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下午，外面突然起了風，來自西伯利亞的超強寒流過境，這南方城市冬天也偶爾會颳起4、5級的北風。北風毫不留情的咆哮著，小公寓的玻璃被吹得「啪啪」作響。402單元的小房間里，兩個大男人束手無策的看着面前哭得唏哩嘩啦的女人，60抽的玉蘭花香型的面巾紙已經被用去了大半。

「老媽，別再哭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葉淺草開口求饒，老媽再哭下去，家裏就要發大水了~~~

「可是……嗚嗚嗚~~~兒子~~你好可憐~~嗚嗚嗚~~~~」葉欣吸了吸鼻子，還是忍不住滾滾而下的眼淚。

「老媽，你看我哪裏可憐了？我過得很好啊，我比你走的時候長高了10公分呢！」葉淺草摟着葉欣的肩膀安慰她。

「嗚嗚嗚~~~你看你，你的頭髮怎麼變得像個嬉皮士？嗚嗚嗚~~~而且還被男人的『美色』誘惑，誤入歧途~~~嗚嗚嗚~~~~」葉欣的眼睛簡直可以媲美水龍頭。

「葉女士，我並沒有用『美色』誘惑令郎，我們只是互相吸引。」陰秋煜沒想到他這輩子還有一天會被貫以這種殊榮，「美色」？雖然他小時侯因為長得像母親，容貌是顯得陰柔了一點，可是現在……「不過你的頭髮怎麼會變成這種鬼樣子？象狗啃過的雜草。」他轉向葉淺草。

「羅，羅嗦！我喜歡雜草，你有什麼意見？」葉淺草臉紅了，雖然決定不再口是心非，他也不會告訴陰秋煜他這麼做是為了他。

「葉女士，請你冷靜下來聽我們說好嗎？」陰秋煜的腦袋開始嗡嗡作響，女人果然比較難對付，動不動就開閘放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淹死你再說！還是小鬼的火暴脾氣和靈牙利齒讓人痛快！

「對呀，老媽，你這樣我們根本沒法談嘛！」葉淺草抽出最後一張面巾紙遞給葉欣。

「嗚嗚嗚~~恩~嗚嗚嗚~~~~……」

10分鐘后，葉欣終於停止長達半個小時的泄洪，站起來去洗臉，葉淺草和陰秋煜同時鬆了口氣。

「老媽，你不要難過也不要自責，我是同性戀，自然會喜歡男人，這不是任何人的錯，就算你一直在我身邊我仍然會這樣。」三人重新坐定后，葉淺草首先開口。

「可是，可是你一直是個聽話的好孩子，都是我拋下你離開家你才會變成這樣的！」葉欣抓住葉淺草的手說。

「老媽，我還是我，在你走之前，初中時我就知道自己的性向了，只是你走了以後給了我更大的自由空間，我才找了第一個『男朋友』。……我失戀了四次，我一直在找我想要的那個人，現在我想我找到了。」葉淺草耐心的解釋。

「這終究還是我的錯，如果沒有放任你自由，你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葉欣固執的一口咬定是自己的錯。

「媽，這不是放不放手的問題，我就是無法接受女性，我對她們沒有感覺，這是天性使然，不會因為外界的客觀因素而改變。」葉淺草嘆了口氣，他已經說得夠明白了吧？

「不，這是可以治好的，跟我去美國，我帶你去看最好的心理醫生，你一定會恢復正常的！」葉欣又開始激動。

「老媽！我很正常！我沒病，我就是喜歡男人，我就是愛他，我不去美國，我要和他在一起！這是我想要的幸福，我一定要努力抓住，不會放手的！還是你認為我是變態？」葉淺草心一橫，大聲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兒子，你太年輕了，還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幸福。」葉欣連忙辯解。

「老媽！我懂！我……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葉淺草挫敗的低吼。

「小鬼，別說了。」陰秋煜拉住葉淺草，「讓我單獨和你媽談談，你先到我那裏待會兒。對了，外套穿上。」他把鑰匙和外套遞給他。

「可是……」葉淺草有點猶豫。

「放心。你不相信我嗎？」陰秋煜望進他眼睛的深處安慰道。

「恩，好吧。」葉淺草點點頭，接過鑰匙和外套開門走出去。

「我不會把我兒子交給一個男人的。」葉欣開口。

「我也不會放開他的。」陰秋煜平靜的語氣不容置喙。

「為什麼？你愛他就應該為他的幸福着想！你是個成熟的男人，完全可以用理智控制自己的行為！而他雖然已經18歲了，但成熟的只是生理，他的心理仍是個孩子，我決不會把他交給你的！」葉欣態度強硬的說。

「我還是同樣的回答，我不會放開他的！如果這種感情可以用理智控制就不稱之為愛情了，我遇到他以後已經做了太多沒有理智的事……現在，我相信緊緊抓住他不放是我在這段戀愛過程中所做的最理智的事。」陰秋煜也是一樣堅決。

「你！我想小草他一定已經告訴你了，畢竟這在我們家也不是什麼忌諱……在他6歲時他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就……是我一個人把他養大的，我白天上班，下班后又要去擺攤賣些雜誌和報紙賺錢，我們那時連煤氣罐都要自己一節樓梯一節樓梯的挪上四樓……你知道我們吃了多少苦嗎？沒人同情我們，因為那個男人干下的喪盡天良的事，我們母子一邊艱難度日，一邊還要承受周圍的閑言閑語，承受人們異樣的眼光……我們母子倆一直相依為命，因為缺少父愛，他才會對男人有所憧憬！」提起往事，葉欣再次眼圈泛紅。

「我很尊重你，我母親和你一樣是個堅強的女人。你把他養育得很好，他的心裏沒有任何陰暗憤世嫉俗的東西，他一直在尋求真心的愛情，因為他仍相信生活。」陰秋煜真誠的說，他無法責怪一個母親對孩子的保護和關心。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把他交給你，他應該生活在陽光下，生活在幸福里！」葉欣穩定了一下情緒，繼續說。

「他是應該生活在幸福里。請恕我直言，葉女士你為什麼要去美國？」陰秋煜突然問。

「因為我要追求幸福！我不想再過那種無依無靠，被人瞧不起的日子！」葉欣回答。

「幸福，每個人都在追求，你在追求誰的幸福？」陰秋煜點點頭，不緊不慢的接着問。

「當然是我的！……還有……」葉欣話一出口，心裏立刻一驚，自己竟然如此脫口而出，毫不猶豫！

「還有你兒子的，對嗎？」

「當，當然！」

「請原諒我的直率，具我所知你開始並沒打算把你有一個兒子的事告訴你丈夫，你怕他不能接受……」陰秋煜點到為止。

「我是不得已的！我並不是只為了我自己，小草要上學，這是一筆相當大的開銷，我必須有足夠的經濟保障！」葉欣急得站起來。

「葉女士，我並沒有指責你的意思，你最後還是說了，因為你很愛你的兒子。……可是你先生呢？他為什麼接受他？」

「這，我想是因為……」

「因為他愛你，對嗎？」

「是，是的。」葉欣發現自己開始無力反駁陰秋煜。

「你為自己還有你的孩子追求幸福，你先生因為愛你而接受他，而我，因為愛他而請求你，為了使他幸福而決定和他在一起。我們，」陰秋煜頓了頓，見葉欣沒有開口的意思，就繼續說：「我們不是一時頭腦發熱。我可以告訴你，我在認識他之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和女人交往，我那時沒有真心……」他直言不諱的把自己的身世告訴葉欣，「所以我和許多不同的女人來往，卻沒動過真情……一年前，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他，一個脾氣火暴的男孩，我卻在不經意間動了情，我們的感情來之不易，曾經，我們對罵，我們打架，我們互相傷害卻仍口是心非的隱瞞自己的感情……上個月我因為工作的關係去了日本，這正好也給了雙方一個冷靜下來好好考慮的機會……直到昨天我們才重逢，我們決定不再欺騙對方和自己了，對吧，小鬼。」陰秋煜轉過頭，對着門外說出自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打斷的話。

「你怎麼知道我在門外？」葉淺草推門走進來，他還是不放心，一直守在門口偷聽。

「你會老老實實的上樓去等就不叫葉淺草了。」陰秋煜胸有成竹的說。

「怪不得你叫我穿上外套！我就說嘛，樓上樓下的那麼麻煩幹嘛……不過你既然知道我會偷聽還叫我出去！」葉淺草不解的說。

「我是不想給你媽太大的壓力，你在場的話，有些話是不便說的……她是你的母親，我希望能開誠佈公的和她談清楚，得到她的理解，因為我愛上她的寶貝兒子。」陰秋煜握住葉淺草的手。好涼，早知道叫他把手套也戴上。

「謝謝你。對不起，老媽，我不能和你去美國，我愛他。我一直希望你能幸福，現在我知道你已經得到了，請你也祝福我。」葉淺草用力回握陰秋煜溫暖的大掌。

「我，我先回賓館去了，他……我先生還在等我，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葉欣拿起皮包，匆匆走了出去。

「她能理解嗎？」葉淺草靠在陰秋煜肩上問。

「沒問題的，你不是說你老媽是個好女人？好女人不光漂亮，而且聰明。」陰秋煜拉他到沙發上坐下。

「當然，她是我老媽嘛！她真的很漂亮對不對？」葉淺草自豪的說。

「是呀，是個美女！不過我剛才是不是有點狡猾？」陰秋煜問。

「什麼？」

「就是我問她你繼父為什麼會接受你，其實我爸還不是接受了我……」

「情況不同唄！到是我，我才真的對不起我老媽，她那麼拚命賺錢供我上學，我卻成天翹課，學成這樣！」

「後悔也沒用，以後好好用功不就得了？」

「還來得及嗎？都這會兒了……」

「有什麼來不及的？老頭兒想學都來得及，小鬼別想那麼多！」陰秋煜皺着眉揉揉葉淺草的頭髮，這種髮型唯一的好處就是弄不亂，因為它本身就是像雜草一樣亂成一團。還有這顏色，他這次去日本，招貼畫上的漫畫人物紅髮的也不少，大多脾氣火暴，到是很符合小鬼的個性。「對了，我從日本帶了東西給你。」

「什麼東西？是不是漫畫書？不過我看不懂日文怎麼辦？」提起日本，葉淺草首先想到的就是漫畫書。

「你就知道漫畫書！那種東西我畫給你看還不行？跟我上樓。」陰秋煜把攤在沙發上的葉淺草拉起來。

「你那是畫給女生看的，我還是喜歡《灌籃高手》、《浪客劍心》這樣的！」葉淺草邊鎖門邊說。

「漫畫還分那麼多，好看的話男女都看，上次我還看見三個男生在買我的書。」

「那是因為你畫的太colour了！」來到樓上，葉淺草又攤在陰秋煜的沙發上。昨晚沒怎麼睡，一大早就做「激烈運動」，然後中途被老媽打斷差點嚇死，然後又和老媽苦口婆心的談了一下午，還不知道結果如何……

「坐起來，要不沒法戴……」陰秋煜拿着什麼東西走過來。

「戴什麼？」葉淺草好奇的坐起來。

「耳環，在一間店裏看到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陰秋煜手裏是一對銀光閃閃的耳環，環的底部有一段是透明的紅色，和金屬的連接處做得天衣無縫，手工相當精緻。

「哇塞！好酷哦~~~……鏡子呢？」陰秋煜小心翼翼的幫他摘下舊耳環，換上新的，葉淺草興奮的四處找鏡子。

「鏡子在廁所，忘拉嗎？」

「沒忘，沒忘！誒，我還沒有問你，你到底是怎麼還阿夏說的，明明是一個月你幹嘛說是一年？」

「媽的，那個臭小子！你不說我到忘了，走，跟我去找他，我要和他當面對質！」竟敢假傳聖旨？！

陰秋煜帶着葉淺草一股腦的刮回自己家，問候過父母送上禮品后，老兩口高興的走進廚房為兒子張羅晚飯。陰秋煜一沉臉直逼陰夏笙。

「陰夏笙，你給我說清楚！」

「老哥，我又做錯什麼了？死也讓我死個明白呀~~~」陰夏笙垮著臉問。真倒霉！老哥一回來就氣不順~~~嗚~~~

「你為什麼和小鬼說我要去日本一年？」陰秋煜瞪着他問。

「天地良心啊~~~老哥~~~草草~~~嗚嗚~~~我什麼時候和你說老哥要去一年了？~~~」陰夏笙大呼冤枉。

「就是那天夜裏我打電話問你他去日本做什麼，你說……」

「嗚嗚~~~草草~~~我沒說老哥要去一年啊~~~我不是告訴你一年兩次，每次一個月，以後可能還會有，讓你『獨守空閨』很不好意思嗎？嗚嗚~~~冤枉啊~~~」

「對呀，我也聽到了，阿夏是這麼說的，對吧，兒子？」羅瑩抱着小寶寶為丈夫伸冤。

「誒？是嗎？對，對不起！我只聽到一年兩個字，其他你又說了什麼我都沒聽見……」葉淺草抱歉的說，這下鬧大誤會了~~~

「阿秋，你聽到了吧？伯伯是大魔王，我們不要理他！」羅瑩逗著兒子說。

「你這個女人，不要教壞小孩！」什麼大魔王？今天一個女人說他用「美色」勾引男人，另一個說他是大魔王，搞什麼！

「本來就是！誒，草草，好漂亮的耳環呀，哪買的？」羅瑩的法眼一掃就看到了葉淺草耳朵上的新耳環。

「啊，是紅寶石的呢！這麼高級不含雜質的紅寶石一定很貴吧？」陰夏笙也過去湊熱鬧。冤屈洗清他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紅寶石？這是紅寶石？」葉淺草吃驚的問陰秋煜。

「哦！~~~原來是老哥送的！」

「阿秋~~~你什麼意思啊？下次是不是就該送鑽石了？

「你們……」

「幫我抱一下！」羅瑩把兒子塞進陰秋煜懷裏，以防陰秋煜追殺她。「老公，快去告訴爸爸媽媽！」

「對呀！爸，媽！告訴你們！老哥他送草草紅寶石耶~~~~」

「下次就該送鑽石求婚了！~~~」夫妻兩惟恐天下不亂的跑進廚房大呼小叫。

「真的嗎？哎呀，家裏沒有酒了，應該慶祝一下呀！」陰母高興的說。

「沒關係，先拿紅包！過幾天出去慶祝！」陰父擦擦手就要回屋找紅包。

「可惡！陰夏笙！羅瑩！」陰秋煜怒吼，嚇得懷裏的小寶寶哇的一聲哭出來。「該死！~~小珺乖，伯伯不是沖你吼……乖乖不要哭~~」他要回家查查黃曆，難道這幾天是諸事不宜？天那，還在哭~~他不是大魔王啊~~~~