:「這兩個孤兒是誰?他們果真有那麼大的本領?」於是,就派人去把二人請來。

「我們不去,像我們這樣貧寒的樣子怎能去見冥王呢?」這兩位窮苦人愁眉苦臉,十分為難地對冥王派來的使者說。但這些使者還是連拖帶打地把他們領進了冥王的官邸。

他們自慚形穢,畢恭畢敬地弓著腰站在冥王們的面前。

「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冥王問道。

「我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和故地。我們連父母的樣子都不記得了,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去世了。」他們可憐兮兮地答道。

「好!現在把你們的拿手好戲表演給我們看看,我們會付給你們報酬的!」

「不,什麼也不要,我只是心裏有些害怕!」

「別害怕!你們先表演跳舞,然後再表演火燒復原和起死回生的戲法。只要你們盡心表演。完了以後,我們付給你們報酬,放你們回家。」

於是,二人就開始唱歌跳舞,地獄里的所有大小鬼怪都圍攏來觀看。

「你們把我的狗切成碎片,再讓它復活。」冥王命令他們。他們照着吩咐把狗切成碎塊,然後又很快讓它復活,搖著尾巴跑來跑去。

「現在你們把我的房子也燒掉。」冥王說。

頓時,冥王的官邸大火小起,被燒得精光,但四周的觀眾都平安無事。官邸被夷為一片平地后,他們一人立即又把它恢復原狀,一點被燒的痕迹也沒留下。

冥王們看得目瞪口呆。

隨後,冥王又下令:「你們把一個人殺了,但不能讓他死去。」於是,二人馬上殺死一個人掏出心臟給冥王看。一會兒,他們又把它放回去,那人便活了過來。

「你們相互殘殺一下,給我們看看。」冥王又想出一個花樣。

接着,二人中的一人就把另一人剁成幾塊,切下他的四肢,砍下他的腦袋並把它們扔得遠遠的,還從胸膛里掏出心臟,扔在草地里。冥國的鬼怪和冥王們看得驚嘆不已。在他們面前那人跳着古怪的舞蹈,突然喊了一聲「起來!」頓時,另一人就恢復了原狀,獲得了新生。這一切使冥王們歡欣若狂,他們的心被二人的舞蹈迷住了。便下了一道愚蠢的命令:「來!在我們身上試試你們的魔法!把我們一個一個地分開吧。」

「好!一會兒我們就會讓你們復活的。」二人回答說。

於是,他們把十二冥王全都剁成肉泥,再也沒有讓他們復活。

地獄里的大小鬼怪見狀,紛紛四散而逃,都被螞蟻們發現,又把它們驅逐了回來。他們實在走投無路,只好向二人投降。

二人面對前面跪在地下的眾鬼怪道出了的身份:「你們聽着!我們就是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兄弟。我們的父輩就是被你們所殺。我們是來為他們和跟他們一樣被無辜殺害的人們報仇雪恨的。我們曾在這裏歷盡艱難險阻,所以,必須把你們剷除乾淨,一個不留。」他們以神的名義宣佈判決:「從此,你們的權勢和領地還有家族都不復存在,你們永不配得到憐憫和寬恕,以後你們只能與野草和沙漠同來往。一切文明和智慧的善良人都不再屬於你們管轄,你們必須遠離他們。你們可以把犯下重罪的人、不幸的人和沾染惡習的人,以及被天神拋棄的人帶走。記住,即使你們今後做着高尚的事,你們的血也是低下的,再也不許傷害無辜者。」說完這些話,他們就把深淵裏的地獄冥國摧毀了。

在他們離家之後的日子裏,他們的母親和祖母整天提心弔膽。當他們被火燒死的時候,屋裏干土上的甘蔗枯萎凋謝了,祖母和母親對着它們泣不成聲;當甘蔗又生出綠芽時,祖母在它們前面燃起不滅的樹脂,為孫子的平安祝願祈禱。當甘蔗完全復活時,她們心裏更是高興非常。甘蔗成了她們敬奉的神明,是「一家的中心」。

早已死去的渥納普兄弟也獲得了新生,他們看到自己的子侄,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慰藉。

但是,等著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的遠非親情團聚那麼簡單,還有更重要的使命等着他們去完成,因為他們已經接到「宇宙之心」的諭旨:「在遙遠的國度,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卡基斯和他的兒子們冒瀆神的名義。你們應該征服他們,把他們帶到太陽升起的地方去。」

(二)僭神之戰

原來,在人類因為自相殘殺和腐敗墮落而被創世主再次毀滅,太陽和月亮還沒有浴血新生的時候,新造的人群中出現了一個狂妄自大的人,他的名字叫做卡基斯。

他經常這樣說:

「我是世界上最尊貴的!我就是太陽,我就是月亮。我的光芒會普照大地。有了我,人類才能行走和生活。我的眼睛像翠玉那樣閃光;我的牙齒像寶石那樣明亮;我的鼻子光芒四射,像月亮一樣。我的寶座是金銀鑄成。我坐在上面外出的時候,天下便一片光明。對人類的子子孫孫來說,我就是太陽,我就是月亮,我早已有了預見。」

其實,卡基斯什麼也不是,他既不是太陽,也不是月亮。他的目光只能看到地平線,卻看不見整個世界。

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帶着「宇宙之心」的諭旨來到他們出生以前,不知名的過去的那個遙遠的國度。

他們倆商議說:「咱們試着在他吃飯的時候,用吹箭筒打他幾下,讓他得病,毀掉他所誇耀的一切財寶,讓他的什麼翠玉呀,寶石和一切在他引以為傲的東西統統都見鬼去罷!看他還有什麼可吹噓的!」說罷,他們便扛着吹箭筒就上路了。

卡基斯有一棵大樹,他每天的食物就是這樹上的果實。他每天都得爬到樹上采果充饑。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知道了以後,就在大樹底下躲藏起來,準備襲擊。

一夭,當卡基斯出現時,烏納普一箭吹去,正好擊中他的鄂骨。卡基斯痛得大叫一聲,從樹上掉了下來。這時,烏納普撲過去,想擒住他。不料,卻被卡基斯擰下一隻胳膊。

卡基斯拿着烏納普的一隻胳膊,捂著臉回到家中。

「你怎麼啦?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竟敢惹你?」卡基斯的老婆琪瑪爾問道,她有些吃驚,因為丈夫在她眼裏是無所不能,刀槍不入的。

「還不是兩個巨魔用吹箭筒把我的顎骨打壞了?打得連頭都搖晃了。不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還不是被無比尊貴神力無雙的我擰下了一隻胳膊。我要把這隻胳膊架在灶上燒烤,看這兩個魔鬼還不立刻滾過來上門投降!」卡基斯一邊吹噓,一邊把烏納普的胳膊掛了起來。

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謀劃了一陣以後,就去找來白髮蒼蒼的老頭兒基寧亞和他年邁的妻子基寧瑪奇。兩位老人的背已經駝了。小夥子對他們說:「請你們陪我倆到卡基斯那裏要回我們的胳膊罷!我們就跟在你們後面。你們可以對卡基斯說:『陪我們來的是我們的孫兒,他們父母雙亡,所以總跟着我們四處乞討。我們什麼也不會幹,只會治牙蟲!』這樣,他看見我們只是孩子就不會在乎啦。其他的,等到那裏看情形后,我們再給你們出謀劃策。」

「好吧!」兩位老人爽快地答應,他們的確有些想有兩個這樣機靈的孫子,哪怕只是扮演的。

兄弟倆跟在兩位老人身後,一面走,一面玩著遊戲。一到卡基斯的家門口,就聽到他的鬼哭狼嚎聲。

卡基斯看見老人和隨行的小夥子后問道:

「老人家,你們從哪兒來?」

「尊敬的主宰,我們是沿路討飯的。」

「跟在你們身後的是你們的兒子?」

「不,主宰大人,他們是我們的孫子。因為可憐他們父母早亡,所以總帶着他們。」

聽到老頭子開口一個「主宰」閉口一個「主宰」,卡基斯的心裏早就樂開了花,哪裏還想其他?只是他牙痛得要命,連說話都十分困難。聽到老頭子說到「可憐」二字,不由得被觸痛內心的憤恨,他冷笑着說:

「哼,可憐?你們還是可憐可憐我吧。你們既然走過不少地方,而且身體都這麼健康,一定會治病羅?」說完這些話,他不由得有些佩服自己的思維敏捷。他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似的期待着老頭的回答。

「噢,我們別的什麼也不會,只會治牙蟲,看眼病,整整骨頭什麼的!」

「好極了!你們就給我揉揉骨頭,治治牙吧!這臉痛得我整天不得安寧。哼,這全是那兩個魔鬼作祟,我要把他們……哎喲。」話未說完,他又捂住了痛得發麻的嘴巴。

「好吧!主宰大人!哎呀!」老頭子擺弄著卡基斯的下巴,故作驚訝地說,「恐怕得把這牙給拔掉,安上新牙才行!看,它都被蟲弄得直搖晃呢!」說着把卡基斯的牙搖了搖,直痛得卡基斯嚙牙咧嘴,半晌才開口道:

「別!只靠着這付牙和眼睛,我才能做主宰的!」

「我們用最好的金剛鑽,做一付比寶石還好的新牙給你安上總沒關係吧!」老人解釋說。其實,只不過是幾粒擦得發亮的白玉米粒。

卡基斯也沒細想一個乞丐老頭哪來的金剛鑽,就狠狠心說:

「那好吧,哎喲……快……快安了吧!」

老人替卡基斯拔了牙,安上玉米粒,看起來比原來的牙還要亮。只不過,卡基斯臉上原先的那股神氣減了幾分。接着老人又給他治眼,把他的眼珠子也取了下來,就這樣卡基斯的所有財寶就全完了。可他什麼也沒感覺到,只是睜著空洞無神的眼睛呆望着。老頭趕忙又替烏納普安上失而復得的胳膊。

卡基斯不久就這樣咽了氣,他的老婆也跟着死了。這時,卡基斯的兩個兒子齊巴納和卡布拉岡還很小,而且沒有什麼惡行,烏納普兩兄弟沒忍心下手,所以只完成了一半的使命就走了。

誰知這一走,卻給他們留下了無窮的後患。話雖如此,不過,誰會傷害兩個尚無惡行的小孩子呢?儘管他們身上流淌著邪惡的血。日後的事自然得按日後法則去處理

卡基斯的兩個兒子終於長大成人了,但他們並未從自己的父親身上吸取教訓。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卡基斯的狂妄在他的兩個兒子身上又復活了。

齊巴納經常說:「是我創造了天下的崇山峻岭。」

在一次長途跋涉,四處宣揚自己的「蓋世功德」之後,齊巴納跳進路邊的一條河中洗著澡。他看見圖蘭城的四百兄弟正拖着一棵樹從路上走來。顯然,這是他們砍來準備做房梁用的。齊巴納從水中走上來對他們說:「小夥子們,你們幹什麼呢?」

「我們沒辦法把這根樹榦抬起來,扛到肩上,所以只好拖着走。」他們答道。

「要扛到哪兒去?有什麼用嗎?」

「我們要蓋房子,用它作房梁。」

「哦,讓我來幫你們扛吧!」說着,齊巴納一手便把大樹榦拎起來,扛在肩上就走,一直把它送到四百兄弟的家門口。

「你從哪兒來,有父母嗎?」四百兄弟問道。

「他們已經成了天上的太陽和月亮。」齊巴納狂妄地指著天空,說得跟真的一樣驕傲。

「哎,你的力氣真大!」四百兄弟嘆道,彷彿有些嚮往地說。

「那是自然!你們看,那些崇山峻岭都是我一手創造的!」齊巴納狂妄地說,橫飛的唾沫濺得四百兄弟滿臉都是。

「你就留下來跟我們住在一起吧!」四百兄弟有些熱情地過分地說。

「當然好羅。」齊巴納回答。他非常希望四百兄弟能為己所用。

倒真是應了那句古話:惡人自有惡人磨!

心胸狹隘的四百兄弟又豈是省油的燈,他們這會兒也正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呢!他們濟濟一堂,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商議開了:

「他一個人就能把那麼重的木頭舉起來,咱們四百兄弟還有什麼好混的!不行,在這塊地頭上,只能我們說了算,不能聽他擺佈!我們得整死他!」

「……我們可以先挖一個很大的洞,然後請他下去幫我們挖土,之趁他在裏面挖得起勁,彎腰取土的時候,咱們就……」說到後面,他們神秘地交頭接耳起來,最後,又都不約而同地拊掌大笑起來……

第二天,四百兄弟挖了一個很大根深的洞、然後裝出很無奈的樣子,在洞沿上唉聲嘆氣起來。正好,齊巴納走了過來,看到四百兄弟個個愁眉苦臉,不由得好奇地詢問了事情的原委。四百兄弟央求他說:

「你的力氣大得連高山都能造,不如幫我們下洞挖土吧!我們實在夠不著了!」

「好吧!」齊巴納說着就下到洞裏挖起上來。

當他在下面挖洞的時候,四百兄弟不時地問一下:「你已經挖夠了嗎?」

「還淺著呢!」他在洞裏回答。其實,齊巴納早已知道了四百兄弟的詭計,只不過,他想露一手給他們看看,試試能否鎮住他們,收服他們。但他還是防著一手,怕他們等得不耐煩會立即下手,所以他在下面朝洞的一邊橫向挖洞,以防萬一。

「你挖到哪兒了?」四百兄弟又問。

「我還在挖呢!等挖到足夠兩個我這麼深的時候,再喊你們。」齊巴納在洞下邊挖邊說着。四百兄弟心想那可再保險不過了,便耐心等了起來。

最後,齊巴納在洞下的橫洞裏躲了起來,萬無一失時,向上面喊道:「已經夠深了,你們下來取土吧!」

這時,四百兄弟用力把準備好的巨石和大原木推了下去,發出震耳的響聲。

「哦!成功了!」四百兄弟歡呼雀躍着說,「三天之後,我們就可以為新居落成痛飲一場了。明後天,我們再去看看,地下的螞蟻是否帶來他腐爛發臭的消息。要真是如此,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開懷痛飲了。」

齊巴納在洞下聽見了他們的談話。第二天,一群螞蟻在木頭底下鑽來鑽去,其中一些還銜著齊巴納的頭髮,另一些叨著齊巴納的指甲。

四百兄弟看見之後高興地說:「那傢伙已經死了!我們可以開懷暢飲了。」

其實,齊巴納還活着,而且四百兄弟也知道他還活着,他的那些並未帶者惡臭的指甲和頭髮又豈能騙過這些精靈古怪的傢伙呢?這回反而倒是齊巴納被四百兄弟蒙在鼓裏了。

到了第三天,四百兄弟在新居里開懷暢飲到半夜,才漸漸沒有了聲音。齊巴納以為四百兄弟全都醉倒,便爬出洞來準備收拾他們讓他們為自己效命。他美滋滋地大搖大擺來到四百兄弟的新居。誰知,進去一看連四百兄弟的影子也沒有,不由得一愣!正在他苦思不得解,暗呼上當時,屋子塌了下來,若非他逃得快,恐怕真的死定了。

死裏逃生的齊巴納見四百兄弟早已逃得無影無蹤,不由得心頭火起,他把自己的精血化成一個帶着美麗羽毛的小絨球拋向圖蘭城的方向,並惡毒地詛咒四百兄弟死於自己的兄弟之手!(由這裏引出的一段故事將在下一章「戰神」中講述給大家聽。)

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兄弟倆聽到四百兄弟死於齊巴納的詛咒的消息,非常悔恨、惱怒。事情到了這種程度,是他們所沒有預料到的,也勾起了他們的除惡殺盡之心。

齊巴納天天都到河邊去捕魚捉蟹,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吃。白天,他到處找吃的,晚上就躺在山坡上睡覺。

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從森林裏采了幾張棕櫚葉,做了一個很大的螃蟹。蟹腳是用小樹枝做成的,蟹殼是用石頭做的。然後他們把這類似大鳥龜的東西安放在梅亞岡山腳下。

把這一切安排妥當以後,他們到河邊找到齊巴納。

「小夥子,你在那兒幹嘛?」他們問齊巴納。

「我哪兒也不去,只是在這裏找我的食物。」齊巴納回答道。

「哦,你的食物是什麼?」

「魚和螃蟹,但這裏,我一隻也沒找到。從前天起,我就一直沒吃東西,肚子餓得真難受呀!」

「那邊的山窩裏有一隻大螃蟹,我們在捉它的時候被它咬了一口,到現在還心裏怕怕的。不然,我們早把它捉住吃掉了。」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一唱一和的說。

「你們說的都是真的?那麼能否給我帶路呢?」齊巴納高興地說。

「不用了吧!就在那個山窩裏,你自己一個人去也會找著的,穿過這條河就可以到達那裏,大螃蟹說不定還在溝里走動呢。到了那裏,你就會看見的。」

「就有勞你們給帶個路吧,畢竟你們比我更熟悉那裏的路徑。再說,我也知道哪裏會有鳥兒和小鹿,呆會也可以帶你們去找。」齊巴納說。

他的哀求似乎打動了兄弟倆,他們終於讓步了:「你真的可以捉住它?我們可只能幫你帶帶路,別的忙可就幫不上了!」

「這還用說,我連大山都能造得出來,何況一隻小小的螃蟹!」齊巴納自負地說。

於是兩兄弟陪同齊巴納來到了山腳下。那裏正躺着一隻大螃蟹,從草叢裏露出五顏六色的蟹殼。

「哇,真是太好了。」齊巴納欣喜若狂地叫着,「我真想一口把它吞下去,我簡直快餓瘋了。」

他試着匍伏着往螃蟹的方向爬去。可是螃蟹卻爬到山背後的溝里去了。於是,他又走了出來。

「你也沒捉住?」他倆故意問他。

「沒有,它往山溝里去了,只差一點就被我捉住了。不過,我還是會捉住它的。」齊巴納說罷便走進了山溝。可是,他前腳剛踏進山溝,大山就轟然倒塌下來。把他埋在了山溝里,泥土和石塊一直堆到他的胸部。

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就這樣把齊巴納變成了梅亞岡山腳溝里的一塊巨石。

第三個自命不凡的人是卡基斯的第二個兒子卡布拉岡。他常常說:「我要推倒所有的崇山峻岭。」

他不禁真的這麼說,而且還真的這麼去做了。

他現在就正在聚精會神地搖撼着一座山峰。他只輕輕地一跺腳,高大的山樑就從腰折斷。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遇見了他便問道:「小夥子,你要到哪裏去呀?」

「我哪兒也不去,沒看見我正忙着撼動山峰嗎?我要把它們全部推倒。」卡布拉岡回答。

卡布拉岡接着問兩兄弟:「你們是誰呀?來這兒做什麼?來沒有見過你們!」

「我們這樣的窮流浪漢哪來的名字?別人都叫我獵人和吹箭手。我們整天都在山裏遊盪。在天空發火的地方有座高山,都快頂到天了,就如同是天的柱子一樣,在那裏,我們什麼獵物都沒有得到,真是恨透了那裏!」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說。

「真有這麼高的山?若能把它推倒,豈非可揚名天下。」

「真的,就在太陽升起的方向。」

「好,有勞二位給我帶路!」

「你真的能把它推倒。」

「反正我有的是力氣,還怕推不倒它!」、

「那好罷。」

就這樣,兩兄弟帶着卡布拉岡邊走,邊用吹箭筒射鳥,只是這次不同,他們既沒有泥丸也沒有用竹箭而是吹口氣就打下了鳥兒。卡布拉岡對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會兒,兩兄弟就堆起了篝火。在鳥兒的身上塗上白灰,然後放在火上烤了起來。鳥兒被烤得焦黃焦黃的,直冒油,散發出的陣陣香氣,把卡布拉岡弄得直流口水,不斷地用舌頭舔著嘴唇,恨不得一口把烤得香酥美味的鳥兒吞下去。

「你們的食物是什麼?真香啊,給我一塊吧。」他忍受不住誘惑,對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說。

兩兄弟把那隻烤好的鳥兒整隻都給了他。等他一吃完,三人又繼續趕路。等他們走到太陽升起的那座高山腳下時,卡布拉岡覺得四肢乏力,頭昏眼花,哪還有力氣推動大山呢?等他開始明白這一切都是那隻塗着自灰的小鳥在作怪,已經晚了。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已經毫不費力地把他捆了起來:把他的手綁在背後,兩隻腳綁在脖子上,就活像一個大肉球。然後把他扔進深溝,活埋了。

烏納普和伊斯布蘭克兄弟就這樣完成了「宇宙之心」交待的第一項使命,在一片光明和美樂之中,漫步走上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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